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么?”
“我没说话。”
它还挺难诈的,姜环心想。然后她接着问: “你一直都在?”
“嗯。”
“为什么前几天不说话?男主是谁?我过完这一生就可以回去了?”她三连击提问,一口气说完。然后气呼呼的瞪着室内。
“活下去,平安过完一生,你便可回家。”
“还是这句话。”姜环觉得自己白说那么多,“你到底是谁啊?”
想到春月说的大祭司可以与神交流,姜环疑惑着问:“莫非……你是神?”
…………
“那你是鬼?”
她随便瞎猜的,却不想对方回答了。“你说是就是吧。”
“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好无聊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穿越过来吗?”
“你在你家里被雷劈了,然后就过来了。”对方回答她。
这也知道?姜环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到底是谁啊?”姜环无意中套了它的话,情绪激动道。
“你会回去的。”眼见瞒不住了,那道声音急匆匆开口。
接着,姜环就听到它开口。
“宣玉殿是你回家的地方。”
宣玉殿?姜环重复着这个名字。她在大夏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过宣玉殿的名字。
“我要怎么做?”沉思片刻,她轻轻问到。
“保护好自己,活下去。”
保护好自己,活下去…………这不是最基本的吗,姜环开始怀疑它是不是现代人了。
“你是不是……认识我?”
风吹起纱帘,无人回应。
祭天阁内,子辛将面具放在书架上,顺手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厚重的古集。
他面容清秀,立在案前微弓着腰,食指不停在书页上滑动。青丝落下,窗被从外往内推开。子辛看去,只见一团白色身影越过窗户,口中叼着一只绣花鞋。
白猫越上案,圆润的瞳孔放大。子辛的目光落在它口中叼着的东西上。
“这是……”他接过那只绣花鞋,仔细掂量着。笑着问:“你去了南宫?”
“姜姬胆子小,你深更半夜去可是会吓着她的。”他玩笑般训斥着白猫。
那只鞋上绣工精巧,鞋边绣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夜合花,鞋头赘着白色流苏。
子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白色发带,似乎上面绣的也是夜合。
“彤。”子辛想到了什么,收起嘴角的笑,在白猫耳边低语。
言毕,白猫再次越出窗外。
子辛将窗户合上,风卷起帘幕,一股冷意袭来。他侧过身,尽直走向古集前。一旁的莲炉里燃着火,火堆里的兽骨发出吱吱的断裂声,直到火焰熄灭。
他才转身看向如残阳般的兽骨,上面的纹路交错,三条交错的裂痕贯穿整个兽骨,中间的一条在中途消失,右边的一条将整个兽骨分为两半。
古集被风吹的快速翻动,子辛心里一紧,缓慢解读着:“帝星陨落,大夏……颠覆……天命之人为王……”
炉里的兽骨突然炸开,骨块四散飞溅,一小块划过子辛的脸颊,擦出一道伤痕。他淡定的用拇指拭去血迹,看着鼎里剩余的兽骨。
“为何……大夏已经末路了,却为何还要如此捉弄我族?”他如一滩死水般平静的问,眼里则是万年不变的寒霜。
“我族非要如此吗?”
翌日,王城内城门大开,一列列兵甲精良的将士手持长矛,朝着王宫的方向前行。骑队踏着地面发出清脆的蹄声。
街道上围满了百姓孩童。
“谁回来了?”姜环问。
一旁的人看了她一眼,一副得意的模样。“这你都不知道?大王亲弟,公子雍南征得胜,班师回朝。”
闻言,姜环望向队列的前方,白色骏马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眉目俊朗,端坐在马背上一手持鞭,一手握缰。身后的白色披风上绣着繁琐的重明鸟兽纹。
在他身后,六匹骏马列成两队依次跟着。身穿甲胃的将士目视前方,接受来自全城百姓的欢呼。
姜环往前挤了一步,公子雍的马从她身边踏过。接着她的目光扫过剩下的队伍。
无意间,与一双明亮的眼睛相接。
少年双手握缰,侧过头恍惚间对上她的眼睛。姜环觉得这双眼睛明亮透彻,看人时仿佛在说话。她的目光不由目送过去。
一身黛蓝袍子的姜环立在人群中,十分惹眼。直到马蹄声渐远,少年才疑惑的转过头。
“阿赢,怎么了?”身旁的战友询问。
少年没有立即回答,脑子里全是姜环亭亭玉立的模样。
他淡淡回道: “没什么。”
“唉~这怎么有匹空马啊?”有人指着公子雍骑队最后一位的空马上。
“是啊,这匹马怎么没有人啊。”
少年闻言,表情凝重,却没有流露出什么,依旧领着那匹马前行。
直到队伍转过街角,朝王宫行去。
“殿下,您怎么跑这来了。”春月穿过拥挤的人群,才找到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姜环。
前不久两人还站在另一条街边,转眼间姜环就消失的不见踪影。她找了大半个街道,才在街角找到姜环。春月扶着腰大喘气。
“春月,公子雍手下的将士,你认识吗?”
“什么?”春月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认识吗?”姜环连忙扶起春月,情绪异常激动。
春月一脸茫然,回想了一下。“认识几个……”
“哪些?”
…………
“公子雍麾下的王军乃是大夏最精锐的军队,奴婢本是并州人,自幼跟着并州侯长子来到王都,被当时的王太后,也就是殿下您的外祖母看中,选入宫中跟着先王后。”春月缓缓道来。
“并州侯长子白敬是公子雍麾下六将之一,与并州交好的霜州,奉京,胤州家的长子,奴婢也都有所耳闻。”
大夏王军由夏君亲自统领,后君祁禹体弱多病,故而由同母弟祁雍率领。王军出征多年,无一不胜。侯爵们为大夏镇守边疆,但边疆年年苦寒,危险异常。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因此不少侯爵选择将全家留在王都,也有侯爵选择举家迁入边疆,世代镇守。为延续氏族血脉,他们会留下一个孩子在王都。以保血脉不绝,爵位不断。
大夏百年国祚,这些初代受封的侯爵,不断迁移到边疆盘踞,因此镇守之地便成了他们的封地。他们不再以留住王都为荣,也很少将家族留在王都,受人牵制。
渐渐的,各地不断出现兵变,大夏不断遭受重创。朝廷便下令,有领土的侯爵嫡长子必须入都,以此牵制侯爵们。
不过随着先王继位,规矩便改为不必由嫡长子入都,只要是嫡子亦可。
“霜州申野,奉京姬沅,胤州赢试。都是公子雍麾下的将领,他们七岁入都,十二岁便跟着先王南征北战,与公子雍一同长大。直到先王驾崩,公子雍接手王军。”
“只要世家来王都为他们及冠礼,便可回去。后来就变成了,到二十岁,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姜环发问:“他们都是各大家族的长子?”
春月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但总有些例外,例如胤州。”
“老胤州侯早年战死,长子少时继承了爵位。正巧赶上了嫡子入都,新继位的胤州侯无婚配也就无子,他自己承着爵位自然不能来,便将自己的亲弟弟送了过来。”
大夏定下这个规矩,便是要遏制地方侯爵的谋反之心,可是时间一长,总有人会找到制度的漏洞,接着便会有千奇百怪转漏洞的方法。
这些送到王都的“嫡子”里,究竟有多少真正的嫡子?
“胤州?宣阳侯夫人。”
“对,王都的这位是宣阳侯夫人的二弟。”春月说的不多,她已经多年未回并州,对并州的一草一木早已忘却。王都的白敬这些年南征北战,她许久没见过了。
“早上王军入城,我家世子就在公子雍后方。”
那时,春月的眼睛也亮,一早就在人群里张望着,生怕错过了他家世子。王军入城时,她第一眼就看清了白敬的位置,他在公子雍后方驾着马,与春月插肩而过。
也是因此,她连姜环离开了也不知道。
姜环回想了下,公子雍身后两列共六骑。分东洲骑与西洲骑。
并州,胤州,丰京规划为东洲骑。霜州,皇州,越州规划为西洲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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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赢试……姬沅。
是赢试,那个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姜环不得不说,这个少年驾马过街,在一众欢天喜地里沉默着。
姜环只觉得,那一刻他仿佛不属于这里。
胤州赢试。
王城郊外,王军驻扎在此。
此地背靠灵山,另有邙山作挡。城门内几匹骏马踏着碎石而来,一阵浅小细碎的踏地之声由远而近。
这几匹马在军营前分出两匹,向邙山飞奔而去。
“阿赢,抄近道。”白敬驾着马,朝身旁的少年唤道。
两匹马并肩疾行,衣袍飘扬。
眼前的溪水干枯,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大坑。,赢试急忙勒住缰绳,黑马扬蹄,溅起尘土。
两人驾着马立在坑边,向下看去,瞬间面露难色。
只见坑中的泥土微湿,表面露着白森森的骨头。
白敬翻身下马,赢试立在马上环顾四周。邙山四周寂静,林间唯有鸟鸣。
“进山吧。”他调转马头。
白敬翻了翻泥土,闻言也上马离开。一白一黑两匹骏马疾驰在林中小道上。
“王都大旱,祈雨大典在即,你记得早些回去。”白敬从墓碑前转身。他语气轻和,小心观察着赢试的脸色。
赢试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墓碑上。
“我知道了。”
白马踏地的声音渐渐消失,山林之间,只剩赢试一人。
他立在崭新的碑前,自顾自说到:“班师回朝时,我从南疆过路,那里和王都不一样。”
说完,赢试轻轻闭上眼睛。
王军出征时,南疆伏旱千里,皇州百姓流离失所,饿骨铺满出征路。他安慰自己,边疆年年打仗,受苦的总是百姓。这一仗打胜了,百姓就安康了。
直到王军班师回朝,他骑着马路过南疆,再次看见了那些人,他们安静的躺在地上,眉目舒坦。人们易子而食,而孩子的哭声被淹没在大军的马蹄声中。
大军扬起烟尘,毫不留情的离开这片贫瘠的土地。
身后的百姓追赶着他们的马匹,却被将士们训斥。
妇人怀中抱着已经死去的孩子,而她身后的人们虎视眈眈。
天不降雨泽润万物,浮尸沃野千里至王都。孩童们唱着,到最后老人们唱,妇人们也跟着唱。
他们唱:王都两千里,君不见民苦。
她们唱:紫薇紫薇叹奈何?尔不听天命!
“紫薇紫薇叹奈何,尔不听天命”赢试轻声默念着这句话。
这座新坟立在老树下,他着白色铠甲,腰间悬挂着佩剑。
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
姜环真没想到,她偷偷出城,本想去军营那边打探打探。却发现了赢试的踪迹,所以一路跟着过来,因为不熟悉路,还摔了两跤。
刚找到赢试,就被他的马发现了。一张马脸突然探进草丛,姜环直接来了个亲密接触,想都没有就叫了出来。
急忙从草丛里跳出来,此刻的她有些狼狈,衣摆沾了些泥,鞋子也掉了一只。
“殿下。”
赢试持剑过来,见是王姬殿下,立马放下手里的剑朝她跪下。
姜环只听扑通一声,赢试伏在地上。
“你……你起来。”姜环真是有些别扭。
得到她的允许,赢试才缓缓起身。
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姜环才开口:“赢试?”
听见姜环唤他,赢试抬起头看过去,姜环穿的是一身黛蓝长袍,虽然此刻有些狼狈。不过好在姜环容貌秀丽,反倒添了几分凌乱美。
赢试认出来了,那日在大街上与他眼神相交的正是姜环。
“你一个人来这干什么呢?”姜环跟了一路,腿都跑断,好奇他身后的究竟是什么。
姜环越过他探着头去看。
映入眼帘的墓碑上赫然刻着“丰京姬沅墓”五个大字。
心猛的被泼上一盆冷水。
奉京姬沅,姜环昨天才问过春月。胤州与丰京交好,赢试与姬沅一起入都。
此刻,姬沅的墓就在眼前。姜环听春月娓娓道来的那股好奇劲儿被冲的一干二净。
她瞬间就明白了赢试脸上那股浓厚的低落感是怎么回事。
碑是新的,墓也是新的。
昨日才听说过的人,今日便是一座坟墓在眼前。
姜环看着墓边的小字,奉京姬氏嫡长子姬沅,年十七,卒。她记得姬沅是三月前出征南疆的将士,所以他是死在南疆的战场上吗?
是赢试将他带回王都的吗?
两人都没有动,姜环轻轻将手抚上碑头,突然发声问:“那匹无人骑的马,是姬沅吗?”
昨日王军入城,队尾那匹由赢试牵着的空马以及百姓们的疑问,姜环听见了。只是现在才明白,那匹马为什么没有人骑。
因为它的主人早已死在了南疆。
赢试没料到她会猜出姬沅,喉咙苦涩,强撑着点头。
“你来王都时……多大了?”她冷不丁的问。
赢试沉默了会儿,低声回答:“六岁。”
“那么小,自己一个人来?”比春月说的年龄还小一岁。
大夏侯爵嫡子入都,一如背井离乡,甚至可能成为家族弃子,所以入都从来都不是荣耀。
在现代,六岁的孩子依然嗷嗷待哺,离不开家人。而在这里六岁的孩子就要背负整个家族的使命离家千里。
“你来这里多久了?”
姜环问了太多无关紧要的问题,此时此刻,她无法再去询问赢试自己心里真正想问的问题。她的脑海中有姜姬零碎的记忆。
她与赢试是有过片面之交的,大多是幼年时,与母亲去军营里探望公子雍的回忆。
赢试抬起头去看她,目光难凝。 “十一年。”
十一年啊,这么久。放在现代人身上也不免思念家乡。
姜环三言两语,却都戳中赢试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王姬也是自幼来都,可是这里是她的母族,是她的半个家。
而赢试,六岁乘着马车,三千里走了五天四夜。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王都。从家里娇生惯养的幼子到王军里南征北战的少年将军,十一年磨砺了他的脸庞,他渐渐长成了父母亲眼中的模样。
他在王都待了十一年,如今连胤州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就连父亲母亲的模样,也早已在他的记忆里模糊。
十一年啊,太长久了。久到他早已不认识回胤州的路了。
如果姜环没记错,嫡子入都的年龄大多在七岁。赢试那时还太小,稀里糊涂的来了这里。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孤身一人在王都,随着王军出征,有多少能活着回家?
如今,他也快到了要回家的年纪。
姜环转过身,走到赢试面前。手搭上他肩头的铠甲上,轻拍了拍。安慰道: “赢试,你会回家的,很快很快。”
“殿下。”赢试不知该说什么,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
她心里确实很担忧,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时代的差距,这里和现代不一样,他们这个年纪在现代连入伍的年纪都没到,在这里却早已历经无数次征战。
姜环继续道:“你们跟随王军出征,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让故乡的家人担忧。”
赢试回道:“听闻前夜重阳殿遇刺,王姬身处王宫,也要保护好自己。”
也要保护好自己,姜环的瞳孔骤然亮起一抹诧异。这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勾起她的回忆,那时她刚穿越过来。面对陌生的环境,何其寂寞。
那道陌生的声音总在不经意间与她对话,渐渐的她也习惯了有这么一个看不见的人陪在她身边。直到祭天阁那晚后,那道声音就此消失,她有些落寞。
王军游街时,她看到了赢试,第一眼被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吸引。她默默跟过去,也因此她听到了赢试与一旁战友的对话。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很熟悉。
那是多少个夜间,与她灯下闲聊的那个人的声音。
“赢试,你的声音,我听了很熟悉。”姜环的声音哽咽,缓缓上前,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话。
她站在赢试面前,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他的腰身,赢试身体一僵,没想到姜环会如此。
“殿下,您……。”他不解道。
赢试刚来王都时,大王姬带着她去军营探望公子雍,赢试远远见过她几面,后来就淡淡忘却了。
姜环轻抚着他的背,低声道:“很快就要回家了。”
赢试泄气般垂下头,藏在内心最迷茫的问题,被她轻而易举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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