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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化白月光失败后(宵时雨)


看了眼自己刚碰过蝴蝶翅膀的手指,姜屿面色蓦地一变。
救命救命,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谢知予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抬起手在窗框上敲了敲,幻梦蝶扇动了几下翅膀,听话地落在了他指上。
“不用怕,幻梦蝶是无毒的。”
他将指上的蝴蝶展示给她看,勾着唇角,语气玩味。
“最多就是让你做场美梦罢了。”
姜屿:“……”
她有种直觉,此美梦一定非彼美梦。
“我还是去洗个手吧。”
只要吸入了幻梦蝶在空气中洒落的鳞粉,就免不了会受其影响,仅靠洗手是没有用的。
谢知予眉梢轻挑,看着姜屿离开,终究还是没说出真相,给她留了一个心理安慰。
他垂眸重新看向手上这只幻梦蝶,默了几秒。
“原来如此。”
谢知予不知想到什么,意味十足地笑了一声。
姜屿不在,他似乎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抬手放走幻梦蝶后,转身欲去房间休息。
“谢兄,留步。”
池疏喊住他,两步走到他身前,抱拳郑重行了一礼,
“多谢你愿意来这一趟。”
其实这一路走来,池疏也能感觉得到,谢知予其实没有与他们真正交心。
他不过是把他们当成为了完成共同任务的队友罢了。
所以池疏其实有些意外,他会愿意来卢龙府,毕竟这完全是在任务之外的事情。
谢知予淡淡瞥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摇了摇头,“不必谢我,你应该谢的是姜屿。”
池疏似是愣了一下,脑海中稍微思索过后,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
他面上露出一个笑,看了眼刚洗完手回来的姜屿,复又转向谢知予,真心实意道:
“你们二人真的很般配,祝你们早日互通心意。”
自到达北地后,方圆几里地才见到这么一间驿站,所幸服务方方面面都很到位,掌柜甚至连洗完手要擦的香膏都准备好了。
姜屿道了声谢,擦干净手,和宁秋凑在一起分析着香膏的香味。
谢知予往她的方向投去一眼,然后才看向池疏,神情很是不解。
“你为何要祝我这个?”
他这副表情给池疏整得也有点困惑,当即就问了出来。
“因为你不是喜欢她吗?”

最简单的一个方法, 便是用是否心动来判断。
这种内在主观的表现池疏无法得知,但他多少能看得出谢知予对待姜屿时,相比于其他人, 态度有着明显的区别。
至少,谢知予绝不会把手伸出给他或是宁秋取暖用。
这般举动本身或许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这个人是谢知予, 他会这样做就显得非常奇怪了。
尤其是当姜屿握住他的手, 坐到他身侧时,他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愉悦了起来。
池疏很确信,这就是喜欢。
但现下看着谢知予脸上那副“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他又有点不太自信了。
“为何你也这么说?”
谢知予面上划过一瞬的困惑, 像是单纯不理解,很认真地纠正:“我不喜欢姜屿, 我和她是朋友。”
乍一听见后半句辩驳的话语,池疏怔然失语,尴尬无比,还以为自己当真误会了他们。
但他又仔细一想, 谢知予用的是“为何你也这么说”, 而不是“为何你会这么说”。
二者虽只有一字之差,但表达的意思却大不相同。
没想在他之前也有人这样问过谢知予, 看来误会的并不止他一个。
都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谢知予自小修无情道,不通男女情爱之事, 会不会他其实是喜欢姜屿的,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
池疏慢慢回过味来,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作为一个合格的好队友,他觉得自己应该适当点拨谢知予一下。
“原来如此。”
池疏点点头, 没急着将他的话驳倒,而是顺着问了下去。
“那想来谢兄会来这一趟,应该是担心姜屿路上遇到危险,所以特意跟来保护她?”
“不是。”谢知予几乎没有思考,很快就否认了。
每回当他不在时,姜屿的注意力便会转向其他人,为了让她专心一点,只好他亲自跟来监督。
“我来,是因为我需要在她身边。”
谢知予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直言心中所想,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令人浮想联翩。
听着他如此直白的言语,池疏也更加确信了他对姜屿的心意,接着又问。
“那你在她身边时,都会有些什么样的感受?”
谢知予本质上不是一个亲近人的人,不太喜欢像这样无意义的闲聊。
但话题有关姜屿,他倒是稍微有了点耐心。
“心跳加快。”
“还有呢,比如心情如何,是欢喜的吗?”
“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谢知予如实答了。
池疏接着又问:“那你们二人分开之时,你会不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自弟子考核结束后,姜屿倒是很少有与他分开的时候。
谢知予看了眼木剑上挂着的花环,轻轻笑了:“有时会。”
“最后一个问题。”
问到这里,池疏心中已差不多有了答案。
但为了让谢知予能更清晰地认清自己的心意,他决定再给他下一剂猛药。
“若姜屿来日与其他男子……”
话说到一半,谢知予转眼看向他,唇边笑意未减,风度翩翩地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假设,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好吗?”
谢知予解下背着的木剑,指尖勾住花环,漫不经心地拨动。
“不会有其他人的。”他顿了一下,面带微笑,语调轻柔,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有,谁与她一起,我就杀了那个人。”
他的语气十分随意,听上去就像是一句话不经意的玩笑话。
但池疏却莫名从中察觉到了一丝掩在玩笑之下的狂妄与残忍。
就好像他真的会说到做到一样。
……大概是错觉吧,池疏想。
不过谢知予的回答倒是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见到她时心跳加快,和她在一起时欢乐心喜,和她分开时又会想念她,哪怕只是听见与她有关的假设都会吃醋。”
池疏露出一个笑容,老父亲一般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谢兄,从上述表现来看,你已经完全喜欢上姜屿了。”
气氛在池疏说出这句话之后陷入了死寂。
谢知予沉默了,他的脸上先后闪过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有被指点迷津后的恍然大悟,也有提及爱时一贯的厌恶排斥。
他像是难以接受“喜欢”这个事实出现在自己身上,表情几经变化,呈现出一种抽搐般的鬼畜感。
谢知予脑中一片错乱,半晌,他嗓音颤动地问:“…我喜欢姜屿?”
池疏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一遍:“是的,你喜欢姜屿。”
一瞬间,谢知予神情变得僵硬无比,望着姜屿的方向,眼里荡开一阵迷茫。
原来是喜欢。
这样他面对姜屿时,所产生的异样感觉便全都说得通了。
但是怎么会是喜欢?
明明是他抵触的东西,为何又会出现在他身上?
思绪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姜屿在喊他。
“谢知予,你闻闻。”
姜屿不知何时跑到他面前,将涂了香膏的手背凑近他鼻尖。
“居然是茉莉香味的,这种香味做成香膏好像挺少见的?好闻吗?”
也许是室内燃着火盆,花香被热气烘得浓烈扑鼻,熏得他头脑发晕。
少女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满含新奇的神态,清润的杏眼望着他,蕴藉清光。
谢知予怔然同她对视。
咔嚓——
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裂开了,他的心脏狂跳不已,仿佛一只破茧而出的蝶,几乎有种破除束缚,重获自由,迎来新生的狂欢感。
无论他相不相信,猛烈的情感都如一条抑制不住的奔腾激流,瞬间席卷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谢知予第一次觉得茫然无措,他摇了摇头,仿佛不愿面对现实,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太浓了……”他低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几不可闻。
他慌乱移开视线,敛下睫羽,推开挡路的池疏,低着头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向二楼。
“……他怎么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姜屿迷茫而不解,抬手嗅了嗅手背。
她明明只涂了一丁点香膏而已,哪里有很浓?
“不必担心,只是有些事对他冲击很大,让他一个人缓缓就好了。”
池疏摇头失笑,话锋一转,又道:“这香膏气味独特,若是喜欢,可以向掌柜买一些。”
姜屿正有此意。
前日她安慰宁秋的话放在自己身上也同样适用,关系再好的朋友,也要给彼此留出一点私人空间。
她没太在意谢知予的反常,将手背的香膏涂抹开,转身去寻掌柜。
离恨剑为谢无咎所赐,即使平日里基本不用,但每回外出谢知予都会随身带着。
两把剑并排竖放在桌上,自离恨银白色剑鞘内点点飘散出一股不详的黑色气息,趁着谢知予不注意,悄然缠绕上另一把木剑,慢慢聚成一团魔气。
它托起那串花环,竟像个人似的,有模有样地端详起来。
“啊哈,我亲爱的主人!”
数不清的孩童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从魔气中传出,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语调扭曲而诡异。
“真稀奇,我还以为你是个杀人不眨眼,没有感情的怪物,想不到你也会有喜欢的人。”
谢知予没有回应,神色漠然,好似全然未将它嘲弄的话语放在心上。
他挥散魔气,将花环平整地放在桌上,盯着入了神。
“你还记得你的娘亲是怎么死的吗?”
那团魔气还不肯罢休,再次缠上来,声音满怀着恶意,提醒他:“为了证明那份根本不存在的爱意,她……”
“闭嘴。”
谢知予面无表情地打断它,脸色不太好看,他直视着魔气,眼眸微阖,像是无声的威胁。
“你应该为你平时比较安静而感到庆幸,这是你现在还能开口说话的唯一理由。”
魔气大约是有些怕他,飘得远了些,狂笑几声,颇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意味。
“我等着看你重蹈覆辙的那一日,想必一定有趣极了。”
抛下这句话,在谢知予发作之前,及时缩回了剑鞘里。
离恨剑微微晃动了两下,安然躺在桌上,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谢知予那些久远的回忆却被它轻易勾了起来。
他想起桑月回,他的娘亲到死都始终坚信着那位陛下是爱她的,每日都翘首盼望着对方能来见她。
她在漫长无尽的等待中度过一日又一日,积郁成疾,形销骨立,哪怕病倒在床上,口中反复念着的,也仍然只有三个字:言祁渊。
那时谢知予不懂,她究竟缘何如此执着。
但为了却桑月回的心愿,谢知予还是悄悄跑去求见言祁渊。
他被宫人拦在殿门外,跪了整整一日,从白天到黑夜,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句轻飘飘的“陛下不见,回去吧”。
那一瞬间,比起为自己淤青的膝盖感到委屈,谢知予更多的却是在想,娘亲又要掉眼泪了。
谢知予路上想了一堆安慰她的话,但最终都没能用上。
因为等他忍着膝盖的肿痛终于走回住处时,见到的只有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若非因为爱,桑月回绝无可能落得这般下场。
是爱把她折磨到如此地步,爱充满了欺骗和谎言,它只会让人变得痛苦,深陷苦海火坑。
这些道理他明明都知道的,但他还是喜欢上了姜屿。
谢知予出自本能地厌恶这种情感,在他陷得更深之前,必须要及时止损。
……他应该杀了姜屿吗?还是不要再和她继续来往?
但是,他不讨厌姜屿,甚至在她身边时心中有的、所感受到的也只有欣喜。
不可否认,他喜欢和她在一起。
谢知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无法做出抉择。
他低垂着眼眸,疏冷如雪的瞳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如孩童般的脆弱无助,安静看着那串花环,像是陷入了两难的思考中。

几个火盆续上了新炭,屋里暖烘烘的,倒是不觉得冷。
整间驿站拢共也就四位客人, 掌柜招待得非常用心,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一桌好菜。
姜屿看着摆在面前那盘色泽诱人的油焖虾,表情凝重, 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但是又不想弄脏手。
这边姜屿还在纠结要不要吃虾, 另一边池疏也眉头紧锁,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宁秋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池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 就是在想家里的事情。”池疏收拢思绪, 摇头笑笑,顺手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盐酥鸡。
池疏最懂宁秋的喜好, 给她夹的都是平日里爱吃的。
但宁秋却迟迟未动筷。
其实当初宁秋把池疏捡回宗门,不是没有好奇过他的身世,只是他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些,她便也没有多问。
关于池疏的家人, 宁秋唯一听他认真说过的, 只有他已过世的娘亲。
在池疏的形容中,他的娘亲是一位性格比较跳脱, 不愿意被世俗束缚的女子。
她爱读一些游记、地方风物志,会驯马熬鹰, 使得一手好刀,去过很多地方, 侠义心肠, 眼界开阔,见识广博, 年轻时在江湖上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侠女。
每每谈起这些,从他的言语和神情中,宁秋不难看出,池疏内心应当非常敬佩他的娘亲。
就像她一直觉得宁随风是个大英雄,只要提起爹爹,她都掩不住那份发自内心的骄傲。
宁秋又想起那块他让姜屿代为转交的玉佩,那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宁秋想了想,决定将玉佩交还给他。
“之前你怕自己会出意外,但现在有我们陪着你,所以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由你自己保管吧。”
池疏却摇了摇头,将玉佩又推了回去:“师姐,这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未来儿媳妇的。”
“原本就是要给你的,只是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说这话时,池疏没有刻意避开,交谈的内容自然落入了在场另外两人耳中。
“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清了清嗓子,面色看着平静如常,但略有些发烫的耳尖却暴露了他紧张的事实。
“师姐想要还给我…难道是不喜欢这个玉佩吗?”
池疏一连几句话如同往湖中投入一块大石,激起千层波澜,瞬间成了关注的焦点。
宁秋:!!!
姜屿:!!!
谢知予陷在自己的思量中,眼都没抬一下。
池疏这些表白心意的话完全在宁秋意料之外,就连她这个当事人,面上的惊诧也不比姜屿少。
“谁、谁说我不喜欢了!”
宁秋脸颊烧红,她有些不敢直视池疏,仿佛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一开始我是没那么想收的,但既然你很希望我收下,看在你是我师弟的份上,我就收下好了。”
宁秋手里紧紧握着那枚玉佩,克制不住翘起的嘴角,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随即别开脸,装出一副她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池疏见她如此,心里越发觉得她真是可爱极了,眉眼顿时舒展开,也不再想着烦心事,专心替她拆掉鸡翅上的骨头。
被二人之间冒出的粉红泡泡淹没,旁观了全程的姜屿忍不住跟着傻笑了起来。
她还以为这两人心大又迟钝,戳破“朋友”这层窗户纸应该要很久,没想到表白就这么出其不意又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一桌四人中,此时此刻还能保持着心态平和的大概只有谢知予。
他好像压根不关心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油焖虾,心无旁骛地去掉虾壳。
然后下一秒——
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空碗。
姜屿两手托着碗,笑眯眯地看着他,伸出手,理直气壮:
“我是师姐,分我一口。”
谢知予:……?
谢知予愣了下,他抬眼,没什么表情地静静看了姜屿几秒,然后将剥好的虾仁夹进了她碗里。
这下轮到姜屿扣问号了。
不是吧,她就开个玩笑而已,他真的给啊?
姜屿有点不可置信:“你真的给我啊?”
谢知予淡淡道:“嗯。”
“那我真吃了?”
姜屿犹犹豫豫,半信半疑地把碗收回来,见他真的没反应,这才一口吃了虾仁。
去了壳的虾真好吃,谢知予真好,她下次再也不背地里骂他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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