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不是鬼(湖蓝绿)

此刻，主视角的弹幕数远远超过所有个人直播间，大家就主视角呈现的玩家活动讨论得异常火热。
【我去这会儿还有玩家没进副本，这不纯纯作死】
【正常来说该进支线的都进了吧？这会儿副本都没进除了等死无话可说】
【净安就应该搞个倒计时，时间一到没进副本立刻抹杀，省得有些人浪费时间】
【大佬看多了，看这些新人总觉得差点感觉】
【我也是，哎哟那个人怎么握上门把手又松了啊，急死人了】
【怎么都在主视角待着呀，大家有看个人直播间吗？】
【看了，感觉这次的新人场很一般，都没有什么厉害的家伙】
【看了，刚才从三分场回来，有个女的打小秦打了半天，病病歪歪的，没意思】
【？？？前面的你在说什么梦话？】
【就是三分场的S460134啊，还有一个中年妇女也在她那层】
【你有认真看吗？那是24层，三分场最高层，懂不懂最高层的含金量啊？】
【？？？啥？24层？！我以为是4层！等我再去瞅瞅！】
【24层就两个女的？没开玩笑吧？】
【哟哟哟女的怎么你了前面的，给你牛逼坏了】
【我也去看看，感觉这两新人不简单】
“女士您好，我叫小秦，请问您是来参加面试的吗？”
话说完，沈秋靡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远处的中年妇女，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中年妇女警惕地看着她，视线游移着瞟了眼时间：“…你也是来面试的？”
沈秋靡微微一笑：“是的。但我已经通过了面试，现在是公司的预备员工。请问您需要我的帮助吗？”
她说着，语气亲切热情，将小秦那副真诚自然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但没等妇女作出回答，她突然变了脸色，话锋一转，眼眸微眯，神情中带着审视：“不过，我得确认您的身份才可以帮助您呢。”
“您知道，现在净安公司可是炙手可热的大厂，谁不想加入啊？所以就有一些没有面试资格，却自作聪明的求职者想要来碰碰运气……”她拿捏着腔调，眼神若有似无地在地面上的“女生”身上游移，又转向妇女，向她伸出手，“请把您的资格证展示给我看吧？”
小秦不用白不用。
先暗示妇女，地上躺着的小秦就是没有资格证的玩家的下场，给她施加压力；加上逐渐流逝的时间，妇女很难判断她沈秋靡是不是真的npc。
如果妇女是玩家，已经触发了身份卡，她就有机会趁机拿到更多信息；如果没有触发身份卡，她忽悠这位妇女的几率就会更大些，甚至可以利用她，顺便从她口中得知其他玩家的情况。
至于妇女是不是和小秦一类——她没有闻到小秦身上那种水腥气，直觉告诉她，妇女和她一样是游戏玩家。
总之，时机正好，值得尝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秋靡的表情也越来越不耐烦。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迈着步子一点一点向妇女靠近，面上的营业式微笑逐步加深。
带着鞋跟的板鞋踩在光滑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慢条斯理却无端给人一种急迫感。
妇女随着沈秋靡靠近的动作慢慢向后退。
资格？什么资格？她脑子里一时间想不起来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她的面试资格，这又不是现实，还给她发消息通知她。
眼见着沈秋靡离她越来越近，妇女的内心更加慌乱。
说白了，无论现实中干什么工作，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看见这种真实见血的现场，是个人都会犯怵害怕的。
“您没有资格吗？”
小秦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她能闻到小秦身上的血腥味。
她能想到，如果她拿不出所谓的“资格”，地上那个女生的样子就是她的下场。
一定，一定有什么能用的…！
她刚才是不是触发了什么任务……对，身份卡！一定是身份卡！她这么能忘记这么简单的提示呢！身份卡上写的就是“净安公司面试资格证”啊！
妇女立刻把身份卡掏出来递给沈秋靡。
沈秋靡拿起她的身份卡扫了一眼。
【净安公司面试资格证：
姓名：小方
年龄：41
职业：待业人员
简历：已通过，进入面试程序
面试编号：————】
背面和她小沈的卡一样，都是主线任务，支线任务的时限也没有区别，只有面试房间有点差异。
稍微让沈秋靡惊讶的是她看不见这位小方女士的面试编号——也就是玩家编号。小秦那张卡看不见，她以为是系统设定，npc也用不着编号，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游戏对编号做了隐藏设定。
也许在这个生命游戏中，名字不重要，编号才是最重要的。
身份卡隐藏编号，可能是新人特有的福利和保护。
“好的，小方女士，”沈秋靡将卡片还给妇女，又变回了那副亲切热情的模样，侧头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多了，我这就带您去面试现场。”
2407室。
小方女士的支线任务地点。
幸好沈秋靡的方向感不错，靠着记得那几眼楼层示意图，顺顺利利带着方女士到达了目的地。
2407室位于这层楼的拐角处，房间号牌挂在门框上方，左手边设置的那个比走廊要小些的电子显示屏处于开启状态，上面闪烁着：面试官就位，适用面试规则。
面试规则也不难找，就贴在门上。
【净安公司面试程序注意事项：
一、只有身份适格者能够参与面试，其他无关人等进行面试后果自负；
二、进入该场所面试时应正式、严肃、态度端正，注意面试礼仪，面试场内禁止暴力；
三、面试过程中请集中注意力，认真回答面试官的提问，您的态度与面试官对您的评价息息相关；
四、请准确识别自己的面试官以及审查后续结果，防止面试失败；
五、祝您顺利通过面试，成为净安的一员。】
小方女士扫了一眼规则，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和沈秋靡这个“npc”待在一起，立刻进入了房间。
而沈秋靡在小方女士的身影消失在2407室的一瞬间，立时放下了假扮npc的游刃有余、神秘莫测、悠哉悠哉，她拔腿就跑，向着自己的任务地点飞奔而去。
还有一分钟！
她喘着粗气拐过一道弯。
半分钟。
沈秋靡跑到了2416房间门口，同样是“面试官就位，适用面试规则”的显示屏，门上贴的注意事项也没有不同。
沈秋靡尽量顺了顺气，挺直腰板，端端正正站在2416室前。
她再次默记了一遍规则，终于在最后五秒，卡着时间进入了面试场地。

嗯…其实也不是很像人。
比起人，他们更像是木偶，面颊上附了灰黑的阴影，不知道是特意涂抹还是天生如此，看上去毫无血色，在沈秋靡敲门进入时他们呆板地侧头看她，动作一卡一卡的，四肢像是才装好。
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放了姓名牌，上面写着“张面试官”和“李面试官”。
而在这两位面试官的眼睛对上沈秋靡视线的一瞬间，后者感到一阵恍惚，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移开了视线，对准房间正中央那把椅子了。
那把椅子正对着面试官的桌子，应该就是面试者的位置。
沈秋靡没有直接过去坐下，根据门口的规则提示，她尽量参照了现实的面试流程，和两位面试官鞠躬打了招呼，显得十分自然大方：“两位老师上午好，我是来参加面试的小沈，面试编号为S460134。”
两位面试官没有回答她。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碰撞声，沈秋靡下意识回头，发现她特意留的用来逃跑的房间门已经被关上了。
看来这个空子不能钻。
沈秋靡心中遗憾。
门关上后，原本和外面走廊一个昏暗色调的2416号房间变得更加晦暗，明明吊顶上的灯管看上去依旧明亮，仍旧无法改变这种晦暗的蔓延。
有点类似她开场时醒来的走廊，不过那条走廊里的黑暗更明显，也更活跃，不像现在这个房间里的那么单薄，只有浅浅一层。
“请在房间中央的椅子就坐。”
张面试官开口了，他一顿一卡地伸出手指向中央的座椅，声音听上去有些干涩。
沈秋靡顺着他的动作看向唯一的那把木椅。
它瞧上去有些年头，深棕的颜色掩盖了它身上的缺陷与划痕，但根据光打上去留下的阴影来看，这玩意儿的表面坑坑洼洼，不用猜都知道它经受了多少摔摔打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打在椅子上的光线比周围更加明亮些，要是人坐上去，应该和发光的靶子没太大区别。
做好心理准备，沈秋靡老老实实走过去坐下，但并不是放松的姿态，而是端正坐着，手搭在膝盖上，既看不出问题，又方便遇到特殊情况时跑路。
坐上椅子后，能见度又降低了不少，视野更加昏暗，她几乎无法听到嘈杂的环境音，耳边陷入无尽的寂静之中。
朦朦胧胧之间，她似乎听到面试官的声音自远方传来：“确认为S460134，面试开始。”
“请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好的。”
沈秋靡察觉到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在24层走廊她还能听到些许电器设备运行的滴答声，自动门经过感应开启的划声，但一进入面试房间，坐上椅子，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安静得让人心慌。
她连面试官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我叫小沈，目前是A市大学的应届毕业生——”
她突然听到耳边响起水波划动的声音。
这点细微的响动在无边的寂静下衬得异常明显。
有什么东西在向她靠近。
费劲地呼了一口气，她保持镇定，继续说道：“在本科期间，我通过了英语……”
顺着自己说惯了的自我介绍词讲了一半，沈秋靡才惊觉现在她不是在真的面试，上头两个面试官也不会管她英语如何，有没有什么证书奖状。
不对劲。
坐在这椅子上似乎可以延缓她的思考，使她放松警惕，陷入一种无知无觉的平静状态。
她抬手触摸脖颈上的掐痕，轻微的刺痛通过痛觉神经抵达她的大脑，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她竟然闭眼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与此同时，在她睁眼的一瞬间，耳边那似有似无的水波声也消失不见。
“请继续。”
台上的李面试官说道。
沈秋靡抬头，注视着李面试官那双无神的眼睛。
房间变得更暗了。
然而耳边却不是安静，而是嘈杂，脚步声，键盘声，交谈声回荡在耳旁，她能清晰地分辨出声音的来处。
正是一墙之隔的过道那边。
在进入房间之前，外面明明一个人也没有。但是现在，也许是这个房间的隔音太差，那些来自房间外的声音在她听来无比清楚，就像一个正常公司工作日应有的环境。
她听了半晌，突然联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
她在开放办公区砸的那些东西，不会全都投射到这里的24楼了吧？
沈秋靡：……
真的假的？
有些过于恐怖了吧？
她稍微想了想当时听到的那些抱怨和辱骂。
不能想了。
她绝对不能去到这边的门外。
绝对死路一条。
死无全尸的那种。
沈秋靡明白，现在的2416室外，大概已经不是最初的24层了。
“请继续。”面试官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和地回应面试官的话，放下横在脖颈的手，又变成了最开始那样端正礼貌的姿态。
“咳咳，我曾在各大密室鬼屋有过工作经验，无论是引导npc、躺在床上的诈尸尸体，或者卫生间的披发女鬼，多种角色都有涉猎尝试。”
尝试着说了几个词后，沈秋靡发现面试官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于是她就开始自我放纵起来，乱七八糟胡说一通。
“我认为我与其他应聘者相较的优势就是：我不需要妆造，自身外貌条件能够与贵公司的工作环境天然匹配，而这是大部分应聘者无法做到的。”
“如果我能够入职贵公司，我一定会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友爱同事，帮助每一位有困难的员工，与大家共同进步，与公司携手共进。”
事实证明，胡言乱语有助于缓解压力与恐惧，集中精神。
她在叽叽喳喳说了五六分钟后，紧张的心情得以略微缓解，还大致摸清了这个面试程序的机制。
进入面试程序后，房间会变得异常昏暗，坐在中央椅子上的玩家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种“睡眠”的状态，玩家意识不到自己是否是清醒的，思维运转也会停滞下来。
两种方法能够叫醒玩家。
第一，自己意识到，或通过制造疼痛使自己惊醒，或想办法时刻关注自己的眼睛有没有闭上。
要做到后者，必须注意不能一直盯着面试官的眼睛。
沈秋靡试过一次，她刻意盯着面试官鬼怪的眼睛可劲儿看，很快就中招了。她怀疑这种睡眠状态就是通过直视面试官触发的。
第二，通过耳边的水波声清醒。
她在中招后就是因为这种办法再次醒来。
而且这次中招时听到的水声，明显比第一次的响亮了不少。这让沈秋靡更加确定——一定有东西在接近她，睡眠状态持续得越久，那东西就越靠近。
想明白这些后，她一边隐蔽地掐自己的手心制造疼痛，一边开始胡说，让自己不要集中注意力于这场“面试”，一定要意识到她不是真的在面试。
好在胡说大法确实是有用的。
她好几分钟没有听到水声了。
但外头吵吵嚷嚷的人声却一点也没消，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沈秋靡：……
不可能。绝对不能出去。
就算被水里那东西一口吞掉，她也不会选择出去和外面那群债主亲密接触的。
照目前的情况看，她就像是被架在了房间中央的椅子上，继续投入面试程序，很有可能会被水波中的东西弄死；想尽办法让自己清醒，门外的“员工”就更有机会一片片手撕她。
这像一个无解的谜题。
怎么办。

第8章 人才招聘大楼（8）
冥思苦想之际，台上的面试官发话了：“你的履历不错。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沈秋靡道，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她听到门外的声音更加吵嚷了。
时间不多了。
如果面试结束，外面的声音依旧存在，她离开2416房间去到走廊，谁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东西。
“如果你成为了公司的员工，将要负责对新人的面试，你会如何开展这项工作？”
“我——”
沈秋靡大脑疯狂运转，让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尽量拉长，为自己尽可能拖延思考的时长。
“如果让我负责一场面试，我会先定好规则——”
说起来面试规则写了什么来着？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还能借鉴借鉴，嗯……有些记不清了……
两种声音，两种选择，两种状态，面试……
她想到了！
这场“面试”是游戏的支线任务，玩家完成任务的奖励是活命。
玩游戏就必须要遵守游戏规则，面试的规则显然就是门口张贴的注意事项。
注意事项第三点标明，面试过程中需要集中注意力，认真回答面试官的提问，态度与面试官的评价紧密关联。
但面试中的情况与规则矛盾了。
如果玩家集中注意力，几乎瞬间就会被拉进睡眠状态，无法判断自己的真实情况，各种声音听不真切，还有水波中的未知生物一点一点接近，压迫感十足。
比起清醒后门外潜在的危险，还是水波中慢慢接近的危险更加让人害怕，对吧？
那要是说，所谓的“清醒”状态并不是真正的清醒呢？
要是这种“清醒”也只是相对于“睡眠”而言，它不是真实的，就像陷入“睡眠”状态的玩家不清楚自己真实状况一样，只是虚假的清醒……
那么从玩家进入面试房间，坐上中央的木椅那一刻，“面试”就开始了。
沈秋靡猛地抬头，注视着面试官的眼睛。
漆黑的眼睛，应和着昏暗的房间，让人意识模糊，逐渐听不真切房间外的所有声音。
她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嘴唇一张一合，缓缓讲述自己的回答：“我会，先设置好面试的规则，提醒应聘者注意事项……”
水波声几乎在她的耳边。
她仿佛能感觉到水流掠过耳廓的触觉，凉飕飕的，让人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