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像在家里,有人布菜,沈宴秋看她不怎么动斋菜,才给她夹了,笑问她好不好吃。
雪浓细里细气的嗯了声。
沈宴秋也没追着她问其他的,又夹了小半碗菜进她碗里,她才嘀咕着,“不要了,我吃不完。”
沈宴秋声音温和,“吃不完没事,尝个鲜,这庙后面有天台,下午叫他们带你上山去看天台。”
雪浓咬着筷子望他,“你不去么?”
“忘了哥哥腿不好么?山上不去了,你替哥哥去看看,”沈宴秋看着她笑。
雪浓常坐他腿上,偶尔要忘记他腿不好了,雪浓听云氏说过,那时候他带着一身伤回来,其中伤的最厉害的就是腿,他的腿受过严重的刑罚,最初的那两年路都不能走,后来慢慢养的能走路,但一到阴雨天,还是会疼,尤其像春冬时节,是他最难熬的。
雪浓喜欢被他揽坐在腿上,可偏他的腿不好。
雪浓心口微酸,把碗里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饭后自有和尚领他们去禅房稍歇。
雪浓有午睡的习惯,但这禅房不像家里,让她一个人睡禅房,她睡不着。
金雀知道她的小毛病,便把她送到沈宴秋房里,她外传的袄裙和褙子脱了,里边儿是件贴身穿的粉缎裙,告诉她,沈宴秋待会子就过来,正在外面听和尚念经。
雪浓缩在被里等他,没一会,他就回来了,也褪去外衫躺下,手在她背上轻拍,哄着她睡。
可能认床,雪浓愣是睡不着,最后他倒是闭着眼睡过去了,抚在背上的手慢慢停下,随后顺着她的背滑到腰侧,她身体微微发柔,注意力都在那只手上,挪一下腰,它就不偏不倚掉到盈腴上,她差点就唔出声,只将唇咬住,一动不动的任手停顿。
沈宴秋这觉睡得很好,将睁眼时只觉手下过分软柔,等睁开,就是雪浓翕动着睫毛,满脸通红,她咬着一侧的唇,看也不敢看他,他再看自己的手,顿时喉间微干,做无意状挪走,道,“还看不看天台?”
雪浓忽置气,“看不看关你什么事儿!”
沈宴秋眸里沉静,不等她要起来,方才的手又握回去,她蹙着眉间再生不起气,娇细呜出声,沈宴秋倾身将唇吻住,蒙被不起了。
按着雪浓的睡性,到未时就该起来了。
金雀在门外等了等,不见里面唤人,便寻思这要是再不起,那天台也没空去看了,秋冬日天短,没一会功夫就要天黑。
金雀也怕打搅到房里,这边的禅房窗户半开,她悄悄到窗户边借着缝看人,只瞧屋里雪浓坐在沈宴秋怀里,身子软的像水,整个趴在沈宴秋身上,好似才经了事,又无力又柔媚,可她和沈宴秋都穿着衣服,也没见怎么,想是雪浓刚睡醒没精神。
金雀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恰见沈宴秋手掌扶着雪浓的腰身,给她穿上外头的袄裙,再把褙子也穿好。
金雀心想,衣服都穿了,她没必要急着进去,没得打搅人。
她正要收回眼,才看清雪浓红着眼睛掉泪,这是又跟沈宴秋撒娇哭了,要沈宴秋哄呢。
果然沈宴秋一直抱着她,就没想撒开手。
金雀暗笑,这天台是真看不成了,她知会几个小丫鬟,都各自先去歇歇,等主子们出来,就要回去了。
这一歇又有一阵,禅房才唤了金雀,金雀忙进屋里,沈宴秋坐在桌边倒茶喝,这禅房不像寻常人家屋里,有镜台之类的,也只桌椅板凳算齐全,雪浓坐在床上,蔫蔫的垂着脑袋,脸上都是红潮,金雀忙给她理好妆发,正琢磨是走了,还是再留会儿。
沈宴秋冲她招手,她走近了,沈宴秋低声道,“姑娘每月用的东西带了吗?”
金雀只愣了一下,就懂他的意思,不凑巧,雪浓月事竟来了,这才刚十月份,八月的时候,雪浓昏迷着,醒来以后,也没见她来月事,云氏还盼过会不会有孕,虽说雪浓房里也常备着这些女儿家的用物,但也没料到今日出来就遇上了。
金雀只得跟他说没带来。
“把我带来的大氅拿过来,”沈宴秋吩咐道。
金雀应是,便走出去叫小丫鬟们拿衣服,大氅是貂皮做的,入冬十分保暖,是沈宴秋一到冷天就会穿的衣服。
沈宴秋接过大氅却将雪浓遮好了,抱着人下来。
金雀哪有不明白的,雪浓可能肚子疼的没力气,站不稳,才要他这么抱着,真是疼到骨子里。
等沈宴秋抱人出去,金雀赶忙叫了几个小丫鬟把那沾血的被褥都换下来带走,且不能被那些和尚见着,恐污了雪浓。
金雀也是好奇,雪浓既是来了月事,刚刚沈宴秋身上估计也沾了,这年头,人都说女人的月事男人不能沾,可也没见他有嫌弃的意思。
金雀也这刹那想过,旋即就赶紧跟上去。
雪浓这么被抱着出寺,也羞于张扬,她两手捂着脸,不想看见人,也不想被人看见,等上了轿子,才被金雀笑说,哪里有人,人都被沈宴秋肃清了,全是顾及她的颜面。
雪浓在禅房里跟沈宴秋胡闹出格,心口还在胀着,甚觉羞臊难耐,还好没和他坐一起,她小声嘱咐金雀,等回去了,要她给沈宴秋传话,自己这几日不要去他屋里歇了。
金雀自然答应。
待他们走后,那茶馆内才出来温子麟,温子麟阴恻恻的看着那远去的一众人,沈宴秋倒是不怕丑事外扬,敢抱人出来,沈宴秋瞒天过海抢了他的女人,他必要再抢回来!
回行宫天晚了。
雪浓怕被金雀发现身上的印子,自己更的衣,因身上不舒服在暖阁里躺着。
没一会,沈宴秋那边就送了些暖身的吃食来,雪浓有点吃不下,被金雀劝过两句才勉强用了半碗饭。
金雀才出来去跟沈宴秋传雪浓说的话,沈宴秋倒没所谓,显是不在意的,金雀话带到,沈宴秋当不当回事就不是她的职责了,是以晚间沈宴秋来暖阁陪雪浓睡觉,雪浓就是羞愤,也无济于事。
沈宴秋睡前跟她说,今日旧衙门行宫那头,贤妃和德妃都遣了人过来,叫她去坐坐,他们不在行宫里,所以她没去成,估摸着二妃还要遣人来请,她先去谁宫里都不行,他已经放话出去,说她在外面玩,着了风寒,这样就挡了事儿。
雪浓蒙头装睡,不要理他。
沈宴秋把她脑袋从被里扒出来,手给她捂着,她过一会就睡着了,沈宴秋看着她睡沉,免不得要笑,到底才十几岁,还是孩子气,分明喜欢他陪着,还要闹一闹脾气。
隔天沈宴秋手头来了政务要忙,雪浓要养“病”,也不能外出,三嫂和沈妙琴带着两个妹妹来看过她,叮嘱几句,就也不好打扰她。
午饭后,雪浓本要午睡,金雀却急匆匆进来说,贤妃和德妃都亲自来看她了。
这还了得。
雪浓只是来月事,也不是真风寒,这两宫娘娘真就打着看望她的名义来了,她还不能不见。
金雀倒聪慧,赶紧给她多傅粉,原先红润的脸颊就苍白了不少,雪浓再躺到床上,二妃进来时,咳嗽一声,作势起来给她们行礼。
贤妃和德妃忙免了她的礼数,让她好生躺着,自有丫鬟搬来椅子让二妃坐下,两人认真端详着雪浓,越看越觉得貌美的过分,又生的羸弱妩媚,不说男人,就是她们见了也觉勾人怜惜,这沈三竟生的如此出众,她们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但像沈三这般出挑的却少见,更难得她出身也高贵,皇帝和沈首辅又是患难之交,若有心,雪浓极有可能入宫,凭她的身份,就是皇后也坐得,那她们这些妃子还争什么。
贤妃帕子揪紧,有心问了雪浓的年纪,才知只有十六,比她们都小,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婚配,她用说笑的语气跟德妃道,“本宫见着三小姐就心生喜爱,本宫娘家还有个兄弟,年纪上倒跟三小姐相配。”
要不是人前,德妃得翻白眼,沈三固然不能进宫,但也不能嫁到她娘家,打的什么算盘她不知道么?这沈三是沈宴秋的掌上明珠,她只要不嫁给皇帝,嫁给谁,谁的腰杆子都挺直了,还挣什么皇后,不就是沈宴秋一句话的事儿。
德妃便也说,“不说贤妃妹妹,就是本宫见了三小姐,也喜欢,本宫娘家也有个兄弟,年纪虽比三小姐大,但生的十分俊俏,要三小姐尚未婚配,本宫也想为家中兄弟求一求佳人。”
雪浓登时为难,怎么上来就说这些,她们唇枪舌剑的,拿她当筏子,这宫里的娘娘说话都这么直接的么?她当然不能嫁给她们兄弟了,她都跟……沈宴秋那样,虽然外面的人不知道,但她知道规矩,时至今日,她多半已算是沈宴秋的人了,她和沈宴秋也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哥哥妹妹的,其实很难说清,沈宴秋又没表露过什么意思。
雪浓想着心底便生了些许落寞。
贤妃和德妃看她像是羞涩的还不了话。
便问一旁的金雀,金雀陪笑道,“二位娘娘有所不知,二爷以前就说过,不急着三姑娘嫁人,要放身边再养养,亲事他自有安排。”
二妃各有心思,这是囫囵话,就怕沈宴秋是想送沈三进宫。
她们斗得死去活来,岂不是叫沈三捡了便宜。
两人对视一眼,破天荒统一战线,说了一阵好话,叫雪浓好生养着,这行宫内生人多,往外又常见山野丛林,雪浓这样娇贵的姑娘不适宜在外行走,容易招着什么,毕竟沈宴秋也不能时时陪着她,所以还要她自己当心些。
这话听着是好话,细究就是不想雪浓出门,怕她遇见皇帝,她们想的太多,雪浓根本不喜欢外出,她只喜欢呆在沈宴秋身边,要沈宴秋哄着疼着,旁的她根本没想过,若照她们的意思进宫,怕得哭尽泪,水淹沈宴秋。
二妃看过人后也离去,转头象征性的赏了些东西给雪浓,雪浓照单全收。
屋里没别人,雪浓才问金雀,“二哥哥真说了,我的亲事他安排?”
金雀嗯着,“那当然,二爷都快把您疼成祖宗了,您的亲事不是他管谁管,就是夫人想管,二爷也未必让。”
雪浓默了默,侧着脸伤心,“是真要把我嫁出去么?”
金雀半隐晦的促狭,“怎么叫嫁出去,不是该嫁进来?这肥水哪能流到外人田里。”
雪浓一怔, 倏然羞的把脸遮住,叫她赶紧出去,不要打搅自己休息。
金雀笑道,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姑娘生的如金似玉, 外面那些人家哪养的起, 也就咱们家才能供住。”
雪浓悄悄呸她, “你不是好丫头,都拿我取笑了!等回了府, 也叫母亲给你配个人!看你还拿不拿我取笑!”
金雀再伶俐, 说到自己的婚配上, 也羞红起脸。
主仆两个再闹不起来,各害羞各的。
雪浓心底欢喜,可她有姑娘家的矜持,不能问出口是不是沈宴秋会娶她, 其实金雀那话就已经叫她安心,她心底那点不能说的忧愁也没了。
下午时,沈玉卿叫人送了只小兔子来给雪浓,沈玉卿打猎时打到了一窝兔子,四个姊妹都有,沈玉卿倒细心,叫下人给兔子洗干净才送来的, 兔子通体雪白,雪浓也瞧不出它原本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只当兔子都这么干净,随意放在床上, 喂了不少叶子。
雪浓见金雀在做针线活,是给云氏做抹额, 冬天要来了,抹额这些东西都要提早做好,到时候拿出来用也方便,雪浓便接过来自己给云氏做,又跟她说,还要给沈宴秋也再做一双护膝,他现在戴的护膝都用旧了。
金雀揶揄她事事想着沈宴秋,又把她说羞了,两人拌着嘴一下午就过去了,到晚上沈宴秋那边下人来传话,说沈宴秋不回来吃了,今日皇帝赐宴,他抽不开身。
不过晚饭叫人送来,都是紧着她爱吃的做。
雪浓一顿晚饭后,如常沐浴出来,却见金雀匆匆抱着兔子出来,气恼道,“这兔子真不懂事,在姑娘床上乱排泄,这下倒好,姑娘晚上可怎么睡?”
雪浓耳尖微红,绕着自己的头发,细声道,“那就去二哥哥屋里吧。”
金雀摸了两把兔子,没再生气,叫小丫鬟把兔子带下去安顿好,笑盈盈的给她披好披风,道,“姑娘去二爷房里正好,这屋里都是臭味,容易熏到姑娘,怎么也得散一晚上才能去味。”
雪浓便转进了沈宴秋卧室,金雀服侍她睡倒,说外面的宴席盛大,沈宴秋不到深夜必回不来,叫她不要等沈宴秋,先歇着。
金雀走后,雪浓窝在被里没一会就睡得迷糊,直听到开门声,她才眼眸艰难的睁开一条缝,是沈宴秋回来了,她忽就醒过来,揪着被偷偷看他,他先去洗漱,出来换了身宽松的衣袍,慢悠悠进被里,张开手抚她背,再轻轻游曳,垂首噙着她的唇吻深了。
房中隐约有细小的嘤咽,断断续续到下半夜。
清早上屋里叫人,金雀忙让小丫鬟们赶紧送洗漱要用的物什去外间,她倒没先入内,等着沈宴秋叫她进里间,但里边儿一直没传人,她心里想着定是还在难舍难分,不好进去扰着人,赶忙叫小丫鬟一起出去,守在廊外。
不多时何故急匆匆过来,说要见沈宴秋。
金雀看何故一脸着急,知有要事,不敢耽搁,忙到里间门前敲门,回禀了话。
未几,门里传来沈宴秋声音低沉,让何故到外间候着。
金雀便叫何故到外间候着,她本想回避,沈宴秋这时倒从里间出来了,不过他内穿的是普通衣袍,只在肩头披了件裘衣,人慵懒舒意,显见的夜里睡得好,他吩咐金雀进去服侍雪浓洗漱,早饭也摆在里间,不必到外面吃了。
金雀答应着,赶紧让丫鬟们把水盆衣服之类的再送进里间,她也入内,只瞧雪浓也醒了,人靠在垫的高高的枕头上,乌发松松垂在肩头,脸如春芙蓉,唇瓣肿红盈润,此刻寝衣倒整齐,只身态似无骨,懒懒的发着娇。
金雀小心扶着她坐起来,她就蹙起细眉坐直,宛若牵动了难忍之处,金雀道,“姑娘可是肚子疼?奴婢叫人熬了红糖水。”
雪浓不便告诉她,不是肚子疼,是……是心口上的,她闭了闭眼,就好像他还在耳边轻轻问着,是不是揉的重了疼了,是不是嫌太轻,是不是可以让他亲一亲。
雪浓再睁眸,强忍着羞,装作不舒服,哑哑的嗯着。
金雀忙叫小丫鬟把红糖水端来,喂雪浓喝下去,问她有没有好些。
雪浓说好些了,但是起身有些腰腿酸软,金雀忙让她再躺片刻,只说这姑娘家来月事都这样,左右沈宴秋通情达理,早饭摆在这里间,雪浓洗漱好就能吃,不需在外走动。
雪浓轻唔着声,没话找话问她沈宴秋去哪儿了。
金雀回了在外间跟何故说话,她便要服侍雪浓换下亵衣再穿衣服,雪浓叫她回暖阁那头看看兔子有没有事,那毕竟是沈玉卿送的兔子,就是在暖阁里干坏事了,也要好生养着。
金雀让个小丫鬟去看,雪浓这里离不得她。
雪浓不想她给自己更衣,艰涩起来,说自己穿。
金雀有眼色,细猜着莫不是两人正有了好事,可姑娘正在月事里,他们二爷总不会这点也不顾及,想是有别的私房缘故,金雀也不是爱探听这些的,便道,“外边儿都知道姑娘偶感风寒,也不是非要换了衣裳,就当在家里,姑娘吃了早饭,再回床歇着也是一样的。”
雪浓背她说服了。
金雀便先侍奉她梳洗,小丫鬟们再在桌上摆上早饭。
雪浓下地道,“二哥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怎不进来了?”
金雀也还不上来,若真是要事,她们这些下人也不好打听,但雪浓不一样,她要想知道,问沈宴秋就行了,沈宴秋又疼她,有什么事断不会瞒着。
雪浓便趿着鞋朝外间走,金雀匆忙拿了件柳青色织金袄给她穿上,外边儿有小厮在,雪浓其实不应该过去,但她知道,雪浓黏人,只跟雪浓道,“姑娘不好出去,就站在门边上瞧一眼。”
她把里间的门开了小半,雪浓单手搭着门,就听何故在说,“……说是、说是既临幸了,总得给个位份,旧衙门那边有些乱,其他大人都等着您过去做主。”
沈宴秋凝重着神色,挥手让他下去,转身见雪浓立在门里,娇怯的瞅着他,一与他目光对上,就侧过身去,纤腰楚楚,体态窈窕动人,她垂着眼尾往他这里看,很想他进来。
沈宴秋心里一动,有了疼惜之意,踱步进去,金雀直叫几个小丫鬟都与她退下。
沈宴秋反手关了门,再伸胳膊环到她后腰上,低头和她接吻,到她软软趴到身前,才意犹未尽的分开唇,将人带到桌前坐下,先舀了燕窝粥放到她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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