燃尽(半截白菜)

他低头点烟，烟雾缭绕，领带也没了，季听看他几眼，“你们公司今天穿这么正式？”
谭宇程偏头看她，“见个客户。”
“哦。”
季听应了声。
代驾来了，两个人走向黑色轿车，季听坐后座，谭宇程坐副驾驶，代驾启动车子，往卓悦开去。
进了门。
季听让他随意。
谭宇程不是没来过，他来过几次，他把西装随意搭沙发扶手上，坐下来。季听开冰箱，问道：“喝什么呀？”
“温水。”
季听关上冰箱，走出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搁在沙发柜上。
她解开头发，看着他道：“我洗澡去，你先坐着。”
包厢里有烟味跟酒味，沾身上不舒服，谭宇程撩眼，看她一眼，嗯了一声。季听回房拿睡衣，去了洗手间，不一会儿吹干头发出来，她身上是宽松的上衣跟长裤，谭宇程刚才喝不少酒，酒劲上来，靠在她沙发上，抬手挡着眼。
季听见状，拿遥控器调了个暖色的灯，接着，她走上地毯，在地毯上坐下。
她得看看今日的营业额，库存也没了，得盘点，她打开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轻轻地敲着。
屋里安静。
“那天的果饮怎么样？”谭宇程带着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原来他还没睡。
季听指尖一停，回道：“还行。”
“就还行啊？”他嗓音有点懒散，随意反问。
季听继续按着键盘，回复道：“那得怎么夸？特别好，人间绝有？”
谭宇程轻啧一声，没了声响。
季听也没再开口，她看着电脑屏幕，头发扎起来，零碎垂落，桌上摊着账本，她有时会翻一下，一来二去，领口滑落，露出一边白皙的肩膀，黑色背心细细的吊带搭在锁骨上，屋里十分安静，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铃声冲破宁静，季听刷地拿起手机看去，来电是梦嘉，她藏人的心虚瞬间起来，她转头正想找谭宇程，一只手臂就从身后伸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机，而他的手臂距离她肩膀，锁骨极其近，仿佛那手臂的青筋与她肌肤轻轻擦过。
季听心狠狠一跳。
扭头，对上他眼眸。
谭宇程拿走她手机，垂眸看一眼，再递给她，“说我不在。”
季听接到手机，眨了下眼，她不善撒谎，但可以尝试胡说八道，她按了接听。
梦嘉那边风挺大的，呼呼作响。
“听听，你还住卓悦吗？”
季听呼一口气道，“还住呢，怎么，今晚想来我这边住呀？”
“不去，我就想问问你，他在不在你那里。”
季听稳住心神，道：“你说他，谁？谭宇程吗？”
反守为攻。
“就是他，今晚你也看到了，我跟他告白呢。”
“见到了，你很有勇气。”
“呵，我在他家楼下，他不在，我去他市井的两家店，也都不在，所以他还能去哪里？”
季听想了想，道：“他新开的那家【又一家餐厅】，你去找过了吗？还有，你可以试着找傅延，他们关系不是最好吗，或许他就在那里。”
她很认真地跟梦嘉说。
梦嘉一听，有些头绪，顿时感谢季听。
梦嘉那边挂电话之前，她幽幽问了一句，“听听，你是不是也喜欢过他。”
季听指尖一下子凉下来，她低着头，没去看谭宇程，好在她这个手机是收音的，只要不贴着耳朵，是不会听见的。
季听轻声回道：“我不记得了。”
“是吗。”梦嘉想了下，也是，距离高中生活已经很久了，季听如果还喜欢，今天就不会还在原地踏步，她是大学去了香港读书，才错过了那么几年，可季听跟谭宇程是一直几乎都在一个地方，要是有什么，他们早有什么了。
谭宇程几乎很少以男人的眼光看季听。
梦嘉挂了电话。
季听松一口气，她靠着茶几。
谭宇程早就知道她不善撒谎，他轻轻一笑，靠着椅背，道：“水。”
季听回身，把他那杯水递给他，谭宇程伸手接过，不经意地看她一眼，她因为动作的原因，半跪着，端过来，眉眼在此时显得格外漂亮，锁骨细细。谭宇程一顿，看她好几秒，季听抬眼，谭宇程才抬手接过水，他随口问道：“梦嘉最后问了你什么？”

他喝完水，靠着椅背。
季听看眼电脑下方的时间，其实还早，不到十一点，她坐回地毯上，把刚才打断的数据保存一下，店里用的系统是延续开发的，只要输入正确的数量，系统自然会生成数据，一目了然，很方便。屋里再次陷入安静。
季听准备问问他，要不要吃宵夜。
谁知道他先开口，“忙完了吗？”
季听转头看去。
谭宇程晃了下手机，“过来，陪我打几盘。”
季听哦了一声，捞过桌上的手机，靠过去，点开朋克暴徒，与谭宇程组上队，前几年朋克暴徒制作出来的时候，季听被谭宇程拉着一块帮徐絮内测，徐絮是谭宇程大学同学，她在京市上大学的时候，见过他们几次面。
这款游戏很解压，她跟谭宇程有空就一起玩，也算游戏搭子。
他速度很快，修长的手滑动着，清晰的页面，霓虹灯闪烁，下着雨，地面的水被溅踩而过，有种光怪陆离的感觉。
季听靠着沙发，低头也按着，跟上他步伐。
谭宇程手肘搭着大腿，长腿分开，低头按着，黑色衬衫领口微敞，在这一盏橘色灯光下，两个人挨得蛮近，季听玩起游戏来，也是很专注而且她也很灵活，从来不需要别人带着。
“你换香水了？”谭宇程头也没抬，反问道。
季听正带着人物跳起来，她听罢，想起刚刚洗完澡，随意抹的，她道：“也不算换，只是试着用一下，难闻吗？”
“不难闻。”
他回了一句，是很好闻，季听很少用这么魅惑的香水，季听玩得入神，说道：“别人送，我就试试。”
谭宇程听罢，挑眉，大概猜到是谁送了。
他没再问。
季听的人物搭上悬浮车，把谭宇程的人物拉上去，但正好有个触手，拽住谭宇程的人物，季听立即拉了炸弹。
最后两个人都死了。
季听松了下肩膀，眼睛还盯着屏幕道，“又死了，这里好难过，我们得想个办法在之前把那只怪物解决掉。”
“我想想。”
谭宇程抬手揉揉脖颈，顺势抬头，正好看到季听此时的样子，她肩膀玩游戏又滑落了，头上的鲨鱼夹摇摇晃晃，发丝垂落，暖光落她眉眼上。
谭宇程看几秒收回视线，侧过身子取了放在沙发柜上的水杯喝一口，有些干燥。
两人又玩了几把，谭宇程让季听在悬浮车上先装炸弹，那只怪物上来的时候，两个人跳下悬浮车，顺便拉炸弹。
炸弹把怪物炸死，但也把他们的交通工具给炸毁了。
好在还可以抢夺，于是，他们抢了别人的悬浮车，完成了任务，进入下一个环节。
收起手机时，已经零点了。
谭宇程看眼微信，信息多得很，光是梦嘉就发了上百条。
他靠在沙发不动。
季听看他一眼，她信息也不少，她问道：“要不吃点宵夜？你再走？”
谭宇程酒劲上来，他抬眸：“不了，我回去。”
季听看他此时，衬衫领口敞开，长腿分开，一副要睡不睡，要醉不醉的懒散样，带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劲劲。
难怪梦嘉这么多年没法忘记，她挪开视线，道：“那就快回去吧，早点睡。”
“嗯。”
谭宇程起身，抓起扶手上的外套，往外走。
季听跟上送他出门，“你记得叫代驾。”
“知道了。”他按着手机，在叫代驾，头也没抬，“你关好门。”
季听应了声，也没看他进电梯，就把门关上了。她关好后，在门边站了几秒，才踩着拖鞋往回走，她合上笔记本电脑，打着哈欠，进了房间。
梦嘉生日告白失败，过后的几天，她几乎不再发朋友圈，于希单独开了一个没有梦嘉的群，给大家提供一个可讨论的场地。
大家居然还打赌。
赌梦嘉的结果。
于希对梦嘉信心很足，赌的是成功。
其他人则赌的都是不成功，尤其是班长他们，他们觉得谭宇程这一两年修身养性，最大的可能是在等舒筱，就算不等，也迟早会复合。
有人分析谭宇程的个性签名。
【轻舟已过万重山】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未来，他走到今天，还单身，不就是等一个新的未来吗。
于希拉着季听参加打赌，
季听没有参加，她并不想去预设结果，因为结果都与她无关。
“日落”主要做的都是办公楼的生意，当然背靠着大商场，也有很多野生客户，季听这几天把休息区改造一下，添了不少书，为了让带孩子的妈妈来店里孩子能坐得住，季听跟书店购买了一批儿童读物，刚刚摆好。
陆海发信息询问她吃饭没有。
季听坐在沙发上，回复：【吃了，我们十一点就吃了。】
陆海：【这么早？】
季听：【跟你们上班的吃饭时间错开。】
陆海：【明白。】
一边与陆海聊着，季听随意地刷着朋友圈，几条后，刷到梦嘉的，她发了一张相片，在卓越时代的大堂，谭宇程一手插在裤袋里，被她拍入镜头，她对着镜头比了个耶，戴着墨镜，穿着吊带，性感阳光且大胆。
人还是被她给抓到了。
他不可能不上班的，也不可能不去店里，梦嘉只要耐心点，是能抓到。
于希立即在群里嚎。
【看到了没，看到了没，梦嘉成功啦。】
龙空：【一张相片而已，又没说在一起，不算成功吧。】
封颖颖：【可不是，就一张相片而已，算什么成功。】
于希：【这是希望，你们都要输给我了。】
封颖颖：【于希，你之前不是说谭宇程与舒筱迟早复合吗？那你怎么还能赌梦嘉成功呢。】
于希：【可谭宇程挺花心的啊，我说的成功，又不一定要长长久久，及时拥有也有可能啊。】
其余的人瞬间安静，好像是这个道理。
于希立即播放：【快看朋友圈。】
季听随手点进朋友圈里，第一条就是梦嘉发的，她这次发的视频，她挽着谭宇程的手臂，拍视频，被谭宇程推开，还抽回手。
但那一下能挽住，还是令大家都震惊。
于希：【看吧，看到没。】
封颖颖：【她太高调了，越高调就越心虚。】
于希：【女追男，隔层纱。】
封颖颖不再说话。
季听没看群里，她看着那视频一会儿，看他被挽住手臂的那一刻，她顿了顿，关了视频。陆海截图好几部新上映的电影过来，让季听挑。
季听点开。
她其实比较喜欢看老电影，新的电影都是等下线后再用APP看，这些年去看的电影，大多都是陪于希去。
她看了看，选了一部还不错的科幻片。
陆海回复：【你不用迁就我，看你想看的。】
季听：【我就想看这个。】
陆海：【好，那我订票了。】
隔天，陆海来接季听，上车后，陆海给季听拿了一束玫瑰花，季听笑着接过，回赠了他一盒香膏，她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但这个品牌的香膏味道都挺特别的，你试试看。”
陆海很惊喜，接过去后道，“谢谢，你选的，我都喜欢。”
季听一听，笑笑。
这话有点暧昧，她不好接话，陆海放好香膏，启动车子，前往电影院，他们选择先看电影再吃饭，走进电影院之前。
季听手机响起。
她看一眼，来电是谭宇程。
她顿了顿，跟陆海说一声，随后走到一旁去接。
谭宇程嗓音透过话筒挺懒散，“去哪了？”
“怎么？”
“在你店里。”
“我出来看电影。”
谭宇程一听，顿时明白，他回道：“看吧，先挂了。”
季听嗯了一声，那边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回包里，看向那边等着的陆海，她笑笑，朝他走去，两个人走进座位，中间，靠后，显昏暗。
中间只隔着一扶手，坐下去，距离就近了。
陆海手搭上扶手，季听下意识地往另一边靠去，不明显，屏幕开始亮，电影正式开始。
刺激的剧情让季听也没心思去想别的，偶尔回眸会看到陆海在看她，当然陆海也不是一直都在看，他也有认真看电影的时候。
光线昏暗，令季听偶尔在黑暗中出神。
手机震动下。
于希给她发微信。
于希：【我之前相亲的那个男的，他今天来看我了，老家那个，感觉他还挺不错的。】
季听低头询问；【哪个？】
于希：【戴眼镜那个。】
季听记起来，几个被pass掉，剩余两个，于希说观察，戴眼镜这个是还行的那个，能这么短时间跟来黎城，应该是挺有心的。
季听：【挺好呀。】
于希：【我也觉得，你呢，那位陆海。】
季听：【也还行吧，在看电影，晚点聊。】
于希：【哟，快去快去。】
季听放下手机，陆海把爆米花推过来，季听朝他笑笑，伸手拿了吃，她看着电影屏幕，耳边是炸裂的声音，略有些出神，但电影也就这样看完了。
随后就去吃了饭。
等回到“日落”，也八点多了，陆海的车开走后，季听捧着花走进店里，小宛擦着柜台，一抬头看来，“哇，玫瑰花。”
季听把花递给她，“拆开放花瓶里。”
“哦哦。”小宛接过，转身去拆，接着她说道：“对了，下午大帅哥来了，他们来这里谈事情，还顺便给你带了吃的。”
季听一听，知道是谭宇程，她转过柜子里，“什么吃的？”
小宛放好花，拉开柜子，里面是一整盒泡芙，各种口味的都有，也是卓越时代大厦那家咖啡厅的招牌，之前她点过外卖，说好吃。
谭宇程偶尔会给她带。
季听取出来，先吃了一个，其余的递给小宛他们。
小宛咬一浆，说道：“谭宇程哥哥真的好帅呢，他下午见那客户，聊天的样子真绝啦，咱们店里下午的生意比平时好多啦。”
季听扫小宛一眼，“你别说都是他的功劳。”
另一名店员小周探头道：“就是他的功劳啊。”
季听翻个白眼。
说道：“吃都堵不上你们俩的嘴。”
“嘿嘿。”

店里请的都是年轻男孩女孩，店长也年轻，名叫张扬，是个二十几岁的男生，特别喜欢烘焙跟咖啡，跟着季听学到不少，季听看他稳重，把他提起来当店长，平时季听不在店里，都是他在安排。
他带小周小宛几个女生也带得挺好。
晚上十点多，店关门后，季听订了小龙虾到店里请他们吃，顺便开个会。
小宛跟季听报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例事故，一个妈妈带着孩子来喝咖啡，点了一份蛋糕，小孩手脚多，抓着咖啡弄洒了，还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小孩的妈妈就拎着小孩凶起来，拽着小孩的手臂，小孩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影响到其他谈事的客人。
季听拧眉，“你们怎么处理的？”
“我就过去把小孩抱起来啊，那妈妈好暴躁，下一秒就要打小孩了，我拿了糖果哄小女孩。”
“店长听见动静了，也出来，他给那位妈妈重新换了一杯咖啡跟蛋糕，她情绪就好些了。”
“后来这妈妈跟小周说，她难得出来放松，还要带着小孩，心情本来就不好，小孩还不听话。”小宛吐掉咬着的虾壳，“听姐，我们这样对吗？”
季听眉梢松了，她喝了可乐，夸道，“做得很好，我们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才可以应对任何的状况。”
“可我觉得那个小女孩太可怜了。”
季听看着小宛说：“妈妈也很难过，她想放松，却不能一个人，还要带上孩子，或许她二十四小时都跟孩子在一起，她真的想一个人松一松，做做自己的事情，可她没办法呀，所以才有情绪。”
小宛顿了顿，眨了眨眼，“好像也是哦，要是小女孩的爸爸也在一起这位妈妈就有人可以搭把手啦。”
季听嗯了一声。
开完会吃完小龙虾，回到公寓，已经快零点了，季听洗完澡出来还不想睡，捧着平板坐在沙发上开了老电影播放着。
她靠着沙发发呆。
微信一闪，是陆海发信息来。
陆海：【睡了没？】
夜深，季听还是回复了：【刚洗完澡，你还在加班？】
陆海：【临时收到客户的意见，给她改设计稿。】
季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