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龙族,是能替本尊征战天地,还是能挑拨玄门佛教,违抗天意?”
东海龙王面色惨白地看了眼上空。
商音笑容带了些许轻嘲:“本尊在此,祂听不到。”
东海龙王这才抬袖擦了擦额角,长出一口气。
商音微一挑眉,目光平静,却极有压迫感:“万物生灵自然皆有生机转变,但想请动本尊出手,龙族可要想想清楚——”
“你们,拿什么来打动本尊?”
东海龙王目光急闪,张口又合上,眼中流露出为难。
商音抬眸,轻笑了下:“去吧。”
从刚才开始,东海龙王袖中就隐隐传出灵力波动,想来这种龙族的大事,也断不会让东海龙王一个人决策。
只是四海龙王若是无故齐聚,说不定又会被天庭找事敲打一番。
东海龙王捏着袖中的灵符,心知瞒不过商音,拱手长礼之后退下了。
过了一阵,东海龙王回来了,表情平静笃定了许多,眼中也染上决然。
商音见状倒有些意外,看来龙族是的的确确对现在这样的处境极为难忍了。
东海龙王朝着商音深深躬身拱手,沉声道:“尊者但有驱使,龙族上下,听命行事。”
把整个龙族都绑在她这条船上?
商音沉吟片刻,不难明白,龙族恐怕是孤注一掷,如若此番不成走投无路,便想和从前的凤族麒麟族一样,打着迁入须弥天的打算。
倒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须弥天中也有龙族,且虽然年纪尚浅,但根骨天赋却是绝佳,洪荒如今的这些龙族若是入了须弥天,能不能占到便宜还两说。
但是说起来,须弥天发展时日尚浅,封神量劫中商音虽渡了不少人族魂魄,但人族繁衍、修炼、建立部落亦或山门都需要时间。
须弥天中的灵兽神兽都是上古血脉,太过凶悍,人族难免应对吃力,这其中的确需要能在其中缓冲一二的种族。
如今的九洲龙族倒是正正适合。
虽这样想了,但商音却并不急。
放下酒杯后,在东海龙王显露出几分急切的目光注视下,又慢慢悠悠剥了个橘子,剥完却没吃,而是放在桌面上,分了三份。
素白的指尖抵在其中一瓣上,商音道:“若此为玄门。”
商音指尖微动,点在与之相对的那瓣橘肉上:“此为佛门。”
那最后一瓣橘肉,被商音轻推至玄门与佛门之间,如同梗在喉间的鱼刺——于玄门佛门都是如此。
“如今道佛冲突渐盛,气运之争必有量劫出世,而这结果,自然是一方起,一方便落。”
商音看向眼神怔忪的东海龙王,浅笑发问:“龙王可知,此番量劫,关键在何处?”
东海龙王到底也有些门路,知道玄门与佛门都提出要将量劫应劫之数缩减,毕竟有圣人坐镇的道佛两方,都亲身经历过不止一次量劫,知其利害。
但天庭众仙资历尚浅,只经历过封神量劫,那封神量劫是为人族应劫,结果虽为人族略胜一筹,却也是几十年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可如今的天庭众仙大多目光短浅,还想着道佛相争,与天庭无关,若是两方争斗愈演愈烈,彼此削弱,说不得天庭还能像从前封神量劫那样,成为唯一的“赢家”。
因此,天庭迟迟不肯松口同意那“以西天游历承载量劫”之法。
东海龙王的唇瓣嗫嚅片刻,低声道:“尊者之意,可是让龙族推动西游量劫?”
“可、可此番量劫应劫者的确为道佛两派,天庭既然打着这样的主意,定然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况且……”东海龙王看了商音一眼,还是咬牙说出口,“量劫如何,对龙族并无任何好处,不是吗?”
在这场道佛相争的新量劫中,龙族和天庭的立场其实极为相似。
“没有好处?”商音倏地笑了,“这世间利益,都是需要去拼去抢才能拿到的。”
“若是当真如玄门与佛门商议之法,由西方选出一行人,在玄门考验之下自东土一路行至西方灵山,看其是否能修成正果,立定成佛——不比道佛大战,更能钻空子?”
“这一行人,五为圣数①,居阳位,大吉,可应量劫。”
“人族为如今天地气运所钟,当占首位。”
“灵明石猴天生地养,根骨非凡,生来便注定卷入道佛量劫,当占一位。”
商音居高临下,对上东海龙王逐渐明白过来变得激动的眼神,缓声道:“应劫者,如今尚有三余位。”
应劫者,的确向来九死一生,可一旦历劫成功,却会分得大气运!
当年青丘的那只九尾狐,不就是因为参与封神量劫且赌对了胜者,如今青丘一脉也扶摇直上?
现如今圣人皆不出,真要算起来,西游量劫比起封神量劫可容易得多!
东海龙王双手隐隐发麻,喉间干涩:“可即使玄门不参与其中,也……也自有天庭,怎会轮得到龙族?”
商音神识掠过,看到龙宫外落下的悟空,勾唇道:“这因果算计一说,要得,自然便要失。”
“听闻,东海龙宫之内,曾有当年祖龙遗留之龙骨,有定穴镇海,搅动风云之能?”
“是,但此物为老祖宗——”
东海龙王话说到一半,忽然感应到龙宫有客来,神识一扫赫然看到是那道佛两派都十分关注的灵明石猴,瞬间心下一跳。商音倒了一杯酒送至唇边,细细品味,意有所指道:“龙族的机缘已然到了东海龙宫门口,龙王可莫要吝啬宝物,搪塞而过,就此错失了大机缘。”
原本想着将那石猴随意打发走的东海龙王当下心念急转,顿时明悟。
若是今日那石猴从东海龙宫抢走巨宝,龙族如今归天庭管辖,定然有资格上天庭哭诉。
但如今量劫未定,那石猴说不清归玄门还是佛门,天庭也自然给不了龙族这个说法,这样一番大因果,自然就欠下了。
可若是以这样的因果便要来西游应劫者的位子,似乎又有些不够……
正在这时,东海龙王听到上首轻飘飘传来一句话:“龙王方才对本尊的承诺,倒也不妨多许几家。”
东海龙王猛然抬眸。
商音摇晃手中酒杯,没有半分试探的意思,倒像是真心为龙族指点迷津:“佛门在西方,于东方九洲传道不易,龙族遍布四海,当解佛门心头烦忧。”
“若龙族此番得了气运造化,得以摆脱藩篱,本尊日后所得自然也更有用些。”
“自然,若是龙族日后觉得比起本尊,佛门更为光明远大,本尊倒也并不介意。”商音轻叹一声,幽幽道,“只不过,此番出计,总要取一些报酬才是。”
东海龙宫之外,吵闹声越发喧嚣,隐隐传来交手的动静。
待到东海龙王下定决心,正要行礼对商音表示龙族投靠之意坚定时,却发现方才还坐在上首的商音不知何时,已然飘然离去。
纵然心中万般思量,东海龙王还是暂且压下,深深呼吸,变化了面上神情,换了一副焦急担忧的面孔,朝着龙宫大门的方向匆匆迎去。
悟空此番东海龙宫之行,可谓是收获满满。
不仅抢来了东海的镇海之宝“如意金箍棒”,还逼着东海龙王叫来西海、南海、北海的龙王,掏了黄金甲、凤翅紫金冠、藕丝步云鞋这三样宝物出来,凑齐了威风凛凛的一身。
此后悟空心满意足,大笑着回到花果山。
得了新武器新衣裳,悟空一路挑了四海八方的大妖领地,不久便打得各路妖王俯首称臣,花果山美猴王的名头越发响亮,时常宴请各路妖王于山洞水畔饮酒作乐,肆意张狂,好不快活。
洪荒界里,九重天上的天庭一片祥和,众仙互相见了都会笑着寒暄两句,偶尔结伴而行。
地上的各路妖精灵兽也潇洒快活,虽说出了一个极不好惹的孙悟空,不过好在这猴虽武力过人,但却并不难相处,说些好话称兄道弟倒也与从前并无二致——说不得还是多了一个靠山。
然而人间界却在汉朝之后再度陷入战乱,和从前七国割据一样,国运衰颓也令人族气运颓靡不少。
人族为自救,无数气运之子在乱世中屡屡出现,却都犹如昙花一现,难成扛起人族气运的人皇。
乱世之中,兵荒马乱,凡人颠沛流离,死伤无数,使得地府也陷入久违的焦头烂额。
二界之中,唯有地府最晚落成,也不像天庭那般在封神量劫之后骤然仙职爆满。
当初虽有后土身化轮回,镇守地府,但幽冥界中灵气稀薄,鬼气森森,又有瘴气缭绕,天庭中没什么神仙愿意去往幽冥界。
地府只好学习当年封神榜的做法,在漫长岁月中一点点从死去的凡人中挑选为官者,或刚正不阿,或铁面无情,或断案果决……
但每每地府上交天庭这些凡人名讳,想要渡其为冥官时,总会遭到天庭的再二推诿。
地府众仙都知道,这事不过就是万仙册上一笔的事,天庭众仙就是故意卡着,不想让“凡人成仙太过容易”。
但平日尚且无事,一旦遇上人间界天灾战乱,地府便是一片兵荒马乱。
这日,酆都大帝与东岳大帝对坐谈论此事,皆是无言。
与生于幽冥界统领幽冥的酆都大帝不同,东岳大帝名为黄飞虎,乃是天庭派遣而来,与天庭许多仙人一样,从前是凡人出身,只不过东岳大帝为商臣,当初是寿终正寝应玉帝召唤而来,身负气运功德,这才有如此封号。
但也正因出身为商,与天庭众仙难以和睦,才被派遣来常驻幽冥界。
酆都大帝面色幽沉:“幽冥界如今这般艰难,也不知如何才能看到转机。”
“此番乱世之后,生死簿上恐怕又是一团乱。”
生死簿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地府当然不想放任如此,但天庭卡着冥官,凡人魂魄不行册封便无任何修为法力,如何做事?
东岳大帝迟疑片刻,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酆都大帝表情诧异:“何法?!”
东岳大帝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破而后立。”
“天庭不是一直都觉得地府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即使出了,也与天庭没什么干系?”
“那便趁此机会,出乱子给他们看便是。”
如若酆都大帝去过人间,一定知道,这种方法就是典型的,对弈时在对方不配合下棋时直接掀桌子的行为。
既然对方不想下这盘棋,那么大家便都不要下了,棋盘掀了一了百了。
酆都大帝没有说话,他看着对面的东岳大帝,眼中幽光明明暗暗。
共事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东岳大帝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直来直往,嫉恶如仇,极其反感那些勾心斗角的手段——怎么如今,却从他口中说出这般话?
东岳大帝斟酌着言辞继续道:“我们可以先造假一部分生死簿,藏起真的,将那部分造假的生死簿毁去,然后捅上天庭便是。”
要知道,生死簿里的名字可不仅仅只有凡人。
除却跳出五行的圣人大能,便是再厉害的妖怪,再威风的天庭仙人,名讳可都在生死簿中。
还有些时常犯了错,被罚下凡历劫的仙人,走的也是生死簿轮转台的路。
天庭不在乎凡人生死轮回有误,看不见凡人魂魄流离徘徊人间地府无法转世,却不见得能在得知生死簿不再“安全”后,也能坐得安稳。
今日“毁去”的只是这一部分,将来日后毁去的,万一就是天庭众仙的生死簿呢?
酆都大帝很快就明白了东岳大帝的意思,这的确是一招妙棋,但问题在于,站在东岳身后让东岳说出这番话的“高人”,目的为何?
酆都大帝想了想,正要直白发问,耳边却传来一道柔和悲悯的嗓音:【不必多虑,此乃女娲娘娘怜人族魂魄颠沛四散,难以转世,特来点拨】
这声音是平心娘娘。
当初后土娘娘身化轮回后,元神凝为平心娘娘于幽冥界静修,鲜少出面,但在幽冥界中地位超然。
此番竟特意出声解释,看来此番对幽冥界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机会。
酆都大帝立刻收敛心神,正襟肃容,开始思考方才东岳大帝的话,片刻后,他道:“此番行事不可为地府冥官,日后怕是会招来话柄。”
酆都大帝掐指一算,眉间一舒:“吾便是记得,那道佛两派都盯着的石猴应当是出世了才对。”
东岳大帝会意:“是那灵明石猴?”
酆都大帝颔首,面上沉闷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天庭最近不是一直在吵闹是否也要拉拢这灵明石猴?不若我们便给天庭这个机会!”
“一举两得。”东岳大帝也笑了,“妙!”
几月后,悟空在一次酒后魂魄被勾至地府,酒后犯浑,直接一笔将花果山众猴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勾去,闯下大祸,被地府上报天庭。
恰逢四海龙王也来天庭状告,两方纠结在一起,使得本不想插手石猴一事的玉帝左右为难。
好在太白金星出列,说服玉帝,言那灵明石猴神通不小,贸然出兵恐不好收场,不如给它个一官半职困在天庭,日后佛门若是来要人,还能结个善缘。
至于这个“善缘”……
不过是写做缘分,实为利益罢了。
玉帝当然明白,这个主意也甚合他意,便派了太白金星前去宣旨。
正值冬日,大雪纷飞。
地面覆了一层白色的绒,阳光落在其上闪动出星星点点的光。
寒风奋力摇晃着松树,大片大片的雪扑簌簌着落下,打在红色的伞面上,一点点滑至商音的手心。
商音手心捏了雪,握了握,转手簪去鸿钧发间时已经化作一支红色的梅。
鸿钧今日身上的一身都是商音幻化而来,外袍素白,里衫绣松,搭配了玄色的腰带与护腕,若不是那一头被发冠束起的素白发丝,倒真的更似凡间宫邸中风华绝代的王侯贵族。
鸿钧手中撑着伞,在商音簪花时本能侧了下头。
商音见状,当即调|戏道:“怎么?我抢来的美人,我簪的花,还不能看一下啦?”
她昨晚上见这难得大雪,便在想若是一身素白的鸿钧簪了这红梅,一定好看极了——商音左右打量着鸿钧,满意点头。
果然,在打扮美人这件事上,她的眼光保准错不了。
两人间气氛正好,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絮絮叨叨,伴随着得意的笑声,听上去简直……吵极了。
“师父师父!俺老孙和你说件事!嘿嘿嘿嘿——俺老孙也出息啦!”
“那玉帝也听说了俺老孙的名头,特意来招俺老孙上天当官去了!”
“凡人里面对那当官的害怕得很!俺之前看到过,那当官的走路都是大摇大摆,那叫一个气派。”
“也不知道那弼马温是个多大的官,俺老孙可要好好瞧瞧!”
“师父师父……”
鸿钧深深闭眼,握着伞柄的手指寸寸收紧。
商音亦抬手按着额角,长长叹了口气。
方寸山一别后,悟空见当真无法留下来,便依照鸿钧的话去东海龙宫取了宝贝,之后便回了花果山。
但也不知道这猴子是如何想的,居然在花果山水帘洞里,给鸿钧立了个牌位,每天有模有样地对着牌位烧香拜拜。
这样就罢了,但这猴子每次烧香还要絮絮叨叨说个大半天!
小到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大到打架输了赢了,事无巨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话痨得简直让鸿钧头疼无比。
而且悟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供奉鸿钧的牌位上居然写的是“孙悟空之师”,悟空与鸿钧之间是实打实的师徒因果,就和当年的二清与女娲一样,诚心叩拜时,声音的的确确会传入鸿钧耳中,根本无法避开。
鸿钧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弟子这种东西,存在感竟然会如此强烈。
——要知道当初的二清女娲接引准提,就算是真的有事请教,也会恭恭敬敬前去紫霄宫叩门,询问鸿钧是否方便。
哪有这般行事的!
商音和鸿钧元神相连,鸿钧能听到的,商音自然也能。
她听着悟空在耳边的絮絮叨叨,虽然也不知道当年那个机灵乖巧的猴儿是从哪里染来了这种口音,但话语间的亲近和想念却听得很是真切。
商音戳了下鸿钧的唇角:“行啦,我还不知道你?想笑就笑咯,我说的没错吧,小猴子就是很可爱。”
鸿钧便真的摇头笑开,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抬手在悟空的猴脑袋上拍了几巴掌。
水帘洞里,被冷不丁打了后脑勺的悟空却是又嘿嘿笑了好一阵,这才大摇大摆着出门,去和太白金星一起上天当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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