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看吧,柠柠不会糊弄你的。”
 见被拆穿,汤师奶的脸难得红了起来。
 她确实不是楚月柠的粉丝,只是从好友那听说她的名气大,一早就过来排队算命,为了能够得到最准确的卦,故意说些能够讨好大师的话。
 就像去剪头发,她夸赞发型师,就为了能让对方认真帮她剪发。
 楚月柠指了指玻璃柜上的纸板牌子,“两百一卦,你确定要算的话先报上生辰八字。”
 “算、算。”汤师奶报完生辰八字就安静坐着。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才缓缓说道。
 “子午卯酉兄弟多,旺时能过席半桌。”
 “你家中兄弟多,应是三位兄长一位阿妹。女命以食伤为子女星,子女星半衰,按照走势看子女星旺的时候,健康又在走下坡路。”
 “照此看,你是中年得子,孩子现在已经16岁。”
 汤师奶听着,眼睛不由大睁:“楚大师是算的真准。”
 其他人或许能算出她中年得子,但绝对算不出儿子的真实年龄。
 “我确实在44岁的时候生了个儿子。”汤师奶见楚月柠是真的很准,也不在藏着掖着。
 不好意思笑了笑。
 “这次来主要想看看财运,大师,我的财运如何?还有发财的机会吗?”
 街坊们听到六十岁的师奶还想发财。
 个个也是憋不住笑。
 “师奶啊,你都六十啦,让下一代去拼搏吧。”
 “其他师奶六十岁都已经颐养天年。”
 他们都非常好奇,为何60岁的师奶还对发财抱有执念?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偏财正财从出生看到现在,一直都一般。也就是说,你财运很差。”
 汤师奶一声长叹,“财运确实不佳,我从20岁就开始学着做生意,丈夫还在世时也算支持,可偏偏就是发不了财。”
 “早十年的时候还去过内地,摆摊卖收音机,其他人都能卖一千块一天,偏偏到我就是各种收音机出质量问题,唉,一起做生意的都发了财,偏偏没这个命。”
 “回了香江,我还是继续做生意。学人开鸡摊,天天对着又臭又脏的环境,都忍了,经营一年还是没赚到钱,只勉强维持住了温饱。”
 汤师奶失笑:“大师,不怕你笑话。别看我已经六十岁,还是敢拼搏。”
 “出去做生意,比那些中年男人并不会差。”
 努力了大半辈子,本身女人行走江湖就不容易,汤师奶连一笔大钱都没见过,是真的不甘心。
 “大师,你就告诉我吧,究竟怎么做才能发财?听人说五行缺什么就补什么,改名也能改运,需不需要去换个名字增添运势?”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问,“你只想发财?”
 “是。”汤师奶点了点头。
 楚月柠收回手,“那什么都不用做。过两天,你就能够得到一百万。”
 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得到一百万?
 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汤师奶惊讶的倒抽一口凉气。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街坊们也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汤师奶回了神,眼睛都是掩盖不住的狂喜,太好了,她就要发财了!
 “大师,你快告诉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得到一百万?”
 楚月柠倒是不急,慢慢倒了一杯茶,开水冲入杯中,几片翠绿的茶叶随着水波旋转。
 “你儿子之前是不是签过器官捐赠?”
 汤师奶见大师竟然算出了这点,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在她看来。
 大师确实很有实力,算出这点也不奇怪。
 “是啊,我丈夫去的早,临终前就捐赠了器官,器官还帮助了两个人。儿子觉得很有意义,让我带着他也签署了一份协议。”
 不过,汤师奶奇怪,“大师,我儿子和发财有什么关系吗?”
 楚月柠抬起茶杯,语气波澜不惊。
 “有关系啊。你儿子器官捐献后,你就能得到一百万。”
 “至于一百万是怎么来的,得到帮助的病人家属是个富翁,他会通过关系给你的银行户头汇款。”
 庙街都跟着安静下来。
 “什……什么器官捐献?什么……一百万。”汤师奶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充满了惊愕和不可置信。
 翻着白眼差点吓背过气去,她颤抖着手不停拍打着胸膛:“大师,麻烦你说清楚。无缘无故我儿子怎么会捐献器官?”
 楚月柠吹了吹茶杯,
 “他加入了黑社团。今日放学后,他会直接和同伴约好,大约六点钟就会被人失手砍死在码头。”
 又掐指算了算。
 “后来你被通知到达医院, 儿子还剩一口气,说要捐献器官, 你同意了。”
 街坊们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就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赚一百万。”
 “一百万和儿子,真不知道汤师奶会怎么选。”
 “还用废话咩?肯定是选儿子啊。”
 有位在九龙农贸市场卖鱼的老伯意味深长的说:“不好讲,人性比你们想的还要黑暗。我就见过有人将亲生的女儿卖进夜总会。”
 汤师奶从惊吓中回神, 见有人怀疑她苦笑道:“我是想发财想了六十年, 但发财说到底不就是想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人到中年才得到一枚宝贝仔,哪里舍得让他出事?”
 说着,她去看楚月柠。
 “大师, 真的没有算错?儿子一直就是好学生,从小学到中一收获过不少老师的好评。他怎么会加入黑社团?”
 汤师奶根本不敢相信, 一向乖巧的儿子竟然会和黑社团扯上关系。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儿子本性确实不坏,不然也不会想着学父亲捐献器官, 他之所以会加入黑社团,其实一切的根源都在你身上。”
 “我?”汤师奶急起来人就发懵, “我没断过他零用钱,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楚月柠道:“你对于发财的渴求太大,几乎日日都在想这个事情, 从而忽视了儿子的心理健康。你的掌控欲望也非常强,经常会干涉他的生活。”
 “如果说, 你只是单纯忽视他,也还好。坏的是,你经常拿对面邻居的孩子和他作比较,说邻居的孩子懂事,虽然中三以后就没继续读书,但每次都拿很多钱回家。”
 “你还让他和邻居的孩子多学习吧?”
 汤师奶惨白着脸点头。
 在她看来邻居的孩子确实懂事,没上学了每个月还能赚大几万块钱给家庭。
 讲给儿子听,也只是想要儿子长大后也能孝顺她。
 “大师,你都算准了,我确实是这么做的。”
 楚月柠摇头,“你只知道邻居的孩子会赚钱,却不知道他靠什么赚钱。他跟着黑社团混,阿头赚了钱就能跟着分不少。”
 “你儿子经常听你念叨,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成绩在班上也不算多好。最后,他鼓起勇气去当了邻居孩子的小弟。”
 街坊们听到最后,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其中不少人也是父母,平时喜欢做的事情,也是不停拿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家的做比较。
 “因为被比较,孩子就去当了古惑仔最后还被人劈死?”
 “我也经常拿孩子和相识的朋友孩子比较,明明大家都是朋友,智商相差不多,怎么孩子方面就差那么多?”
 “看着汤师奶,我都不敢再拿孩子做对比,免得到时候得不偿失。”
 “大师,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楚月柠将茶杯放下,目光看向旁侧的街坊,问话的人一看就是位年轻的新手妈妈。
 她点了点头,“会的,你们以为不过就是两句比较的话语,对于孩子来说却仿佛像是一座巨山,压在他们心上根本没办法喘气。长此以往,孩子的心理一定会出现问题。”
 新手妈妈吓了一大跳:“看来,以后我再不能够对BB说饮奶量不如其他小朋友。”
 汤师奶回忆着最近家中的蛛丝马迹,也确实发现平日总是宅家的儿子变得很爱往外跑。
 想着儿子就会被人砍死的事情。
 她惴惴不安:“我盯着儿子,让他哪里不要去,不要去打架就能避开死劫没事了吧?”
 “嗯,确实能避开。”
 就在汤师奶松口气时,又听见楚月柠清淡的声音问。
 “你能避开一次,能避开第二次?”
 汤师奶的心咯噔一声又提了上去,“还……还会有第二次?”
 楚月柠讶异:“当然,常言道学好千日,学坏一日。学坏了,又哪里是一次两次就能听劝的?”
 “学生和古惑仔的身份地位不一样,学生要受家长的管束要受老师的管束,古惑仔背靠黑社团就能获得权利,社会上人人都不敢惹古惑仔,担心被寻仇报复。”
 “你儿子享受到这种人人畏惧的快感,让他不当古惑仔,再好好读书是不可能的事情。”
 汤师奶面露急色,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身子稍稍坐直起来着急询问:“那依照大师看,我该怎么办?”
 楚月柠想了想。
 汤师奶的儿子是因为心理的问题往歪路走,这种情况,任何符都是没有用的。
 符纸效用只针对邪祟。
 “这样吧,你照我说的做。”
 “好。”汤师奶急的头如捣蒜,“一定听大师话。”
 “放学后你就去接他,亲自去。”楚月柠顿了下,接着说,“记住到了校门口,你一定要大声对其他同学或者路人夸赞孩子。”
 汤师奶点头,等着后续,见楚月柠没再说话,她就感到疑惑:“然后呢?是不是还要将他绑起来?”
 楚月柠摇了摇头:“其他都不用,千万不能用激进的方式,就夸,使劲夸,往大了的方向夸。”
 汤师奶还是惶恐不安。
 夸奖真能将儿子拉回正道?
 但想着儿子马上就会出事,她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付了卦钱,急忙道:“大师,我这就去接人。”
 汤师奶决定,不论夸奖有没有用,先试一下。
 然后,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儿子出门!
 待人走后。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有街坊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为何夸奖能有用,便问了起来。
 楚月柠就解释起来。
 “古惑仔呢,个个扮冷酷嚣张,往往凶神恶煞都是冷血无情的人。”
 古惑仔也有分正义和好的一方,但偏偏汤家儿子跟的这个是十足的坏蛋,杀人都敢不眨眼。
 汤家儿子如果不退出来,就算没死,也迟早要沾染人命吃上牢饭。
 “他们甚至还会以违反父母,殴打老人为荣。你们说,一个家长口中的好孩子,有良知的人在这种黑社团代表着什么?”
 街坊们都不明所以。
 “难道说代表着性格软,好欺负、好掌控?”
 “对啊,大师,黑社团再有良知的人待久了也泯灭人性吧?”
 唯独有一位当年做过古惑仔的大叔,等楚月柠解释完,他就鼓起掌:“高!大师这一招真是高!”
 他颇为感慨,“当年我年轻不懂事混社会,最讨厌的就是软骨头、软脚虾!有良知的人,被我们称呼为优柔寡断,实在拖累社团后腿。”
 “大师这一招,就相当于断了小朋友的后路。想想,满是狼虎的黑社团怎么会允许出现一只小白羊?”
 “就是这个道理。”楚月柠笑了笑,便看向人群,“好了,我们可以开始算下一卦。”
 算命的是刚二十出头的青年,他穿着黑色的皮衣头上绑着一块红色白点的头巾,右耳打了个耳钉,活脱脱一副嬉皮人士的打扮,端着一杯刚刚买的咖啡烤奶。
 刚坐下,他就不断打抖:“大师啊,一大早排队真的有点冻,可不可以搭个棚架避风啊?”
 “棚架应该就不会搭,不过呢,我在庙街的店铺不久会开张,到时候如果你可以来避风避雨。”楚月柠讲完就笑了笑。
 “两百一卦,觉得没问题就给出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还好早有准备。”谈北侧了侧屁股,从牛仔裤兜掏出张纸条展开放到桌上,笑眯眯。
 “大师,呐,这就是我的生辰八字。”
 楚月柠望了一眼,记下八字掐指算了算说:“你家条件还算不错,算小康。八字带文曲星,读书很厉害,今年还拿了一笔奖学金吧?”
 “嘿嘿。”谈北摸了摸耳钉,“大师就是大师,开口就是不一样。”
 谈北昨日原本打算就找街边的师傅算命,随便找了两个,见到谈北的打扮开口就是说他虽然学习不行,但在工作上有很大的晋升空间。
 他还在读大学,哪里来的正式工作?
 没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师不仅算出了他学习成绩好,还算出他今年拿了奖学金。
 楚月柠问:“你来,是想要算什么?”
 谈北笑容渐渐退下,他回忆起什么目光不由看向四周,然后低声说:“我觉得家中进了小偷。”
 街坊们好奇。
 “哥哥仔,你怎么会觉得家中进了小偷?”
 “肯定是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吧?”
 “花两百块算命捉小偷?他偷了你的东西,你还要在他身上花钱?”
 “肯定是报警啊,抓到小偷就让他坐牢。”
 谈北摸了摸耳钉,叹气:“我也想让小偷坐牢,也报了警,可是警察说金额太小没办法立案。”
 金额太小没办法立案?
 街坊们就觉得奇怪。
 “不应该啊,在香江但凡有个一两百都可以抓人了。”
 “对喔,哥哥仔,你丢了什么东西?”
 青年伸手,将白皙的面庞挤走一起,表情非常痛苦长长叹气。
 “袜子,我的袜子全都被偷了。”
 竟然是袜子被偷?
 这世上会有小偷只偷袜子?
 全场的气氛就诡异一变。
 “咳咳咳。”
 街坊们互相对视一眼,就有个阿嫲问,“你说有小偷进屋,就只是丢了袜子?”
 “对,小偷什么都没偷,只偷袜子。”谈北也很崩溃,“我一星期洗一次袜,就买了七双囤积在篓子里,等我准备去洗时……”
 谈北回忆起拿起空空如也的篓子时,眼眸透出恐惧。
 “没了……一双都没有了。”
 “小偷在我不在房间的时候,偷偷进来,然后把他们偷走了!”
 街坊们哈哈大笑,甚至开始问话的阿嫲还笑出了眼泪水。
 “哥哥仔,你搞错没有?哪有小偷顶着被人抓的风险,溜进屋企就为了偷袜子?”
 “之前大师看过有个妄想症的女孩子。”又有个街坊说,“你是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才会以为袜子被偷了?”
 “对哇,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丢三落四,可能袜子就被你塞在某个角落吧。”
 谈北更是摇头,“或许,是我没说清楚。我丢袜子,已经不止一回两回。”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记忆错乱将袜子丢在了哪个角落。直到这半年来,都不断在丢。我几乎每个月穿的袜子都是新的。”
 如果偶尔丢几双还算正常。
 但是每个月都丢,还连续丢了半年,确实很匪夷所思。
 街坊们也开始了另外一个猜测。
 “莫非,是你窗户没关紧?让一些野猫野狗进来叼了袜子走?”
 “又或者是,做清洁的时候,不觉意将袜子丢进垃圾桶?”
 谈北再次否认:“那就更不可能,窗户位置靠近街市异常吵闹。为了更好的杜绝声音,我还在窗户外边安装了木板,非必要的情况下,窗户常年四季是不会去打开。”
 “至于丢进垃圾袋,就更不可能,因为之前曾经把钱扔进垃圾桶一起丢的经历,现在每次丢垃圾,我都会看一下垃圾桶。”
 越想,谈北就越是哭丧脸,他站起来紧紧握着楚月柠的手腕,“大师啊,每次报案次数太多,警察都已经当我痴线(神经)。”
 “你帮下忙抓小偷好不好?我实在不想再丢袜子。”
 说着,他更痛苦了,“为了不丢袜子,我原本攒七天洗的袜子都变成每日洗,洗完后就用吹风机将袜吹干,然后塞到枕头下面。”
 谈北紧张兮兮的,不止被警察当成精神病,还被同学们也当成了精神病。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抬眸,“袜子其实还在你家。”
 街坊们更加确定了。
 “你就是学习压力太大,大师都说袜子还在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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