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不是鬼(湖蓝绿)

手指死命抠住木椅底板，她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不要动，不要有任何攻击行为，它是幻觉，仅仅是面试中的考验，那不是真的。
对，那是幻觉，你没有闻到任何水腥气…水腥气……
“恭喜你S460134，你的面试结束了。”
沈秋靡倏然睁开眼睛。
还是她最开始进入房间那个样子，灯光明亮，前部摆了张长桌，桌前两个木偶一样的面试官。
刚才的那一切就像她的一场梦。
她胸口剧烈起伏，呼气声粗重。
水腥气！
她怎么能忘记呢！
在面试时，她根本没有闻到超出正常水平的水腥气，本就说明了那些都是幻觉！
要是她没有集中精神，在“清醒”状态结束了面试，反而进了副本设置的陷阱！
明明是安全的“睡眠”状态，却会让人思维凝滞，接着被水波声唤醒，让玩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神，进而怀疑门口的规则，或者干脆想不起来门口的规则。
还好反应过来了。
“S460134，你的面试结束了，请离开面试场地，等待后续通知。”见沈秋靡半天坐在椅子上不动，那头面试官开始赶人了。
沈秋靡瞟了面试官一眼：“好的。”
她起身的动作不算迅速，离开时视线就没从面试官上离开过，不知道的还以为面试官欠了她什么东西。
面试官：“请离开面试场地，等待后续通知。”
看来她必须先离开。
本来她还想着规则上写的，要玩家审查面试的后续结果，但看面试官那副不容置喙的语气，她还是先出去为好。
从2416房间走出来，沈秋靡明显感觉到身体轻松了不少。
在房间里待着时她总能感到一种似有似无的沉重，压着她，拉着她，缓缓下沉。
这让她想到了刚进副本时突发的“溺水”以及无处不在的水腥味。
那味道实在是无孔不入，搞得她身上也染上了点，让她有些烦闷。
总感觉，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
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信息串联起了一切，但以她目前得知的东西不足以解开这个谜题。
回身望去，2416房间门口的小电子屏还是那个内容——
面试官就位，适用面试规则。
沈秋靡看着这行字，皱起了眉头。
她从兜里摸出自己的身份卡，直接翻面看向自己的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1.获得一位面试官的青睐——0/1
2.离开净安公司大楼】
【支线任务：及时参加面试（已完成）】
支线倒是完成了，主线进度条赫然一动没动。
驴人呢？
沈秋靡想着立刻杀回2416房间探究情况。
但手指还没触碰上门把手，她发现那头几乎隔一段距离就会设置的电子屏不再是原本的待机状态，它闪烁着盈盈蓝光，在昏暗的走道内格外引人注目。
她快步走上前去，查看屏幕的内容。
只一眼，就让她瞪大了眼睛。
2407室内，小方女士坐在中央的木椅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不是冬日那般寒凉，而是潮湿阴冷。
视野中的光线越来越稀少，空气中愈发明显的水汽钻入鼻腔，她感到自己捏紧的衣摆也浸润了水液。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就像被人装进狭窄劣质的逃生舱，推入深海之中，看着水面之上的希望渐渐远离，而深海中湿冷的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渗进来，直至最后窒息而死。
无比折磨人的杀人手段。
一点点掐灭所有活下去的火光，告诉你，现在你只能走向死亡了，真可怜。
妇女死死握紧拳头，修剪圆润的指甲刺入掌心，带来片刻的清醒。
台前“刘先生”和“王先生”的面容依然僵硬死板，两双无神的黑眸不带任何感情地注视着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眼周渐渐浮现黑影。
她自嘲地笑了笑。
活了小半辈子，她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么惊险刺激的“游戏”。
跟这生命游戏比起来，她之前和学生去玩的什么密室逃脱啊鬼屋探秘啊，都弱爆了。
果然玩命才是最刺激的。
中年妇女的直播间因为沈秋靡引来了部分观众，此刻他们在弹幕中叽叽喳喳，无一不是理性怀疑与更加主观的嘲讽：
【我还以为这女的多厉害呢，笑死，面试都过不了】
【这次的新人场综合实力都不高，所以让两个女的上了最高层吧】
【26楼的刘冕还成，但没脑子，估计走不长】
【那不就是个四肢发达的呆瓜吗？赌他不如赌24楼】
【25楼也还可以啊】
【看呗，这F460135估计要开第一层影像了，拿信函八成死】
小方女士在面试官的问话下极力保持清醒，她能听到过道中有人走动的声音，但她没觉得人声的危险比得上水中的那东西。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的后背被冷汗浸透，她终于听到面试官如同赦令的话语：“F460135，你的面试结束了，请离开面试场地，等待后续通知。”
结束了…？
妇女触了触冰凉的指尖。
她还没死？
妇女一下子清醒过来。
没等面试官说出下一句，她迅速起身，步伐极快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她思忖不管怎样，先出去再说，走廊总比房间里安全些。
待到她出了房间，看到像当初那般加了层阴沉滤镜的走廊过道，她居然有些诡异的亲切感。
人的适应能力果然强大。
而下一秒，她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折弯那处悠哉悠哉传来，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一个人影就清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完了！
妇女瞳孔紧缩，望着来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穿着普通的通勤装，脖子上挂着的领带有些歪斜，他的眼神呆滞，衣服紧贴着身体，苍白肿胀的皮肤下似有水流在涌动。
妇女难以控制地咽了一口唾沫。
好恶心。
她垂头，尽量将自己缩在角落，将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双雾蒙蒙的皮鞋一步一步朝她的方向，慢慢接近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冷人毛骨悚然的冷气。
“…嗯？”
她听到来人不清不楚地咕哝了一声。
随后他鞋尖一转，无视了她，又拖着那双略显宽大的皮鞋啪嗒啪嗒离开了这里。
妇女绷紧的神经霎时松垮下来。
这应该就是她在房间里听到的发出声音的“公司员工”。
现在他们不攻击她，不代表之后都不会攻击她。
她必须抓紧时间了。
妇女摸出自己的身份卡瞧了眼。
“这主线……”
不对劲啊。
她一边向着噪声小的方向走，一边将身份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走到半路，电子屏散发的强光不知不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侧头，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妇女瞪大了眼睛。
那是……！

第一排那个是……小秦？！
妇女一惊，顾不得什么主线和青睐，蓦地转身，直直朝着她第一次见到“小秦”的公共办公区域奔去。
那个小秦，居然是面试官？
那地上那个女生是谁？玩家？S460134？
她要去看一眼那个女生的尸体。
但不太凑巧的是，当她到达那片开放区域时，已经有一个身影提前站在了女生的尸体前。
那人正拉着尸体的一只手臂，似乎准备做什么，听到了妇女的脚步声，悠哉悠哉侧过身来，对着妇女露出一个温暖礼貌的笑容——
“小方女士？好巧，我们又见面了，您的面试还顺利吗？”
是小秦。
妇女咬牙站定，不再前进，与小秦保持了一个较远的距离。
其实沈秋靡选择装npc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她弱。
不是一般的弱。
是特别弱。
基本上正面打架，不借助任何工具，一个身体健康的女大学生都可以轻轻松松将她撂倒。
所以她才会开场给自己套一件npc的衣服，免得一部分人觉得她好拿捏，或者用武力威胁她。
把自己抬高到npc的位置，一般的玩家便会忽视她的身体状态，默认她危险，从而警惕她，不敢轻易对她下手。
就算后面觉得她是玩家呢？
那点忌惮与警惕不会就这么消失。
而她便能从中把握机会。
说来也怪，自从半年前开始，她的身体就再也没时不时得个病，虽说没有转好的趋势，但也没有恶化。她这期间也好好锻炼了身体，健康作息，绿色饮食，照理说她不应该还这么弱不经风。
人家林黛玉弱是弱柳扶风，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她沈秋靡嘛……不说也罢，看着像个正常人就谢天谢地了。
向小方女士亲切问好后，她与其面对面僵持着，一时无话。
在电子屏上看到“小秦”的名字后，她就猜到小方女士一定会回到这个开放办公区，查看真正小秦的尸体。
她暂时还不想那么快掉马。
所以又是一阵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赶在小方女士之前来到开放办公区，装作早就在这里的样子。
终于她的呼吸平复下来，睨了眼小方女士，开口道：“如果您没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请离开这里吧，我还有工作。”
说着，她提起真正小秦的衣领，将人拖起来。
“我需要维护公司环境，清扫垃圾。”
最后一句，她带上了恐吓的语气。
“您…最好不要参与呢。”
沈秋靡露出一个笑。
不等小方女士反应，她直接拖着轻飘飘的小秦向外走。
小秦被沈秋靡拖拽着，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了一路的血迹。
小方女士看着沈秋靡走掉，眼神停留在小秦死不瞑目的表情上，停留在小秦如同焊在脸上的微笑上，没有跟上来。
而此刻闻讯而来的直播间观众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卧槽这也是可以的吗？！】
【第一次见把小秦里里外外用了个彻底的】
【小秦太惨了吧，只是负责一个开场杀，被新人反复鞭尸，笑死了】
【这下必须给小秦加工资了】
【能分到24层的新人果然还是有操作的】
【关注了，看好小沈姐姐，不知道能不能打个核心线啊】
【核心线还是算了吧，感觉她不太行，她这npc身份不牢，拆穿很容易的】
【同意前排，很明显S460134也知道自己的劣势，就看她跑个几十米就要死了的样子，穿npc衣服绝对是自保，尽量活下来而已】
【我从26层那个新人来的，感觉那位打核心的几率还要高点，各方面素质就很不错】
【前面说的，打核心很容易吗？这都多久没人在新手场打出核心了，不要搞得像核心很烂大街似的】
【就是，再看看吧】
果然，小方女士没有跟着她走。
沈秋靡一边拖着几乎没有重量的小秦向卫生间走，一边思忖。
根据和小方女士短短的相处来看，这位女士并不是冲动无脑的人，她很谨慎。在不确定“小秦”是否真的危险时，她不会主动作出“小秦”否定的行为。
相反，她应该会在开放办公区找线索，确认沈秋靡的身份，有了判断之后再做打算。
而沈秋靡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她需要这个时间差拿到更多的筹码，比如主线相关，比如副本秘密，然后再与小方女士交谈。
小方女士看着高高瘦瘦、温婉柔和的，精神气儿也不错，年纪摆在那儿，被她骗到底的可能性不大。
24层只有一个卫生间，设置在走廊的尽头，位置比较偏僻。
选卫生间第一就是因为偏僻，没人打扰她；第二是因为小秦最开始想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卫生间藏有的信息应该比其他地方多。
经历了面试支线后，沈秋靡对这个副本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断。要通过副本，最重要是判断与推测，分析出任务到底需要什么。
它在筛选。
刚好，她很擅长迎合筛选。
身份卡写她还没有完成主线，电子屏写她得到了两波面试官的青睐，那简单，总有一个有问题，一个一个检查就是了。
几分钟后，沈秋靡拖着小秦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站在门口朝里望去，右手洗手台，左边一排厕所隔间，没什么特殊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干净过了头，刚装修完的卫生间也就这样儿了。
沈秋靡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卫生间里头没有任何东西存在，这才拖着小秦进去，将小秦随意丢在卫生间的瓷砖地板上。
接着她蹲下身来，将小秦上上下下摸了个遍，任何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这副本终究没有那么变态。
沈秋靡在小秦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封信函。
打开信函，上面赫然写着：
【恭喜S460134通过面试官「小秦」的面试，获得「小秦」的青睐，特发此函。】
右下角还有时间单位的落款，盖了红艳艳的公章。
在沈秋靡翻开信函的一瞬间，来自系统的播报声在她脑海中响起：【恭喜玩家完成主线任务之一：获得面试官的青睐。】
【玩家主线任务阶段性完成，现发放100积分奖励，系统商城开启。（系统商城在该副本通过身份卡进入，请玩家注意商城打开方式）】
沈秋靡：……
这种碰到任务道具才触发播报的机制，有点过于恶心了。
要是玩家看到电子屏，就想当然认为完成了主线，直接下楼离开这里会如何？
沈秋靡嘴角抽了抽，顺手把小秦尸体上的挎包剥下来，系在自己腰上，把小秦的身份卡还有信函一股脑全部塞进去。
这下小秦的尸体是彻底被她扒干净了，一点线索没剩下。
小秦问题解决完毕，沈秋靡打算回2416看看，她还记得电子屏上青睐她的不止小秦，还有张李两位面试官。小秦这里有信函，那边应该也会有。
当然她不会这么就这么莽过去。
系统商城不是开启了？总有她能买的趁手道具，她准备买点看上去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东西，以防万一。
其实若非必要，她绝对不会把珍贵的积分花在除生命券的其他地方，但谁叫她的基本盘过于拉胯了呢。
没事没事。她安慰自己。好歹自己的商城还有折扣，不亏。
算上拖尸摸尸时间，沈秋靡在卫生间待了有一会儿了。
不知不觉间，原本干爽整洁的卫生间忽然变得潮湿，一整面光洁的镜子变得雾蒙蒙的，几乎要滴落水珠。
没等沈秋靡找出商城的打开方式，她的耳边突然“滴”了一声。
【恭喜玩家触发突发事件任务。
作为已经通过面试、拿到offer的净安公司未来员工，小秦极具主人翁意识，自告奋勇帮助公司维护公司环境。
要求：清理此地不该存在的垃圾，为公司营造一个明亮干净的工作环境。（不得使用商城物品）
时限：五分钟
任务奖励：50积分】
沈秋靡下意识看了一眼尸体小秦。
好家伙。
刚刚她还心想这卫生间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结果在这里等着她呢。

第10章 人才招聘大楼（10）
突发任务的时间倒计时自播报声音落下后就出现在沈秋靡视野的左上方，鲜红色的数字闪闪烁烁，时刻提醒着玩家时间的紧迫。
沈秋靡看了几秒时间，确认倒计时流速正常没有什么幺蛾子后才低头看向小秦的尸体。
从外表来看，这就像是一具普通的人类尸体。发丝被额头伤口深处的血液浸透成条条缕缕的模样，洁白的衬衣自胸口染红，逐渐覆盖整片衣料。
不正常的是小秦的出血量。
从沈秋靡杀死小秦、参加面试到面试结束也有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但小秦的身体就像永远不会干涸一般，一直在渗出血液。
沈秋靡拖了小秦一路，小秦的血就淌了一路，在一尘不染的走道上拖出一条蜿蜒扭曲的血洼。
就像现在，小秦胸口的伤仍然在流血，血液源源不断涌出来，在她的胸口形成一汪小小的血泊，不时有气泡从血泊中飘出来，炸开，溅起一朵血花。多余的血液则浸入小秦的衣服，再顺着衣服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晕开。
沈秋靡甚至没敢去动小秦的身体，生怕更多的血液流出，将卫生间的地板全部染红。
…这就麻烦了。
这么多垃圾，要怎么才算清理？
时间还剩下四分钟。
她察觉到卫生间中的空气湿度正在缓缓上升，五指轻轻一拢，似乎就能够碰到细小的水珠，洗手池上一整面墙的镜子上已经凝聚水滴。
“清理此地不该存在的垃圾”，这一句说的应该就是小秦，小秦是她拖过来的，本来不属于卫生间。
那要怎么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