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宠溺个什么劲儿!
她就想问问他,他们之间是宠溺与被宠溺的关系么?
鬓边的肌肤传来凉意。
阿姒被激得眼帘猛颤,打小极擅长装睡、连祖父父亲都无法察觉的她,平生头次破了功。
没办法,阿姒僵硬又慵懒地动了动,她沉重地睁开并不沉重的眼皮,茫茫然望着晏书珩,仿佛长梦初醒在:“……郎君?”
晏书珩手撑着脑袋侧躺着俯视她,身影被烛光映得格外柔和,乌发从肩头垂落,落在阿姒颈间。
他替她挑开,眼底漾着笑,比三月里江南的春池还动人。
“原来不是在装,而是真的睡着了啊。”他完全沉浸在自己塑造的痴情氛围里,“我还当夫人不愿与我圆房在装睡,抱歉,是我误会。”
一望入他温暖真挚的眸中,那双漂亮又干净、满含情意的眸子告诉阿姒,他好像真的误解了。
事已至此,阿姒只能转身。
“你我是夫妻,我怎么会不愿?”她不敢看他,视线只落在他的墨发上,温顺地揪住晏书珩衣摆。
“郎君自便吧。”
说完又觉得这样好怪。
什么叫自便?听起来像“我躺好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可她也不知怎么说才合适。
晏书珩与她面对面躺着,修长的指落在阿姒襟口缎带上,在看到阿姒因紧张凸起的锁骨时收了回。
“怕么?”
怕是怕,但阿姒怎么会承认?
她摇摇头。
“郎君放心,我不怕。”
晏书珩默了稍许又道:“夫人惯常把礼制记得清楚,可否告诉我,按礼制,该先解谁的衣裳?”
阿姒被他问得一团发懵。
哪有夫婿在圆房时和妻子讨教该如何圆房的?
晏书珩不至于这么笨拙。
她将这视为他对她这个妻子的尊重和让步,轻道:“都可。”
晏书珩了然颔首。
他起身,将自己中衣褪下。
一片冷白但结实的胸膛展露在阿姒眼前,她眼眸微睁。
看不出来,他这样文弱的人衣袍下竟藏了这样壮阔的风景。
那别处是不是更……阿姒很怕痛,想到这眉心便猛蹙。
晏书珩似乎又误会了。
“夫人不喜欢?”
他迟疑的语气让阿姒心软,更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无地自容:“喜欢……郎君身姿挺拔,健硕又不是清隽,我自是喜欢。”
淡香如云雾拂近她耳畔。
阿姒心口顿时发紧。
“接下来呢。”
听声音,他就在她上方。
她更加不敢睁眼。
“我……我也不会,郎君是男子,此事当由郎君来主导。”
“多谢夫人谦让我。”晏书珩指腹落在她额上,描摹着阿姒眉眼,“我先吻这里,可以么?”
他还真是很尊重她。
阿姒念他一片好心,点了头。
温柔的唇畔落在眉尾。
阿姒倏然睁眼,目光所及是他脖颈,竹骨似的喉结轻动。
羞得她又匆匆地闭上眼。
他的吻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指腹又来到她的唇角。
“这里呢,可以么。”
阿姒再也镇定不了,她错愕地睁开眼,和晏书珩噙着笑眸子对上,他们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太暧昧了。
他还每亲一处还要问她,无异于把这暧昧延长放大。
阿姒无法想象他们嘴贴着嘴之后,晏书珩问她“能不能伸舌头”的场景,她迟疑着还未回答,晏书珩先撑起身子,手落在她襟口。
“险些忘了,该先解你衣裳。”
阿姒悄然咬紧牙关。
他又停顿了,不知在迟疑什么,弄得阿姒心里更乱了。
“抱歉,婚前我忙于政务,疏于学习夫妻之礼。都说圆房是阴阳交合,我只知道用什么交,可却不知如何交,又在哪处合?夫人一向把‘按礼’挂在嘴边,做事又认真,想必婚前对这些事了解得很清楚。”
阿姒脑中过起那些避火图,脸涨得通红,腿都不由自主地并紧。
可晏书珩却面不改色,无半点狎昵。想必“夫妻之礼”对他而言,就和平常的礼节仪式差不多。
在阿姒惊诧的目光中,他握住她的手,要压向自己腹部那处。
“有劳夫人指引。”
“啊……!”
手刚刚触到他衣服,阿姒就像被毒蛇咬到,她惊慌地缩回手,整个人窘迫得整个人从榻上弹起来。
他实在太离谱了!
还要她指引,她怎么指引?难不成要牵住他,耐心教导着说“夫君,该放到这里面才是”?
光是想象这个场景就窘迫!她也还什么都不懂啊……
阿姒欲哭无泪地看着晏书珩。
晏书珩依旧深情款款地看着阿姒,不解道:“怎么了?”
阿姒再也撑不住了。
她声音发抖着道:“我……我也不会,我还什么都不懂啊……”
“这样啊。”
晏书珩莞尔,指腹落在在她手背,一下一下地轻敲。
绝对不是安慰。
这样漫不经心的动作,更像是百无聊赖时的捉弄,甚至是暗示。
阿姒警惕起来。
她敢肯定,今夜的他有问题。
阿姒小心翼翼地询问:“郎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晏书珩原本想出说的那句话已到了舌尖,薄唇刚刚开合,恰好见到阿姒吓得跟受惊兔子一样,却还夹起狐狸尾巴,壮着胆子试探。
比他想象的有趣。
今日的发现,真是意外之喜。
他笑得越发宠溺,眸光慢转,安静地背对着她躺下来,温和道:“没什么心事,睡吧。”
他都主动躺下来要睡了,阿姒再问就是自讨苦吃。她装着粗心,讷讷地“啊”了声,也跟着躺下。
睡是睡不着的。
脑中温书一样,飞速回想今日他的一言一行,想起他迟疑不决的神色,还有被他拉着手触到他衣摆时手下平平的触感。
早在成婚前,阿姒就在族中长辈的敦促下,被迫了解不少东西,知道男子动情时身上会变热,喉结会滚动,某些地方会变得突兀。
可晏书珩他衣服下很平坦。
看着他似有些落寞的背影,阿姒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
晏书珩他,其实,不太行。
第95章
那夜后,晏书珩对阿姒越发上心,日日回来歇息,也不时暧昧撩拨,搅得阿姒心旌荡漾,却在临了时收手。
若即若离又暧昧,换在以往、换作旁的人,阿姒是会恼的。但他晏书珩越如此,阿姒待他越是温和。
无他,只是怜悯。
他这是既情难自抑,又无能为力啊。
不过有时被逗弄急了,阿姒也会暗暗反击,虽是猫捉老鼠、你来我往,却比相敬如宾时更和睦。
一月后,祁家长公子的孩子过满月宴,祁家是晏书珩外家,两家不仅有姻亲在朝堂上也密不可分。阿姒是他妻子,亦想拉近祁氏与陈氏关系,晏书珩问她可要同去祝贺,她自乐意。
到了谯国,各大世家都派人前来相贺,江东殷氏亦前来。
阿姒对殷家人亦厌恶又提防。
晏家在谯国有别业,夫妇二人在别业暂住时,殷家十二郎携礼上门,句句诚挚:“当初本是玩心作祟,却不慎弄错,好在少夫人因祸得福,得嫁长公子,否则二郎心里难安。”
看似内疚,实则暗指阿姒因此事收益或许并不清白。
晏书珩笑得温和,仿佛没听出。
阿姒在心里把殷氏族人都编排个遍,可也担心晏书珩查觉她是故意拉他下水。殷十二郎走后,她似乎沉浸在过往回忆中无法自拔,神色恹恹。
“有心事?”
晏书珩关切询问。
直觉让阿姒从他柔和话语中捕捉到一丝的兴致盎然。
大概又是错觉。
阿姒垂睫道:“只是想起当初中药的事,后怕又庆幸。若非夫君相救,我恐怕就给人欺辱了去,可如今殷氏十二郎还句句不离我‘因祸得福’……”
她瞧着委屈极了。
在南阳那夜中药后,她神智混乱,脑袋在他胸口不住轻蹭,带着哭腔唤他“阿娘”时,也是如此。
晏书珩哄孩子似,同仇敌忾道:“殷十二郎知错不悔,还要刺激夫人。回头有机会,我替你将他一军,可好?”
宠溺的目光里藏了她难以察觉的促狭,被他以这样的目光看着,那心虚劲儿又蔓延阿姒心口。
她这夫君,可真是温柔。
更爱怜他了怎么办?
看着阿姒变幻莫测的神情,晏书珩轻佻眉梢,笑意更甚。
他不动声色轻敲杯盏。
“我救了夫人,可夫人却也不得不嫁入晏氏,令我内疚。”
这话怎么又愧疚又凉幽幽的?
阿姒忙抬眼,羞怯又慌乱地匆匆瞥他一眼:“不,是我委屈郎君,郎君是名满天下的风华郎,本可以尚公主、娶名满天下的才女,却因为那出意外娶了我……我亦时常于心有愧。”
他宽和地笑了,拇指在她眼角不轻不重地拂过:“傻女郎,我又不是被夫人将计就计拉下水,为何愧疚?”
话是怜惜的话,手上动作亦极尽爱怜,生怕吓着她。
可阿姒心里一个颠抖。
还真是她将计就计拉他下水。
在内疚和动容驱使下,阿姒说了句往日打死她才肯说的肉麻话。
她小心翼翼地牵住晏书珩袖摆,羞羞怯怯地轻道:“是因为,我……早在南阳我便对郎君一见钟情,因心中有你,恨不能给你最好的,故常觉内疚。”
对面沉默了。
阿姒小心抬眼觑他。
晏书珩眸光仍柔情无限,仿佛爱惨了她,可眉梢微挑的弧度里,似乎透出些看戏一般的兴致盎然。
难不成被他看穿了?
忐忑时,青年眉梢落下,又是那温文亲切的妥帖郎君。
“夫人心悦于我,为何?”
论夸人,阿姒在行。
她掰起手指头,认真数道:“且不说家世、样貌、才华这些虚的。夫君性情温雅,平易近人,相处时叫人如沐春风,又是谦和仁善的君子,在南阳时救过我,我仰慕夫君,不仅仰慕你外在的风采,更仰慕你内里的君子风度。”
这番话真是挑不出错。
晏书珩听罢,却是低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自哂,还是笑她。
这一笑,阿姒又乱了。
沉默的对视间,他眸光越发柔煦,似叹息似逗弄地笑道:“若夫人知道我的真面目,恐怕会避之不及。”
只这一句,阿姒心中不安退去。
原来他是因为自惭形秽啊。
难怪他总算若即若离,有时柔情似水,有时疏离若冰,偶尔似有试探。
其实就是只自卑的小刺猬。
阿姒爱怜更甚。
成全他身为世家长公子的傲气,她没拆穿,捧住晏书珩的脸,认真凝视他:“或许世人都觉得无暇美玉可贵,可我独爱白璧有瑕。人亦如此,正是这些瑕疵构成了完整的你,就像我,我亦有很多缺点,甚至心思也称不上多纯澈,可这样的我才是我,我很喜欢自己,我也……也很喜欢郎君你。”
晏书珩收起常挂嘴角的微笑。
那双含情目不笑时便格外沉静深邃,如一方幽潭,要把她吸入深渊。
那样的他、那样的神情,很陌生。
不过仅短短几息,阿姒再眨眼时,青年又是和煦模样。
“多谢夫人宽慰。”
殷十二郎的话在阿姒心里埋下一根刺,怕这根刺也会在晏书珩心里长出,阿姒决定进一步拉近二人距离。
他们是夫妻,但未行夫妻之礼。
侍婢建议她可先圆房。
即便阿姒也在为晏书珩的容貌声音和□□心动,但她非短视之人。
阿姒竖起长指摇了摇:“非也非也,加深牵绊,肌肤之亲是其一,获得对方信任才是重中之重。”
她很贪心,想要一举两得。
听闻谯国有位郎中,极擅治不治之症,翌日阿姒以体虚想看诊为由,拉着晏书珩寻到那位郎中。
让郎君替她看过诊后,她以关心为由,撺掇着晏书珩也号一号脉。
晏书珩亦很配合。
他们返程后,阿姒悄悄命心腹返回郎中处,以重金相托:“我家郎主不利房事,夫人甚忧心,望您指点。”
郎中搓了搓胡子。
那位郎君脉象平稳,非阳虚之症,想来“不利房事”只是推辞。
他要说出实话,然而看到那金光灿灿的几锭黄金,想着那一对人本就是夫妻,不若成人之美。
当夜,临安寝前。
阿姒端来一碗鸡汤,温言软语:“郎君近日忙于应酬,妾一介妇人,不能分担一二,见郎君近日疲倦,面色不佳,特去讨教仆婢,给郎君熬了一碗鸡汤,手艺不佳,郎君莫嫌。”
她这话倒说得挺中听。
晏书珩藏住笑里的玩味,端起鸡汤,当着阿姒的面一饮而尽。
他待了会,眉心微蹙。
“尚有公务需处理,夫人先睡。”
晏书珩走得很匆忙,他往日都这样。横竖鸡汤已喝,阿姒随他去了。
片刻后,隔壁书房。
晏书珩身上热意渐起,额上也沁出汗,那一处更憋胀难耐。
他扣着桌角,硌痛把身上的汹涌的不适压下几分。猜出自己大抵是中了药,但晏书珩更好奇的是,她为何给他下药?他唤来破雾:“去查那位郎中。”
破雾很快回来了。少年冷淡的面上头回露出窘迫:“回长公子,郎中称夫人说您有……有不举之症,暗中托他开方子调理。他虽知您并无大碍,但舍不得酬金,便开了些壮……助兴的补药。”
对面许久不言。
晏书珩刚浴了凉水,燥意压下,面色如常,但绯红的眼尾还是昭示着适才他被补药折磨得多么痛苦。
破雾一时不知他是何态度。
书房寂静了许久,一声轻讽且无可奈何的低笑给这寂静增添诡异。
“助兴……”
晏书珩笑了,笑得胸腔直震。
“难怪她前些日子如此温柔小意,原来不是心虚,是同情。”
破雾听不懂他云里雾里的话,留待原地等候指示,按长公子利落的作风,想必不会轻易揭过此事。
谁料晏书珩满眼的兴致盎然。
那神情就像餍足的猫儿遇到耗子,没了吞吃入腹的心思,而是蹲守洞口,不时吓一吓洞中的小耗子。
他让破雾退下。
“由她吧,别打草惊蛇。”
补汤炖了几日,晏书珩果真越发精神,冷白肤色透着红润。
“这鸡汤果真有用。”
阿姒双手托腮,明眸亮晶晶的。
晏书珩淡淡瞥她一眼。
嘴角终是忍不住微扬,说笑道:“夫人这样看我,像极一心喂肥猪羊,好宰杀以大快朵颐的猪倌儿。”
“郎君说笑了……”
阿姒讪讪放下手,拈起团扇借扇风掩饰心虚。她给晏书珩炖补药,的确是出于同情,想进一步拉拢他。
但她也……
也不是没有“歹心”。
这么好看的一个夫婿日日在跟前晃,偶尔还会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块垒分明的腹部,她虽未吃过猪肉,可大婚前在族中长辈的教导过后,也算看过猪跑。
光是想象他这副勾人的嗓音在动情时低'喘,阿姒就心神荡漾。
“夫人何故脸红,在心虚?”
晏书珩饮罢鸡汤,正以茶漱口。
阿姒手中团扇摇到模糊。
“我脸红了么?”
自然是诈她的。
晏书珩认真道:“嗯,很红。”
阿姒又摇了几下,做出擦拭额角的动作:“天儿热,我去沐浴。”
目睹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晏书珩对着空空的汤碗低笑。
她也太不禁逗了。
祁氏的满月宴设在隔日。
阿姒罗裙碧簪,装扮得温婉清丽,随晏书珩一道赴宴。
殷氏几个儿郎女郎也来了。
陈、殷两家在朝堂上是无需言明的死对头,晏氏虽刚与陈氏联姻,但面上仍中立,又因祁氏与殷氏关系亲厚,晏家与祁家的关系又比与陈家深厚。因此殷氏子弟不会在晏家表明态度前贸然割席,他们选择离间晏书珩和阿姒。
席间,晏书珩外出透气。
殷十二郎戳了戳族姐。
“阿姐,虽说你有新欢了,但这时候,就甭管别的了。”
殷九娘懒懒起身,随着晏书珩的方向而去,二人在廊下遇见。
殷九娘挤了一滴泪,含情脉脉地看着晏书珩,满脸悲戚地见礼:“还未恭贺长公子新婚之喜。”
晏书珩温和谢过她。
殷九娘欲言又止,最终说:“数月前我曾给南阳去信,信中是那婢子留下的证据,长公子可看了?”
晏书珩眼底清明,面上却茫然。
“我不曾收到任何书信。”
殷九娘压下眉,迟疑须臾,苦笑了下:“……无妨,长公子今已与陈女郎成婚,不曾收到也挺好。”
殷九娘看着远处翩然而近的白色裙角,仰面看着晏书珩,忍着肉麻,悲戚戚道:“长公子,念在相识一场,我可否同你讨要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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