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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白切黑夫君以后(鹿燃)


“哎,算了,我一个平头小民,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人物拜谢啊,”小双张着手,朝后退了两步,“大人,你若是真想谢我,就让我回家吧,我被带出来这么久都没个音信,怕是我叔叔和婶婶都急死了。”
“我保证,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小双举起三指指天,以作起誓。
若是从前,冷长清才不会理会她说什么,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算是对自己有恩,于是道:“小双姑娘,不是我不肯放你,面是陛下,没他首肯,我亦做不了这个主,”冷长清斟酌一下又言,“不如这样,我修一封书信,派人送到你家里去,同他们报个平安即是。”
原本也没对此事报什么希望,她这个脑袋现在还算不得是她自己的,谁知道哪天就被人杀了,若是能带个口信送往家里也是好事,总比干等着让叔叔婶婶急疯了要强上许多。
......
风雪渐停时,整日的大晴天,虽是阳光普照,但出门时站在雪地里,一张嘴脸前便是一大片的白雾。
外头雪光映的华宵殿内明亮异常,偶能听到宫人在外廊处扫雪之音。
殿中唯有秦葶一人,这阵子何呈奕似乎变的很忙,细算起来,已经几日未曾见过,他只要一忙起来便将秦葶抛到了脑后,唯有闲时才会来找秦葶的茬儿。
宫里御前的人做事亦有分寸,见着她虽空顶了个宫女的名头,可连齐林都不敢给她安排旁的活计,也就更加不敢寻她的麻烦。
她的境况又如在行宫时那般,闲人一个。
今日破天荒,何呈奕吩咐秦葶午时来华宵殿里替他整理书案,美名其曰她不识字,桌上的朝议之物不识得,能省去许多麻烦。
素日的相处中秦葶也觉出此人疑心甚重,可以说周围的人除了冷长清之外再无能近他三尺之人,但没想到竟连这层也会计较。
华宵殿是他的书房,平日处理政务或是面见朝臣皆在此处,既是秦葶亲得圣命,书房中的其余人亦见势避下,去外殿候着。
桌案上除了书,便是摞的高高的奏折,除了有些凌乱之外,还算干净,她小心摆放整齐,用细细的绒布擦拭桌案。
手底下连给何呈奕擦灰的绒布料子都要比她现在身上穿的这身要好。
日头这个时辰正好将她的身影打在桌案上,光影中她瞧见随着她身影一摇一晃的耳珰影。
自打先前何呈奕扯掉她的耳棍,过后又命人给她送来几套首饰,说是他在宫里见不得那般寒酸的东西,若是再敢带耳棍,就将她耳朵割掉。
待桌上收拾的差不多,她直起身来,抬手将鬓角处散落的碎发掖到耳后,指尖儿打到左耳的耳珰上,耳坠前后一摆,耳勾自耳洞中滑开,她只听见有细物落地之音,抬手摸上自己耳朵,发现耳珰掉了一只,一时却不知落到了何处。
围着桌案前后翻找一圈,就是不见它的影子,就连金椅上下都找了个遍,仍无所获。
最后目光一及桌案底下的角落里,它好死不死的躺在那里。
倒没想到能甩出那么远,秦葶理裙蹲下,钻进宽大的桌案底,伸手将那耳珰拾起。
东西才拿到手,便听着外殿有宫人ᴶˢᴳᴮᴮ请安之音,随之错落纷杂的脚步声传来,何呈奕大步入殿,身后身着几位朝臣,正因政事吵的不可开交。
一行人纷乱而至,朝这边行来,秦葶急着自桌案底钻出去,哪知越急越乱,今日盘的灵蛇髻,发髻正勾在桌底凹起的缝隙处,她这一动,扯的她头皮生疼。
抬手摸着自己发髻,乱发缠在一处,如何理都理不清,她急的直冒汗。外殿脚步声和吵架声越来越近,眼见着人都堵到了门口,若是此时出去,只怕是自己从桌案下钻出来的现形要被抓住,以何呈奕的针别儿心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这般乌龙,只怕又要找她算帐。
入宫前他可是说过,这是皇宫,不比行宫。
急中生智,干脆整个人又朝桌案里缩了缩,宽大的桌案容下她这小小的身躯,自远处看,毫无破绽。
何呈奕身后的这几个人,自下朝后就一直争辩到现在,起初还能好言好语你来我往,眼现已经是各自冒火,只怕再互相嚷上几句便要动起手来。
皆是朝中老臣,吵的又都是政事,各持起见,何呈奕素来不会因为此事而降罪于谁,且听着他们吵,待吵够了,他再出手。
一路行回华宵殿,一入内殿,见里头空无一人,桌案倒是理干净了,可没见着秦葶的影儿,这人便又不知跑哪去了。
何呈奕眉一缩,暂时也无暇管她。
大步绕过桌案,行至金椅提袍端方坐下,双腿叉开,双手各自搭在腿上,望着眼前的两位老臣争的面红耳赤,丝毫未觉自己鞋靴下踩着一片裙角。
桌下的人眼前一黑,眼前光线骤然暗下,入眼的是他衣袍上的花纹。
扯着自己发髻的手一松,连呼吸都窒住,她朝身后挪了挪身子,脖颈随之一动,发髻松散,下来,披在背上,此情此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能尽力将身子往后缩,以免被何呈奕察觉。
眼下何呈奕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前,丝毫未留意脚下有一道光影慢慢移动。
直到齐林端着参茶入殿。
“给这几位大人也上些茶。”何呈奕吩咐道。
文人吵架,不露半点脏字,却能极尽讽刺之能事,两位大人吵起来各自交底,谁也不肯相让,何呈奕听的想笑,看劲一般端起手边茶盏轻抿一口。
垂眼的功夫,撇见自己脚下踩住的裙角,眉头一紧,不动声色的歪头朝下看去。
本以为是哪个不要命又不规矩的宫女,他才要唤人将其拖出来,再往里瞧时,却见到那一张熟悉的脸。
二人对视之际,秦葶吓的脸色惨白,显见着眼皮一撑,而何呈奕却舒展了眉目,不急不缓的将茶盏搁置一旁,身子慢慢朝后仰去,倚在金椅背上,颇为玩味的瞧着她。
秦葶眼前飘过一丝绝望,将头垂下,眼睁睁的瞧着他靴底下的裙角,可他偏却踩着不肯松开。
今日在朝上,被这几人闹的头大,国事诸多,何呈奕也确实不轻松,一连几日都是忙完了国事直接睡在华宵殿里,倒好几日不曾见过秦葶。
小别几日,今日一见,倒让他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就似在暗处突然有人凿开一道天光。
是他连自己都未留意到的欢喜。
她这模样,倒活脱的像一只小猫。
身子前倾,手伸到桌案底下,朝里面的人发顶抚去。
作者有话说:
第 44 章

秦葶的发顶传来他掌心的温度。
这般被人抚摸起来, 让她想起从前在小双家里摸那条大黑狗,好似也是这般手法。
心下一恼,她头抬起, 躲开他的手掌。
虽如此,那人仍不肯罢手,作恶似的捏了她的脸颊。
桌案底下空间狭窄, 她如何都躲不开此人手掌可伸的范围。
殿内两个人争的脸红脖子粗,而何呈奕则全然无视,手一直在桌案底下不老实,似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两个人在旁人瞧不见的桌底舞动起来,秦葶跪坐在地上,双手并用与之对抗, 也可以说是撕打,但她当真是小瞧何呈奕了, 就算是给她安上四双手, 怕是也不敌他这一只。
最后她彻底恼了,双手抓住他的手掌,上去就是一口。
这一口倒不比那夜咬的轻,那晚的齿痕甚至现在尚未完全消退, 只怕是又要再添新伤。
这冷不防的一口, 何呈奕倒吸一口凉气,动静不大, 却足以让两位吵的忘乎天地为何物的大人顷刻间安静下来。
齐齐看向何呈奕方向。
只瞧此刻他宁着眉, 面容紧绷,二人对视一眼, 方觉方才那一番吵闹于御前太过放肆于失礼, 齐齐跪下认错请罪。
御座上的人不说话, 而是眸光朝下,若有所思。
两位老臣跪拜于下,悄悄互相递了个眼神,略有些惶恐与后怕。
他们不知,此时就在他们面前的桌案里,正有人咬着天子的手不肯放。
手上的痛楚传来,何呈奕是肉体凡胎,自也难忍,却不能如此在大臣面前失仪,也只能忍。
恰时齐林带着小太监端茶进来,何呈奕抬眼,“你们两个平身,坐下歇歇,喝杯茶润润喉,吵了一路了,也该口渴了。”
他面上无波,倒看似无状。
两位大人站起身来,方才的吵架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半儿,乖觉各自坐下,由小太监上茶。
这一路吵过来,口干舌燥,二人在圣架前也不敢失仪,品茶时仍温和有态。
秦葶重咬他这一口才算是为方才的撕打扳回一局,倒是头一次见何呈奕在她面前吃瘪,心里略有得意,可到底唇齿力道有限,秦葶咬累了,才将他的手松开。
骤然一松,何呈奕疼的心口一跳,垂眸瞧着自己手背上的又一圈齿痕。
新旧交替,倒是万分般配。
他于案下轻甩了两下手,无意瞥见秦葶有些得意的神情,他不怒,反而冷笑一声。
声音不算大,却足矣让那两位才坐下的大人心情,齐齐将茶盏搁置下,站起身来。
这般惊鸟之态,一时让何呈奕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他道:“你们先去殿外候着,方才的事朕要先思虑一下。”
“是。”这二人应声,出了门去。
齐林出去时,将内殿的门暂时合上,以防外头冷风吹进来。
内殿此时又仅剩下秦葶与何呈奕两个人,他身子朝椅背软垫靠去,脸端不动,又是以那种高然姿态望着桌底下的人,“咬够了?”
没咬够,但是却后悔了。
方才被他挫磨的一时心急,才反口咬上。
“出来。”见人身子往里缩,何呈奕身子又朝后靠了一些。
时面的人躲的更紧了,仿似只要她不出来,他便没法子。
“秦葶,现在殿外还有人在,你是要朕亲自动手?”他头微歪,手指轻轻敲于金椅扶手上,似最后的警告。
无奈,她只能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何呈奕的目光随着她由至而上,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怯意,一个疲意,他眼中布满血丝,不知是多久没有好生睡上一觉了。
椅子上的人慢慢站起身来,秦葶警惕的目光由下至上,他身形高大,一旦挡在眼前,就是遮光的程度,心虚的人脚步旁撤,再一次在他压人的气势下败下阵来。
明明不是对手,还总是自不量力。
他单手捏上秦葶的肩,秦葶脸色一变,才想说话,唇上便被他的拇指摁住。
眼前的人低垂着眸子脸靠近她的,只听他沉声道:“外面还有人在,若是出声,以免让旁人想入非非。”
这句话惹的秦葶面红耳赤,不由想起那天的事来,他亦是这般低沉的在她耳畔咬耳朵,只不过要比方才那句露骨的多。
见秦葶果真是经不住吓的,他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而后绕到她身后来,单手环着她的腰往内室拖去。
细腰不堪一握,秦葶再次被他轻而易举的丢到床榻之上。
仿似知道他要做什么,她爬起身要跑,又被人一把摁回床榻之上,骑跨于上,将她胳膊高举于顶,他一只手禁住一根,而后俯身下来,距离相近,几乎鼻尖儿贴着鼻尖儿。
何呈奕身上独有的那股子淡香气又冲入她的鼻腔。
初次的痛楚与何呈奕的凶狠完全不在她预料之内,每每想起都觉着后怕。
“怕了?”他沉声,仅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见着秦葶眼底的惧色一目了然,他知道她在怕什么,“方才咬朕的劲头和胆子哪去了?”
无错不认,是秦葶与之抗衡的最后一丝倔强与坚持,却又不敢正面硬刚太过,只婉转嘴硬道:“是你先欺负我的!”
“那你说说,朕不是让人叫你来收拾桌案?你跑到桌子底下干什么去了?”
“东西掉了去捡,谁知道你们进来了,我总不能当着大人的面出去!”
“振振有词。”很是难得,他笑了,不过嘴里的话仍是不好听,“世上敢咬朕的人,你是头一个,你说,该如何处置你?”
“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凌迟?杖毙?ᴶˢᴳᴮᴮ”他一顿,眼中浮出一些素日在外难见的旖色,“用刑?”
秦葶无言以对,也可以说是吓的不敢再多说半个字,这几种她哪个都不想要。
他将脸压的又低了一分,鼻尖儿蹭在她的耳侧,几乎用气声问道:“你可好了?”
这一句问的秦葶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珠子转了一圈儿,随即脸红的更透了些。
那天她被折腾的有些惨,痛了好几天。
“没、没有.......”回话时嗓子里都带着颤。
何呈奕一下子又笑了,抬起脸来望着她的眼,“就这点本事也敢挑衅朕,秦葶,你出息了。”
“你该庆幸今日朕忙的紧,没空理你,否则你脖子上的人头就要落地,”他将人放开,手掌撑在秦葶身体两侧站起身来,“殿外还有人候着,你衣发凌乱出去多有不便,会坏了朕的名声,且在内室好好待着,不得走出半步。”
“否则朕拧掉你的脑袋。”他边整理衣冠,边放下狠话。
秦葶自床榻上坐直身子,趁他不备,默默朝他翻了个白眼儿。
他这一走便不知是几个时辰,秦葶瞧着外头的天色由白转黑,在内室中默默打转,隔着门板听着何呈奕与外面的几位大人说着她根本听不懂的话。
凭着门前的一条小缝隙,这角度秦葶正好能看到何呈奕的侧脸。
他果真,与从前那个整日只会傻笑,吃了东西手便随便往破衣烂衫上蹭的傻子再没半分相似。
甚至秦葶根本都不晓得他是如何蛰伏这么多年却不让旁人知晓的。
他流于那村子十二年整,而她只陪了他两年,即便是在那短暂的两年时间里却也是不好熬的,对于此人的心机,秦葶越发觉着看不透,如深渊一般看不透。
当真与此人作伴,那就是与虎谋皮,他面上看似对人端方持重,喜怒不形于色,实则此人心理极度扭曲,凶狠又残暴。
他可以笑着欣赏旁人被生生撕碎连眼都不眨一下,谁若是得罪了他,他或表面无异,实则心里已经安排好了对方的死法。
不过是早或晚而已。
这样的人,她只觉越平静越可怕。
实则直到现在,秦葶也拿不准何呈奕为何还要留着她,踩于浮木上等死的日子,当真难过。
她目光移到旁处,行至窗前,将窗子小推了一条缝隙,自这里望出去的天,也不过那一小条而已。
“我若是还能出去,就好了。”若还有下次,她一定,一定不会再让何呈奕轻易寻到!
......
南有蜀州不安分,北有胡人联合反叛军在边境造势,西边还算太平,暂由魏大将军镇守。
当初他舅舅的兵力于何呈灼夺权之际被瓦解,虽现在重新集结起来,可用良将屈指可数。
何成灼在位时大兴土木,占用耕地民舍大修别苑行宫寺庙,以至国库亏空。
若想坐稳这个位置,何呈奕首先一样,便是要稳。
今日北方上报,反叛军借胡人势力不断扩大势力侵扰边境百姓,仅以半月时日便占据一城。朝中主战主和各占一半,有大臣之意,此战双方损兵折将严重,虽暂丢一城,叛军也需养精蓄锐,不会太急着朝中原扩大,加之这些年小战不断,国库不充,倒不如借此稍适整顿,待时机一过,再去夺城。
主战派便觉着此战一败,已经是大增了叛军士气,再加上有胡人推波助澜,只怕叛军胃口会越来越大,不利我朝。
今日何呈奕眼见着他们吵了一天,他只在一旁观望,实则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
主和,他此生都不会主和。
过去被何成灼压的太久,实则他早就连灵魂都注入了好战一脉。
少时他的父皇常夸他稳重、心思缜密,可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被那说长不短的十二人,搓磨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宁可看着尸山血海,他也要赢。
“眼看着就要到年关,可边境百姓却流离失所,朕所不能忍,”他自在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案上,“朕自登基以来,为鼓励百姓农耕,免除两年赋税,使得国库虚有。如今为平战乱,前线将士们的钱粮更是不能少得分毫。”
“传朕令,从今起,每城仅留寺庙两座,其余拆除,佛像用于铸造铜钱,以此缓解国库空虚。”
何呈奕的父皇在位时,偏爱佛法,朝廷出钱兴建许多寺庙,最多一城有五六座之多,其中金身佛像不计其数,且他又曾设下皇命,僧人不必缴收人头税,由此出家的僧人数量照比前朝巨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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