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杨家待了太久了,和池煜川约好看电影的事情好像是远古记忆侵袭她的大脑。
她拿了包急匆匆往下层走,给蔡思睿发消息:【我才上完课,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没来得及看手机,他还在那里吗?】
蔡思睿:【你终于回消息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反正我们走的时候他说他要再等你一会儿。】
粟愫有些着急,正好赶上地铁抵达,她边给池煜川发消息边往车厢内走。
这个时间车厢内十分空旷。
粟愫的手还在发抖,删删减减,打错好几个字:【池煜川,抱歉,今天有事情耽搁了没时间看手机所以没来得及和你提前说。我听蔡思睿说你在电影院门口等我,你回去了吗?雨下得很大,早点回去吧。】
发完消息,她焦急等待,一直等到换乘的途中才收到他回的消息:
池煜川:【已经回去了。】
粟愫松了一口气,也是,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一直在那里等自己呢?尤其今天天气这么差,下这么大的雨。
虽然是这么想,可是当换乘了地铁线路后,离电影院那一站越来越近,她还是纠结了。
与此同时纠结的还有一个点,她发现宿舍只有十分钟就要关门了,就算她等到荟大站下车,全力狂奔也赶不上了。
电影院所在的松山站到了,粟愫看着大开的地铁门,像是有所感应,她不信邪地踏出了门。
应该不可能吧?她暗自猜想,怎么可能呢?
她扫码出站,没有坐扶手电梯,转头坐了直梯。她记得这里出去后是直接面对电影院的,可以看看有没有那个人影,如果没有,那她可以关上电梯门,重新进站坐地铁,到学校附近的连锁酒店对付住一晚。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抬眼望去,空空荡荡的大广场对面,已经关闭了的商场门外,站着一个人,商场门口开着微弱的灯光,拉长他的身影,延伸到雨里,被雨点砸了一遍又一遍。
池煜川也注意到对面的电梯门打开了,他望了过来。透过雨帘,看着那个站在光里的女孩子。
粟愫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全身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她撑起雨伞,冲进雨里。
她想,自己一定很狼狈很狼狈,因为刚刚大哭过一场,裤子湿了一半,衣服也湿了一半。
“池煜川,你不是说你已经回去了吗?”粟愫没走进商场的屋檐,撑着伞站在雨里和他说话。
池煜川的眼睛像被浸泡过的黑葡萄,湿润透亮,却显得愈发可怜,他说:“说好了不见不散的。”
“可你说你已经回去了, 万一我没来怎么办?”
“既然我说我回去了,你为什么还会来?”池煜川反问她。
粟愫哑口无言,有雨丝飘进伞里,落在她的唇上, 她抬手擦掉。池煜川的手往前动了动, 最后又放下, 贴回裤缝。
“你进来,别站在雨里。”他对粟愫说。
“我有伞。”
他看着她哭红的双眼,瞳眸上明明还迷蒙着一层水雾, 却依旧装作没事人。
原先还有的幽怨的、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 是心脏被揪了一把。
她和他之间还隔着两米远的距离, 池煜川忽然走出屋檐,朝粟愫而来。
粟愫连忙上前两步,撑高了雨伞,遮在他的头顶上。
棉质衬衫的衣袖自然垂落,露出细白的骨感手臂。她撑着这把伞,和他站在雨中, 就像是风雨中的孤帆, 唯一的避难所。
她一直都很瘦, 有风吹来,雨伞向一边倒, 她用力撑伞的手臂微微发着抖。
池煜川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雨伞掌在自己手中,嘴唇翕动:“你会过来的原因就是我站在这里等你的原因。”
粟愫望着他的眼,心率快得像是刚跑完八百米。
她和他都在赌, 赌一个可能。
他赌她会来,她赌他还在。
粟愫垂眸, 眼底是被激起的水花又归为平静。
他的三言两语就把她的心弦拨乱了。
她松开手自然垂下,雨点砸在倒映着路灯的湿漉地面,溅起的水珠开了一朵朵烟花,是她心动的证明。
“那……今晚的电影好看吗?”粟愫抬起头问他。
池煜川说:“不知道,没怎么看。”
粟愫透露出一丝愧疚来,壮着胆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那我们下次再一起看一次吧,”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请客吗?”
“我请客。”
“如果只请我一个人的话,我就愿意。”
粟愫神色微怔,继而开口:“好。”
她今夜看起来格外易碎,眼睛红肿,就连左边脸颊也透出一丝肿来,池煜川锁紧了眉头,却不敢深问。他喉头涌出酸涩感,喉结滚动两下问:
“那我们要一直站在雨里吗?”
粟愫看了看时间:“地铁还没关门,我准备去住学校附近的酒店。”
“你一个人?”
“你要我请你住吗?”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刚失业,经济压力稍微有一点点大。
池煜川被她脑回路逗笑:“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女孩子这么晚去住酒店不太安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十分钟后,粟愫坐在出租车上,一只手瘾在暗处,捏紧了座椅边缘,后知后觉他的那句话有问题。
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去住酒店不太安全,那跟他一个男人一起回家就安全了?
当时好像没有任何迟疑就答应了,粟愫难掩懊恼心绪。
纠结一路,车什么时候停的她都没注意。池煜川下车站在门边,弯着腰喊她:“下车了。”
粟愫回过神来,挪着屁股下了车。
池煜川把头别到一边,偷着笑了笑。
他家其实离学校不算太远,粟愫是知道这个小区的,因为她大一的时候为了赚零花钱,发过这个楼盘的宣传单,那时发的宣传单是云深谷三期的房子,池煜川住一期,已经是旧楼盘了。
这个小区主要卖的是大平层的复式楼公寓,卖点则是靠近森林公园,生态环境好。
她随着池煜川刷卡进了小区,又问了一遍:“叔叔阿姨在家吗?”
这话问出来是有点奇怪的,哪个答案都奇怪。爸妈在家,那带她回家怪怪的;爸妈不在家,他带她回家也怪怪的。
池煜川笑笑,再一次耐心肯定道:“不在。”
进池煜川的家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与其称之为这里是家,倒不如说这里只是一个巨大的容器。
她有一瞬间以为池煜川带她来了样板间,甚至样板间都比这里摆的家具要多。
房间里视线所及的,只是摆着黑色的真皮沙发,透明的有设计感的茶几,吧台那儿摆着几张原木的高脚凳,整个房间没有任何装饰。
没有人气,也不温馨,不像家。
玄关处,他蹲下身拿拖鞋,空荡荡的鞋柜里只摆着一双男士拖鞋,那是他穿的。
他重新站起来,略感抱歉地把自己那双拖鞋递给她:“这个我只穿过一两次,不嫌弃的话你先穿这个,我出去一趟。”
“哎,”粟愫拉住他,又觉得不妥,赶忙松开手:“你去哪,我一个人在这等你吗?”
池煜川余光瞥了眼空荡的房间,猜测粟愫是有点害怕。
“是不是觉得这里冷冰冰的?”
粟愫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她怕自己一个小动作会伤害到他,僵着没说话。
“我去买点东西,等会儿就回来。”
“叔叔阿姨不会突然回来吧?”粟愫问,其实她担心的是这个,万一人家爸妈回来了,看到她在,会怎么想,有点解释不清。
他语气放得很柔:“放心吧,这里不会有人来。我就去一趟超市,很快回来。”
门被他带上。
房间里是空旷回音,屋外雨声沙沙响,这里只有孤寂。
粟愫心下一震,反应过来这里可能只有池煜川一个人住。不仅仅是一个人住,而且他还从没有带人来过。
灰色拖鞋被他摆放整齐,默默与她对视。
想七想八的,她已经在玄关处站了有三分钟。最后还是穿上了,为了显示自己其实很坦荡,什么都没有想。
他的拖鞋很大,粟愫穿着像划船,拖沓着走到沙发处,拘束坐下。
但很快,柔软沙发包裹着她,她逐渐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又或许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竟然没有一点知觉地睡了过去。
池煜川回来的速度很快,他很少会回这里住,这里只放有他的少量日用品,多一套都没有。他是去小区里的自助超市买的,牙膏牙刷毛巾一双女士拖鞋还有一些吃食,他本来想挑粉色的,可供选择的颜色有限,没有粉色,最后选了双浅蓝色的。
雨还在下,他步伐匆匆赶回去时,看到粟愫已经睡着了。
沙发又宽又大,她因为缩到靠背里面,脚掌离了地,只有脚尖轻轻勾着那双灰色的大拖鞋,拖鞋晃荡,动一下随时都有可能会掉下来。
他目光柔成了一滩水,轻轻脱去鞋子到二楼拿了条毛毯下来。
看得出来她睡得很不安,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帆布包。像是做了噩梦,眉心拧着,眼珠在眼皮下快速扫动。
他给她盖毯子的动作虽然极轻,却还是惊醒了她。
双眼睁开的一瞬,满是惊惧,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她的恐惧才慢慢消散了。
喉咙有片刻的嘶哑:“你回来了?”
“嗯。”池煜川还是把毛毯盖在了她的腿上,“困的话去洗洗睡吧。”
粟愫坐起来,拖鞋砸到瓷砖地面,发出“啪”的一声。她寻着声音弯腰看,发现池煜川只穿着袜子踩在地上。
她赶忙把两只拖鞋朝着他摆好:“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你赶紧穿上吧。”
池煜川直接穿上,走到玄关处,从大塑料袋里拿了一双拖鞋过来规整摆在她面前。
“原来你是给我买拖鞋去了啊……”粟愫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胡乱猜想颇有些搞笑。
“嗯,不然你以为我要买什么?”池煜川在她旁边坐下问她。
粟愫尴尬一笑:“没什么啊,没什么……”
她往前坐一点,穿好拖鞋,刚刚好。
两人没再说话,此刻万籁俱寂。
池煜川盯着她略有些发肿的脸颊问:“饿吗?晚上吃过饭没有?”
粟愫哪有什么时间吃饭,她这一晚上过得实在是太狼狈太狼狈。
她摸摸鼻尖:“没有。”
“正好,我也没有,我煮面你吃吗?”
“你没吃晚饭?”粟愫惊讶,声音都高了两分。
“嗯,我本来以为不用等多久。”
“……”
粟愫有点愧疚,她也不知道他会在这里傻等。
“对不起啊……”
“你一晚上要说多少个对不起?”池煜川笑,声音放得很轻:“我不介意,也是我自己要等的,和你没关系。”
“我去做饭。”
“我帮你。”话刚说完,她猛地站起来,突然大脑充血,眩晕感袭来,眼前密密麻麻布着黑点,有一瞬间什么也看不到。
接着她的身体往后一倒,落到的是一个结实的臂弯里。
她这时候无暇顾及两人之间是不是暧昧,她的眩晕感还没缓过劲来,紧紧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
约摸几十秒后,终于能看清东西了,她站直了身子:“谢谢,突然脑充血了。”
池煜川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去检查过没有?”
粟愫摇头:“不用检查,只是有点低血糖而已,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你……”他的担忧藏不住,“不要逞能。”
其实还有很多想问,比如你今晚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今晚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受委屈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但他没说,因为没有立场。
“我没有啊,低血糖很多人都有的。我只是没吃晚饭所以才这样,吃完了就好了。”
“那我现在就去做饭。”
粟愫觉得自己浑身又黏又脏,叫住他:“可不可以先让我洗个澡,你可以先吃。”
她要不是实在受不了自己脏兮兮的,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池煜川带她去的是自己的浴室,因为客房浴室什么都没有。他把毛巾递给她:“你有事就叫我,需不需要先穿我的衣服?”
粟愫摇摇头,今晚已经很麻烦他了,再穿他的衣服岂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浴室门关上后,粟愫打开了淋浴,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洗过就算是和这一段恶心的经历告别了,她再也不会和杨司珩有任何联系。
冲洗完,擦干身体,她伸手去拿放在一旁毛巾架上的衣服。
刚穿好内裤,她从裤子和衣服中间抽出内衣,不知道是哪根带子和衣服挂住了,只是轻轻一拿,内衣倒是抽出来了,衣服和裤子全部落在了还没干透的浴室地面上。
她动作迅速,把衣服和裤子拿起来,想要亡羊补牢,却为时已晚,湿得根本没法穿。
她蹲在地上暗自骂自己愚蠢,骂了足足有好几分钟,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她穿好内衣躲在门后,门只开了一条很小的缝。
“池煜川……”没人应,“池煜川。”还是没人应。
她都不好意思再叫了,准备关门自己想办法的时候,池煜川脚步近了,只走到卧室房门口,声音透过空旷的房间传入浴室:“怎么了?”
“那个……你可不可以……借你的衣服给我穿一下,我的衣服刚刚掉地上全湿了,我不是故意的。”
池煜川嘴角勾起,压不住。
“不用说对不起,你把门关好,我进来了。”
他听见落锁,接着一道清亮带着歉意的女声:“好了。”
池煜川进了门,明明浴室那边的门关得好好的,他也目不斜视,没敢往那边多望一眼,转身进了衣帽间。
他偶尔会从宿舍带几件衣服过来,所以衣服倒是不缺的。
只不过挑起来就有些费劲了,他的衣服对她而言都有些大。
最后选了一条运动裤和T恤往浴室那边走,叩响门。
门轻轻打开,有一截细白的手臂伸出来,不得章法地在空中乱摸。
他晃神看着那截手臂,递衣服的手往后缩了缩。
光线交织,她的手指细长而纤柔,大抵是一直没碰到衣物,她有些懊恼地把手蜷了起来,僵在空中。
“池煜川,在哪儿啊?”
池煜川回神,暗骂了自己一句。
说了句:“抱歉。”把衣服递到她手上。
粟愫拿了衣服关好门,问他:“为什么道歉?”
“衣服没找到适合你穿的,可能有点大,你自己调整一下,裤子有抽绳可能好点。我下去煮面了。”
他脚步声渐远,粟愫才拿起他的衣服往身上套。
衣服很大,她往上卷了卷袖子,裤子抽绳拉到最紧,裤腿也卷了好几下。
镜子前,她觉得自己有些滑稽。眼睛肿得双眼皮都变得很浅,左边脸用手轻轻触碰还有些隐隐作痛。
洗澡的时候她检查了一下后腰,好大一片青紫色。
她吹干头发,定了定神,吐出一口气,往楼下走。
池煜川正好盛了两碗面放到吧台上,见粟愫下来了,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怎么了?”粟愫拉着衣角有些不自然。
“没事,快来吃。”
粟愫过去坐下,他煮的是挂面,里面放了番茄和青菜,还煎了荷包蛋,汤底是暖暖的黄色,泛着白,看着就很鲜。
“看起来很好吃。”粟愫夸他。
“我平时不怎么过来,所以这里没什么吃的,这么晚了,超市也只有这些。你先吃吃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粟愫试了一口,倒是很符合她的口味,带着一点西红柿的酸,却又不过度,很好吃。
她不吝啬夸他,池煜川说:“那你下次再来吃。”
粟愫倒是晃了一下神,还能有下次吗?这次已经是意外了,总不会次次都是意外。
他坐在粟愫对面,两个人吃饭挨得很近。等吃完,他把碗收好,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袋用毛巾包好递给她。
粟愫愣愣接住。
“其实今天一直想问的,你这里是怎么了?”池煜川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粟愫下意识摸了摸被打的那半张脸。
“哦,走路滑,撞到的。”
她不愿意说,他就不多问。
只说:“那下次走路要小心一点,受伤了家里人看到得多伤心。”
粟愫的情绪一直隐藏得很好,直到他说了这句话。酸意是一下子冲上鼻腔的,泪意也是即刻涌上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这一瞬间。
眼泪一旦决堤就有些收不住,池煜川肉眼可见的变得慌张了。
他抽了好几张纸递给粟愫,在粟愫身边站着手足无措。想要上手拍拍她的背脊,又觉得不行,这样不太好,他那一双手无处安放,在空气中自导自演了一出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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