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离开下关的小雅依旧没有通行手形,不过和离开萩城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有门路弄到黑船票。鸟取那边战情紧急,走水路比走陆路快得多,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克服怕水的心理压力上了船,又费了好大功夫才没在开船之前改换陆路。
到了狭小的舱房后,她先打量了一圈屋里是否有人,确认没人后迅速关上门,搬着桌子抵上舱房门,还在桌子上倒放了一个小口酒瓶。灰突突的风吕敷包裹里装了饭团干粮肉脯,在下船之前她是不打算出舱门了。独身出门在外,又是个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保证安全。
到了晚间,小雅虽然睡下,却睡的极不踏实。噩梦做了一个又一个,翻来覆去都是一个内容——落水,淹死。
她有严重的惧水症,小时候从来不靠近江河湖海这些地方,这些年已经好了很多,最起码还能站在河岸上远远看着高杉帮她放河灯。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心理问题,还得从她还没离开江户时说起——
那一年小雅得了香取神道流一位女先生青眼后,家中来了位不速之客,想要劝说她父母将小雅过继到井上家督膝下。
“雅子年纪还小,现在就让她离家不太合适,阁下请回去转告大人,待她成年,在下自会带着她拜会家督大人。”井下爸爸曾恳切委婉的拒绝过。
见井下爸爸拒绝,这位出身本家自诩高贵的客人眼神沉下来:“过继一事自然是越早越好,分家出身的女儿能成为本家的公主,这是无上的荣誉。家督有意培养雅子,您应该马上答应才对,您这个态度,是想影响雅子的大好前程吗?”
“她是我的亲生女儿,请您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况且今日刚刚提议过继,就要马上把雅子接走,实在太仓促些。”
“过继以后雅子的父亲就不是您了,而是家督大人,家督作为父亲自会替雅子打算。”客人冷笑一声,语气也变得强硬。
隔着家里的障子门听到这段对话时,小雅才五岁。五岁的年纪,已经明白本家分家的区别,也能明白为什么过继后父亲不再是她的父亲,母亲也不再是她的母亲。
被带走,意味着以后很难再见到父亲母亲;意味着从此寄人篱下失去自由、日日看他人脸色行事;意味着不得不学习各种女戒规矩,再也不能在外面疯跑……
她当然不想跟客人走,于是,趁着客人离席的几分钟,她在廊下拉住他的袖子。
“叔叔跟我来,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
小雅不由分说的拉住客人往家门外跑,他一个成年男子自然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于是小雅把他拉到河边,冲他一笑,正当他愣神时,转头纵身跳进河里。
她只想着不能被带走,完全没想自己会不会被淹死,只知道城北町的阿甲把阿乙推进了河里,害得阿乙差点淹死,阿甲被家人揍了一顿,关了禁闭。在五岁小孩子心中,如果大人们以为是这个叔叔推她进的河,那他也会被关禁闭,关了禁闭,就再也不会来找她父母讨人。
当时是冬天,水面结了薄薄的冰,小雅呛了几口水,被人捞上来后嘴唇冻的青紫。井下夫妇赶到她身边,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父亲愤怒的斥责传进正迷糊着的小雅耳朵里:“她只是个五岁孩子,做了什么事需要你把她推进河里。本家既然有你这种居心歹毒之人,我怎么敢把我女儿交到你们手里!”
“不是我推的,是她——”那背了黑锅的男人连忙辩解,却被井下爸爸一口打断:“你想说是小雅自己跳河里的?笑话!她一个五岁孩子,犯得着吗?哪个五岁孩子不会游泳还敢自己往河里跳的?!!”
“你误会——”
“父亲,母亲,”小雅努力睁开眼睛,声音微弱:“你们别怪叔叔,他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仿佛掉进油锅的水,啪地一声炸开。周围吃瓜群众不少,纷纷露出“原来真是这样”的微妙表情,连带着看本家客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谁也没怀疑是不是那个五岁孩子说了谎。开什么玩笑!五岁孩子能懂什么叫欲盖弥彰?五岁孩子能懂什么叫栽赃陷害?五岁孩子敢这么决绝的用跳水拒绝过继?这可是要命的事!
落水受寒的小雅得了场重病,不但落了哮喘的病根,还留下了惧水的毛病。
事后她不止一次后悔过跳水的行为,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简直就跟找死没两样,小姑娘当年怎么能这么傻啊。可是从噩梦中醒来后,她抱膝缩在只有三步宽的舱房角落里,一边克服着对水的恐惧,一边苦笑出声。
如今千里走单骑,和她当年的决绝又有什么两样?
她摸了摸衣襟里的手帕包,有些忿忿的低声嘀咕:“晋先生,这种奋不顾身的事我只为你做三次,这是第一次。”
“三次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权当是……还了你对我的情意。”
被噩梦搅没了睡意,打算睁眼到天亮的小雅忽然听到船舱外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咣咣咣——”
粗暴的砸门声忽然响起,小雅猛地抬起头,注视着被桌子顶住的门。
酒瓶倒了,在桌面滚了一圈后掉到地面,“啪”一声摔成碎片。
月光下,碎瓷片的尖端像毒蛇牙齿般,晃着森然冷光。
作者有话要说: #永远只出现在小剧场中的高杉#
小雅:晋先生,谁敢折断你的翅膀,我就废他整座天堂!
高杉:你是在隐晦的骂我“鸟人”吧?
小雅: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在骂你“禽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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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京都镀金什么的都是我胡诌的,不知道现在行不行,那个时代应该不行,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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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菇凉们,窝窝窝会努力暖床哒!!
☆、适逢君
每逢战乱,多的是失去家园的流民和落草为寇的浪人。大部分平民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在没有完善的法律制度保障下,人性的善与恶也被放大到极致。
专门从事杀人越货的水匪也有不少。
小雅乘坐的船被几个水匪劫持,巨大的撞门声传来时,她掀起榻上的白床单往身上一裹,松开发带,故意让头发凌乱遮挡在脸前,又从随身的包裹里翻出绳子和短刀,绳子一头绑在窗柩上,另一头垂在窗外;做完这些后,她低下头看着锋利的刀刃,狠狠心用力刺向前臂。
当一名年轻的水匪狠狠踹开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鬼”。
染着斑斑血迹的白裙挂在女鬼身上,凌乱的发丝半掩苍白面孔,眼睛下还有两道血色泪痕。她原本趴在地板上,门被踹开时,她忽然抬头,两手着地,朝门口的人爬去。
“啊——鬼!有鬼!!!”
水匪吓了一跳,倒退几步,顺便把门一甩,似乎希望能用门板拍死这只“鬼”。咣当一声,门合上了,他在门外等了好几分钟,不见女鬼爬出来找他,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能当水匪的人的确比寻常人胆大,只见他咽了口唾沫,颤巍巍伸出手,重新推开门——
月光下,舱房内空荡荡,哪还有什么女鬼?忽然,水匪注意到窗柩上绑着的麻绳,他快步来到窗前,朝窗外看了一眼,麻绳的另一端在冷风中飘飘荡荡,以为对方是沿着绳子爬到了底舱的水匪骂了几句粗话,刚转过身,眼前冷光一晃,喉咙一凉。
他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最后映在眼中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眼下有血泪痕迹的女子身影。
这不是小雅第一次扮鬼。小时候初遇毛利元元时,有几个孩子正欺负他,还是小雅扮鬼吓跑了那些熊孩子。只不过那时她用的是红色颜料,不像现在,找不到颜料,只能划破手臂用自己的血。
水匪摔上门那一瞬,小雅迅速躲到门后;就算水匪不摔门,小雅向前爬时自己也能把门关上。门再开启时,刚好挡住她的身影,水匪急着去查看窗柩上的麻绳,根本来不及查看门后是不是有人。
之所以最开始没有躲在门后,是因为第一次闯进房间时水匪最警惕,肯定会仔细检查周围,她必须先给对方一个冲击,再用绳子伪装露陷,一紧一松之下,敌人失去冷静,这时才是她钻空子的最好时机。
小雅从小就聪明,学什么东西都能过目不忘,剑道底子还是有一些的,只是她常年不摸刀剑,基础不好,力气也小,正面跟人打的结果肯定会很惨烈。这次能干掉一名水匪,主要靠分析对方心理和出其不意,还要再加上一点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