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富有.开放又先进的城市,往往也是骄傲的。
作为驻守这里的主教,需要更强的威信和能力才能镇压得住这里博学.富有的居民和过客,否则就会被掌握着先进技术和大量财富的富翁打压到无法翻身。
这一任的维克多港教区主教,特米里亚比他的前任还要更惨一些,他遇到了一位拥有变态般控制欲的雅格公爵。
在这任雅格公爵的强势控制下,特米里亚主教身为主教却不得不在维克多港担任着半个吉祥物,或者干脆叫小丑般的角色,随雅格公爵的心意出入各大贵族的宴会,不像一位超脱凡尘高高在上的主教,倒像个交际花。
特米里亚主教每每想到这些,都羞愤欲死,深觉丢了神圣教会的脸。
当然,死是不可能死的,雅格公爵那么大方那么有钱,跟在他身边当狗除了自尊上委屈了点,生活水平那可不含糊。
特米里亚主教为自己被雅格公爵的金钱腐蚀而羞愧,但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王都权力纷争之乱让教皇都不屑驾临本国,他也早就没有了回到王都为大主教之位拼杀的热血,只想借着自己这么多年经营出的地位和身份好好享受余生。
所以当那位客人上门,说有机会让他这个主教在维克多港重拾一区主教的威严和尊严时,他是无动于衷的。
年轻的奥斯维德神父来自王都,年仅二十八岁就已经是神父,要是在过去,只要他愿意继续在王都深造,或是成为某位红衣主教的心腹,不到十年时间,他就能爬到大主教的位置,如果他能力和运气都足够,甚至成为本国最高的宗教首领——红衣主教也不是梦。
但是他生不逢时,不仅是他,连特米里亚自己也生不逢时——他们都遇到了乱世。
乱世对那些身为一地之主的领主们是夺取利益的好机会,对他们这些有着稳定晋升途径的“方外之人”来说,就意味着道路断绝——除非他们能走另一条路——出身高贵,背后有强大的家族势力支持,那自然也能节节攀升。
比如约克家那位阿尔弗雷德大主教,年仅四十就已经是教皇心腹,名义上只是大主教,实则只是因为教会目前的四大红衣主教都还没死而已。
如今教会四大红衣主教都要待在总教会潜心侍奉神明不理俗务,阿尔弗雷德大主教作为教皇心腹,已经完全掌管了教会对外事务,称他是实际上的教会掌权人也不算过分。
如今约克家又控制了帝国的新王,换句不太尊敬的话来说,如今这教会,已经只容约克家族一家说话的声音了。
特米里亚主教暗自伤春悲秋,他瞧出了这位年轻神父的来意,他还年轻,野心勃勃,在北方不好一展抱负,自然想来南方开辟一些生机。
可这个年轻人不知道,南方也不比北方好,甚至因为维克多港的特殊地理位置,教会的势力就在这里自古以来就处于弱势。
然而这位奥斯维德神父并没有被他的一番悲观发言吓走,他留了下来,并说,要给他一个礼物。
一个让他重新获得尊敬和荣耀的礼物。
当雅格公爵培养黑死病的消息在全雅格郡流传开的时候,特米里亚神父隐隐觉得这就是奥斯维德神父说的礼物了。
他前去询问,对方却只回以神秘一笑,说,还有更好的。
当他重新站在雅格公爵的起居室,那间装满他过去几十年屈辱的起居室,看着满地匍匐忏悔的武士,看着泪流满面的雅格家族子弟,不,更重要的是,看着铁碑中雅格公爵那张痛苦.扭曲.绝望的脸——
那一刻,他觉得自尊.勇气和荣耀都重新回到了他体内。
他亲吻着那块铁碑,当他用颤抖的双手去触摸它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有皱纹了。
他已经五十岁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他老了。
而神明终于让他重新拿回属于他的威严。
他是特米里亚,神明的人间代言人,灵魂审判者.安抚者,摆渡人。
他是——受人尊敬的特米里亚主教。
凡人,应当匍匐在地上颤抖着祈求他的抚摸和垂怜。
他们向他购买赎罪劵的时候应该是卑微惶恐的,应该是祈求怜悯的,应该是小心翼翼的。
应该匍匐的人从来不应该是他,应该是这些凡俗人。
终于,雅格公爵死了。
他死后被人们称为“黑死公爵”。
特米里亚主教舒服了,从心到身地舒服了。
他带着那一大笔购买赎罪劵的钱和大把的敬畏回到教会,奥斯维德神父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是一份好的礼物吗?”他笑吟吟问。
特米里亚主教从来没有那一刻像这时这么看奥斯维德神父顺眼。
“你是天选之人吗?是神明派来拯救这个不可救药.滑落深渊的时代的人吗?”他上前握住奥斯维德神父的手,“你救了这个时代,那些失去信仰的堕.落灵魂有机会得到神明的垂怜了。”
奥斯维德神父仍然笑吟吟的,他笑吟吟地将手从特米里亚主教的手里抽出来,摇了摇头:“不,我救的不是这个时代,我救的是你。”
特米里亚主教因为他的话变得不知所措,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奥斯维德神父已经后退了两步,一只手缓缓在特米里亚主教放满珍藏品的实木桌上慢慢摩挲着,一手指着特米里亚主教背后那一面价值千金的豪华织毯,神情忽然变得冷酷:
“你堕.落了。你被雅格公爵的金钱所腐蚀,如果我不拉你一把,今日在雅格公爵起居室里被注以神罚的,还有一个你。”
特米里亚主教一个激灵,宛如被雷劈中的一只猫,僵立在休息室中央。
单凭一个主教压不住维克多港的暗潮涌动,单凭神罚也吓不住追逐权力的鬣狗。
当雅格郡其他大城里的权力争夺者们纷纷闻讯前来准备推自家的主子上位,当维克多港里的其他势力暗中观望蠢蠢欲动时,一支军队凭空冒了出来。
他们驻扎在西累河入海前的最后一个冲击河滩附近,西累河从这里直穿维克多港入海,这片河滩像一个大口袋的口子,将维克多港收在口袋里。
但凡要前往维克多港,这片河滩是绕不过的一道入口。
森森铁甲和铁剑彰示着其背后可怕的武力和财力,三支来自不同雅格家子弟背后支持者的军队分别从不同方向而来,有人走水路也有人走陆路,但是这些军队在靠近维克多港之前,全部被阻击在入口外。
维克多港里的其余观望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地跑的时候,外来的军队却迟迟没有来援,最后维克多港成了一座孤岛,只准岛上的人互相猎杀。
神罚像一道可怕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众人心头,但是仅凭特米里亚主教的承认保不住新任公爵的位置,还需要更强大的庇护。
当维克多港内众人发现外面的军队进不来之后,人们隐隐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维克多港的宴会上——来自隔壁霍格斯郡的霍顿公爵!瓷器拥有者!
霍顿公爵拥有纤弱的细腰和楚楚可怜的柔软脸庞,当她柔软的身躯被精心裁剪的裙子包裹着出现在宴会上时,所有人都担心她会像瓷器一样易碎。
那一刻,宴会上大多数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怪不得她会是瓷器的主人。
瓷美人拥有瓷器,这不是很符合常理吗?
纤细柔弱的霍顿公爵在宴会上说出了她来到维克多港的目的:
她亲眼见证了可怜的诺伯特·雅格子爵在他哥哥手下所受的煎熬,诺伯特遭遇的苦难让她深深地同情,所以当雅格公爵的罪恶被昭著于世,当新任公爵的斗争开始,她就下定决心——
“在这片土地迎来它真正的主人之前,维克多港外的军队决不会退去!”
“你们只能选择诺伯特,或者等待诺伯特成为新的雅格公爵!”
此言一出,整个维克多港都为之震动。
谁都没想到,围在维克多港外的军队竟然是霍格斯郡的军队!
雅格郡的人谁不知道之前雅格郡和霍格斯郡的那场战争?
当初霍格斯郡的军队反攻进雅格郡,死去的雅格公爵杀了一个侄子才平息了霍格斯郡军队的怒火!霍格斯郡的军队可不是吃素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围在西累河尽头,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维克多港是一个商业城市,流动就是它的命脉!西累河带来的出色河运是它最大优势,没了来自国内商人的货物流动,对维克多港的每个势力都是不小的打击。
维克多港的众人纷纷上门求告,求霍顿公爵打开对维克多港的封禁。
霍顿公爵不为所动,非要等到诺伯特承爵不可。
维克多港的人都要急疯了。
但是霍顿公爵是个女人,要知道,女人都是疯子,她们要是为爱发起疯来哪里讲得通道理。
何况她背后还有大量的军队,大家只好为诺伯特承爵而奔走起来。
偏偏大家问霍顿公爵诺伯特人在哪里她也不说,再有人上门问,她那些可怕的武士竟然就直接将人赶出去了。
没有办法,大家只好分头行动。
有人负责到处找诺伯特的身影,有人去“说服”雅格家其他子弟,还有人负责去求特米里亚主教支持诺伯特,好救一救现在的维克多港。
诺伯特的身影始终找不到,雅格家的子弟倒是好说服,一来有神罚在上面顶着,二来全城的势力都盯着他们,要他们“识大体”,三来要是论名正言顺,他们的确谁都没资格和诺伯特争。
在全城贵族商人上面“问候”之后,雅格家其余子弟纷纷出了声明,宣布自己放弃继承权,只等雅格家真正的主人诺伯特前来承爵,连被堵在西累河入海口外的军队也连夜传信撤掉了。
最后最难搞的特米里亚主教,也在大家天天上门诉苦恳求下,很仁慈地同意了由诺伯特承爵的事。
“我个人其实对诺伯特子爵承爵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只是总要问过神明,要是他被神明厌弃,我也没有办法。”特米里亚主教如是说。
好在很快就有人解释道:“要说雅格家最纯洁最无辜的人物,非诺伯特莫属了。”
“大家都知道诺伯特子爵在过去二十多年里都受到那位黑死公爵的□□,从来没有和外界接触过,更没有机会接触雅格家的事务。
神明因为黑死病而惩罚黑死公爵,厌恶雅格家,但是当初在舒米尔城亲自站出来指认揭露黑死公爵研究黑死病罪行的,就是这位诺伯特子爵。”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问题了。神明不放过每一份罪行,神明也不会错判每一份无辜。”特米里亚主教慈和道。
得到这句话,维克多港的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只差诺伯特本人出现了。
只要他肯露面,所有维克多港的人扛都要把他扛到教堂让他承爵。
三月二十七日,维克多港人找了快一周的人终于出现了。
维克多大教堂,装扮一新的诺伯特在奥斯维德神父的陪伴下,缓缓走特米里亚主教。
他一手持象征神权的半页羊皮卷《神的言》,一手持镶着代表雅格家家徽红月之心的红宝石钢剑,在特米里亚主教的主持下接受了洗礼,顺利承爵。
他忠实的支持者,痴情善良的霍顿公爵站在他的右上方,静默微笑着,全程注视着他成为雅格公爵,雅格郡新的主人。
承爵仪式结束后,人们几乎迫不及待地向他敬酒,称呼他的爵位,并对他征服女人的能力表示了惊叹和佩服,询问他对付女人的妙招。
诺伯特·雅格公爵淡笑不语,人们只当他暗自得意。
宴会结束后,人员散去,诺伯特看着忽然冷清下来的大厅,有片刻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戏。
但是当他身后响起那熟悉无比的脚步声,他心中一紧,一颗提在半空不得安宁的心终于彻底落回胸腔。
他认清了现实,回过头,恭敬地向着他效忠的人弯下腰:“公爵,谨听您的指示。”
作者有话要说:看着四千来字和自己的大放厥词暗自羞愧。但是,那个那个,就是说,这一章的内容的确有点难写QAQ,我明天尽力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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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乔巴城城主尤金正在大发雷霆。
作为拥有全国最先进造纸技术的地方,纸张交易每年给乔巴城城主提供的税金能占到乔巴城税收的十分之七。
今年他的办公桌上也没有出现什么能够和公文纸和弗雷戈纸一较高下的新品纸张,按理说,今年乔巴城收到的纸张税也该一如往年。
然而当今年第一季度的纸张税数据被报上来之后,乔巴城城主震惊地发现今年的纸张税竟然少了五成!
剩下的钱都去哪儿了!!
乔巴城城主在办公室暴跳如雷,他的贴身秘书安东尼隔着三个办公厅都能听到他的怒吼。
可怜的城主。安东尼心想,他怕是在担心接下来雅格公爵极有可能会撸掉他的城主之位的事。
这就是站错位的下场啊。安东尼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怀里的猫,听着城主的怒吼,脸皮都不动一下。
能在雅格郡担当一城之主,乔巴城城主自然也算前任雅格公爵的心腹之一,他背后的朗格布家族对前任雅格公爵忠心耿耿。
但是三月下旬,雅格公爵身死,朗格布家族自然也开始野心勃勃地准备拥立“新君”。
雅格公爵那位亲弟弟外人无法接触,很多人都怀疑他早就死了,而雅格公爵年过三十还没儿子,众人自然也默认雅格公爵年老后会直接从家族中挑选一位子弟成为下任公爵。
因此,他们家和雅格家一位子弟早有交情。
雅格公爵身死的消息一传出来,朗格布家族立刻联系了几个要好的家族,同时还有暗中支持那位子弟的家族一同组织军队,预备前往维克多港驰援他们的“新君”。
奈何这支临时组织的杂牌军队还没靠近维克多港,就被一支全副武装的精英军队拦住了。
雅格公爵对手下的人的控制也是很严格的,军务和政务严格分在两批人手里。
管理政务的都是本地贵族,出身高贵,他们这些人掌管一城政务和税收,也就注定了他们手里只有钱没有军队。
他手里的军队则都被他的贴身侍卫们所掌控,侍卫们出身低微,和本地贵族不是同一阶层,出身的不同注定了他们无法和身为贵族的城主们和平相处,也就得不到城主的后勤支援。
只有雅格公爵的征粮令和行军令才能将这两拨人强行整合到一起,让军队从各城城主这里调拨粮草后勤,大军出动。
从集权的角度上来说,雅格公爵做到了一个本时代统治者能做的极致,这也导致他一朝身死之后,根本没有人能为他报仇,更别提组织起有力的反抗——这也是陆瑶有信心能靠斩首完成夺权的最大原因。
雅格公爵的核心侍卫直接被陆瑶利用白桦树街38号里的主仆名义所控制,这些护卫再手握军权,可在雅格公爵的白桦树街38号,这些侍卫只是这栋住宅里的仆人,当唯一能给予他们行动名义的雅格公爵一死,这些人就成了失去脑子的杀人机器,彻底停摆。
白桦树街38号里的贵族们对他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没有人会替他们做主。
等白桦树街38号里的核心侍卫一死,雅格公爵的军队就失去了直接掌控者,群龙无首,在血统即一切的中世纪,他们再也没了威胁。
唯一有可能威胁到陆瑶的就是从外面临时组织起来的军队,可这些人在陆瑶已经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正牌军队面前,不堪一击。
别说他们只是临时拉来的杂牌军,即使是当初雅格公爵亲自在大后方指挥的正牌军队,不也被陆瑶的军队打得满地找牙么?
雅格郡内外皆被卸去爪牙,陆瑶的这场夺位站赢得悄无声息,又迅猛无敌。
权力交接过后的第一步最重要的当然是大清洗,功臣要有奖励,叛臣要有惩罚,否则忠臣和叛逆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陆瑶当然不会犯这种仁慈的大错。
雅格公爵花了几十年在雅格郡替她建立好了对她来说可以算全国最好的基础,无论是权力机构还是商业布局都无可指摘,可以直接继承使用。
如果不是她出现,恶贯满盈的雅格公爵说不定会是下一个南方主宰也不一定呢。
毕竟,在民风“淳朴”的中世纪,“残忍”和“恶毒”从来不是贬义词,“弱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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