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别吵，奸细先别管了，先组织力量救人啊！”
“现在去，救得了个鬼，去收尸吗？逍遥他们几个学校今天联考，人都不在，我们人太少了，去的话，搭上我们自己啊？”
“大家商量商量，不过在那之前，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把奸细找出来，踢出去再说。”
陆悠悠：“……”
真头大，一人一张嘴一堆意见！
这种时候就真是怀念小生逍遥了，少年帮主管住了这么大一个帮，不容易啊。
可逍遥不在，当下的事情就需要有个人拿主意。陆悠悠点开了帮会成员，管理们的头像都是黑的，数着头衔一路往下，亮着的只有她自己——她是白虎堂堂主。她对这个名分一直以来的理解是挂着玩儿的，原因嘛，是逍遥他们为了表彰她三天两头往帮会仓库里投放自家酒楼的“莲花纸钱兑换凭证”，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需要她来做决策。
可现在事态紧急。
她一个人生死不足虑，但现在对方一出手，先把他们的内部团结打了个口子，这个的问题就严重了。还有个问题也很严重——救她还是不救她？救她的话，就必然要在临仙镇这个地方来个硬碰硬，他们是仓促应战，对方是早有准备，谁输谁赢一目了然，野外PK掉装备掉经验，对方发起了两个礼拜以后的驻地战，也许现在正在想的就是消耗掉他们一波，偏偏他们，消耗不起；可不救也不行，现在世界频道上已经有人开始带节奏，幽烟一缕因为云起堂被人围杀，云起堂居然见死不救，不说他们帮的口碑和以后怎么在这个游戏里立足，只说帮里的士气，怕是就要低落一阵了，对两个礼拜以后的驻地战，也是一样大大的不利。
陆悠悠低头往楼下看，金戈铁马意态闲适。他有资格悠闲，这人小人是小人了点儿，但不得不说，这个人，是她在游戏里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难对付的人。
陆悠悠脑子里飞转，她堂主的权限界面就点开在视野里，上面一列按钮：禁言、踢人、同意入帮申请、仓库权限授权、发放帮会任务……
她一指头，按在了“禁言”上，禁言对象：全员。
帮派频道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悠悠没说话，飞速又点开了“发放帮会任务”。白虎堂主杀，白虎堂堂主和帮主一样，有开敌对的权限，点下去，设置对象：“众神之巅”，再一个确定，帮派频道里一闪：
【帮派】黄沙百战穿金甲，醉卧沙场君莫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今有外敌“众神之巅”，云起堂众员听令——共讨之！【注1】
消息发出三秒，陆悠悠解开了全员禁言。
“呼啦”一下，帮派频道里全是刷出来的消息。陆悠悠没看，直接拉开了好友频道，刚刚她看帮会成员表的时候就看到了，留守在。留守这个人，在上次他们打乱红尘驻地的时候，是“斩首”小分队的队长，这个人，绝对可以信任。
【好友】幽烟一缕：留守。
【好友】留守：幽幽，在路上了，坚持一下。
【好友】幽烟一缕：不用管我，开敌对了，组织力量刷一波对方守护兽。
【好友】留守：幽幽，刷守护兽救不了你啊！
【好友】幽烟一缕：不用救我，我今天是必死局，没必要拖着大家一起。
【好友】留守：这什么话？云起就没怕死的人。
【好友】幽烟一缕：白白送死就没意义了。今天这场架，打是总归要打一场的，但不能在对方设好了的局里打，我们换个战场——把这把火烧到他们的驻地里边去！
留守那边迟疑了几秒：
【好友】留守：幽幽，一旦开刷守护兽，对方肯定大批人马回防，我们人手不够，又是在对方的驻地里，他们有“回驻地”的技能，人员组织比我们迅速，局势会更不利。
【好友】幽烟一缕：要的就是这个“回驻地”的功能。守护兽不是重点，重点是尽量多地干翻他们的人。你找几个绝对信得过的，我开帮会仓库权限给你，里边的黑火/药你悄悄地发下去，今天，咱们炸一波他们的传送点！
作者有话说：
【注1】都是有名的古诗词。“黄沙百战穿金甲”，《从军行》王昌龄；“醉卧沙场君莫笑”，《凉州词》王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秦风·无衣》。
第179章
好友消息发完, 陆悠悠切回了帮派频道。频道消息已经刷了满屏，各种疑问，各种焦躁。陆悠悠抬手，再一次地设置了全员禁言。
【帮派】幽烟一缕：几件事, 说完解禁。
【帮派】幽烟一缕：第一、我会死, 不用救。
【帮派】幽烟一缕：第二、云起堂没有白死的人, 无论是我、还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帮派】幽烟一缕：第三、敌对已开。三界八族, 没有谁能够对着我们叫嚣——我们敌人, 终将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代价！我想看到我们的敌人, 他们的血, 在他们的帮派驻地里开花；我想看到我们的敌人，他们的守护兽, 在我们的攻击下哀嚎；我想看到我们的敌人，他们的帮派成长度降低, 降低！
【帮派】幽烟一缕：这是帮战，无关个人, 我们为的, 是同一座云起堂！我们是兄弟姐妹，我们曾经并肩作战, 哪怕是现在, 我在这里, 你们在那里, 但是我们，依然肩并肩。我的血会浇灌在临仙镇的地面上，但是云起堂的兄弟姐妹们, 你们——可以让我看到血色升起, 可以让我看到巨兽伏地, 可以让我听到“云起堂”三个字，在三界的朗朗晴空下荡气回肠吗？可以吗？可以吗！
禁言再一次打开。
帮里的消息再一次刷起来，留守把自己的发言设置成了鲜红的粗字，在一众消息里显眼得刺目：
【帮派】留守：可以，可以！为了幽幽，为了云起堂！
“为了幽幽，为了云起堂！”同样的消息跟着刷出。留守继续用着红字：
【帮派】留守：各队组队。依照上次驻地战分组阵型，队伍人员不齐的到我这里报备，报备过程中动作不要停，加状态，取药换装备，各位——为了幽幽，为了云起堂！
“为了幽幽，为了云起堂！”
“为了幽幽，为了云起堂！”
帮派频道里发言终于统一起来了，群情激奋。云起堂的成员，大多是热血少年，缺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组织，现在有人牵头，号令一出，再不是群龙无首，瞬息间，昂扬的斗志被激发，热血澎湃激涌。
帮派频道里消息刷得陆悠悠都心潮激荡起来。
“啪啪啪”，楼下大堂里，金戈铁马鼓起了掌。“倒是低估了，幽烟一缕的口才居然这么好。宣战檄文吗？还是围魏救赵啊？”他“啧啧啧”的，“你几句话，我这边就要分大半的人手回去守帮了呢。”
“挑拨关系啊？”陆悠悠学着他的语气，也“啧啧”了两声，“还是忽然间地发现了难题被扔到了你那儿了呢？众神之巅围猎幽烟一缕，结果帮派守护兽被杀，又或者是众神之巅围猎幽烟一缕，结果幽烟一缕逃脱……这两个标题，你大概都不想看到吧？”
“这两个标题都不会出现。你很聪明，你转换了战场，但是你忘了一件事，短兵相接的时候，实力才是王道。”金戈铁马微笑，“你们有那个实力吗？”
“不管我们有没有那个实力——”陆悠悠也笑，铁签子上还有最后一块肉，她叼住了撕下来，鼓起一边的脸颊嚼着，空了的签子就一顿一顿地敲在扶拦上，“你原来的打算都落实不下去了。”
“确实。”金戈铁马没反驳，“有点可惜啊。”他看起来像是真的觉得很可惜，摇着头，但下一刻，笑容又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不过玩一会儿的时间还是有的。”话音落，他抬起手，挥了挥。
“姐姐——”陆悠悠听到了“幽幽”的声音。
她的大管事被人推搡着，从廊下踉跄着跌了出来，站在二楼的廊道上，廊下是视觉盲点，之前她一直没能看到，现在看清楚了，“幽幽”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刀锋雪亮，已经在她的肌肤上拉出了一道血口。
“听说NPC是有忠诚度的，还听说，有些特有的NPC死了的话，不会复活。”金戈铁马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边上只若初见马上帮他取了只茶杯过来，还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的热气袅袅，金戈铁马缓缓地执起了那杯茶，“不想以后没有大管事的话，下来。”
“姐姐，别管我！”幽幽又大喊。可声音很快就断了。陆悠悠看到她被重重地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失去平衡，被掼到了地下。
虽然是个NPC，但是是自己千辛万苦救出来的，又是跟着她一路从一间小小的奶茶铺子做到了现在临仙镇这样的规模，这么些日子，早就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特有NPC会消失，只是个说法，谁也没有经历过，但陆悠悠不敢赌，只要想想以后打开店铺管理界面，再也看不到“幽幽”的身影……她就觉得心里头有股子气憋在了那里。
“下来”，对方的要求不会这么简单，但现在，她只能下去。
陆悠悠抬步，沿着二楼廊道往外在，有楼梯，她踩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下。头顶上“嗖嗖”声响，飞在半空中的仙族绕到了她的后边，把整个二楼都给占满了。后路被封死，她连跳窗户的可能也没了。
继续走。楼梯口的人分开了一条道，让她过去。
道路直通，金戈铁马在那一端。他没有喊停，只能继续走。一路走到了他坐着的那张桌子前，陆悠悠停了下来。
“很好，现在我要你的‘华’。”离得近了，能看到金戈铁马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神采，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兴奋或者期待了，里边转动着的是陆悠悠看不懂的东西，一种让她感觉到恶心的东西。
“滴滴”，好友信息跳动：
【好友】留守：别给他！
陆悠悠眼神轻扫，扫过了界面上闪动着的好友对话框，没有停留。“我给你‘华’，你让她走？”她问。
“杀NPC引天谴，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做那样的事。”金戈铁马抬抬下巴，“东西上桌，人就走。”
“夺——”，一对峨眉刺插到了木桌上，玉质光华闪耀，整个屋子都因此亮堂了几分。
好友框里留守大喊：
【好友】留守：幽幽！
“人可以走了吗？”陆悠悠冷声问。
“等。”金戈铁马没有看峨眉刺，他那让人恶心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陆悠悠的脸上移开过，那目光中有探究，更多的是饶有兴致，他似乎在看着一个落入掌控的猎物，一点儿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像是发布命令一样地，说，“等六十秒。”
全服第一把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把可成长武器就立在桌上，满屋子的玩家都注目了，光芒在闪，时间在过，六十秒钟走完之后，这样离身的东西就将解除“拥有”状态，成为无主的装备。
【好友】留守：幽幽……
陆悠悠终于把目光移了过去：
【好友】幽烟一缕：火/药发下去了？
【好友】留守：是，发下去了。队伍重新分配完了，正在集结，先头部队已经在往他们的驻地赶了。
【好友】幽烟一缕：好！对面已经得到消息，要小心他们驻地里已经安排下人。但是他们现在大批人马在我这里，还没有动，应该是自信解决完了我这里，还有时间赶回去。所以，第一波，先集中力量清他们驻地里的人，第二步，大部队佯攻守护兽，你和你挑出来的人，守传送点。
【好友】留守：好。可幽幽，你的华……
【好友】幽烟一缕：身外物。现在，时间更重要。
【好友】留守：明白了，幽幽。我们不会让你白白掉了华的，就算掉了，我们也一定帮你抢回来！
好友框没再闪动，陆悠悠相信她的背后，小伙伴们都正在行动。
“叮——”，系统提示响：
【系统】少侠幽烟一缕，您的装备“华”处于离身状态，请注意，十秒后，您将会失去“华”的拥有权。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数字开始跳红，周边的玩家群里一阵耸动，坐在金戈铁马边上的只若初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下意识地往身边看了看，金戈铁马拍了拍她的手：“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马上就是你的了。”
“叮——”，系统提示音再起。
不用看，陆悠悠也知道，是在提醒她“华”不再是她的了。桌上的峨眉刺像是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它忽然间地玉色黯淡，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从插着的状态倒了下来，“嗒”地一声，坠落在桌面上。
只若初见的手不受控制地往前探了探。很快，她就被金戈铁马拉住了。“不着急，游戏还没结束。问你再借一会儿？”金戈铁马的声音很温柔，语气却是不容辩驳，只若初见肉眼可见地一僵，头一低，听话地坐了回去。
“你很特别，比我想得还要特别。”金戈铁马看着陆悠悠，缓缓伸出手，替代只若初见握住了桌上的峨眉刺，“夺”的一声，又插了回去，“给你个机会，一会儿动手，如果你拿得回去，就还是你的。”
这是当游戏来玩了？恶心，很恶心。陆悠悠一垂眸：“我的人呢？”
“放，当然放。”金戈铁马又挥了挥手。
压着幽幽的人松开了刀，幽幽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姐姐——”她眼眶里含了满眶的泪，但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走。”陆悠悠知道自己不能动，只摆了摆头示意，“回家园里去。”
家园里没有邀请外人进不去，那里就是安全的。
高智能NPC是有思考能力的，幽幽显然是听懂了，她咬着嘴唇，现在的局面，她留下只会是累赘，她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陆悠悠看到她朝自己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扭头，往外边走了过去。
围在大堂里的人再次让开了一条路。
幽幽一路往前。从她的位置到大门，几十步的距离，她走得不快，就像是知道陆悠悠——她的这个“姐姐”——需要时间一样。可再长的路，也终究是要走到头的。大门两边执着斧头的人微微地退了一步，幽幽的手推在了雕花的门扇上。
忽然，“嗖”的一声。
陆悠悠心头重重地一跳。
可来不及了，一支箭从二楼的方向射出来，带起的风掠过了她的头发，她伸出了手，可是抓不到，那箭就像是从她的指尖穿过去的一样，直直地，直直地穿透了幽幽的后心。
“动手！”陆悠悠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听到了他把茶杯摔到地上的声音。
“快走快走。”她听到了二楼，陌生的人在喊着什么，有瞬移符的光效闪起。她知道，那是杀了NPC的人，要远离这里，把来执行天谴的或是黑白无常、或是天牢校尉、或是托塔天王给远远带开。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该站着不动的，可她的心脏在咚咚地跳，她的眼睛里全都是红色，鲜红鲜红的血，从幽幽的衣服里渗出来，染透了她整张后背，幽幽没有倒下去，她整个人，被那支箭钉在了大门上。
风声近。
有人拿着武器劈向了她。
陆悠悠的血忽然地就冲上了头顶，她一声不吭，一脚踢在了身前的木桌上。方桌飞空，“夺夺”，好几道劈砍落在了上面。
“别用技能！”她又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我要看到她被一刀一刀砍死。”
技能准备的光效暗下去，陆悠悠的视野里，全都是挥舞起来的武器带起的光华。但是，好友对话框也在闪动，留守在给她发消息：
【好友】留守：全员抵达，开战，已开战！
陆悠悠眼睛里看到好友信息的时候, 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原本在她面前的桌子飞在半空，她的人就钻到了桌子底下。四下里都是惊呼喊叫，金戈铁马和只若初见都在往后退，他们座下的椅子被带倒了, 再远些, 一堆衣袂翻飞, 有人在往这边冲, 也有人拉开了弓。
别用技能, 金戈铁马是这样说的, 他说, 他要看着她被一刀一刀砍死……
这是机会。
陆悠悠沉身，一掌抓住了一条桌腿, 斜向四十五度掀起。方桌桌面倾倒，“夺夺”, 又是一连串的砍击声。另一边，有人攻过来了, 陆悠悠缩身, 手往下带，“啪啪啪”, 这边的攻击砍在了桌角上。她手起刀落——“华”被交出去了, 她现在手里是背包里常带的备用武器, 一把60级的匕首, 副本掉落，算不上精品，但伤人足够了——匕首刃尖在桌底露出的几只脚掌上绕踝划过, “啊——”, 惨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陆悠悠一刻没停, 抬脚一脚踹在了桌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