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何呈奕走出好远,魏锦心才后知后觉自榻上起身,跪伏下去,“恭送陛下!”
玉娇见状傻了眼,伸手想要去拦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何呈奕大摇大摆的出了殿中。
无人知,魏锦心现在是何种的如释重负。
果然,何呈奕对她没有半分心思,让她为后,果真是因为魏家之势,仅此而已。
此刻她的欢喜皆被她藏在眼中。
她垂着头,在旁人眼中,大婚之夜新郎弃之而去,这便是奇耻大辱,可唯她不这般觉得,甚至有些感激与庆幸。
“小姐,您怎么能让皇上就这么走了呢?”玉娇急的直拍大腿。
魏锦心虚脱一般自地上站起,转过身来面对床榻,“玉娇,你先出去吧,在外不要多嘴,更不要抱怨,过些日子我祖父若是进宫来,你也不要提及此事。”
“可是......”
“出去!”魏锦心不听她言,直声打断。
玉娇面色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脸色极其难看的大步出了殿中。
听到殿门声响,魏锦心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坐到榻上,自红袖口中将手伸出,手掌摊开,掌心早已血肉模糊。
疼的她落下泪来,“录源,我本以为我守不住了.......”
“录源......我害怕......”
......
何呈奕自朝霞殿出来,此景出乎齐林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自不敢多问一句,便随着何呈奕一路前行。
这方向,是去往华宵殿的,而华宵殿里,有秦葶在。
行这一路,何呈奕便在想,今日他大婚,独让人将秦葶留在那里,她心情会是怎样的?
会难过?会悲春伤秋?还是会掉眼泪?
倘若她在自己面前落泪,他可以考虑给她一个位份,只要她说一句软话,说他大婚她不开心,他可以在今日允她提过去一次。
阿剩也好,那破屋烂舍也好,只要是关于两个人的一切,怎样都好。
今日多饮几杯,也正是因得这几杯,淡淡的酒气散于身前,似能让他一直觉着不忍回顾的过去看起来没那么不堪。
自朝霞殿行往华宵殿的路不算远,他于夜中快步行至,自正殿入,一路行至偏殿角门停下。
齐林才要前去推门,便听着偏殿里传来两位姑娘的声音。
其中一个,不是小双,按规矩,小双这时辰不能留在宫里,早回去了。
何呈奕目光则落在齐林脸上,齐林立即会意,小声道:“回陛下,是行宫里新来了一个小宫女,与秦葶是旧识。”
何呈奕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他立于门口轻摆摆手,示意旁人退下。
齐林回身一甩手中拂尘,众随行宫人随着他无声退下。
“秦葶,你从前穿过嫁衣吗?”谷雨好奇问道。
谷雨是昨夜才从行宫入宫的,齐林的说法是,是沾了秦葶光。
下午小双随着冷长清回府,齐林见秦葶独自一人在偏殿,便好心将人带来,让两个人说说话,同时也教些规矩。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似白日她与小双说着话。
说起嫁衣,她倒是当真穿过一次,初入宫那日,当今皇后的,她曾试过,可这她哪里敢说,只摇头,“没有。”
“那你可有喜欢的小郎君?”一提喜欢的人,谷雨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秦葶苦笑一声,随后又摇头,十分干脆地说道:“不曾有过。”
“啊?这也没有,怎么会没有呢?”显然,谷雨不信。
门外的何呈奕此时铁青着脸,在她讲出这句的时候,眼色一下子暗下来,咬了后槽牙。
“真的没有,宫里都是公公,哪有小郎君。”秦葶低着头,两只手在身前互抠指甲。
她喜欢的小郎君,小傻子早就死了,不光死的干干净净,连皮都被人扒了,如今披着那层人皮的,也不是他。
“现在遇不到,说不定往后就能遇到了。”谷雨眼中含笑,对未来有所期。
瞧着她这副样子,秦葶不好再说什么。
旁人还有机会,可她还不晓得还会不会有,但她并未多言,而是十分配合地点头说道:“对,往后会遇到的。”
这些一字不落的入了门外人的耳。
几分酒意在前,眼下都剩下了怒。
明明他给过她机会了,明明已经给了她最大的纵容,可这人偏就不识好歹,还想着旁的小郎君。
她在期待什么?
这秦葶究竟在期待什么?
他一甩长袖大步出门去,比来时走的还要急,行走如风,回到正殿,将齐林吓了一跳,小声唤了句:“陛下。”
何呈奕展袍回到金椅上坐下,双目前视,却指着偏殿方向道:“将秦葶弄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给她安排旁的差事,朕眼皮子底下容不得这种闲人!”
齐林懂了,这是又生气了。
只好应下,“是。”
作者有话说:
第 47 章
齐林回到偏殿见到秦葶时, 她和谷雨两个已经歪在一起睡着了。
瞧她这般没心肺的样,齐林一时倒咬不准,这皇上到底喜欢她什么。
站在二人不远处轻咳一声, 两人随即惊醒,一见是齐林在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齐公公。”秦葶唤了一声。
仅扫了站在她一侧的谷雨一眼, 而后同秦葶道:“随我出来一下。”
自出了偏殿门口ᴶˢᴳᴮᴮ,齐林这才说道:“秦葶,明天一早你便去御膳房当差吧。”
“御膳房?”秦葶有些莫名。
“我多嘴问一句,方才你可是又惹陛下不悦了?”
“没有啊,今日一整日我都守在这偏殿,没出去过, 也没见过陛下。”
“那就奇怪了。”齐林越发想不通,按理说方才应是见过面的, 否则怎么能生那么大火气。
既然连面都没见着, 难不成是同自己生气?
不管怎么说,齐林算是弄清了,这边说着将人给弄到看不见的地方去,过个十天半月再想起来, 还得找。
折腾来折腾去, 也不能真将秦葶弄去不像样的地方当差,放在御膳房, 好歹也能露个面儿。
有了上回应杂司那事儿, 齐林已经将这位圣上品的明明白白。
素日里瞧看着倒是个正常人,也不怎就在秦葶身上犯邪。
“齐公公, 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 是陛下方才吩咐的, 我也不太清楚,”齐林一顿,斟酌片刻道,“秦葶啊,有些时候,服软,说几句好听的话,也不是那么难,宫里人人都是如此。”
“我这么说,你能懂吧?”
这话有深意,秦葶听懂了,夜里突然又闹起来,无非是那人又不知谁惹了她,跑到她身上撒气。
她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在他面前,去哪里都好。
......
夜半,冷长清受诏入宫,这不是第一次,可在新婚夜,便觉不妥。
他有这一招,本就在冷长清预料之内,只是没想到,竟然他在朝霞殿连一夜都待不住。
深夜,卷着风雪入了华宵殿中,远远便瞧着何呈奕黑着一张脸,这哪有半分新婚之喜色,反而照比平常还不如。
“臣冷长清见过陛下!”冷长清见礼。
随之何呈奕示意宫人给他搬来宽椅,他坐于一侧。
“听说前阵子你旧疾犯了,念你身子不好,一直没诏你入宫,今日朕大婚,白日也没来得及问,”上下打量椅上之人,似与寻常无异,“你身子可好些了?”
“回陛下,好多了,臣偶得一良方,用了见效甚快,听闻只要一直用上一年半载,即可除根。”
一提此事,对冷长清来说倒是喜事一桩。
“如此甚好,朕听人说了,是小双的方子,”一提到小双,又不免想起秦葶,冷笑一声,“想不到她还有些用处。”
“是,说起来,也要感谢陛下,若不是陛下将她放入我府中,只怕也不能这般歪打正着。”
“是你福大命大,跟她有何关系。”又是一阵阴阳。
瞧的出,今日他情绪不大对。
冷长清稍顿片刻,又道:“这个时辰叫臣过来,不知陛下是为何事?”
“朕觉着朝中老臣,有一股不大好的风气,普遍都是有事则避,正事时,能拿主意的数落不出几个,就好比先前主战主和一事,仅有三两人站出,还吵的不可开交,多数都是随声附和。”
“的确如此,其实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当初何成灼在位时,做了不少荒唐事,每每皆有大臣上书,群臣反对,可何成灼那般心性,哪里肯听,将反对之人该罚的罚,该贬的贬,久而久之,朝上便无人再敢轻易发声了。”
“这点朕已经想到了,”何呈奕端正身子,“所以朕打算在当初何成灼贬黜之臣当中,提拔几个可用的,在你看来,可有谁可担重任?”
略一思忖,冷长清则道:“说到此,臣还真有一人选,徐慎。”
“南州徐氏几代忠良,虽到徐慎这代稍显落寞,但此人刚正不阿,做事也是极其认真,当初他在京城为官时,其子徐琰行留在南州做官,他却没有靠自己在京中的关系将其子调入京中,自此可见,此人不是倚仗权势便投机取巧之人。”
“南州徐氏,”何呈奕轻喃两声,“朕有些印象,徐氏名声是不错,且先留意着,若徐氏当真可用,再调回京也不迟。”
“是。”冷长清应下。
说完了正事,冷长清抬眸观望着何呈奕的脸色,虽知有些话不当讲,可他仍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恕臣多嘴,今日是您大婚,新婚之夜您不在朝霞殿,此事若传出去,只怕魏家会多心。”
何呈奕才将茶盏拿在手中,里面的茶汤尚未及喝上一口,“宫闱之事,尤其是朕与皇后之事若是能传到宫外去,只能说明,有人该死。”
言外之意,他不怕有人传。
更不在乎魏家。
因为魏家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了。
原本皇后之位就是一场交易。
魏家也是心知肚明,更何况那位皇后。
“皇上所言极是,只是,现在天下未稳,也不好太拂了魏家面子,有些事还要过得去些。”
“朕心里有数,”何呈奕吹开茶盏中的浮叶,轻饮一口,“明日午时,朕会去朝霞殿陪皇后用午膳。”
听闻这般,冷长清才稍稍放心下来。
“话说起来,”何呈奕一顿,也是有意打断这个话题,不想谈论有关魏锦心的事,他抬眼道,“冷卿,你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娶位夫人了。”
倒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引到自己身上,提及此事,倒让冷长清显得有些局促,“臣一个人惯了,此事就暂时不想了。”
虽不乐意提及他的伤心事,可何呈奕仍是忍不住好奇,“你钟爱的那女子当真就那么好,让你这么多年都忘不了?宁可一直不娶?”
冷长清垂眸摇头,脸上的笑,是无奈,是苦意,“感情的事,说不通的,臣只是觉着,她不在了,便不想再娶别人,宁愿这辈子只守着她。”
“迂腐。”这便是何呈奕给冷长清的评价。
冷长清所言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这世上,他最不能理解的,便是为一个女子要死要活,守一辈子。
女人这东西,满街都是,环肥燕瘦,或明艳或清丽,就算一个不在,挑个相似七八分的也总不是难事。
......
何呈奕要来用午膳的事传到朝霞殿中,上下无一不惊喜,唯独魏锦心笑不起来。
她本以为,何呈奕就会这么一直晾着她,哪怕晾到她老她死都乐意,谁知第二日便来了。
玉娇在铜镜前为她梳妆,不光将魏锦心打扮的十分艳丽,就连她自己也添了几分俏色。
“这口脂太红了,换个颜色。”魏锦心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算满意。
“娘娘肤白,涂这颜色正好。”玉娇说道,“今日皇上过来,您妆容太素怎么能行。”
“他过来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用膳罢了。”
“何止用膳,”玉娇笑意更甚,“午膳过后,您还得将皇上留下来歇息才是,昨夜奴婢去打听了一下,昨夜皇上忙政事去了,还将冷长清冷大人诏入宫中。”
这番话惹的魏锦心侧目,她歪身过来,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瞧看着她,“皇上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玉娇,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命了不成?”
“奴婢这可是为了您好,免得让旁的人钻了空子。”
魏锦心用力沉叹一口气,将头上一支过于华丽的发簪拔下丢在一旁,“现在我这里是你做主了,让你随我入宫也当真是亏待你了,早知如此,我该当让你嫁去高门大户去做当家主母才是!”
见魏锦心语气不善,还是头一次用这么重的口气同她讲话,玉娇这才知晓害怕,忙跪下来,认错,“奴婢该死。”
“不要再去打听皇上的事,更不要从中插手我的事,宫里不比府里。管住自己的嘴,守好自己的心,免得灾祸秧身。”
“是,奴婢记下了。”
“时辰不早了,去外面候着吧,皇上应该快到了。”
......
仅为了何呈奕来这一场,朝霞殿上上下下准备齐全又妥当,自一早便命御膳房做了许多佳肴,其中两人是自府中带来的厨子,就是为了让圣上尝尝宫外的口味。
帝后见面,气氛略有尴尬,两个人皆将不熟写在脸上,一个不爱理,一个不爱迎。
生硬的寒暄两句,二人齐齐入席。
不多时,御膳房传菜入殿中,十几人井然有序端蝶而至,何呈奕目光随便一扫,在这群宫人之中,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见秦葶似个无处不在的游魂,正将一宽碟轻手轻脚摆在桌上,而后悄然退下。
何呈奕这才明白,让齐林给她安排了个旁的差事,这是给安排到了御膳房不说,还有意让她露了个面。
齐林待她倒真是照顾。
天知道秦葶这会儿多别扭,多不自在,她头垂着,一眼都不敢抬,仍能感受到那抹似箭的目光朝她投来。
魏锦心只顾垂着眼一言不发,反而是那身后站着的玉娇目光始终不离眼前那位年轻的帝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是落在一个小宫女身上,连玉娇也忍不住对她多瞧看两眼,虽低着头,但却瞧着似有几分姿色。
玉娇眸色微转,多了点心思。
见菜上齐,魏锦心才道:“ᴶˢᴳᴮᴮ今日都是一些特色菜,是臣妾自府里带来的厨子和御膳房的宫人一起做的,皇上尝尝如何。”
话落,齐林朝后一招手,命小太监上前试菜。
小太监才行上去,便听何呈奕指着秦葶所在方向道:“那边那个,过来试菜。”
皇上临时指派谁上前试菜也不是新鲜事,因此每每用膳前才会让许多宫人先候在一侧听命,由陛下或是管事差遣。
秦葶无奈,走上前去,隐隐觉着不对,感觉他是不是又要找茬儿。
身侧小太监取了一只干净的银碟,与一双银筷,于席桌里的一只玉盘中小夹了一筷子搁上,而后送到秦葶面前,秦葶接过,另取一双很筷将饭食递入口中,细嚼轻咽,见无异状,又将银蝶交于小太监另取旁菜。
下一道是生拌玉虾,小太监取了一只虾仁,而后蘸了碟边佐料搁于银碟,再次递到秦葶面前。
秦葶双手接过,见着这菜式很是别致,方才小太监也不知蘸的是什么佐料,绿黄的颜色看起来倒是清透,像之前一样将菜食送入口中,一入口,她便傻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道顺着鼻腔直冲脑顶,既凉又刺,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似整个面颊被摁在冰水之中,呛的她眼酸鼻酸,咳嗽两声。
下意识的想要捂住口鼻,却失手将手中银筷打落在地。
这般于御前失仪不是小事,众人一见,目光齐齐聚然,第一反应便是这饭食里或有人下毒,不免恐慌。
见状,何呈奕身子朝前,抬手拍于席案之上,手边酒盏被碰翻在地,满盏的果酒皆洒于脚下袍边。
他目光锁在秦葶脸上,也唯有此刻,他脸上有了难得一见的紧张,浓眉紧锁,欲言又止。
“这是怎么了?”一直漫不经心的的魏锦心第一时间自席上站起。
那股子冲脑之劲儿缓缓而过,秦葶方才意识到自己又做了蠢事一件,忙跪下来,“奴婢失仪,这菜太辣了......”
瞧着银碟中的残色,魏锦心这才稍缓心情,以防何呈奕多心,这才道:“这道菜是生拌玉虾,是得蘸着黄芥吃的,许是这小宫女从未吃过黄芥,初次用,的确是呛人。”
这出奇不意的一下的确是将秦葶呛个不轻,那递菜的小太监也是厉害,一只虾仁愣是蘸了许多。
何呈奕端坐席前,见着秦葶似是无状,心下稍缓,“都下去吧。”
秦葶这才自地上起身,退至一旁。
相似小说推荐
-
背刺太子后我死遁了(缠枝葡萄) [穿越重生] 《背刺太子后我死遁了》全集 作者:缠枝葡萄【完结】晋江VIP2024-04-02完结总书评数:6872 当前被收...
-
百花深处(姑娘别哭) [古装迷情] 《百花深处》全集 作者:姑娘别哭【完结】晋江VIP2024-03-20完结总书评数:5359 当前被收藏数:92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