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也凑了过来,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两个人四只眼睛齐齐盯着小雅,虽然她觉得自己长得这么美,爱她的男女老少拉起手来可以绕地球一圈,忽然冒出几个为她撕逼的也很正常。但她绝不想被牵扯进这两个好基友之间的恩恩怨怨当中!
无论选哪边都会得罪人,最好的办法是谁也不选。
诚然,小雅从小就是个狠辣决绝的主儿,虽然现在已经大有改观,不过她所有的温柔和煦,都只是为了隐藏骨子里的阴险本性。就比如说,面对目前这种二选一的突发状况,她有十几种法子可以把这事无声无息的圆过去。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倒霉的一定是她?
于是小雅又笑了,笑得特诚恳特无辜。
“相比天然卷,鹈野还是更喜欢直发呢。”
她要是倒霉,怎么着也得拉上两个三个四个乃至n个垫背的,总之人数必须大于一。基于对银时的了解,一句“更喜欢直发”就可以祸水东引,直接让他跟高杉杠上。
“又是天然卷,你懂天然卷什么啊,阿银我告诉你,天然卷都是好人——”
银时君,天然卷可不一定都是好人呢。小雅心道。
银时虽然炸毛,但高杉似乎不为所动,他不经意般瞟了小雅一眼,这一眼瞬间让她从脊柱凉到手指尖。
“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高杉站起身,仿佛早有准备般,“啪”地一声拉开隔壁茶室的门,“请吧。”
艺伎通常不会单独待客,姐妹合作也是为了相互监视对方有无卖身行为,高杉此刻的做法不合规矩。小雅皱了皱眉,瞧出气氛不对劲的佳枝刚想打圆场,却被小雅拦住。
“武士先生相邀,鹈野岂敢不从。”她跟着高杉步入茶室。银时的目光落到小雅身上,似有所思。
“美女,阿银我有事问你。”银时朝佳枝勾了勾手指,小声问道:“她……是什么时候来花柳街的?”
佳枝迟疑了一下,道:“三年前。”
“原来是她啊,怪不得……”银时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茶室里,小雅坐在高杉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摆放酒器的漆盘。她暼了一眼障子门,这种薄薄的纸木结构并不隔音,佳枝和银时就在隔壁,想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更何况……
小雅冷眼看着坐在对面静静喝着她斟的酒、自从进入这间茶室后再没正眼瞧过她的高杉晋助。想必他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美色对于小雅这样的人而言,是利器是手段;对于大部分男子而言,是温柔乡是英雄冢;对于高杉晋助而言,或许什么都不是
***
两个人最初的相遇就不见得多么美好。莫名其妙的敌意就是他们相处的唯一方式。这样的静默相对,似乎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一向镇定从容的小雅,头一次为高杉的沉默而忐忑不安。
他是不是认出她来了?
怎么认出来的呢?
既然认出来,为什么不说话?
小雅觉得她需要主动出击,试探一下高杉。
“先生——”
“高杉晋助。”高杉淡淡道,空了的酒盏还在他手中握着,许是因为太用力,指节都泛起几分苍白。
“那鹈野就叫您晋先生吧。”小雅从善如流道,“鬼兵队的威风就连我这小小的花街女子也听得几分,晋先生之名如雷贯耳。听闻使君有妇,不知那位萩城第一美人井下雅比起鹈野我,哪个容貌更胜一筹?”
这些话风尘味道太浓,不是艺伎该说的。作为一名艺伎,除了优秀的外貌和才艺,还要具备逗乐技巧和幽默感,不多嘴,不打听隐私,不泄露秘密,提供才艺和茶饮酒食,面对巨大的工作量,也要不慌不忙,即使出现紧急情况,也要时刻保持镇定和优雅举止。
而她现在的语气,倒像与正妻拈酸吃醋、争夺丈夫身边枕席的小妾。不过高杉如果真不知道她是谁,那么借此让他讨厌她,从此离她远一些,减少认出她的机会,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你对小雅很感兴趣?”
对面年轻男子熟稔的语气让小雅心里直犯嘀咕,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的感情还没好到直接叫昵称的地步吧?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不懂事的花街女子,该问的话还得继续问下去——
“鹈野只是好奇,晋先生一表人才,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您。”
“我离开荻城时,小雅年纪还小。”高杉挑了挑眉:“岁数摆在那里,再好看也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自然不及你美。”
要不是因为场合不对,小雅真想为高杉滴水不漏的应答鼓掌。他以自己的未婚妻年纪小为借口,既没有贬低未婚妻的相貌,又不着痕迹的夸赞了“鹈野”。如果坐在他对面的人是个对前尘往事什么也不了解的花街女子,听到这话,应该会很开心。
“不过——”高杉话音一转,手中酒盏往漆盘里一搁,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小雅预感到什么一般,忽然收起了笑容。
“‘旃檀双叶已闻香,梅花含苞便传芳’形容的是三岁知老。从萩城孩子们给她的尊称里,就能看出点未来的端倪。时隔三年,想必如今的她一定长进了不少。”
他的目光冷而深,语气微嘲,不再打机锋。
“我说的没错吧,雅大王?”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本古谚语:旃檀双叶已闻香,梅花含苞便传芳。就是人们常说的“三岁看到老”的意思。
晋助的发音是Shinsuke。
晋先生的发音是Shin Sang,我看电影《苍空之梦》(好像是叫这名字?我记不太清了。),花街女子是这么称呼高杉晋作的,尾音微微上扬,轻缓而含蓄,很好听。
下面是我的猜测:
这个称呼可能是花柳街的“隐语”。在花柳街,客人的真名是不可以直接说出来的,要用一种花柳街里的人能听懂但花柳街外的人听不懂的称呼,这个叫“隐语”。至于为什么要用隐语,这个大家应该都猜得到,无非是为了保密。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某政客包了一个明星,他一定不愿意让人知道,就算其他人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反正有“隐语”,不想触霉头就当做不知道。
以上是我的猜测,因手中资源有限无法证明是否属实,如有不同意见,欢迎讨论指导,么么哒~
☆、东行君
“比起天然卷更喜欢直发?”高杉在小雅头发上扫视了一圈,可惜佳人挽了髻,看不出长发微卷。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笑意:“想祸水东引?”
身份被叫破后,小雅反而淡定了,她顺手将高杉面前的酒盏满上,“在萩城时,你不是自号‘东行’,还堂而皇之的把这个号写在了自己作的和歌上,拿去给松阳先生评价吗?和歌写得什么来着……”小雅想了想,用抑扬顿挫的调子缓缓念道:“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九尺二间陋室里,红唇伊竹共恩情。”
她勾起唇角,笑得温柔极了,可无论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
只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没背错吧,晋先生?你既然这么喜欢‘东行’,那祸水本来就应该往你这引啊,毕竟是祸水‘东’引嘛。”
再看高杉,从小雅开始背和歌时起,他的脸就一点一点黑下去。
当年松阳老师看过和歌后,毫不留情的给了高杉一个入地拳,还笑眯眯地对他说:“晋助,你还没到做这种事的年纪呦~”
他当时简直百口莫辩,因为这和歌完全是银时和小雅给他挖的坑!
之所以自号“东行”,是因为松下村塾在萩城东郊。至于那和歌,他明明只写了前两句,是想表达对松阳老师的敬仰和爱戴,并委婉的提出不想再和银时假发一起住讲义室,这俩人睡相太差,一个喜欢睁眼睡一个半夜放水要人陪,实在受不鸟的他想和老师住一间屋子。
自尊心强的人脸皮都薄,高杉不好意思直说,就用和歌暗喻,正当他绞尽脑汁苦苦思索后两句时,银时不怀好意的找同窗把他支开,拿着高杉的两句诗跑去找小雅。同样心怀不轨的小雅一看,问都没问银时,大笔一挥,模仿高杉的字迹填上露骨的后两句,整首和歌从好好的诉衷情瞬间变成诉艳情。
这张写了和歌的纸被银时带回村塾,又“不小心”的被桂小太郎看到。深觉其“有伤风化”的桂君为了不让挚友“走上歧路”,跟松阳老师打了小报告。
拜银时优秀的反应能力,小雅以假乱真的字迹模仿,以及桂小太郎的“高度配合”,高杉被村塾同窗足足嘲了半年之久!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高杉的脸色半天都没缓和,“我听说了你父亲的事情,很抱歉,当年我……我在新兵营,回不去萩城,没能帮上你什么忙。”
高杉语气略微生硬,还撒了谎。
“晋先生不必跟我道歉。”小雅轻飘飘的把旧事翻了篇,“我们虽然有个未婚夫妻的名分,但说到底,也不是多亲密的关系。况且这关系在我父亲去世后也就断了。所以你也不必忧心我会纠缠不休。”小雅顿了顿,继续道:“井下雅属于过去时,我现在是花街的鹈野,晋先生如果介意从前的事,可以把井下雅和鹈野当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