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元元皱了皱眉,“我也在想办法,但要同时兼顾银行和情报部门,恐怕会力不从心。”
“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小雅笑道,指了指自己,“情报,我有啊~”
“诶?”毛利元元一愣,“雅大王……你的速度也太快了?!”
小雅摇摇头,“现在还不成规模,和你的银行一样,正处于萌芽阶段,不过——”她话音一转:“总有一天,这小小的萌芽会长高,会枝繁叶茂,会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说出这些话的她下颌微微抬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然,眼神却极亮,让毛利元元误以为回到了三年前,时光其实什么也没能改变,他还是长州的藩世子,她还是萩城的雅大王。
可是转眼间,小雅又回归之前那副样子——弯着眼,噙着笑,用温和外表包容心中壑谷;就连曾经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世子,都在三年接连不断的危机中蜕去一身优渥生活带来的软弱外壳,变得坚定而成熟。
短短一瞬间,毛利元元想起了很多人——高杉晋助、坂田银时、桂小太郎、崛田、纱乃,还有此时或许正在战场浴血厮杀的前“雅军”。
原来当年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
“雅大王,我在其他的和平星球上遇到过很多同龄人。”毛利元元目光有些遥远,“他们大多还在上学,年轻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战火的痕迹。”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让我未来的孩子也能像他们一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每天担心着微不足道无聊透顶的小事,为一点零花钱绞尽脑汁跟长辈们撒娇,放学后鼓起勇气对喜欢很久的人说:嘿,周末一起出去玩吧!”毛利元元顿了顿,继续道:“而不是过早的背负起生活的重担,甚至背负起本不该在他们这个年纪负担的刀枪和战乱。”
“会有那么一天的。”小雅偏头看向窗外,夜色深重,星辰则显得明亮耀目。“黎明来临前总要经历漫长的黑夜,但是没关系,还有星星照明。”
黑暗注定无法淹没这些微小却耀眼的光,有这么多“星星”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
毛利元元将小雅送到置屋,亲眼看她进院子后,他又返回了“风林山火”料亭。
上楼梯时他遇到了崛田。
“为什么要瞒着雅大王?”崛田挠了挠脑袋,“其实完全可以告诉她这家料亭就是你——”
“不能告诉她。”毛利元元打断崛田,“告诉她的话,那份‘礼物’她绝对不会收的。”
“为了让她收下东西,还特意找小爷我演一出打赌的戏,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哎哎,你觉小爷演得怎么样?”
这胖子怎么这么聒噪?
“好,非常好,你全身都是戏行了吧!”毛利元元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我还有个问题。”崛田拉住毛利元元,“如果雅大王说她喜欢高杉呢?”
毛利元元奇怪的看了眼崛田,“她喜不喜欢谁,跟我要送她东西有关系吗?难道她有喜欢的人我就不给她了?你这是什么逻辑?”
崛田一脸“你完了”的表情看着毛利元元,他斟酌一下语言,问道:“元元,你就这么……喜欢她?”
原本没想着毛利元元会做出正面回答,没想到他承认的极其坦率又理所当然。
“喜欢啊,当然喜欢,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不喜欢吗?”
崛田想了想,道:“我也喜欢,毕竟雅大王长得那么好看……可是我说的喜欢不是这种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哪来这么乱七八糟的区别。”他的回答依旧理直气壮。
崛田不太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他摊了摊手,“好吧,那你不准备告白吗?现在你们有合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多好的机会啊,你还不抓紧?”
“你想的太简单了。”毛利元元摇头,“先不说她对我有没有感觉,如果我们在一起,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她?”
“大概……觉得她高攀吧。”
“虽然我和她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一想到会有这样的传言,我就会很生气。”毛利元元低头笑着,目光柔和,“这对她是一种侮辱,而且,她无论跟谁在一起,都不算高攀。”
“相反,能喜欢她,是我高攀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崛田顶着“这人没救了”的表情目送毛利元元消失在楼梯顶层。
毛利元元站在料亭最大的和室门外,良久,他拉开了障子门。
这间和室并没有挂牌,只有内部员工才知道,其实这是一间名副其实的“社长室”。
“我来做你的退路。”
“你只需要负责一往直前。”
他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轻声道。
***
小灯笼发现小雅最近房里多出一堆金融类的书籍,她偷偷瞟了眼最上面那本的封面,光看书名她就知道这种书自己一定看不进去。
不过小雅却看得极其认真。毛利元元请她帮忙牵线的那几个人都是商政界的佼佼者,她得提前做好功课,免得到时候他们说话她听都听不懂。
花柳街随便挑出来一个姑娘都是本百科全书。
为什么?
还不是被逼出来的!
做艺伎真难啊……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冬天第一场雪降下那天,小雅收到了高杉的信。
她把腿缩进被炉里,看着信封的表情有点纠结。
“……那家伙还真写了啊?”
她拿着信封翻来覆去的瞅,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当初还以为高杉只是说说而已,他本来就长了一张不可能给人写信的脸……话说,高杉真的知道写信的格式吗?不会通篇都是错别字吧?
哦,应该不会。松阳先生教学生挺严的,连银时那个上课经常打瞌睡的家伙都能写一手好字。
总觉得这信的内容不会太正常……
小雅如临大敌般盯了一会躺在桌面的信封,伸手小心翼翼拆开信封,拈着信纸一角慢慢展开,然后看到——
什么也没看到。
没错,就是字面上的什、么、也、没、看、到!
高杉寄来了一张白纸……
他先提出写信自己却寄来了一张白纸!!
“我就知道!”小雅撇了撇嘴。
果然,高杉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做出给人写信这种矫情的事呢?
小雅对着桌面上摊开的白纸想了半天,最后取来纸笔,给高杉写了一封信。
相比高杉的信,她的信则显得正常许多。信上她讲了身边发生的事,讲了对于情报系统构建的一些想法,讲了很多面对高杉时无法说的话。
这是一封注定不会被寄出的信。
如同三年多前,她将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塞进老人拜托她转交的新衣服包裹里一样,有些事她只会做,不会说。
现在的高杉不需要她的回信,如果他真在战场上牺牲,那么她会应他的要求寄信给他,用烧的形式。
把写好的信和高杉的白纸塞进同一个信封里后,小雅取来一个小柳条匣,打开盖子,将信封放进匣子里收好。
合上盖子前,她对着匣子里的东西发了好长时间呆。
匣子不大,里面放着刚装进去的信件、父亲切腹时用的肋差,母亲包着钱的手帕,还有一张用胶带粘过皱巴巴的纸。
半晌,她伸手拿起这张纸。
这是张婚书,签着小雅和高杉两人的名字。它曾经被水打湿,又被小雅撕碎,还差点被扔进火盆。
当初到底是怀着什么样心情留下这张婚书,又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月光下一点一点拼凑修补着细碎的纸片,她已经不记得了。
“晋先生,我也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喜欢你。”
否则她不会毫不留情的推开他。
否则她不会在说出“不喜欢”时内心没有一丝动摇。
否则她不会写了信却不寄出。
就像儿时最喜欢的翡翠珠子——初看到时觉得惊艳;得不到会不停想念;许久不见变成怀恋;等到长大,从前念念不忘甚至耿耿于怀的一切,大概都会看淡。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或者说,能这样最好。
***
一整个冬天,小雅不是在忙自己刚“萌芽”的情报系统,就是在帮毛利元元牵线搭桥。
毛利元元的“目标们”个个年纪一大把,人老了身上毛病也多了,这个牙疼肚子疼那个腰疼腿脚疼还有一个屁股疼;也有身体硬朗的,家里不是后院起火就是儿女不肖。
别人不知道的秘辛,艺伎却如数家珍,投其所好对症下药,一个冬天下来,小雅为毛利元元拿下不少帮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小雅最近和藩世子走得近,纱乃为此特意找上门,直勾勾瞅着小雅一句话也不说,把她瞅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找我什么事?”
小雅刚问出这句话,纱乃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下巴抬得老高,那模样就像一只闹别扭的斗鸡,又像一个傲娇的小公举。
过了一会才想明白纱乃为啥会来这么一出,小雅有些哭笑不得。
总觉得……她也挺可爱的。
年关将近时,高衫寄来了第二张白纸。就在小雅以为自己今后只能收到白纸时,春天悄无声息的溜进下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