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了亏了,我以前一年的收益都不止这么点。”薛长东拍着肚子,很不甘心的说。
中年人不紧不慢:“我都打听过了,你这公司早就停业了,要不是我嫌麻烦,这个价格都嫌贵的。”
薛长东其实自己心里也知道,他那破公司,要不是碰到这么一个冤大头,哪可能卖得出这个价。
当下他也不再犹豫,连忙签订合同,第二天就把手续办了,钱也很快按时到账。
可不知道怎么的,这消息飞快露了馅,刚拿着钱跑了的邵昭芸,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这事,又想跑回来和自己抢这笔钱,说这属于婚内财产,她该分一半。
对薛长东来说,进了自己口袋的钱,哪还有往外拿的份,再说了,这狗婆娘之前拿钱跑路,他还没找对方算账呢,竟然还敢跟他要钱。
以他薛长东的本事,肯定能东山再起,到时候就算这婆娘哭着喊着在地上求他,他也绝不回头!
想到得意处,被酒精浸泡透了的老脸,忍不住露出一个迷迷糊糊的笑。
于是第二天,拿到钱的薛长东,也跑了。
这对夫妻一个朝北,一个向南,跑得还挺默契,而且都是连夜提着行李跑路,生怕被那些要债的撞见,钱就全没了。
等到大姑回来的时候,听说弟弟因为欠债跑了,也只能叹口气,纠结了几天要不要请薛蜜帮忙,最后到底还是被女儿给劝住了。
都是冤孽哟,要不是薛长东自己作死,哪会落到今天这样子,而且人都跑了,手机号码也换了,谁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听说薛长东也跑路,薛蜜只是笑笑,继续和会计师事务所的人商量,怎么让手里卡素科技的股份获得最大的收益。
“先抛售2%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随便得像是准备去菜市场买把小菜。
易菁:……
万亿规模的大集团,2%的股份,换算成现金,差不多有200亿。
事实上当然不能这么算。
就算卡素科技还没上市,这种层面的抛售和收购,也显然不可能光靠现金交易。
一部分现金,加上一部分产业或者其他公司股份的置换,才是更常见的收购方式。
至于现金占多少比例,又准备交换哪些产业或者股份,就需要谈了。
听薛蜜说得简单,其实出售手续非常复杂,几乎相当于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可现在他们不是急着要抢筹码嘛,随便卖卖就好,应该很容易就有人接手了。”光听这个任性富二代说的话,易菁都觉得自己血压快要上来了。
虽然对方才是老板,自己只是个做事的,而且这种大规模的抛售,事务所能赚的手续费不菲,但还是很想骂人是怎么回事……
“如果您有看好的一方,确实可以卖出部分股份给对方,换取更多未来的收益。”易菁建议道。
“目前还看不出来呀,总要朝我表现表现,我才知道谁更靠谱。”薛蜜笑着说。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对着一脸懵逼的易菁:“不用想那么多,只要谈个好价钱就行了。”
————
“那个薛蜜准备卖出一部分股份?”财务部的女王,总是冷着脸的薛云英,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倒是聪明,知道先退一步。”
“尽快和那边接洽,无论如何,你要拿到这个2%。”她拍板说。
“可是就算有了这2%,我们还是不能稳赢啊。”下属犹豫的说。
詹云英笑着拍了拍属下的脸:“那个小姑娘都比你聪明,她这么做,明显是故意考察我们的实力,选择合作对象呢。”
虽然现在内部存在一点小小的问题,但是个人都能看明白,卡素科技未来注定如日中天,没有谁会傻傻的卖掉注定继续升值的股份。
就算那个天真又娇弱的小姑娘真的犯傻,她的人也肯定会阻止这种愚蠢的决定。
除非,这只是一片抛出来的鱼饵,为了确定谁才是这片海域里最强壮的食人鲨。
只有强者,才有联合的价值——看起来这个小姑娘也不像传说中说的那样,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商业方面的培养。
和詹云英有类似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个。
2%的股份,不多不少,不至于掀不起半点波澜,也没到能够决定胜负的程度。
可是只要拿下这笔股份,是不是就获得了和这位股东联手的资格?
薛蜜说的那句话,也被不少人各种解读,再次佐证了自己的猜想。
一场无声的厮杀,于是展开。
易菁其实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客户究竟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不过薛蜜有一点倒是说对了,这2%,很快就有了买家。
50亿的现金和债券,一栋估值高达百亿的商业大楼,以及大约价值60亿元的其他公司股份,成为这次交易天平上另一端的筹码。
要是放在平时,2%的卡素股份,肯定不可能卖出这种高价。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大家都杀红了眼,略微往上浮动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后杀出重围的是联合了妻子娘家,一起加入竞争的詹家大少。
签合同的时候他还意气风发,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相比起来,年纪比他小得多的薛蜜看起来可稳重多了,面对那笔巨额财富,她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笑了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正当大少准备借机跟她联络联络感情,商量进一步合作事项的时候,薛蜜再次抛出了新的重磅炸弹。
“什么?!又卖2%?!”
没日没夜谈条件,签合同,忙得头发都掉了一大把的易菁,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呆滞。
“对啊,上一笔卖得不错,我挺满意的,所以当然要继续卖呀。”薛蜜的声音又天真又轻松,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像是含着蜜糖。
易菁:……
“那剩下的3%,您会继续卖吗?”她觉得还是应该事先问清楚比较好。
“那也说不清楚的哦,看我心情吧。”薛蜜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易菁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富二代了。
那股任性妄为的姿态背后,藏的真是无知随意,还是精心的算计?
易菁不太确定。
给薛蜜办事的人还在头昏脑胀,詹家那几位少爷小姐,却要么陷入狂怒,要么惊喜于重新出现的机会。
又一个2%,只要能够吃下来,至少能够抹平之前的劣势,重新站在相同的起跑线上。
这一次,获胜的买家是二小姐詹云英。
虽然大少同样很想吃下这笔股份,可惜200亿不是个小数字,尤其对刚刚靠着联合妻子娘家,才大出了一笔血的他来说,实在没有能力继续加入角逐了。
于是这时候,他也只能恨恨的看着詹云英用比自己略低的价格,同样拿到了2%的新筹码。
至于老三老四,到底年纪小些,娘家也不怎么给力,只能眼看着二姐也往前走了一步。
这次刚签了合同,还没轮到薛蜜在发话呢,四小姐詹云裳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找上了门。
她依然穿着一条华丽过头,满是丝带和蝴蝶结的鲜艳欧式洋裙礼服,蓬松的长发打着卷,用漂亮的宝石小发卡做点缀,整个人要是坐在古董店里,绝对会被人误以为是一具做工极其完美的精致洋娃娃。
甚至就连过来拜访的伴手礼,都充满了过家家的气质:一个系着夸张紫色蝴蝶结,包装上全是小雪花的大盒子,被她提在手上,就像是办家家酒的时候,洋娃娃拎在手里的礼物玩具。
“薛姐姐,你这一套组合拳,可彻底把我那几个哥哥姐姐都给打晕了。”少女的声音清脆,也说不清是佩服还是抱怨,反正就是一阵咯咯的笑声。
薛蜜请对方落座,然后让管家上茶。
在自己的地盘,既没有甜腻腻的花茶,也没有苦得咧嘴的老茶叶,薛蜜请管家端上来的,是两杯奶茶。
不是那种用名贵茶叶和牛奶精心勾兑,作为贵太太下午茶的奶茶,而是放了大半杯珍珠,芋圆,布丁还有啵啵珠和燕麦,用大量香精和色素勾兑出来的奶茶。
虽然说起来不太健康,喝是真的很好喝。
薛蜜大大的吸了一口入嘴,脸颊都鼓了起来,朝着对方愉快微笑。
詹云裳对着这么一大杯子放了一堆佐料的奶茶,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大约真的没有喝过这种廉价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靠近小指粗的吸管,试探着吸了一口,结果被呛得连连咳嗽,咳得眼尾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一回,终于轮到薛蜜笑了。
“一看你就是从小被精细养大的,哪像我们这些普通人,什么都能吃。”她说着,又一口气吸进了四五颗珍珠还有芋圆,大口大口的嚼着,看起来美味极了。
詹云裳看了她一眼,又垂眼微笑:“姐姐动辄就几百亿的往外卖股份,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运气好而已,我可没这个本事争上万亿的公司,就只能卖卖股份,换点现金花而已。”
“姐姐实在太谦虚了,”詹云裳面露无奈,“所以姐姐的意思,是不准备选边站队,而是直接把股份全卖了?”
“差不多吧,我现在还剩3%,也不用那么麻烦,干脆一口气卖了算了。”薛蜜随口说着,一边认真享受着奶茶里那些小料。
玩偶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既然如此,姐姐要不开个价?”
薛蜜继续摇头晃脑:“有什么好开的,不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
“姐姐是一点都不看好我们卡素?要是能结个善缘,说不定未来获得的,可远远不止这点钱哦。”詹云裳也学乖了,不再去挑战那根过粗的吸管,而是撕开包装膜,用小勺子直接舀着吃。
味道有点怪,香精和糖的味道也有点重,不过……确实是不难吃的。
“算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远见,只喜欢能拿在手里的钱。”薛蜜一点不介意展现自己粗俗短视的一面。
詹云裳反而轻声笑起来,笑声比之前看起来诚恳的多:“我倒觉得,薛姐姐才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玄玄乎乎的话,干掉小半杯奶茶,詹云裳就告辞离开了。
薛蜜惋惜的看了一眼对面桌上剩的小料,心疼的摇摇头,继续大口大口,把自己手上这杯喝得精光,才满足的打了一个嗝。
于助理全程围观了这次奶茶会,还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搞明白这位四小姐来的目的。
“那人脑子有点问题,本来就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薛蜜一点都不在乎背后说人坏话,直接吐槽道。
在薛蜜看见的未来里,詹云裳是最后的胜利者,也是亲手给卡素科技撒上最后一把土的掘墓人。
就算这家看起来大而不倒的集团,内部其实已经危机重重,但要是没这家伙发疯,说不定还能多拖几年。
至少,不至于完蛋得这么惨烈。
薛蜜对那些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小姐们的结局没什么感觉,更同情的,其实是卡素科技十几万被拖累失业的员工。
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碰到这么一群疯子和脑残。
不过很可惜,在这么一个即将倒下的巨物面前,她看起来惊人的身家其实也不值一提,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尽快变现,顺便挖挖墙角。
薛蜜很清楚,自己现在手里的股份,对任何一方都是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
7%的股份,没人都能一口气吃得下来,要是直接放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被那几个人联手压价。
2%就不一样了,这么一个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数字,就像是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鱼饵,人人都想独吞下去。
一块丢出去,再丢另一块,把这些家伙撑得肚子圆滚滚的,她才可以安心撤退。
————
“您确定全部出清?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策略或许还需要一定的调整。”易菁再次向薛蜜确认。
之前薛蜜留给易会计师的印象,就是一个年轻轻率,但是运气不错的富二代。
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甚至连卡素几个未来可能上位的继承人的名字都喊不全,就更不用提对于其他业务的无知了。
像卡素科技这种还没上市,就膨胀成庞然大物的强势企业,别人想入股都找不到门路,谁会像她这样,一股脑全出清呢?
之前易菁对薛蜜稍微有点转变的印象,到这时候重新被确认为,还是一场瞎胡闹。
说不定这位幸运儿脑子里想的,就是全部把股份换成现金,然后躺在金山银山上享受一辈子。
好吧,她也确实有这种享受的条件——易会计师酸溜溜的想。
在易菁眼里,薛蜜虽然对卡素科技那几个少爷小姐不屑一顾,她自己,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富二代。
享受着祖辈的余荫,脑子不太好使,还自以为自己有什么惊人的商业天赋。
至于她们这些打工的,只需要乖乖执行,顺便赚一大笔手续费就好。
就是接连做几个大案子,她是还有她的团队,是真累惨了,等这次忙完,无论如何也要放个大假,好好休息休息。
易菁露出了充满职业操守的笑容,开始放出风声,同时和几位潜在的买家接触。
这点风声,就像是往鲨鱼聚集的海面上丢下的一头受伤的猪,那诱人的血腥味,再次迅速传播开了。
第1次2%,第2次2%,这一次,却是足足3%。
虽然只多了一个百分点,这个筹码放在天平上的分量,却比前两者重得多。
无论大少还是二小姐,只要再拿到这个3%,就能坐稳他们觊觎已久的位置。
剩下两个虽然目前势弱,但如果依靠着其他大股东,或者从外面引进的资本,也不是没有拼一拼的能力。
反正不管是成是败,也是最后这一把了。
大海终于被彻底搅浑,无论是浮在明面上的鲨鱼,还是暗藏的伏击者,都陷入了一场混乱的厮杀。
因为之前那两笔交易,大少和二小姐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强者也不是不能和弱者联合,只要能够获得最终胜利,也无所谓什么手段。
一通混战之后,大少拉拢了老三,老二和老四则站在了另一边。
双方的筹码再次升级,因为成败,就在此一刻。
除了跟上次接近的现金和债券以外,这次更多的,是四个人手上拥有的公司和其他产业。
各种条件被报了过来,然后交由易菁和事务所的同事,以及薛蜜的助理,和助理带的团队,进行第2轮筛选。
没错,随着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于助理也开始带起了团队,而且麾下个个是精英,也不见得比事务所那些人差多少。
只不过,被这群业界精英精挑细选出来的条件,显然并没有令雇主满意。
薛蜜看了一圈方案,也摇了一圈的头。
易菁皱起眉,觉得自己的专业性受到了挑衅,又觉得这个富二代没事找事,之所以挑剔,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薛蜜首先挑出了一家酒店:“这个酒店不行,地理位置虽然不错,但其实已经亏损很多年了,全靠集团总部补贴,我接这么个烂摊子干嘛?”
易菁一愣,看向下属。
下属低声解释,说光是这块地皮就值100多个亿,再加上五星级酒店本身,价值就更高了,而且酒店本身应该是盈利的,毕竟虽然卡素不是上市企业,不需要向外披露具体财报,不过作为会计师事务所,还是能有一个基本的专业判断……
“专业个屁,”薛蜜直接打断对方的话,“这家酒店的盈利基本都是靠卡素给的业务,这点你们清楚吗?”
那个下属飞快的闭了嘴。
“还有这家材料公司的股份也毫无价值,公司老板是卡素前任董事长第3位妻子的弟弟,当初开这家公司就是为了补贴他的零花钱,业务也都是卡素给的,这点你们又调查清楚了吗?”
薛蜜一张张抽出那些资料,又一张张否决,甚至还可以清楚的捋顺这些公司内部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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