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之前遇到北羌溃逃余部时一样,一个走位漂移,拦在他们面前?吓退他们,让他们把人乖乖交出来!”
韩信直接否决:“上次驭使的是四尊高三丈的钢铁神兽,眼下仅一尊,高只一丈,又似是厢体马车一般,恐不足以吓退对方。”
先前的钢铁神兽高大无匹,有人形法相,更具威慑力。
“即便初时惊异,稍缓片刻,就会觉得是神异些的‘马车’,恐怕非但不能吓退,还会激起贪欲。”
周邈只是病急乱投医,其实也心知肚明。
就像当初的乌孙昆弥,知晓他大秦仙使的身份,反而专门来掳掠挟持他。
如今要说东胡不知大秦有仙使,是绝无可能的。
以东胡的行径,贪心不足,或许也存着和曾经乌孙一样的心思。
好嘛,这会儿冲出去,说不定直接是送货上门。
韩信也知道,以仙使性情,绝无可能见死不救。
那便要想些办法了
“也不难。”韩信很快又道,“渔阳郡治所渔阳县太远,求援不及。可先就近去往一县城,令县尉带兵来援。”
周邈:“可渔阳太远,最近的县城却也不近啊,等援兵赶到至少也要一天了,这些胡人早就遁入了茫茫草原”
要不胡夷之患如癣疥之疾,难以断根呢,来去无影,根本抓不住啊!
莽上去刚不赢,可能还要羊入虎口。找援兵来不及,等你人到了对方早就跑没影儿了!
实在可恨!
项籍一整个暴躁:“干脆冲上去,趁他们惊骇之时,抢了俘虏就跑!”
对此莽撞之举,英布坚决反对:“下去抢人,恐怕是有去无回。”
“而且那些俘虏有三十余个,加上我们,神兽如何能装得下?”
“莽夫之言,可闭嘴罢!”韩信更是直接,狠怼项籍。
韩信继续被打断的话,“求援附近县城,是为收尾善后,接应、安置被俘虏黔首,不为冲锋陷阵。”
周邈闻言,没再打断。
虽然谋圣张良没跟来,但眼前可是兵仙崽啊!或许他有办法呢?
也就是这次因为途经地方多在大秦境内,又轻装简从,没带炸.药包,否则高低将他们炸上天!
韩信转而问:“如今天色虽才日跌时分,还有近两个时辰才天黑,但仙使想想附近地形,他们最可能在哪里驻扎过夜?”
规划的长城东段路线,基本与东北段驰道相走向相同。
因此不说本就看过‘九州秘藏’,就是走了这么多趟,他也早已对附近地形了如指掌。
“如今冬十月的气候,夜里驻扎,应当尽可能在背风处……最可能在往西北八里外的小山坳里!”
观胡人撤退方向,牵着俘虏限制的速度,以及天色早晚,还有附近地形,最可能在那处小山坳里!
虽然四个小时,不可能只走八里路,但再往西北去,天黑之前就都是无遮无挡的地界了。
冬季吹西北风,那个小山坳能稍挡一挡高纬吹来的寒风。
“对,既然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便不必担心在明早之前,丢了他们的踪迹。”
“而在此之前,可驭使神兽去附近县城请
援。再在下半夜黎明前,神行至小山坳。”
黎明前,是人睡得最沉之时。
第二日,黎明。
月黑星稀。
请援返回的周邈,驾驶机器人来到小山坳外。
果然见到山坳中有火光闪烁,这是燃了篝火,用来驱逐狼群野兽。
“依计行事!”
车门打开,英布、项籍带了三名善潜行的武士,摸入山坳。
分作两队,一队潜入拴马的地方,割断缰绳。
一队摸到拴着俘虏的地方,割断麻绳。
期间有俘虏醒来,见来人穿着体态,又拿着好刀,皆不敢出声。
有那村中老者,见那精钢刀,便知是遇着了救援的贵人!
又连忙轻喝众人噤声。
英布便也轻声道:“暂且不动,稍后异响一起,便不顾一切,往山坳外跑。”
在旁望风的武士,此时靠近轻声道:“该撤了。”
虽然他们力争潜行无声,俘虏又视作牛马一般被扔在马厩处不远。
可也有守夜的胡人,即便黎明之前警觉下降,甚至有混沌瞌睡的,他们来时一路还割了好几颗头颅。
似乎还是引起了篝火后,帐前守夜的东胡士兵注意。
“尔等先聚做一堆,遮掩住麻绳!”英布最后叮嘱一句,赶紧猫腰撤出。
在往山坳口撤出途中,项籍与另两名武士也撤退前来会合。
英布借着昏暗夜色,只看见项籍身上有大片暗色!
“受伤了?”
项籍龇出一口白牙,“没有,我杀了一匹马!”
“有同类的死亡和血腥气,稍后异响一起,会更易惊逃。”
英布顾不上多说,回头一看,帐前守夜的士兵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正惊疑不定地往外查看。
“xu吁!”英布屈指含住,吹出一声尖利哨音!
“呜哇哇哇!”
“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
一时间,震天怪音划破黑夜!
这个小小的山坳,俨然是一个天然的回音壁、扩音器,混乱尖啸的怪音炸响、回荡,充斥双耳。
犹如妖魔鬼怪,冲阵而来!
而且那阴森尖利的混邪怪音,还游走不定,一时在东、一时在西,倏忽在北,刹那在南!
这犹如妖魔侵袭的震天魔音,霎时将深眠之中的胡人吵醒。
猝不及防间,耳膜震动、心脏鼓噪,惊骇欲死!
不止胡人,异响初起时,那些被俘虏的黔首也都吓得尖叫连连!
所幸老者一声厉喝:“异响已起,出逃之时已到!快走!”
呵斥着村人出逃时,途经马厩。
马儿也已惊得连连尥蹶子,因为马缰被割断,马儿有窜逃之势。
老者当机立断道:“青壮者,骑一匹马走!”
“剩下的马,扎伤马股!”
在周邈关了照明灯,指令机器人在山坳的三面山坡上全速游走,并和韩信、方岩、霞一起凑在‘麦克风’前,尖利怪叫时。
山坳里,已经乱成一团。
人逃马奔,篝火被撞倒踢散,帐篷被点燃,黑夜之中,恍如末日地狱。
而在混乱之中,英布、项籍和二十名武士重返山坳内。
黑暗之中,吹毛断发的精钢刀剑,无声收割着颗颗头颅!
随着更多人倒下,好似厉鬼收割人命,恐惧蔓延,混乱再次加剧。
周邈想起当初济水桥魇咒案时,天没亮正睡得沉呢,系统的警报突然响起,将他吓得心脏狂跳,整个人冷静全无!
也能想象到,山坳里那些胡人,如今是个什么慌乱惊骇的状况了。
天光大亮,尘埃落定。
三百胡人葬身山坳内,俘虏的黔首得救。
而周邈一方,一名武士重伤,十人伤不及性命。
给重伤武士用了止血药,仔细包扎过,令其静躺养伤,希望能挺过生死之关。其余伤者也都由旁人包扎妥帖。
“拜谢仙使救命之恩!”老者带领众人跪拜道谢。
一番道谢推辞,周邈说起:“看你们竟敢骑受惊的烈马,在此之前又想得到扎伤马腿,使惊马混乱更乱了,着实难得。”
老者回道:“仆等世代生于边境,早已见惯生死,阵前便能更冷静些。”
顿了顿,终究继续实话实说:“且仆等曾追随…故赵武安君,也曾杀过匈奴人,练出几分胆识。”
故赵武安君……那不就是李牧!
周邈猛地反应过来。
随即又只觉唏嘘。
“你们且结伴往家去罢,途中应当能遇到前来接应的县中士伍。”
第122章 长城不止是一道横山越岭的宏伟城墙,它还是一个立体的防御体
重新上路,在路过的下一个边境村镇,将重伤挺过来的武士放下养伤。
等到长城开工修建,举行开工暨赐福大典经过,周邈再来接回他。
继续向东,经过右北平郡、辽西郡,进入辽东郡,渡过马訾水(鸭绿江),向东南到达路线终点,最终返回。
后面的路程并非就是全程清静。
只是没再遇到超二百人的东胡贼兵,小股胡人劫掠一共遇见四次。
三次已经劫掠完毕,扬长而去。一次正巧碰上,英布和项籍率人援手,砍杀胡人,将他们永远留下肥沃大秦土地。
沿途颓倒、缺口的燕赵旧长城,拦不住胡人来去。
“长城的修建,是必要的。”
看了一路的胡人劫掠,周邈再次确认。
在长城沿线重要位置,建设关隘、城池,以边境重镇陈兵镇守。
只要兵备不曾废弛,将兵不曾懈怠,总能拦住胡夷南下劫掠。
“确实,再坚固的城墙,也拦不住胡夷的大举入侵,保不了中原千年安稳。但能拦截苍蝇似的小股胡夷劫掠,给边境黔首稍微安稳的家园,也便足矣。”
至于长城以北,可以出兵‘巡视’,可以采取羁縻政策,同时也可以用‘羊毛经济’制衡。
策略可以多管齐下,并非关起‘门’来就万事不管了。
但长城是最后的屏障,是保护中原不受劫掠的篱墙,是必要的。
冬十月末。
周邈从辽东走驰道,返回咸阳。
首先去章台宫,向始皇陛下汇报沿途见闻。
说起那场以二十余人,轻取三百胡人性命,解救三十几个大秦黔首的胜仗。
“……也算是另一个版本的‘四面楚歌’了。”
对韩信的谋略,嬴政深表赞赏:“善。”
韩信的兵仙之姿,也已初见端倪。
“此次出行,仙武侯、韩信与项籍,及众武士,皆有战功,当论功行赏。”
沿途以护卫仙使为重,也没割下首级、耳朵等战功信物,严格按照军功爵制论功是不能了。
嬴政并非吝啬的帝王,直接大方赏赐:“仙武侯赏金二十斤,
项籍‘簪袅’爵升一级,是为‘不更’。”
“韩信亦赐爵‘不更’。”
“众武士,皆爵升一级。”
以首级论功,一路斩杀劫掠的胡人数目,均摊到每个人身上,定然是不够升一级爵位的。
而韩信以计谋,灭三百劫掠胡人、救三十余黔首,直接赐爵‘不更’。再往上一级,便入‘大夫’级爵的门槛。
赏赐不可谓不厚。
“谢陛下重赏厚赐!”
英布、项籍、韩信,及一众武士皆是诚心拜谢。
一众人起身,一张高傲的脸韩信高傲地睨一眼旁边的项籍——
你项小籍先前得意洋洋,如今他一步便赶了上来。
同为‘不更’爵位,平起平坐了。
项籍:哼!他项籍必能率先升入‘大夫’级爵位!
韩信(高傲脸):来日自见分晓。
大秦幼生代将领之间的眉眼官司,看得殿中众人莞尔。
论功行赏过后,嬴政遣退道:“仙武侯率众退下罢。”
“臣等告退。”英布一众人等,行礼告退。
殿中只余老熟人知情者了,周邈感叹道:“说起来,那些黔首竟是李牧的部将及其后裔,难怪身处险境,也能很快镇定。”
虽李牧曾为敌将,殿中君臣却也敬佩。
闻言亦是感叹唏嘘。
又思及如今边境局势,东胡肆虐草原,恐是混乱将生。
在此即将开工修建长城的关头,当以边境安稳为先。
王贲开口道:“北疆广袤,蒙恬将军足以制衡西段的匈奴,至于东段的东胡,便分.身乏术了。”
虽与蒙恬同为武将,王贲倒不是争权。
王家如今已有王离率五万大军镇守西域,他无意再揽过抵御东胡之权。
李斯若有所思,立即转而问周邈:“仙使觉得,武宁候李左车,如何?”
李牧之孙,李左车?
殿中都是知情人,周邈也就直言道:“李左车的史料应当不多,我对其史料也不算了解。”
唯一有印象的,是在韩信的‘背水一战’之中,李左车劝陈馀坚壁清野、断绝粮道,陈馀不予采信,结局就
人尽皆知了——否则也就不会有背水一战这个成语流传。
那这样看来:“唯一能确定的,应当不是一个蠢人,或许还有聪明才智。”
得到确定,李斯回身,向上首的嬴政建言:“臣建言,或可令武宁候李左车,领兵前往代郡、上谷与渔阳郡一带,防御东胡。”
李斯自然不是仅凭周邈一句断言,便举荐李左车。
事实上,李左车作为李牧之孙,被作为赵国后裔赐封为武宁候,居于咸阳。大秦君臣从其平日言行,已对他有所了解。
——毫无疑问,居于咸阳的六国后裔是被监视着的。
李斯需要确定的是,李左车在历史上是否正面。
万一他们看走眼,其实李左车是个大愚若智的蠢人,或是大凶大恶的恶人呢?
“天下皆知,故赵亏欠武安君李牧,李左车作为李牧之孙,对故赵只有仇恨,而无追思怀念,因此李左车可信。”
两三年的观察(监视),也已证明了这一点。
与张良追念故国不同,李左车是闻故赵便嗤鼻愤恨。
“李左车承李牧遗泽,在代地一带,更易令军民同心,组织防御东胡。”
至于担心李左车一呼百应,在赵地反了大秦?
若真无那点自信与心胸,但凡有疑便弃之,那这天下也无几人可用了。
毕竟李斯都是楚地人,硬要捏造疑点,那他也不可重用了。
而且以如今的大秦,驰道畅通八方,军队数日可达郡县。
天下黔首皆信仰、爱戴仙使,天下士人因科举尽数归心大秦。
若还叫李左车拥兵自立,反了咸阳,那大秦真就是气数已尽。
他们也别在这儿费劲巴力地拯救大秦了,直接坐等灭亡吧!
殿中君臣对此已有共识,李斯甚至都不曾赘述。
萧何最初虽为秦吏,却生活在楚地。
更知另一层深意:“大秦封侯于六国后裔,大力安抚了六国遗民。然若开始重用六国后裔,想来六国故地之人也能彻底放心了。”
“六国后裔中,文已有智武侯张良,武再加一个李左车又何妨?”
李左车又不同于张良,他是领兵的武将。
始皇帝都敢叫六国后裔领兵镇守故地了,对六国遗民哪还有区别对待!
如此,天下才算彻底熔炼成一块铁板。
天下皆是大秦黔首,再无六国遗民之分。
萧何:“亦能令天下之人,知始皇帝陛下胸襟博大,知人善用。”
周邈跟着一想,还真是!
而且如今的大秦,不比三年前,可说江山已经稳固。
现在的大秦,有了重用六国后裔的底气!
何况这人是李左车,不是项梁。
项梁不能放回楚地,但李左车可以放回赵地!
李左车别说反秦复赵,就是赵国还在,说不定都得叛赵投秦。
“二位议是。”嬴政显然也认同。
“午后再宣武宁候觐见,届时令其领兵三万,前往代郡、上谷郡一带,防御东胡。”
蒙恬领兵十万却匈奴,李左车领兵三万御东胡,是否不公?
一则是蒙恬要进军草原,拉开防线,而李左车主要是御守代地。
二则也是考察其才干,是否能发动当地黔首,使军民一心御敌。
若能,那便可以放心任用了。
若不能,还出些纰漏,那便是才干不足,也好尽早撤换。
“陛下英明!”
李左车之事就此定下,暂且放置一边。
接着当重回修建长城的主题。
但嬴政见周邈疲惫神态,只道:“归来日期比预计早上两日,时间大有富余,今日便先回去歇息吧。”
“明日朝议散后,再商议部署新任务也来得及。”
“那行!容我先歇上一天!”
周邈也确实累着了。
此去勘探近一月,清早出发,一路上还要提神注意东胡人踪迹,生怕送货上门,同时又要救援被劫掠的村落。
晚上歇息时,还要熬夜抄录勘探机器人的勘探数据,最终汇总成‘九州密藏·长城番外篇’。
这一趟差出的,真是心力交瘁!
回到六英宫。
唏哩呼噜吃过一顿丰盛夕食,又洗漱过。
往高床上一扑,棉被软枕,沾床就睡!
夜酣眠。
第二日一早。
周邈睁眼,精力满值!
方岩端来热水,侍候着穿衣洗漱。
出得内室,来到厅中,就见霞刚好放下最后一道清汤。
“仙使,请用朝食。”
周邈在桌旁坐下,“霞亲自下厨做的?”
霞的厨艺水平,堪比少府太官令的!甚至因为用餐者人少分量小,有时间精工细活,又心思活络常试新菜,显得厨艺更加高超!
外出勘探时霞虽也随行,但出门在外,到底不能全力施展厨艺。
回到六英宫,霞得以大展身手。
“正是,妾想着仙使长途疲累,恐口中寡淡,便亲自下厨做了些新鲜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