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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化白月光失败后(宵时雨)


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桑月回听在耳中,不由好笑道:
“怕什么,男孩子要勇敢一点!有娘亲在,你不会掉下去的。”
秋千载着母子二人的重量, 桑月回控制好力度, 晃动的幅度比最开始要小了许多。
他们住的地方在南诏王宫的西北角,此处邻近冷宫, 最为偏僻冷清,白日里连几个洒扫的宫人也见不到。
桑月回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 住在这里倒是得了个清净。
整间院子被她打理得井然有序,花草肆意生长, 常有蝴蝶和飞鸟在院中停歇, 看起来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今天是你的生辰,娘亲有礼物要送你。”
秋千慢慢停了下来, 桑月回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布包着的小盒。
作为五毒教大长老的女儿,桑月回自小耳濡目染,也练就了一手练蛊的好本事。
如若不是因为进了宫,她是最有能力接替长老之位的人。
巫蛊之术并非只能害人,也可以用来治病救人。
前者易养、易得,后者却是要耗费更多的心血。
桑月回打开小盒,盒中躺着的是一只指节大小的蛊虫,圆滚滚的,模样看着倒是不骇人。
“这蛊名为护心蛊,是从你出生那日起开始养的,每隔半月饲以一次娘亲的心头血,护心蛊极为难得,娘亲也是好不容易才练成了这一只。此蛊会寄生在你心脏里,日后若遇性命之危,它能为你挡下一回死劫。”
谢知予只看着蛊虫,没有伸手去接,他问桑月回:“……娘亲痛不痛?”
桑月回轻轻地笑了,她搂住小谢知予,低下头和他碰了碰额头,说:“娘亲不痛。”
“我被困在这宫墙里,可怜你也要和我一起遭罪,娘亲没什么本事,只会练蛊,我只盼你以后能有机会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你是上天赐给娘亲的宝物,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娘亲只希望你能平安长大,活得开心就够了,然后长命百岁。”
谢知予仰起脸,桑月回温柔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慈爱。
光影从她身后打下,映着她眼角的笑意,有种虚幻的朦胧感。
蝉鸣声在此刻骤然扩大,光线刺得谢知予睁不开眼,他仿佛意识到什么,倏然朝前伸出手去——
桑月回的身影化为了一缕清风消散,他什么也没抓到。
顷刻间,眼前诸景消散,他又落回了床榻上。
“居然是梦吗……”
谢知予口中喃喃,他睁眼望着平整的帐顶,神思恍惚。
他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桑月回了。
如果不是之前在过去镜中又见过她一回,他或许都要快忘了她的样子。
时隔太久太久,谢知予的记忆仿佛褪了色的相片,变得模糊不清。但他万分确信,梦中桑月回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
可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想起来了?
很奇怪。
尘缘已断,他明明早就不在意了。
心口发热发烫,似有一团暖火在烧,温暖而又美好。
谢知予抬手轻抚,感受着自己平稳的心跳,微微蹙眉。
他用了些灵力,往更深处探去,探到了自己的道心。
天地间一片黯淡萧条,万物枯寂,静得连风声也不曾有。
谢知予站在其中,感受到的是不再同以往一样古井无波的心境。
他目光盯着枯枝上抽出的一颗嫩芽,神色怔然。
这里似乎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这变化究竟是为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谢知予?”
姜屿撑着手肘,半支起身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怎么早上刚睡醒就在发呆?”
她靠他很近,声音如铃清脆,直直传入耳中,将谢知予唤回了神。
“你刚才在想什么?我都喊了你好几遍才听到。”
谢知予侧身拥住她,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身后,两人又回到了昨晚入睡前的姿势。
“没什么,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事罢了。”
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姜屿放下心来,想起待会要和他说的事,主动往他怀里挤了挤。
她挑起他身后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试探着开口:“昨天和宁秋见面时说好了要给她回复,待会我能给她发个纸鹤吗?”
其实还是再和他们见一面比较好,毕竟上次时间太匆忙,有许多话都还没来得及问。
不过考虑到谢知予的心情和状态,想了想,姜屿还是退而求其次,不出门发个纸鹤比较保险一点。
“师姐想发便发吧,无需问我的意见。”
如今她已和宁秋二人取得联系,他再阻拦也没有意义。
更何况若是久不回信,引起他们的怀疑,到时情况怕是会更加麻烦。
只过去了一个晚上,谢知予竟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姜屿眨了眨眼睛,杏眼微亮,仿佛看到脱离小黑屋的希望就在眼前。
她顺着杆子往上爬,又问他:“那我要是想出门也能随便出门吗?”
“可以,但师姐出门的时候也要带上我。”
虽然这个要求听起来还挺正常的,但以姜屿对他的了解程度来说,他口中的“带”一定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怎么带?”
谢知予笑了声,反手唤出锁链绕在自己脖颈,将另一端交给她。
“这样带。”
他语气稀松,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姜屿:“……”
不愧是他,论变态的程度她甘拜下风。
“就没有其他更正常一点的方法吗?”
这样带他出去和牵狗有什么区别?
虽然谢知予本人并不介意,甚至可能还有点乐在其中,但先不说其他人会怎么看,就连姜屿自己都很难跨过心里上的一关。
“有,绑在师姐脚腕上也可以。”
……绑在她脚腕上那不就成了他牵着她吗?
姜屿沉默了。
她看着谢知予:“其实你想我留在家里可以直说,不用这样的。不然我会常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感到和你格格不入的。”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姜屿已经很少当着他的面吐过槽。
一来是她差不多都习惯了这些槽点,二来是有滤镜的加持,谢知予在她眼里都变得可爱了,她爱屋及乌,殊不知这本身就是一个新的巨大的槽点。
“别笑了,快起来,我饿了。”姜屿看着身前笑得不可自抑的谢知予,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我去准备早饭。”
谢知予脑袋埋在她身前蹭了好一会,又抬起脸亲了亲她的面颊,抱着她一起坐了起来。
姜屿:“……”
感觉被他当成了人形抱枕是怎么回事。
姜屿手搭在他肩上,挑起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打圈。
“我想喝南瓜粥,这个你会吗?”
被关小黑屋的这几日,她的一日三餐都是谢知予亲自动手做的。
但据姜屿所知,他之前并不会做饭,基本都是来南诏后现学的。或许是学霸学什么都快,做出来的倒也有模有样。
“应该不难,我试试。”
谢知予在她耳后亲了亲,随后起身整理好衣袍,走到一半却又折了回来。
“差点忘了。”他握着锁链,在床榻前蹲下,抬起脸看着她。
姜屿一下便懂了他的意思,她看着那条锁链,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并没有拒绝他,而是弯起眼睛,笑着将脚腕伸了过去。
“记得多留一些长度,我想去窗户旁边坐着,那里光线比较好,看话本不会坏眼睛。”
谢知予柔着眉眼,轻轻说:“好。”
他握着姜屿的脚腕,将锁链绑了上去。
其实谢知予知道靠着锁链是锁不住她的。倘若她真的想挣脱,大可直接将锁链毁了。
但她没有这么做,也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因为锁链是由他的神魂凝成,一损俱损。
看似是他给她戴上了锁链,可真正被欲望套上枷锁的人是他。
他痛恨枷锁,厌恶所有困住他的东西,却又心甘情愿地为她沉沦。
谢知予俯下头,在她脚背上轻柔地落下一个吻,低眉敛目,神情虔诚得诡异,仿佛教徒在进行祷告仪式。
本想缩回脚的姜屿:“……”
算了,他高兴就好。
等谢知予离开后,姜屿找出昨晚被她暂时搁置在一旁的过去镜。
她取出自己带在身上的一块碎片,将两块碎片合在一起,拼成了完整的过去镜。
看着镜面的裂痕一点点复原如初,姜屿沉吟片刻,翻出一只纸鹤,注入灵力,给宁秋送去了回信。
谢知予不想收下过去镜,她尊重他的意愿,不会强求他。
可她还是很好奇谢无咎究竟想做什么。
当年庄园之事,她看到的仅是表象,若想知晓全貌,或许只能亲自去问谢无咎了。

客栈内, 宁秋心不在焉地扒了一口饭,随后又放下了碗筷。
“仙盟不是一向办事效率都很快吗,怎么会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她抬眼看向池疏, 语气里不由带了些急切,“会不会是沈清风那边又出什么岔子了,他……”
“师姐。”池疏叹了口气, 出声打断她, “你昨晚也没怎么吃东西,自己的身体要紧,先吃饭吧。”
他换了双干净的筷子, 往宁秋碗里夹了一筷子清蒸鱼。
“魔渊封印第二次松动, 魔域撕毁和平协议至今已有七年,为了两界和平, 仙盟一直在想办法如何彻底封住魔渊。”
池疏慢声说:“好在这七年里魔渊封印仅仅只是松动,并未彻底破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最近仙盟却观测到魔渊附近常有异动,渊底跑出的大魔数量也比之前增加了几倍。”
“人间恐有浩劫将至, 仙盟最近在集结各大仙门的弟子, 逍遥宗也收到了集结令,不日便会有一批弟子先行集合, 赶往魔域,镇守前线。关乎苍生的大事要紧, 至于谢掌门的事应该会延后调查,师姐暂时先不用担心。”
池疏说的这些宁秋心里都明白, 可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不过提起魔渊, 她倒是又被转移了注意。
十三年前封印破开,为了重新封印住魔渊, 宁随风身陨魔域。宁秋一心也想成为宁随风一样的大英雄,只可惜心有余却力不足。
此次仙盟集结,宁秋自觉不能袖手旁观,至少也要出一份力。她没有办法杀魔,但可以在后方救治伤员。
“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也往魔域去吧。”
池疏最知她心性如何,自然不会拒绝。况且他如今作为逍遥宗的预备宗主,原本也要去前线给宗内弟子们做表率。
“好,我们正好从南诏出发,这里离魔域很近,只需御剑不到半日的路程。”
宁秋点点头,正要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却见有纸鹤乘风飞来。
她展开看完内容,略一沉吟,抬眼看向池疏。
“谢伯伯被仙盟带走,眼下既然还未定罪,能否想办法联系上他?”
“可以。”池疏快速扫了一眼纸鹤内容,点了下头,说:“我来安排。”
南瓜粥煮得软烂香甜,谢知予的手艺相比第一次下厨时已然进步很多,姜屿喝了小半碗,却有些心不在焉。
“桌上放的是什么,我能打开看一眼吗?”
她已经盯着桌上的小木箱看了许久。谢知予不做解释,却又要将木箱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摆明了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可以,这里面放的都是要给你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姜屿顿时来了兴趣。放下瓷勺,挪开粥碗,将小木箱移到了自己面前。
解开锁扣,打开木箱,只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钱庄本票,面额还不小。
她粗略地数了一下,少说也有上百张了。
“……你怎么存了这么多钱?”
“这些年谢无咎暗中让我做了不少事,杀妖除魔,什么危险难做,他便让我去做什么。包括宗门里一些没有弟子敢接的委托,也都是我去做的。”
天衍宗有规定,弟子完成委托后可以按照委托的难度等级领取相应的报酬,难度越大,报酬越丰厚,可同样的危险系数也会更高。
以谢知予身手来说,做起这些委托来的确比其他弟子要游刃有余,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
……难怪他之前在彩蝶村时会说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姜屿看着木箱里的本票,头一回觉得拥有这么多钱好像也不是很快乐,心里反倒五味杂陈,像被盐水泡胀了似的,酸涩难言。
“……谢知予,你以前吃了好多苦。”
“师姐是在心疼我吗?”谢知予注视着她的脸,明明经历太多的人是他,此刻却又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以后都不会苦了。”
谢知予从前最不喜欢见别人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会让他觉得反感抵触。
可如今面对着姜屿,他却恨不能将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的伤口都扒开了、悉数暴露在她面前,即使她可怜、同情自己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分给他更多的关注,怎样他都觉得快乐和满足。
“木箱里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很多我没有去取。”他从木箱底端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了天衍宗的标识,“令牌背后有道灵力打下的记号,没刻名字。我不便再露面了,师姐只要拿着它去钱庄也能取出钱来。”
姜屿双手接住他递过来的令牌,指尖在背面的记号上来回摩挲着,心情复杂。
“……可这些都是你辛苦攒下来的卖命钱,你全都给我啊?”
谢知予还是第一次听到“卖命钱”这个说法,这样新奇的形容倒的确是姜屿能说出来的话。
“我们早已成了亲,可是我还没有给你聘礼。”他顿了一下,微笑着缓声说:“师姐,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被抛弃了,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他转头看窗户,院子里新种下的花树都开了花苞。可他不太喜欢这些花的品种,过几日有空还是全换成茉莉吧。
“我身上有的东西不多,木箱里的东西加上两把剑就是我的全部。我只怕不能给你最好的。”谢知予转回视线,低垂双眸,长睫覆下,在眼睑投落浅浅的阴影。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微微闪动,神情看起来难得有几分可怜。
虽然不排除他有刻意卖惨的嫌疑,但姜屿听在耳中,心里难免有所动容。
“你把这个木箱给了我,但我好像没什么能给你的。”
谢知予轻轻摇了摇头。
他起身走到姜屿身前蹲下,拉起她的手贴在脸颊,亲昵地蹭了下,眼神依恋。
“师姐,你有能给我的东西,我也只想要那一件。”
姜屿顿了顿,掌心下覆着的脸颊柔软,她手指稍稍用了一点力,竟然压出一道红痕。
她指腹贴着红痕来回轻蹭,谢知予很享受她的抚摸,眼神渐渐变得迷蒙,脸颊泛起了一点暧昧的潮色。
不知怎的,姜屿突然起了坏心,于是故意开口逗他。
“师弟,叫声师姐,命都给你。”
谢知予愣了一下,面上红潮依旧,却又浮起一点迷茫和错愕。
片刻后,他俯首,额头抵着她的膝盖,突地笑出了声。
纸窗迎着日光,屋里被照得亮亮堂堂,漂浮在空气中的浮沉被他的笑声感染,似乎都变得飞扬起来。
果然,有趣的并非是这个世间,而是只有姜屿。
也只有她能让自己感受到真正的身心愉悦。
这或许就是深爱着一个人的感觉吧,心是为她而跳的,这种愉快的感受也都来源于她。
谢知予抚摸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忍不住勾起嘴角,脸颊潮红,微微发烫。
“师姐。”他抬起脸,迷蒙的眼专注地凝视着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她贴近了。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爱我。”
他拢着她的手掌,贴在脸侧,偏头亲了亲手心。吐息灼热,烫得姜屿手指抖了一下。
“谢知予,南诏人,年十九,母亲已逝,家中无父,唯有我一人。六岁离开南诏,在扬州庄园直到十二岁进入天衍宗,十九岁又离开。
此去半生如无根浮萍,天地孑然,于世间飘零久不知归处。幸得上苍垂怜,赠我一场春天,万蝶破茧振翅,令我心又复生。”
谢知予就这样半蹲在她身前,以一种下位者的姿态仰望着她,眼里充满了对她的需要和期待,话里带了一点小心翼翼的祈求和讨好。
他轻柔地说:“人世八苦皆尝尽,空余诸多遗憾,不求满天神佛,但求明月垂爱。”
室内寂静。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传入她耳中。
姜屿也在看着他。
她的指尖微动,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着。
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冷静,可是她的心却越跳越快,说不出任何拒绝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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