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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化白月光失败后(宵时雨)


雾蒙蒙的天上还在持续飘落纸钱,姜屿站在屋檐下,这些纸钱慢悠悠地落在她脚边。
忽然一阵冷风从背后拂过,堆积在地上的纸钱被风卷起,又飘到空中,缓慢地随风打了几个卷,轻轻晃荡。
姜屿警觉地向后望去,除了一片雾色,什么也没看见。
正要收回视线,路边的小水潭水面上一闪而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映出了一张孩童惨白的笑脸。
......
脑中不自觉想起了恐怖片里的各种经典回头杀场面,姜屿咽了口唾沫,一点点,缓慢又僵硬地转过身子。
阴童子正在看她。
但他只是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甚至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尽管他表现得很有礼貌,但姜屿是绝不会跟他走的。
所谓的鬼打墙,是被邪祟困在了某个地方,知道出路,却只能始终在原地打转,走不出去。
破解方法其实很简单。
察觉到对方暂时没有恶意,姜屿也很配合,慢慢走上前去,停在他面前。
阴童子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示意她进去那顶喜轿。
姜屿看了他一会,眨了眨眼,又深吸一口气。
“得罪了。”
阴童子不知有没有听懂她说话,他直起身子,似是想再做一遍“请”的手势,手刚抬起却忽然僵在半空中。
只听得“噗”的一声,像是有人用力捅破了纸张。
阴童子愣住,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剑鞘捅穿的胸口,面上的表情飞速转变,似狰狞,又愤怒地张大了嘴,想要呼喊同伴过来。
却在下一刻,迷雾之中探出一条锁链,自阴童子张开的嘴中穿入,脑后穿出,硬生生将他呼之欲出的哭喊声堵在了嘴里。
他不甘地挣扎了两下,随后无力垂下脑袋,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直到消散。
满天飘洒的纸钱也转瞬消失。
云开雾散,月色清寒,屋顶上正坐着一位少年,袍角和身后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像一只无处落脚的蝶。
如雪般的月光映照着他昳丽却清冷的面容,他手上缠着锁链,歪头看着底下的人。
“师姐,你怎么没哭?”.
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姜屿很是莫名其妙,她抬起头和他对视。
“我为什么要哭?”
谢知予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些疑惑,问她:“你不害怕吗?”
姜屿默了默,随后开口道。
“鬼很可怕吗?”她说着又沉吟一下,“比起鬼,我还是觉得人更可怕一些。”
谢知予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他将她的话反反复复回味了好几遍,然后颇为赞同地笑了起来。
“人确实是种比鬼还可怕的存在。”
他收好锁链,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在她面前。
“师姐,你真的好有意思。”
谢知予认真又专注地打量了一会她,半晌,又话里有些遗憾地说:“为什么我从前没发现宗门里竟还有像你这样有趣的人。”
那是因为我还没穿来。
姜屿暗自腹诽,转头看了一圈周围,阴童子和喜轿都已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池疏和宁秋跑到哪里去了。
姜屿心中有些担忧,打算给他们传个纸鹤问问情况,谢知予却突然制止了她。
“跟我来。”他抓住姜屿的手腕,带着她跃上屋顶。

“我们上来做什么?”
“不是要捉那邪祟么?”谢知予弯起眼睛,将声音压低了些,示意她暂时不要使用灵力,“她很快便会回来。”
他边说着,松开姜屿的手后侧身坐下,平静到看不出情绪的黑眸淡淡望着某处。
谢知予所说的“她”,指的便是那坐在喜轿中的新娘。
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巷中一间并不起眼的宅院,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几张驱鬼的黄符,檐下又挂了两盏灯笼,随风轻轻摇晃,烛光明明灭灭。
渝州虽在闹邪祟,人心惶惶,但大多数人家最多也只是夜里早早熄灯,闭门不出,而往自家门上贴符驱鬼的倒是少见。
姜屿看看这间宅院,又看看谢知予,猜测他或许是调查到了什么线索。
只是......
姜屿放轻动作,在他身边坐下,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问了出来。
“你能看得清吗?”
她曾经看过几篇关于夜盲症的报道,对夜盲症患者来说,天黑以后只要不在光线足够充足的地方,哪怕夜里有月光,视觉也会受到影响。
谢知予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微微一愣,轻声笑了起来。
“无碍,只是有些模糊罢了。”
本人都说没事,姜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晚风带着清澈的凉意,送来阵阵花香,吹得人心旷神怡。
姜屿安静坐在谢知予身旁,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托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间宅院大门。
说是很快,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新娘有再次出现的迹象。
于是百无聊赖的姜屿忍不住开始走神,目光悄悄转向了身旁的谢知予。
清亮的月光泼洒下来,照在他身上,侧脸如雪般冷峭。
他微垂着眼,注意力同样没在那间宅院上,低头看着右手腕间的银镯,不知在想什么。
这只银镯约莫两指宽,镂空雕刻的蝴蝶花纹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明显,谢知予即使低着头也察觉到了她在看他。
他眼睫轻微颤了颤,转过头问:“师姐为何一直看我?”
虽然偷看被现场抓包有点尴尬,但姜屿也没急着否认,大方承认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手镯挺特别的。”
“你说这个?”
谢知予抬起右手晃了晃,语气淡淡道:“这是我娘亲的遗物,蝴蝶代表着先祖,刻在手镯上象征着对先辈的尊敬。”
姜屿上回便觉得这蝴蝶花纹有点眼熟,这会听他这么一说,又突然有了印象。
原书后期江浸月曾经为了能治好自己的先天不足之症,四处寻找珍贵的灵植,其中便到过南诏。
南诏国地处苗疆,位于去往魔域的必经之地,是由苗人建立起来的国度。
他们信奉五毒教,擅用毒和蛊,能与花鸟虫灵沟通。尤其崇拜蝴蝶,认为蝴蝶是孕育一切的“母亲”,因此南诏境内随处可见蝴蝶图腾。
关于谢知予的身世,书中并没有过多描述,只简单说了他十二岁之后拜入天衍宗的事,十二岁之前却是一片空白。
姜屿看着这只手镯,又想起小毒蛛以及那只银蝶,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南诏人?”
谢知予没有否认。
他只收回手,眼带笑意地看着姜屿,话里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师姐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谢知予本就生得好看,如水的月色下,肤色白皙,如冰雪澄澈,更显面容昳丽。
他唇边笑意柔柔,宛若破冰融化的春水,似乎只要姜屿点点头,他便愿意将自己的过去如实讲给她听。
明明是一副温和客气的模样,姜屿却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
在他这般温柔却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之下,给人的感觉就如同在一潭池水中被毒蛇盯上,冰冷湿滑的信子扫过脖颈,一股森寒的恐惧感自脊背迅速爬起。
姜屿努力克制住身体发抖的本能,尬笑两声,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我只是见到那个蝴蝶觉得有点眼熟,随便问问。你若是介意,就当我没问过好了,抱歉。”
谢知予唇边带着抹盎然却没有感情的笑,歪头看她一会,闷声笑了起来。
“师姐,你还真是敏锐啊。”
......
虽然姜屿确实对他的过去很感兴趣,但以这种情况来看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她默默记下了这个雷点,顺便往旁边挪了挪,和谢知予隔开了一段距离。
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突然一阵熟悉的阴风袭来,耳边又响起了那首诡异的童谣。
姜屿瞬间打起精神,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抬轿的阴童子只剩下三个,晃晃悠悠地抬着喜轿走到了那间宅院门口。
落轿后,轿帘无风自动,阴童子上前将新娘从轿中扶出。
她全程只有脚尖着地,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更像是飘。
出了喜轿之后,她便推开了搀扶的阴童子,径自飘到宅院大门前,似乎是想进去,却被贴在门上的黄符给弹出了一米远。
她又反复试了好几次,无一例外都被黄符阻拦了去路。最后只能不甘地停在门外,眼中愤恨难耐,流下了两行血泪。
姜屿在屋顶看着,心中只觉得奇怪。
渝州有这么多户人家,她为何偏偏执着于这一家?
姜屿盯着这女鬼的动作,余光忽地瞥见喜轿后方不远处藏着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与她跑散的宁秋和池疏。
二人也注意到了屋顶上的姜屿,三人目光交汇间,那女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骤然起身朝喜轿后飘去。
池疏反应及时,当即拔剑挡在宁秋身前,女鬼速度极快,抬手间挥出几道风刃。
地面随之扬起一阵烟雾,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二人,正在这时,却有一条锁链速度更快,自女鬼身后而来,穿透了她的心脏。
女鬼登时止住了动作,僵在原地,面容狰狞扭曲片刻,挣开锁链,闪身回到喜轿,和阴童子一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姜屿跟在谢知予身后跳下屋顶,一路小跑到他们身前。
“你们没事吧?”
池疏收回剑,先回答了姜屿:“没事。”
又朝谢知予微微颔首:“多谢。”
女鬼被谢知予打伤,今夜暂时不会再出现,继续留在这里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这户人家大概和那女鬼之间有什么关系。”姜屿回头看了一眼那间贴着黄符的宅院,“不过现在夜已深了,我们明日再来继续调查吧。”
翌日晨时。
四人约定好在客栈门口碰面。
姜屿悄悄拽了一下谢知予的袖子,示意他低头,小声附在他耳边。
“你想和他们一起吗?”她说,“如果你想清净一点的话,我去和他们说一声,我们可以分开调查。”
“为什么要分开?”谢知予略微扬了下眉,拒绝了她的提议,含笑出声,“人多一些才更有趣。”
说完,他转身迈步,走在队伍最前,一马当先,看起来丝毫不介意队伍里有多两个人。
姜屿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疑惑地挠了挠头发。
她还没忘记谢知予更喜欢独来独往的设定,那为了拉他组队掉的25%友好度还历历在目。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姜屿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不再多想,抬步追了上去。
无论谢知予到底是不是更喜欢一个人,反正多了两位队友对她来说又不算坏事。
四人按照记忆找到了昨晚那间宅院,池疏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来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乍一见到四位陌生人站在自家门前,他神色顿时变得警惕,不动声色地将打开的大门又合拢了些。
“请问几位来找谁?”
池疏做事向来周到,此次下山特意带了天衍宗的身份木牌。
他将木牌递到男子面前:“我们是天衍宗的弟子,听闻渝州最近有邪祟作乱,特来调查此事。”
男子将信将疑地接过木牌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之后,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得友好了许多。
“原来是天衍宗的人,怪我眼拙,还请几位道长见谅。”他将大门打开,侧身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家中简陋,道长若是不嫌弃的话,便请进来说话吧。”
男子领着四人进屋,吩咐妻子准备茶水,又亲自烫洗好杯子,为四人斟茶。
来之前姜屿特意花钱找人打听过这户人家的情况。
男子名为齐子言,渝州本地人,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师。这些年靠卖画也攒了不少钱,买了宅子,还娶了妻子夏氏,夫妻恩爱和睦。
他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家中却也称得上是富足,屋内摆设应有尽有,整齐有序,一尘不染,看得出平时应该是经常打扫。
除此之外,墙上还挂了很多幅画,其中一幅合欢花最为显眼,单独用了绫锦装裱起来。
姜屿接过茶杯,向他道了声谢,视线不自觉落在了那幅合欢花上。
见她感兴趣,齐子言便干脆将这画取了下来,平放在桌上。
“这是我前几日随手画的一幅画,我妻子很喜欢,便将它单独裱了起来挂在家中。不过是拙作一幅,见笑了。”
姜屿听着他的话,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合欢吗?寻常人作画,大多是画牡丹之类的,画合欢的倒是少见。”
齐子言面色微微一滞,指尖不经意在画上摩挲了两下,随后摇了摇头。
“不过是即兴之作,谈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
他将这画推到一旁,话锋忽地一转,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几位道长,这邪祟出现有一段时间了,害得大家夜里都不敢外出,也不知何时才能将她抓住?”
姜屿正要回答,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谢知予却忽然出声。
“这可有点难说。”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刻意放缓了语速,“昨日夜里她守在你家门外,几次想进屋却都被黄符拦住,整个渝州也只有你在门外贴了符纸。”
他望着齐子言的眼睛,唇角带着抹漫不经心的笑,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难不成,你们之前有过什么过节,才让你如此防备她?”

谢知予语气自然,面色温和,似乎方才的话只不过是他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可齐子言却突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神色闪躲,借着喝水的动作,悄然偏开目光,不自在地看向了一旁。
“道长说笑了,这黄符是半年之前去道观里求来保家宅平安的,那时邪祟还尚未出现。况且我与那邪祟素不相识,又如何能有过节一说?”
“是这样啊,那倒是我误会了。”
谢知予恍然大悟,好似压根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声音不急不缓地继续道:“我还以为那些黄符是你怕她报复,特意往门上贴的。”
齐子言攥紧了手中的茶杯,脸色也跟着微不可查地变化了一下。
面前这位少年随和有礼,言语里也感知不到恶意,可一旦对上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便恍惚生出了一种自己已经被他看穿的错觉。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不安,仿佛落入圈套却不自知的猎物,无处遁形,坐立难安。
他极力忽视掉谢知予朝自己投来的视线,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几位道长可还有别的什么事?”
也许是因为心虚,但又也许是因为别的。
齐子言忽然伸手遮住那幅合欢花,翻了个面,当着众人的面将它收了起来,却没挂回墙上,而是卷了起来捏在手里。
“我与妻子约好今日要为她画像,现下光线充足,正是作画的好时候。可府里没有下人,我也抽不开身继续招待几位,你们看......”
齐子言长相颇具书生气,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显得温文尔雅,即使在说着赶客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
姜屿敏锐地注意到他握着画卷的手在轻微颤抖,手指用力到有些泛白,甚至将画卷都摁出了一块凹陷。
这副明显心里有鬼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可疑程度直接翻了好几倍。
很显然,齐子言与那女鬼之间必定有什么关系,可观他态度,再问下去估计也是枉然。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池疏率先起身,朝齐子言抱拳行了一礼。
“既然齐兄对邪祟之事并不了解,趁着现下时辰尚早,我们也该去别的地方找找线索了。”
齐子言闻言好似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将画卷重新放回桌上,站起身,看起来有些急不可耐。
“我送道长出去。”
与来时不同,出府的路上齐子言没了和他们闲聊的心思。一路无言,脚步飞快,将几人送至门外后连句客套话也没来得及说,直接关上了门。
......
“他有问题。”看着紧闭的大门,姜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宁秋皱着眉头,显然也看出了齐子言的不对劲。
“可是看他这个急着催我们离开的态度,估计是不会把实情说出来的。”
姜屿略一思索,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符纸,注入灵力后撕成两半,用了个小幻术,抬手一抛,半张符纸轻轻飘至空中变幻成一只蝴蝶,翩翩然飞进了院中。
虽然偷听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原以为要等待时机才能听见有用的信息,却不曾想蝴蝶飞进去没多久,齐子言略显急切的声音便通过另外半张符纸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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