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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画里去破案(月上孔明)


街道两旁的树木系满了彩色丝带,它们随着风飞扬,远远望去像落在人间的彩云。
万丈霞光,山河为聘,谢辞卿着一身喜衣,墨发玉冠,笑容温润,他用红菱牵住江雾,一步步领着她往花轿上走。
周围宾客笑闹,杨氏眼含泪光送江雾出嫁,江易卓沉着眼旁观,江瀛哭着拉江雾不让她走。
江雾观察到,江氏和皇家的宾客几乎都在,唯独没有谢存衍。
江雾满心忐忑和疑问地上了花轿,一上去就忍不住问蕊香:“现在是什么时候?”
蕊香愣了好半天,“奴婢不知。”
发生的事颠覆了江雾所有认知,她不知道自己身处的时间是哪儿,直到在洞房里等到了谢辞卿。
夜色已深,宾客已散,谢辞卿没喝多少酒,步伐稳健地进了洞房。
江雾激动地自己摘下红盖头,盯着他问:“我们在什么地方?”
她到死都没有出阁,更不要说嫁给谢辞卿。他违背事实的娶了她,但却十分从容,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这时的谢辞卿还很单纯,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给所爱之人,“在我的一幅画里。”
江雾皱眉:“什么?”
谢辞卿坐在桌边:“我曾幻想与你成亲,画过一幅你我大婚之日的画。”
谢辞卿嫉妒又憎恨谢存衍,所以这幅画里没有谢存衍,他便是以此来断定他和江雾在画里。他来得比她更早两天,得知这儿的情况。
因他画画时没有给画定下时间,所以这个世界的日子虽然会一天天过去,但没有准确的日期。
谁也不知道今夕何夕。
江雾和谢辞卿都无法解释这种状况为何会发生。
谢辞卿倒了两杯酒,递给了江雾一杯说:“就算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不同,但我们活下来了。在这儿你的家人谁都没有秘密。”
江时困和江易卓,都是个正常人。
谢辞卿说:“如果我们能在这儿永远活着,没什么不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娘子。”
江雾觉得不对:“这是个假的世界吧?”否则怎么会轻易让谢存衍这个大活人消失,让江易卓和江时困正常?
这是谢辞卿的幻觉。
他用所有美好的想象,构建了一幅迎娶心爱之人后的美好画卷,从而建造出的虚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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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雾没有去接那杯清酒。
她对谢辞卿除了愧疚之情别无其他,莫名其妙嫁给了他,江雾一时接受不过来。
谢辞卿将那杯酒强行塞进了江雾手里,“春宵苦短。”
‘春宵’一词听得江雾微愣。
他难道不知道这婚事来得莫名,两人做不了真正的夫妻吗?
谢辞卿看穿她在想什么:“在这个世界没有谢存衍,没有权利纷争,那些死者也都还活着,你的亲人也都十分和睦且没有秘密。”
“而一旦回到现实,等待你的就只有家破人亡。哪怕这样你也想回去吗?”
江雾沉默了。
这幅画里的世界来自于谢辞卿的幻想,如果可以,谁不想活在幻想堆积起来的绝对美好世界。
尤其是江雾经历了那么多血腥之后。
谢辞卿主动勾住江雾的手臂,喝下合卺酒。
一杯见底,他抬眼看着江雾等她。
江雾在这儿的生活不仅是绝对的美好,而且还会有一个永远爱她、永远忠诚、永远身份尊贵的夫君。
江雾拒绝不了这样的生活,更不想回到现实里死去,在谢辞卿等待的目光中喝下了那杯酒。
谢辞卿笑了,抱住江雾去了床间。
对于突如其来的夫君,江雾紧张地抓紧身下的床褥。
谢辞卿温柔地褪去她的衣裳,拉过她因紧张而握成拳的手:“娘子,别怕。”
她肌肤无瑕,盈盈细腰白腻可爱,两条细长的腿笔直又漂亮。
谢辞卿滚了滚喉咙。
囍红的烛光把夫妻俩的影子投在床幔上,谢辞卿热情似狼,粗喘着流汗。
江雾红着脸别开头,又被谢辞卿掰回去轻吻。
房间里似泣非泣的声音传出院子很远,一直到夜半三更方才停歇。
江雾接受了谢辞卿,不仅如此,她还有些依赖他。
她很喜欢谢辞卿搂住她亲吻,更喜欢事后他给她的拥抱。
江雾觉得这是因为谢辞卿是她死前唯一能依赖的人,也是这个世界里跟她有共同秘密的人。
天蒙蒙亮了,谢辞卿搂抱着江雾:“谢存衍给你的那支金雀簪你还带着吗?”
江雾又累又困,眯着眼恍恍惚惚地没有回答。
谢辞卿没再追问,看着外面的天光渐渐亮起。
蕊香一大早进来备水,江雾困累得还在睡。
谢辞卿先洗过后,去江雾陪嫁的妆奁翻看。
他在里面找到了谢存衍给的金雀簪。
谢辞卿并不知道江雾以前喜欢谢存衍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讨厌和嫉妒。他把金雀簪拿走,让下人丢弃掉。
江雾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沐浴过后就该用午饭了。
谢辞卿给陛下请安回来陪她用午饭。
谢辞卿给江雾夹菜,想了想还是坦白了:“我把谢存衍给你的东西扔了。”
谢存衍送过江雾许多物件儿,她问:“什么东西?”
谢辞卿:“所有。”
江雾咬住筷子停了下。
谢辞卿有些紧张地看她:“我会补给你,他给你的我都能给。我只是不想看见属于他给的东西被你留下……”
江雾:“丢就丢了。”现在谢辞卿才是她该用心对待的人不是吗?
江易卓从刑场捞她,是为了胁迫得到她。谢存衍此前所表达的情意,是为了利用她,杀掉那些身份尊贵会对朝廷有影响的女子来扩建他的势力。
只有谢辞卿对她是不图什么的。
谢辞卿为她顶罪,为她去死,忍受凌迟之痛,江雾到死才看清她该珍惜的是谁。
谢辞卿松了口气,对她笑出两个小酒窝。
所有幻想中的生活都是绝对美好,江雾在这儿和谢辞卿生活了一日又一日。
没有任何烦恼,她偶尔跟着谢辞卿学写诗作画,有时也看谢辞卿从宫外带给她的悬疑话本。
宁静的日子过久了,容易让人忘记故事的黑暗面,江雾所看的话本里面写过,这种简单来说叫美好的时间能抚平一切创伤。
江雾报复谢存衍的心渐渐弱了,没有死者没有惨案,她也渐渐忘了最初那个阴暗的自己。
现在的她被谢辞卿救赎抚平,性子温和宁静,勇毅坚韧。
江雾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日,她这个世界突然有了时间,江雾一睁眼就来到了元贞二十年的腊月初六。
莫三娘死了,凶器是江雾的金雀簪,还在三娘死的地方搜出了谢辞卿的画。
夫妻俩被当作首要嫌疑人,虽然锦衣卫不敢言查,但江雾和谢辞卿还是被禁足在东宫。
被禁足当晚,江雾慌乱又惶恐地拉住谢辞卿问:“你不是说这儿是没有案子发生的吗?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死了十五个人?”
江雾绝对没有杀她们。
谢辞卿沉思须臾:“本来是没有的,可如果也有别人进来了这幅画里……”那就不同了。
江雾愣住:“还会有谁?这么久不都是只有我们两人吗?”
谢辞卿:“追到这个世界都想要你我出事的人,还能有谁。”
不是谢存衍就是江易卓,一个为权,一个为她。
不过谢存衍的可能性很低,因为他在现实中早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江雾更怀疑江易卓。
谢辞卿拉住江雾往外走:“我送你离开,若我能破掉这案子再去接你回来。”
之前经历过的突然间涌回了脑海,江雾不愿意走:“上一次你也说三月后来接我,可你落到了谢存衍手里。”
谢辞卿:“两次情况不同。”
他执着地要送她走,江雾只是个传统的妻子,在有关生死的大事上总会情不自禁地听丈夫的话。
谢辞卿送江雾出城,半路却遇见锦衣卫的人拦截。
江易卓骑在高头大马上,盯着两人说:“陛下有令,案子尚未查清你们便想畏罪潜逃。立刻抓回,如若反抗,原地诛杀。”
谢辞卿:“江雾你也杀?”
江易卓:“太子既然不从,下官只能原地诛杀。”
谢辞卿把江雾护在身后,“我不允许。”
江雾看着对准谢辞卿数不清的箭矢,心一寸寸往上提。她仿佛看见了被万箭穿心死在城墙下的自己,以及被悬挂在城墙上用极刑最终丧命的谢辞卿。
江雾愧疚于谢辞卿,在虚幻的世界里,她一直都想弥补。
她连忙站到谢辞卿面前张开双臂护着他,冷冷盯着江易卓一言不发。
江易卓微微眯眼,看着江雾护着谢辞卿的样子,心底的戾气一点点蔓延。
“江雾,让开。”江易卓不想伤她。
江雾执着地摇头,“我已经做错太多了。”她要尽可能的去弥补,说:“人是我杀的,跟太子没有半点关系。”
江易卓看了她半晌,神情愈发凝重。
他缓缓抬手,随时准备发出射箭的命令。
江雾看着他悬在空中的手,心久悬不下。
江易卓的目光越过江雾,定定看着被她护在后面的谢辞卿,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想除掉此人。
江易卓手一挥,夺过士卒的弓箭正对着谢辞卿眉心。
江雾看不出来箭矢是对着谢辞卿的,便没有改变保护谢辞卿的姿势。
谢辞卿却看得清楚,那箭矢飞来能要了他的命,他于是也没有作为。
江易卓手一松放箭,箭矢划破冷风直冲谢辞卿。
他正要躲,眼风扫到副将赵虎也向江雾射了箭。
谢辞卿情急之下,抱住江雾一个转身,那支箭矢狠狠贯穿了他的后心背。
谢辞卿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江雾忙蹲下去捂住他的箭伤,那儿有鲜血汩汩流出,无论怎么努力的去捂也徒劳无功。
“谢辞卿…”江雾眼眶里坠出泪滴,“我这次真的没有杀她们,不是我…”
“孤信你,”谢辞卿:“孤对不住你,若你能在这儿活下去,不必为孤守贞。”
江雾眼睁睁看着谢辞卿死在眼前,仍然没能弥补他,他再一次因她而死。江雾也没来得及去问,谢辞卿哪里对不住她?
分明是她对不起他。
江雾回头看了江易卓一眼,她知道这案子仍然会将她定为凶手。而她若是不作为,被江易卓带走的下场不过和在画外一样。
不过这一次江雾已经有所改变,她之前临死时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她宁愿死,也不会再委身给谁换一条生路。
江雾起身,猛然挺身撞上锦衣卫士卒拔出来的刀刃。鲜血在她胸口绽开,她在江易卓面前倒下。
江雾飞溅出来的鲜血,有一点落到了谢辞卿的袖口处。
江易卓的手握紧成拳,赤红着眼瞥了那士卒一眼。
士卒被吓得一抖。
江易卓手起刀落,狠狠划破士卒的脖颈,一刀毙命。
他看向江雾尸身的目光空洞无光,尾随她来到这儿却仍然没改变结局。
既定的命运,真就无人能更改?
江雾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睡在桃山寺的香堂中。
香堂里供奉着高大的佛祖像,像下摆满了一盘盘瓜果吃食,还有一个巨大的香炉,里面插/着密密麻麻的香柱。
江雾立时反应过来,她又在临断气之前来到了谢辞卿的画中。
这是她与谢辞卿成婚后来拜佛,谢辞卿把她和桃山寺的桃华混在一起画了一幅画。
江雾从蒲团上起身,想要去找谢辞卿看看他是否也来了,忽然听见佛像后传来吱吱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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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香堂内一个人也没有,佛像后的吱吱声听起来格外响。
江雾慢慢往那边走去,“谁在那儿?”
音落,那吱吱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雾走到了佛像后,看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那儿,背对着江雾看不清脸。
斗篷从头罩到了脚,十分宽松的将那人完全笼罩,让人无法从身形分辨是男是女。
可江雾莫名的,对此人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
她看着对方的背影:“你是什么人?”
那人转过身来。
江雾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地浑身发抖:“你、你……”
她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她披着宽松黑色的斗篷,里头穿的衣裳是一件花袄长裙,裙子精致漂亮,布料昂贵花纹复杂,一看便知是稀罕物。
江雾对上她的双眼,她的眼神空淡而寂芒,如经历过千百年的岁月转变,在看自己时透出漠然。
对方太过平静,江雾也被感染渐渐冷静下来,她执着地重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你,但也有区别。”‘江雾’:“走过的画太多,人为改变的时间也太多,画中虚幻与现实世界的交织,早就让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哪个世界的江雾。”
她不知道自己是虚幻的那个江雾,还是现实中的那个江雾。
时至如今,她早就不知道自己是真是假。
可事态转变,岁月更迭,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依旧没能自救成功。她也不是眼前的江雾,昨日她与今日她怎可相比?
江雾听得云里雾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寺庙的杳杳钟声,像是提醒了‘江雾’的时间,她着急地跑出寺庙,匆忙丢下一句话:“去找盛姝!”
“喂!”江雾还不死心地喊她,然对方步履着急,并未停下分毫。
江雾眼睁睁看着她奔离,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大,她不明白‘江雾’所说的话,更震惊这世界会有另一个自己。
之前本以为穿入了谢辞卿的画中已经是荒诞,可今日的所见所闻才更是颠覆了她此前所有认知。
不过好在‘江雾’离开之前给了一条很明确的线索。
去找盛姝会有答案?江雾心内有重重疑点,走到刚才‘江雾’所站的地方,看见佛像后被雕刻出一个‘罪’印。
想来刚才的吱吱声就是雕刻导致的。
江雾看着那个罪印,不自觉的伸手抚摸上自己的腰窝。
‘她’为何要留下这么一个记号?江雾想起,之前很多次她都情不自禁的抚摸上自己的罪印,以此来确定自己是谁。
这么说……这个‘罪’,其实成为了她去辨别自己究竟在哪个世界、哪个时间的标记。
江雾回过神来,记得这次画中的事,是她和谢辞卿一起来桃山寺拜佛。然现在他却不在身边,而她在香堂睡着了,她忙出门去找他,想要尽快确认他是哪一个?
江雾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忽然听见一阵打斗的声音,伴随着谢辞卿的呼救,江雾心下一紧,提起裙角循声跑去。
她跑得着急,好几次险些摔倒,终于到了地方,远远地江雾看见谢辞卿浑身是血的靠在一颗梅花树下,奄奄一息。
“谢辞卿!”江雾凄声大喊,目光只放在他身上,可下一刻她视线转移,落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华衣,手提长剑,剑上的血正在往下滴落,把皑皑的雪地打出一个个血色的小坑。
“……”男人侧过头来望着江雾,淡漠的眼里藏不住戾气,以及与方才的‘江雾’相同无二的岁月沧桑。
在看见江雾的刹那,他眼中戾气被一片光点取而代之,“阿雾,我终于追上你了。”
他也是‘谢辞卿’!
可他杀的人……
靠在树下的谢辞卿穿着粗布麻衣,斜挎一个布包,他已经奄奄一息,看见江雾嗫嚅着喊她:“娘子……”
“娘子……”嘴一张,却有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下一刻他便垂下头再无法动弹半分。
江雾与‘谢辞卿’对视,他炽热的眼里隐约藏着一份阴狠,月白华衣的袖口有一抹鲜血。
死去的谢辞卿袖口同样有一点鲜血。
江雾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六神无主,心慌之余脚下一崴摔倒在地,雪瞬时将她衣裳都染湿,寒意飕飕的从四面八法涌来。
“娘子!”谢辞卿丢下长剑,大步上前来想要扶江雾起身。
可江雾还在怕他,他杀死了另一个人,即使她现在无法分清楚他们究竟谁是与自己一起过来的人。
她紧张地往后退:“你别过来!”
谢辞卿顿住,眼里的光不再,狠和戾点点充斥。
江雾这时可以确定,他不是自己要找的夫君。
那个谢辞卿应该还是天真良善,为她不顾一切的人,而非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是藏不住的狠辣气质。
以及他看自己的眼神也与之前不同,反而和刚才‘江雾’看自己的一样。
江雾坐在雪地一点点往后缩,拉开和谢辞卿的距离:“你、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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