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盖头，掀盖头！”
夏蓉之前叫嚣得起劲，实际上“一夜江南雨”的游戏里头，是没有设置“闹洞房”的环节的，大概是考虑到星际人普遍的社交距离的关系，在游戏里，“掀盖头”的仪式是和喜宴定在一起的，紧接在拜天地之后。
陆悠悠看不到东西，只能凭盖头底下的光影判断。好像有人端来了盘，好像有一条细长长的东西被取起来了，那条细长长的东西还向她探了过来，红盖头底下，影子越来越近，忽然地，一样东西挑起了她盖头的一个角。是秤杆子——游戏里，用秤杆作为了揭盖头的工具。
唱礼官又高声唱起来：“吉祥富贵，称心如意——”
呼啦一下，满座宾客跟前都现出了一个喜糖盒子。这是那天皇帝诏书，游戏系统承诺的“成喜之日，天地同庆”，坐在宴席上的，有个仪式感，其他在线的玩家，收到的就是一条通知和直接放进背包里的道具。
赵岩也收到了喜糖。
他没点开来，他现在目光所及，只有陆悠悠。
龙凤呈祥，男才女貌，举案齐眉，相濡以沫，这些，都和他无关。那个女人，眼里心里，望着的，只有台上那个男人。
赵岩心里头痒得厉害，口里头也干得厉害。往直播间画面里又看了一眼，他拉开了好友对话框，找到了“落花159”：
【好友】金戈铁马：给你的东西，现在可以发了。
赵岩也有点等不及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手里握着一副王炸很久了, 终于到了往外扔出去的时候。有一点点释放，有一点点爽快。
得不到的，毁了也好。
经此一役，幽烟一缕肯定是声名狼藉, 在游戏里头要变成过街老鼠了, 以后还能不能在游戏里头玩下去, 都是个大问题；至于明月一时那个男人, 受牵连得好, 不是几次为幽烟一缕出头吗, 不是无数次秀恩爱吗？呵——出越多的头, 秀越多的恩爱，一会儿, 颜面扫地得就越彻底。
呵呵，呵！
赵岩忍不住笑。他有种自己一手控制住了局势的膨胀感, 这种膨胀感让他肾上腺素飙升，出现了奇特的快感, 他在等一个释放, 等王炸扔出来的那一刻。
可没等到——
喇叭位置上迟迟没有动静。落花159那个蠢女人是在搞什么？转发一段视频需要花那么多时间吗？
赵岩不是很想再敲信息，他习惯下了命令, 就要马上去做, 哪个底下人要是敢这样子的效率, 早就被他发配去收拾铺盖走人了。可实在是太久了, 久到他都不耐烦了。赵岩还是拉开了自己好友对话框，才刚找到落花159，那个头像就先闪动了起来：
【好友】落花159：[表情·小心翼翼]赵总, 不好意思啊。您刚刚发的东西, 方便再发一次吗？
赵岩：“？？？”
【好友】金戈铁马：什么问题！
这蠢女人不会是误操作了什么, 删除了吧？
【好友】落花159：那个……您那个视频显示无法读取，也无法转发……
无法转发？他不是不久前还刚发送过一次吗？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问他讨女主角的位置？呵，给个N线的女配他都要担心她做不做得来！赵岩阴沉着脸拉着对话记录往上。
发送的图片在，视频也在。
【好友】金戈铁马：我再发一次，要是再做不好，以后你也不用来见我了。
【好友】落花159：是的是的，我的错。[表情·惶恐]赵总，麻烦您了，这次，我一定完成任务。
惶恐的表情还算到位，赵岩气消了一些，点着视频开始转发，画面一闪，一条信息出现在了视频缩略图的边上：“操作取消，无法发送”。
赵岩：“……”
什么情况？他又连试了几下，次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不发送了，直接试验“播放”，也是一条信息：“操作取消，无法播放”。这一次，就连缩略图也变化了，变成了灰蒙蒙的一张。
看来是文件损坏了。
赵岩看了看陆悠悠的直播间，仪式走得差不多了，但喜宴还在，人也没走。还来得及。他开后台，去找自己上传的东西。
上传记录在。
只是图标也变成了灰蒙的颜色，不但视频是这个样子，就连他上传的几张图也变灰了。
“滴滴”，好友信息响：
【好友】落花159：……赵总？
催？这个时候倒知道来催他了！
赵岩愤愤地一条消息回过去：
【好友】金戈铁马：等着！
这什么游戏，上传些东西还会出问题的？不过现在也没空去投诉，既然文件坏了，重新再传一遍就是。只是游戏系统连通外界需要验证。赵岩耐着性子等，等到过程结束，第一时间接通了光脑：“同样内容，复制一遍。”
进度条在界面上显现。
这是传输的标记。以游戏通讯连接的速度，这个标记只是一个意向符号，为的是通知玩家“您发起的行为正在进行”，实际上，进度条从头走到尾，大概也就眨一下眼的时间。
赵岩等着“传输完毕”的通报，可，又没等到。
“滴滴滴”的，倒是系统信息先闪了起来：
【系统】检测到上传内容有违游戏公序良俗，任务终止。
赵岩：“……”
公序良俗是个什么东西！赵岩有点出离愤怒了。他开始拆分文件，视频和图片拆分成单个，一个个上传，一次次失败，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他的愤怒也达到了顶点，需要有一个释放的渠道了。他“啪”地一下，拍开了游戏帮助。
“少侠，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客服大蝴蝶扑扇着她的大翅膀跳了出来。
“看看，这什么情况！”赵岩指着自己的操作界面，吼道，“为什么不能上传？”
客服大蝴蝶眼珠子朝他界面上歪了歪：“哦，这个啊，这边查询到少侠您的文件内容未通过审核呢。”
“是什么问题没有通过审核？”
“具体问题么？”客服大蝴蝶为难道，“这边只能查询到少侠你上传的内容违反了游戏数据管理条例第七条和游戏玩家游戏环境维护公约第九条。具体的可能需要少侠您咨询人工客服或者也可以直接到我们的官方网站上进行申……”
赵岩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它，“刷”地一下拉开自己的好友对话框，怼到客服大蝴蝶的跟前：“那这个呢？为什么之前是可以上传，可以发送的？”
“这个啊？”客服大蝴蝶凑过来看了看，“审核有滞后呢。我们发现了问题，第一时间予以了更正呢。”
更正个鬼！是需要你们更正这个吗？
赵岩真的是觉得一口气憋在了自己的胸腔里：“我不管这些，现在，你们给我个解决方案！我需要传上来，我需要发出去。解决方案！”说到最后，他声音都劈裂了。
客服大蝴蝶抱起自己的大翅膀，往后退了一步，警戒地看他：“还是这些内容吗？很抱歉呢，少侠，这边建议您更换其他内容上传呢。”
赵岩恶狠狠地盯它：“没有其他办法了？”
“是的呢，少侠。这边检测到您上传的内容违反了游戏数据管理条例第七条和……”
赵岩真是忍无可忍了：“人工客服，叫人工客服出来！”
“好的呢，少侠。”客服大蝴蝶松了老大一口气的样子，“这边查询到人工客服排队中，少侠，请稍等哦。”
赵岩：“……”
大蝴蝶僵在那里不动了，头顶上数字跳动，人数众多，排队99+，减少的速度也不能说不快了，“蹭蹭蹭”地就降到了98。只是进入了两位数以后，这往下落就变成了一顿一顿的，跳了好几下，还徘徊在“9”字头。
赵岩实在是有些等不及了。
他要的，是看明月一时和幽烟一缕在大庭广众下出丑。要是婚宴结束，可就达不到他要的效果了！好在游戏不是只有“游戏”一个渠道，当然了，还是不能他出面，依然需要找人：
【好友】金戈铁马：线下，现在。
【好友】落花159：好的，赵总。
登出游戏，拨通讯，一套文件传过去，赵岩吸取了蠢女人不够聪明的教训，命令下得直截了当：“传论坛。”
也不切进游戏了，等结果。
论坛页面刷了几轮，新帖子还没出现。又是过了好一会儿，蠢女人的通讯才姗姗来迟，她比游戏里头还战战兢兢：“赵……赵总，也……也不行。”随着这句话，全息影像里一张截图拉了开来：“您多次上传违规内容，账号已锁定。72小时内，论坛权限设定：不允许发帖、不允许回帖；浏览权限正常。
赵岩：“……”
“赵总——”蠢女人居然还挑这个点撒娇，“怎么会这样啊，我的账号，账号还锁了……”
看着心烦！
赵岩一句话不说，“啪”地一下切断了通讯。
游戏仓里只有光脑幽光闪亮，赵岩在黑暗里深呼吸了几把——几条路走下来都不通，他倒是冷静下来了。全面封锁啊。蠢女人有一句话问得对，怎么会这样？论坛里捏脸教程不是一个两个，真人照片不是一张两张，什么时候，他发的那些，成了“违规内容”了？
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赵岩又登录了游戏。
大蝴蝶消失了。也是，客服嘛，他一下线，就相当于请求终止。这一次，赵岩心平气和地召唤出了电子客服，再经由它，连接进了人工渠道。
排队居然没几个，个位数开头，眨眨眼地就轮到了他。
“少侠，您好，人工客服。”人工客服虽然还是大蝴蝶的样子，但声音不是电子音了，是个甜美美的妹子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帮我查一下我上传的文件有什么问题。”
“好的呢，这边查询到，您上传的内容违反了游戏数据管理条例第……”
“说具体的。我想知道，一个捏脸过程，几张照片，是怎么违反规定的。”
“哦，是这样的呢。近期我们接到玩家求助，怀疑个人信息泄露，并且有不法分子试图利用泄露的个人信息进行恐吓和勒索的行为。”
赵岩：“呃……”
“维护良好游戏环境，是我们‘一夜江南雨’游戏一贯的宗旨。因此，我们启用了大数据筛查程序，对可能的违规内容进行了从严的甄别。少侠，不好意思呢，您上传的内容未能通过我们的甄别。”
“哦，是因为幽烟一缕？”
“具体原因不便透露呢。”大蝴蝶甜甜地笑，“这边提醒少侠您呢，我们已经将违规情况告知少侠您了，若多次试图上传违规内容，可是有可能引至一定的处罚的哦。”
人工客服这是在威胁他呢。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目前这情况是没得转圜了。很好，幽烟一缕，陆悠悠，这个女人聪明多了，比他身边所有的女人都聪明！
赵岩面无表情，问人工客服最后一个问题：“那为什么我发给别人，是可以的？”
“哎哟！”大蝴蝶捂了一下脸，“数据量实在太大，我们一时没能甄别出来。不过没有关系的呢，少侠您放心，这种情况只在数据传送一对一的时候有可能发生，只要数据传送面对象大于1，不拘于转发或者是发送到广频上，我们绝对都会第一时间拦截的呢。”
好吧，对话到现在，也就这个回答安抚他一下了，要不然，他要懊恼死，怎么没一开始就直接往喇叭上头传！
“少侠，请问您的疑问是否解决了呢？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呢？”
“不用了。”赵岩继续木着脸，“我就只好奇一件事，求助？求助完了，管好了游戏，还能管好现实吗？”
客服大蝴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赵岩笑起来，“我就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这件事大概真的挺好笑，因为客服大蝴蝶发现眼前的人，笑着笑着，下线了。
大蝴蝶歪了歪脑袋，想，游戏里怪人真多。她摇了摇头，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同一时间，赵岩已经敲开了通讯，在现实里找到了人：“陆悠悠，对，就上次我和你说起过的人。我要看到她的黑料，起飞。”
第268章
对面的人和赵岩很熟, 笑着打趣：“哟。这么重的手也舍得下了？不是还对那妞儿有兴趣的么？真全都往外爆的话，她有可能在这个圈子里头再也翻不过身，说不定就此湮没了。”
“不过是个女人。”赵岩凉凉地“哼”了一声，“既然不识抬举, 教训也是她该得的。”
“但我估计对面要保她。”
“保她更好。”赵岩笑, “宣发做到这个程度, 剪辑应该也已经差不多了。删她的戏份也好, 不删的话更好, 我倒要看看, 他们能保她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保’得和她一起掉下水。”
“哈哈哈！明白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消息不是一次性放出来的。
先是朦朦胧胧一张图，照片似是而非, 配词也似是而非，隐约枪指当红影帝。
影帝绯闻一出, 第一波动的，是各大娱乐版块, 第二波动的, 是粉丝群体。这个时候，第二张图就出现了, 时机卡得刚刚好, 在各路人马“真假之争”争得正烈的时候, 一锤子“嘭”地一声砸了下来。
一堆说“太糊了, 假的吧”的人，被这一锤子，锤懵了。
陆悠悠剧组飞行器回抵首都星的时候, 事件的热度彻底地爆了起来。
娱乐记者挤满了接机大厅, 因为场所安全缘故, 不允许使用飞行摄录装备，这一次来的人，各种原始装备齐出，最显眼的是有人挑了根长杆，杆头挂了只大角度旋转的摄录眼，一枝独秀到往来瞩目。
不过这一幕，陆悠悠没有实地遇上，她是回到了家，才在娱乐新闻里头见到的——她没有接触到娱记们，黎时也没有——高端飞行器有高端飞行器的逼格，VIP通道一开，就连磁悬浮通道都是专属唯一，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干扰，再专属送机服务全套，陆悠悠觉得自己像是个精致的国宝，被打包送回了家。
现在家里，不是她一个人，一起看新闻的，还有夏蓉。
大小姐本来准备是要去接机的，被一通架势阻住了，很是有些骂骂咧咧。对网络上各种言论，更是心情很是不爽。
“搞什么！这都能说？”大小姐过来的时候，带了整盒的各式外卖，据她的说法，是接风，不过从她第一盒先打开的是盒干烧牛肉，第二盒打开的是盒葱油鸡看起来，大小姐受到舆论的影响还挺厉害。她捻着片牛肉，往外全息投影放出来的，就是陆悠悠喂黎时牛肉的照片：“居然说你抢秋凌雪的位置？”
陆悠悠刚洗过澡，披散了头发坐在夏蓉的对面。牛肉看起来有点柴，也不知道差在了原料还是做工上，她没夹，选了块葱油鸡，先是满足地喟叹一声表达了自己饿着的胃得到了安抚的情绪，然后往椅子里一歪：“影后的粉丝吧。”
“这不是个好现象。”夏蓉把块牛肉塞嘴里，“滋啦滋啦”地拿后牙磨，“对面高手啊，这个切入点厉害了。秋凌雪低调归低调，人粉丝可不低调，最爱的就是‘我家主子不说话是她的涵养，但她应该说的，我们会替她说’！”
“不过是多找拨人来，多几杆枪罢了。”
“自来水最难弄了。你看看，现在这传播量！”夏蓉气愤愤的，“你家那个呢？还不准备下场吗？我瞧着有点要失控啊。”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陆悠悠抬抬手，指桌子上的一碗清粥，笑眯眯地等着夏蓉给她递过来，老大不客气地在大小姐的瞪眼里灌了一大口：“谢谢啊。”她悠哉悠哉的：“到现在为止，还都是开胃小菜，人家大招还没放呢，我们自己先把伞给撑开来了，不是等着人变招吗？”
“赵岩……”夏蓉忧心忡忡，又有点欲言又止，“他真的……”
“是。”陆悠悠坦坦荡荡，“他手里有我去那种地方的证据。”
“悠悠！”夏蓉急了，“你怎么还吃得下！这种事，这种事，要是出了，你的前途……还有黎时，黎时如果知道……”
“他已经知道了。”
夏蓉大惊：“他已经知道了！”
“恩。我告诉他的。”陆悠悠想了想，“而且吧，我觉得他早就知道了。”
夏蓉都口吃了：“他、他他早就知道了？他告诉你的？”
“这倒没有，不过他告诉我，签我的那家公司是他旗下的，还很有点欲盖弥彰地解释，做事的人很仔细，签人前会做调查。”
“欲……欲盖弥彰？”
“不好意思说他查过我呗。”陆悠悠叼着舀粥的小汤匙，龇起一口门牙，露出一脸小狐狸笑，“这是把柄，我可是会记着的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