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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修轮回道(青律)


任何人看到这一朵如同在燃烧生命的火焰,内心都会一瞬静下来。
像是自双目开始被净化,躁郁杂念也被不声不响地一并烧去。
它纯净无暇,看得人能浸入冥想般的沉思里。
宫雾确认过附近没有其他事物,开口道:“这个,就是秘境里珍藏的宝物?”
“我读过许多古籍,从未见过类似的叙述。”严方疾很受触动,绕着外沿转了半圈,唤纪开把旧剑拿出来。
他当着众人的面,把剑尖放在火焰末端,没有贸然上手接近。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出乎所有人预料。
——剑身一经触达,直接化成水银般的半液态铁珠,一滴滴滚落在火坛边缘。
得是多高的温度,才能顷刻将剑身都融成铁水!
“这是炼药铸器的神火!”花听宵难掩激动:“便是抱朴府的铜骨炉也不能有这样的好效果!”
寻常火种能把铁烧红都很是不易,想要达到冶炼铜铁的强度,得有复杂鼓排风囊不断助燃,耗掉的大量炭石更是难以计数。
修仙人无一不熔铸灵器,如果寻得星陨奇石,想让它们融化同凝的功夫还要付出数倍灵力,稍差些的炉子自己都未必能承受这般压力,炸膛时会伤到不少人。
可眼前的一捧纯净蓝火,像是能将世间万物都烧成灰烬,体积还如此的小!
宫雾自恃并不怕火,伸手靠近焰舌,并未感觉到暖意。
她大着胆子靠近更多,甚至把手指都贴在火焰上,仍然没有被烧灼的感觉。
姬扬察觉有异,把自己的手也同样伸过去,指节钩握,在灵火前毫发无损。
“果真是通灵之物。”他心中有了定数:“这火只炼死物,不损生人。”
纪开看得有趣,从旁边山坡里捡了块稍大的石头,放在这火焰高处。
他一松手,石头像是一摊沙粒般化解滚落,同方才的铁珠一起滑落到灵坛边缘。
众人登时拿来树枝黄土,以及杜韧随身带的一根药簪、涂栩心带的药酒,凑齐五行之物拿去烧了一遍。
好用,不是一般的好用。
“这等宝贝,如果能带回我派,不知道能养出多少厉害剑修!”严方疾赞叹道:“连炭石都不用消耗,像是无穷无尽用之不竭!”
话语里,姬扬俯身摸索到四角固定火盆的机关,按下了暗卡。
只听咔哒一声,那火坛松开钳制,被青年轻巧捧起。
玉白法钵里隐隐有符文幻变,火种隐而不见,像是捧着一朵涌变的蓝花。
他们原路返回,随软梯再度归回现世。
一众人都等候在外面,没想到月火谷的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杜韧和纪开打头爬出来,身后药筐里空空荡荡。
秦簇华看得惊诧,又去瞧那团浅金迷雾:“难道你们走错了地方?怎么没带东西回来?”
杜韧忍笑摇头,伸手指后面。
可接下来又走出来两三个人,也都是空手而归。
直到姬扬单手捧着玉钵攀援而出,让怀中蓝火展现在众人面前。
道众们看得一头雾水。
——这么多人去了趟奇珍秘境,带回来一碗火?
得是什么样的火,还费劲端了回来?
瞧着颜色是跟寻常灵火不一样……这玩意能有什么用!
秦簇华是识货之人,此刻大概猜到这火是天下绝品,笑着与严方疾客套。
“往后缎红坊若是求助贵谷,还望严宫主记得旧情。”
“自然,自然!”
“事不宜迟。”秦簇华示意弟子端来成盘琼花酒,用杨柳枝拂过姬扬额顶:“你今日福光大炽,心中念头便是最好的指向。”
“还剩不到九个时辰,趁着有福阵庇佑,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
青年闭眼受了一礼,同师尊亲友一起饮过好酒,心间念头变得无比清晰。
“我想回谷。”
其他人面面相觑,连声答应。
宫雾心中有说不出的轻快。
回家,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京城再好,也比不上她长大的地方!
七人辞别众人,当即登云而归,不作停留。
鸾鸟在浅眠时察觉到主人的指令,轻鸣一声飞入云霄,纵身跟随。
许多道众有心送一送,顺道瞧瞧他们是否真的向南去。
听见这一声非凡嗥鸣,人们直接愣在云头。
“那那那,那不是鸾鸟吗!”
“哎呀,有雾气挡着,都看不清楚,可尾巴形状一看就是!”
“这鸟怎么会跟着月火谷的人一起飞,不是只有神仙才能坐鸾鸟吗?!”
“鸟是跟着那姑娘,还是跟着那小伙子啊?”
“看不清楚啊,嘶,我恨不得跟着飞了!”
如果说前面月火谷夺下仙会第一时尚且还有人觉得古怪,后面桩桩件件事情都在快速夯实他们的全新认知。
仙门第一,真是要换主了!
这西南小派几百年里不声不响,结果带来的徒弟两个都是开阳境的大能,过关斩将跟闹着玩一样!
不仅如此,南魔渊的人突然杀将过来,他们的人全都毫发无伤,还救了不少人!
高人果真都不声不响地藏着,现在早就不是知白观霸鲸楼能蹬鼻子上脸的时节了!
至于什么仙鸾,什么怪火,桩桩件件全都是解不开的谜团,让人又奇又惧。
像是从不起眼的破落邻居一夕之间考上状元,能引来全乡的青眼。
等月火谷的人飞远了,守在云头的道修们还未散场。
有弟子猛地一拍巴掌直声说不好。
“怎么了?”
“师叔,那小姑娘咱们之前好像得罪过!!”
“啊??”
“咱们要不道歉吧!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与此同时,宫雾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快速归去。
他们去京城时因为多方暗查魔界对宫雾的布控陷阱,路上屡有耽搁。
现在南渊主重伤不起,脑袋都未必缝回了原位,魔界的人哪里还敢出来作祟。
漫长路途仅仅花了两个时辰,便从京城飞回了南桂郡边沿。
即便如此,严方疾还是觉得可惜。
“浪费时间在路上,可惜了。”
“还有不到七个时辰,”宫雾算了算,望着天色轻叹一声:“不过……已经是黄昏了。”
从今日晚上到明日中午,还会有什么奇事发生?
“溯舟,你为什么急着这时候回去?”
“说不清,”姬扬低声道:“就是有这个念头,特别清晰。”
话音未落,只听有烈兽大吼一声,遥遥踏云而来。
宫雾撑着伞略有防备,瞧见那快速冲来的橘色身影时面露惊喜。
“小橘!!”
大豹子轰然一冲,差点把她扑倒云头。
“别舔别舔,舌头都是倒刺。”小姑娘被舔得乱笑:“这么久没有见,你想不想我?”
宫花橘拿尾巴卷着她的手腕,一个劲地用脸蹭她。
“当初你不见了,你师兄急得不行,把它当狗使。”涂栩心跟着呼噜豹子头:“怎么长大这么多……是吃了几头野猪啊。”
姬扬一时被戳穿,神色有些窘迫。
“我还凶过它几句。”
豹子摆了下尾巴,像是并不在意这些,拱进宫雾怀里跟猫似得呜呜。
玩了没多久,宫花橘一眼瞧见姬扬肩上停着的鸾鸟,扑棱着追去了。
一豹一鸟玩得鸡飞狗跳,宫雾这才拍干净衣袍上的橘毛。
“诶?它以前会飞吗?”
“好像不会。”杜韧也觉得稀奇:“也许是闻到你的气息,一着急就冲到天上来了。”
“那也算沾了师兄的光。”宫雾直笑:“多谢多谢。”
还未行至山谷前,姬扬感应到熟悉的灵息,有种不妙的预感。
“等等,”他放慢速度:“谷前那位好像是……”
阚老太太正在同守门弟子一起嗑瓜子,仰头瞧见他们七人,道了一声巧了。
“说曹操曹操到,儿子,你还特意出来接我一趟?”
姬扬陷入僵硬:“你们听我解释。”
没等他说完,老太太已经迈步到跟前,瞧见了宫雾和杜韧。
“哎呀,小姑娘长得灵哟。”
“你们两当我闺女吧,等不及了,就今天认我当娘!”
宫雾&杜韧:???
“那不太行。”姬扬很冷静地把老人家摁住:“各位师尊,我介绍一下,这便是北魂阙的……”
“现在是阙主了。”阚老太太插话。
“是新上任的魂阙之主。”姬扬极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爱好是到处认亲,您各位多担待。”
严方疾:“……!!”
涂栩心:”……??”
花听宵:“啊哈哈哈哈哈!”
老太太笑眯眯嗯了一声:“今天又得了两闺女,美得哟!”
“先不提闺女的事,”姬扬伸手捏眉心:“您今天过来,是找我,找月火谷,还是?”
“都不是。”阚寄玄说:“为娘我要上一趟夜鸩山,找我的老朋友吃杯茶。”
“儿啊,你跟你两个妹妹一块来么?”

按理说, 突然来了个大魔头出现在自家山谷前,修道人得第一时间划清界限。
但是老太太上来一句儿子把人都整蒙了,何况人家紧接着还打算再认两个闺女, 来者不拒。
一般来说, 魔头都不是这个调调。
北魂阙神秘莫测数百年, 突然间阙主更替, 换成这一位性格略疯的老太太, 也不知道是正道的福还是祸。
她说要上一趟夜鸩山, 语气轻快到像是要去踏青看鸟, 言语里浑然没有对此地的敬畏小心。
严方疾示意姬扬后退两步,拱手道:“老前辈,月火谷少与外派交集,不便多留。”
“夜鸩山瘴气深重,厉兽可怖, 也望老前辈珍重一二。”
阚寄玄眼珠一转, 看着严方疾有话说。
“这是月火谷长宫主, ”姬扬立刻道:“父母健在, 而且儿子也二十多岁了。”
“那算了。”阚寄玄觉得无趣:“我不跟别人抢孩子。”
“今日登顶,你要不要跟我同去?”
涂栩心悄然给弟子解围,把话题往旁边引。
“敢问一句, 前辈凭什么物事可以登顶?”
老师祖每每意欲踏足此地, 都要备下数道符咒药丹,带上最得力的几个弟子一同随行。
即便如此,他们每次也仅仅是止步于半山腰,连更高处的风景都未见过。
这北渊魔尊明明住在至暗地界, 竟然比当地人还要熟悉地貌,能轻易登顶。
阚寄玄直言不讳:“我不怕毒瘴。”
“可还有异兽深诏, 洞窟树阵。”涂栩心观察着她的表情:“我师哥睿智超群,每每也被树阵困住,花大半时间才能绕出去。”
“山上连怪鸟都能囫囵着吞食人头,更不说那些看似安分其实嗜血的草藤。”
“这便把你们难住了?”阚寄玄大笑:“那山名叫什么?”
“……夜鸩山。”
“夜鸩在哪里?”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没法接话。
俗言里的鸩酒,无非都是乌头之类的药草淬毒后的酒,取了传说里这只鸟的名字。
姬扬想起自己那只偶得于秘境的幼鸾,问道:“前辈从魔界捉来了夜鸩鸟,可以凭它开道?”
“鸩鸟可以捉吗?”花听宵困惑道:“鸩羽扫过酒液都有剧毒,常人没法碰触吧。”
“除非……”老太太得意一笑:“有犀甲手套。”
古有‘燃犀照夜’之说。
鸩鸟肆意横行的更早时期,山林里的溪泉都不能轻易啜饮,惟恐被这鸟的羽毛浸过水面。
——除非山间有犀牛出没,以犀角碰过水面。
犀牛少之又少,阚寄玄却拿出单只白犀角片制成的手套,右手一戴便从行囊里抓了过去。
再一拔出来,果真拎着一只山雕大小的紫绿色大鸟。
单是眼神就阴鸷到让人下意识想避开,赤红长喙更显得锐利危险。
老太太怕它挣扎着跑了,抓出来给众人看了一眼,嘚瑟完准备走。
“儿子,跟你娘上去看看吗。”她又看向那两个姑娘:“闺女们也来?”
杜韧立刻作揖:“我我我也有娘了,我娘在京城呢。”
宫雾急中生智躲到严方疾旁边:“这是我爹!”
阚寄玄长叹一声:“那不能让他捡了便宜,我不收你便是。”
宫雾细细瞧着,心想这福运大阵真是能把机缘全都拼在一块。
一个念头把师兄从京城叫回月火谷,这么巧就碰见了刚好路过山谷的魂阙新主。
刚好这新魔头要去一趟夜鸩山,还乐呵呵地要带姬扬一起上去。
难不成上去一趟再下来,师哥能直接破阶升境,变成同师父一样的厉害人物?
老人家有神物在手,虽然效果还未检验过,但瞧着似乎还挺靠谱。
涂栩心临时不确定该怎么应对,反而是严方疾思忖片刻,温声道:“此山本是月火谷所有,奈何凶险重重,一直难以巡护。”
“前辈行山瞰景,也是替我谷代为看查,辛苦。”
“严某先在此谢过,宫雾,等会你随溯舟一同上去。”
老婆婆很满意地受了这礼。
“你是个懂事的,两孩子,走吧。”
宫雾怔了下,快步跟上,遥遥和师父师姐他们挥手作别。
“早点回来——”涂栩心喊道:“等着你们两一起吃夜宵!”
“今晚有汤圆!!”
一鸾一豹跟在不远处,随着他们三人进了夜鸩山。
还未抵达山脚处,老太太再度戴上犀甲手套,把整只怪模怪样的大鸩鸟提溜出来。
只听一声厉鸣,附近深紫色瘴气竟然如海潮般向两侧分散,给他们留出足够宽阔的通行范围。
不仅如此,先前隐隐能听见的窸窣声响都在撤离消失。
虫,蛇,狼,虎,异化后的烈兽以及修魔的精怪,听见这刺耳鸣叫声都往远方快速撤去,不敢再多驻留半刻。
姬扬一脚踏在泥泞上,伸手扶稳宫雾。
他们同时察觉到鸾豹都不再跟过来,一起往回看。
花橘被雾气压得弓背低吼,双爪紧紧压着地面不肯再迈步。
玄枳更是立在远处枝头,没有再往前飞的意思。
老婆婆往前走了一步,侧头道:“走啊?”
宫雾担心其中有诈,问:“师兄,你现在怎么想?”
姬扬牵紧了她的手。
“继续走。”
“好,我跟你一起。”
阚寄玄引路在前,倒拎着鸩鸟如同拎着一盏叽喳大叫的大灯。
两个年轻人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她走过的地方。
奇异景观还在不断展现着。
夜鸩山的万物都畏惧这只紫绿长毛鸩鸟的存在,甚至在它大叫之后,连泥沼上残留的水银都没入土内,如同规避魔物。
老魔尊哼着歌往前走,一路毒雾驱散,野兽退开,通畅到如履平地。
没过多久到了半山腰,宫雾眼尖地看见那两棵师祖师父曾再三观望的玉露梅树。
果真是只有枝叶没有花朵,当年师祖还忧心忡忡,担心这样好的药树就这样绝了种。
姬扬念头一动,用密音对宫雾说:“这位老前辈说,她知道怎么种这种树。”
宫雾双眼亮起来:“要不晚些时间,我们把她请入月火谷里,万一师祖和她能聊成朋友呢?”
话到这里,两人同时想到严方疾刚才的顾虑。
自古正邪不两立,如果严苛来论,私交魔界都算罪过一桩。
可是……
可是在宫雾被孤立之后,她很难再平和看待这些事。
她因不死不灭的奇异体质,一度惹得数十门派逼宫闹事,闹得整个山谷都不得安宁。
哪怕她不曾做过恶事,也从未有过恶念。
以那些正人君子的眼界,他们如果真把老人家请去月火谷……那就形同自污清誉。
宫雾把这些念头甩开,伸手捻了枚叶子吹作纸鸢,让它飘去山谷里给老师祖送信。
老太太一眼就瞧见纸鸢飘飞而去,并没有阻拦。
“你们两也是胆大,”她扶着手杖慢慢往前走:“不怕我把你们拐去卖了?”
宫雾忍笑道:“不太像,要是真卖了……我给您数钱。”
老太太哈哈大笑,爽快道:“凭你这句话,我也不会。”
“小丫头,你知道我要去山顶找谁么?”
“要是猜出来了,我额外送你一样宝贝。”
上一个跟她这样猜谜的,还是胡丰玉。
后者送了她两对呼来贝,不是一般的好用。
宫雾想到姬扬仍有福光照临,开口问道:“那如果我师兄猜出来,他能不能得呢?”
“那自然。”老太太继续赶路:“你猜他猜,有什么区别?”
宫雾应了声,一面提着衣角赶路,一面想能是什么人住在这种凶险之地的山顶。
……一定是非常需要清净的人。
夜鸩山少有人去,连大无相寺的庆真和尚去了一次都浑身是伤。
这里算一处鬼门关,连山脚处都没有任何农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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