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云栀会来，也是她拜托应碎的。
“奶奶好，您可以叫我阿栀。冒昧过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云栀今天特地画了一个淡妆，浑身透着知性优雅的美。
吴月看向云栀的目光都是亮的，慈眉善目十分温和，“打扰什么啊，我年纪大了，老头子又一心钓鱼，平时我都没个人陪着说话。你以后有空常来玩，奶奶欢迎得很。”
吴月自动屏蔽了平时一起出去旅游、聊天的老朋友们。
她又问，“你和岑野是朋友啊？”
“是。以前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云栀点头。
“以前的同桌？那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吴月的眼睛更亮了，身体前倾地问她，“那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了啊？”
云栀淡笑，“还没有呢，奶奶。”
“哎呦，没有男朋友好啊，没有男朋友好。”
应碎眼里含笑看了一眼云栀，这是轻轻松松地把奶奶拿下了。她心里又骂岑野真不是个东西，感情这种事还要女生来主动。
“岑野这孩子也没有对象呢，我这个心里愁得啊，家里这代就他一个人，这孩子看着脾气臭，但是人很好的啊，功勋什么拿了一堆，对我们也孝顺。”
“哦对了，他姓岑，是因为他因为一些事走丢了，后来才回季家。我们念及他养父母照料他长大，养育之恩不能忘。但是以后季家还是要他姑姑和他继承的。他以后生活条件绝对不会差的。”
吴月像是在推销一样，生怕岑野哪点不让人满意。
院子的门打开，岑野穿着一身黑色的夹克，背脊宽阔，身姿挺拔。他朝着院子里走进来。
今天要去医院复查，奶奶让他接她一起去，不然她不放心。
岑野一眼就看到了云栀。
他的眼波微动。她怎么会在这里？
岑野朝着她们走过去。
“来了？”吴月拉着岑野在空的椅子坐下。
“嗯，奶奶。”
他又看向云栀，“你怎么来了？”
云栀扫了一眼应碎。应碎get到她的意思，“我今天来看奶奶，正好阿栀没什么事，就带她一起来了。”
她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朝着岑野丢，和他说话不客气，“瞧你这话问的，不欢迎啊？”
岑野接过橘子，放在了桌上，“没有不欢迎。”
说完又看了一眼云栀。
吴月见自己的孙子眼神都快离不开阿栀这姑娘了，心里面还挺高兴。
“奶奶，我们得走了。”岑野对吴月说，“或者您在这和她们聊天，我自己去就行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岑野故意没说清楚自己是要去医院的事情。
吴月最受不了他这话，拍了一下岑野，声音有点气，也忘了之前岑野的叮嘱，“没什么问题没什么问题的，你嘴上总是这几句，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啊。那么重的伤，九死一生的事不是过家家！”
云栀这时候见缝插针，“是要去医院复查吗？奶奶，我正好要去趟医院，要不我陪他去吧。这外面这么冷，您就在家里休息休息。”
应碎顺势接上话，“对啊。奶奶，我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陪我呗。阿栀做事可细心了，你要是不放心，回来了让她给你报告一遍。”
吴月一拍手，“好啊！你这臭小子还说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你自己不都和阿栀说了？”
岑野：“……”
得，话都被你们说完了。
吴月拉着云栀的手，“阿栀，那就麻烦你了噢。”
云栀点头，“放心吧，我会全程盯着他的。”
说完，云栀站起来，和岑野两个人往外走。
吴月看着两个人般配的身影，拉着应碎的手，“我的好遂遂，你告诉奶奶，岑野这小子和阿栀是不是有点什么呀？”
应碎弯着眼睛笑，“奶奶，这事你得问岑野，问我是问不出来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就告诉奶奶吧。”
“这橘子真好吃！”应碎一个劲笑，换话题。
吴月：“……”
她见套不出话，叹气，“哎，真羡慕陆家那小子，这么年纪轻轻就把你这么好的姑娘抢到手了。”
“我们家这傻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应碎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心想——
你家这傻小子可不是不开窍啊。
“你说你正好要去医院是怎么回事？”\10 岑野看向云栀, 问她。
云栀眼皮跳了一下，“我……我有点感冒，正好去配点药。”说着还意思了一下吸了吸鼻子。
岑野轻睨了一眼云栀, 对上她那双清亮干净的眼, 浓密的睫毛微阖，沉声问, “真感冒了？”
“真的啊, 我骗你干嘛？”
岑野收回视线, “天气冷，平时多穿点衣服。”
“好，知道了。”云栀抽出安全带, 系好。
岑野去的医院不远，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云栀在路上看手机, 小郑选了一些简历给她发过来, 云栀正好没什么事做，一份一份扫着简历。
小郑又发了条语音：【我觉得这个林既很不错哎, 长得挺帅啊，看上去身材也好。而且摄影履历很丰富。云姐, 你考不考虑？】
云栀和岑野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发消息收消息就没什么避讳的, 现在也是下意识地点了语音播放。
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
小郑的声音一出，岑野就瞥向云栀。
云栀感受到边上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 对上他耐人寻味的视线以后，下意识开口解释，“小郑在给我找助理。”
“嗯, 我又没说是在找男模。”岑野淡淡转回头, “你们人事找助理都是看颜值的吗？看上去很不专业。”
“……”云栀反驳，“能力出色又能让人赏心悦目的话, 有何不可？”
岑野嗤笑了一声，“赏心悦目的男人容易不老实，懂？”
“你是说你自己不老实吗？”云栀继续反驳。
“……你是说我赏心悦目咯？”
“客观来讲，是的。”
“……”
绿灯亮起，岑野呼出一口浊气，单手打了方向盘左转。现在真是说不过她了。
云栀把岑野的表情和动作收入眼底，补了一句，“单手打方向盘耍帅，看上去就不是个老实的。”
轻柔的嗓音说着带怼的话，听上去还怪可爱的。
岑野嘴角不自觉勾起。
只是这愉悦的心情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云栀的电话响起来了，是谢恪青打来的。
云栀接了电话。
“恪青哥。”
岑野听到这声称呼，嘴角瞬间压了下去，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收紧。
“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想邀请你一起去看一场摄影展，是钟无先生的。”
“钟无的？”云栀惊讶，“他什么时候开的摄影展？”
钟无是业界有名的摄影师，当年一副《黑白》的摄影作品受到无数赞誉，一举成名。他独特的构图和摄影角度也受到许多新生摄影师的学习和模仿。
“这次摄影展不对公众开放，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本来是打算和朋友一起去的，但他对摄影不感兴趣，这不就想到你了……所以，我能有幸请云大摄影师一起去吗？”
“下午几点啊？”云栀还是有点心动的。
“下午一点开放。”
“一点……我可能不一定能赶得及。”
“没事的，如果你有时间就打我电话就行了，我可以去接你。”
“不用麻烦恪青哥了，如果我赶得急去的话给你打电话，到时候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嗯。”
云栀挂了电话，点开微信里谢恪青发来的两张蓝色邀请函。
她还是挺想去的，不过位置有点远，在城西，过去的话开车就要五十多分钟。
“你那青梅竹马邀请你看摄影展？”岑野问。
“什么青梅竹马？”
岑野声音散漫，“你那恪青哥啊。小时候就认识了，不就是青梅竹马。”
语气不自觉地流露酸味。
云栀：“……”
“要去的话就去吧。我可以现在先送你过去，医院我自己去就行了。”岑野视线盯着前方路况。
他刚刚听他们打电话，能从云栀的语气中听出她挺想去的。他以前就听云栀说过很多遍，钟无是她最崇拜的一个摄影师。
“不着急，下午一点才开展的。我跟你先去医院。”
“哦。”岑野停顿了一会，喊她名字，“云栀。”
“怎么了？”
“如果我复查很慢，但是你的展要开始了，你会去看展吗？”
云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展以后还会有的。我都答应奶奶要盯着你了，当然会陪着你复查。”
云栀觉得这根本不算是个问题。
岑野微眯眼，语气状似随意，“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拖累你啊？毕竟那可是你最喜欢的一个摄影师。”
云栀转头看向开车的岑野。
他好像在问这个问题，但又好像在通过这个问题试探着什么。
云栀认真回答他，“不会。”
“岑野，比起摄影展，你重要得多。”
岑野听到云栀的话，眼波跳动。
“毕竟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说对吧？”
岑野薄削的唇轻扯了一下, 没再说话。
车停在停车位，岑野和云栀走进医院。是一家全国很有名的公立医院。
“先给你挂个号？”岑野问。
“不用了，我想了想我还是打算靠自己的免疫力来抵抗感冒, 就别浪费一个号了。”云栀眼观鼻鼻观心。
岑野：“……”
行吧。她这谎撒确实很容易让人看出来。
今天医院人有点多。
云栀和岑野站在电梯前面, 等着电梯。
云栀盯着电梯提示的数字从-2跳到-1，再跳到1。电梯门打开, 里面快要站满人了。
岑野和云栀往里面走。
岑野的身型宽大, 将云栀和身后的人群隔开。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几乎要贴着了。岑野低着眼，视线落在她的头顶。云栀的发质很好，很柔顺, 从来不会打结，以前他很喜欢在抱她的时候有事没事揪几缕绕在指尖玩。
想到从前她被他揪头发的羞赧模样, 灵动又纯真, 岑野淡笑了一声，眼底不自知地浮出笑意。
两个人的距离这么近, 云栀自然也感受到头顶从桑间发出的一声笑和那不可忽视的气息，竟然觉得被他气息沾染过的地方有些发麻。
电梯停在了3楼。
“让一下, 谢谢。”后面的人要出来, 岑野十分自然地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她往边上站，手还不忘虚挡一下, 避免碰撞她。
这样的动作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是刻入神经的本能，时间也磨洗不掉。
但岑野的手碰到云栀肩膀的那一刻, 云栀却愣怔了一下。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高三那年运动会。
云栀被分配到第一天下午检录的工作。不过其实她并不想在那个时间去, 因为那天下午岑野有个短跑比赛，之前她说了会给他加油的。
可自己的检录位置和他跑步的位置相隔甚远。
她暂时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站在操场边，就有点走神了。下午开始得早，进程快，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比完了吧。
她有点失落。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恰好有一个同学拿了跳远的第一名，周围哄着好多人，大家都比较激动，朝着她的方向走，互相打闹。
差点就要撞上她了。
在撞上她之前，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边上带。
“发什么呆呢同桌？”
声音透着些戏谑，话微扬起的慵懒调儿和那道独特干净的嗓音让云栀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岑野。
他带着他的金牌来找她。
后来啊，大学在一起以后，所有人多的地方，他都习惯性护着她。无论是傍晚人潮拥挤的美食街、还是众人看日出的金色沙滩。
岑野也意识到自己做的动作太顺手了，他指骨僵了一下，放下搭在她肩膀的手。
“不好意思啊。”他略显沉闷的声音在云栀耳边响起。
“没事。”
电梯终于停在6楼，云栀和岑野走出去。
岑野做了一系列检查。
中午医院不看病，云栀陪岑野做完了检查以后就去吃了一顿饭。下午一点半以后取了各种报告给医生看。
检查下来情况都顺利，医生夸岑野恢复得好。云栀走出医院的时候眉眼都更舒展了。
两人重新坐回车上。应碎现在还在吴月那，云栀把岑野的报告拍给应碎，让她给奶奶看。
岑野见她拍照的动作，“真做我奶奶的监工啊？”
“那当然。”
岑野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时间，14:37。
“你下午要看的那个展几点结束？来得及的话……送你过去。”岑野问道。
“四点啊，”云栀没想到岑野还惦记着那个摄影展，回答他，“不过我下次有机会再去吧，去那路程太远了，今天应该来不及去了，我已经和恪青哥说过了。”
“好吧。”岑野听到云栀的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错过了她很心动的摄影展，有些愧疚。但她不和谢恪青一起看展……
心底又隐秘而自私地升起一些窃喜的小烟花。
吴月应该是收到云栀发给应碎的报告了，她一个电话打给岑野。
岑野点了车载显示屏上的接听。
吴月：“乖孙～”
岑野：“……奶奶，您说话正常点。”
一边的云栀低着头忍笑，但实在是控制不住这上扬的嘴角。谁能想到严肃凛然的岑队，也要被这么叫一声乖孙。
岑野瞥了一眼云栀，无奈收回视线。
吴月：“阿栀还在不在你身边啊？”
岑野：“在的。”
吴月：“那你们一起过来吃晚饭，我已经叫人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你问问阿栀，她有什么想吃的，我马上去添。”
云栀开口，“奶奶，不用这么麻烦，我都吃的。”
吴月听到云栀的声音，“阿栀也在听电话呢，那真是太好了。你们路上开慢点，等你们回来啊。”
岑野回答：“知道了奶奶，在回来了。”
电话挂了以后，岑野对云栀说：“你要是有事的话我可以直接送你回去，奶奶那边我可以……”
话未说完，云栀打断，“怎么了，不欢迎我吗？”
“……当然没有。”
云栀和岑野回到季家。应碎晚上有点事，和他们一起坐了一会先离开了。
云栀被吴月拉着去后花园赏腊梅，岑野则是被吴月差遣去叫他爷爷季坤从钓鱼场回来。
黄色的腊梅点缀枝头，不畏严寒，为萧瑟的冬季带来了独有的生机与浪漫。
“这腊梅花真香。”云栀凑近闻。
吴月笑眯眯地看向云栀。
“是啊，梅花香自苦寒来。”吴月也看向这开放的梅花，“我们阿野也是一样。”
云栀看向吴月。
吴月拉着云栀在一边的石凳坐下。
“阿野爸妈都是警察，牺牲在边南。当年我劝说他们不要再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了，可他们却依旧固执。直到阿野出生后的一年，两个人离世。”
吴月拍了拍云栀的手，“当年阿野本该被送回宜北，却在途中被人抱走。好在后来阴差阳错还是回了宜北被人领养。”
“他养父母对他呢，说好也不好。你和他是高中同学，肯定也知道他过去那脾性，无人管教。好在季家把他找回来了……”
“我带他去给他父母扫墓的时候啊，”吴月抬手，比划着，声音苍哑，“我就看着这比我高那么多的男孩啊，红着眼眶掉了眼泪。”
“我当时真是又心疼，又感谢上苍，让他回到季家。其实他这份工作我一开始也是不太赞成的，毕竟很危险……他姑妈是丁克，他相当于是季家这一代唯一的血脉……”
“奶奶……”云栀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被吴月阻止。
“阿栀啊，奶奶和他爷爷呢，年纪都大了，陪不了他太久的。所以我总想着让他能有个好的归宿，能有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家。”
“这季家虽说是他家，但空白了二十年，对他来说总归还是陌生的。但由他和他爱人亲手建起的家，一定会给他更好的归属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