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懿垂着头站在旁边,双手抬起后又落下,最后紧握成拳不住地颤抖。
小简楚还是被剥离了母亲柔软温暖的怀抱,她本能地大哭起来,朝着母亲伸出自己的小手。
“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你们会遭报应的……”
她对着阻拦的人又抓又挠,可还是距离自己的孩子越来越远。
最后怒急攻心,晕了过去。
简楚被带到了一间密室,对未知的恐惧让她号啕大哭。
小孩子尖锐的哭声有些恼人,楚沛皱紧眉头,对身边的族老道:“快开始吧。”
族老叹息:“希望这次能成功。”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试验了多少次,寻找天赋和体质不错的孩子承受那股力量,可大多数的孩子在将力量移入身体后就被撑爆了,好一些的支撑三五天也是极限。
他们楚族的人一代不如一代,如果再不成功,恐怕这个圈子里就再无楚族了。
他们等不起了。
简楚还在哭,那两个之前对她很疼爱的长辈这时候脸上流露着一种陌生又冰冷的神情。
他们将一颗黑色的带着红色暗纹的珠子推入她的身体中。
那颗珠子一进入身体,简楚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啃食她的血肉。
她发出痛苦的尖叫,伸出手去抓楚沛:“叔叔,我疼……”
楚沛紧张地望着简楚:“楚楚,你坚持住,一会就不疼了。”
他的声音异常轻柔,紧盯着简楚裸露在外的小手臂,在看到白皙的皮肤上慢慢地浮现一些紫色的纹路时,不由得拧紧眉头:“恐怕又要失败了。”
族老显得比他更有耐心:“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三天,密室里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第三天已经无声了,那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孩趴在地上,浑身遍布裂纹,如果不是胸膛有轻微的起伏,她就像是死了一样。
但进入她身体里的力量并未消失,还是时而折磨着她,让她不受控制地抽动着。
楚家说得上话的人都聚集在密室外,盯着这个只有三岁大的小孩。
原本他们已经不抱有希望,但这孩子到现在还活着,又让他们有了一点期待。
第四天,第五天。
原本一动不动的小孩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起初有些僵硬,似乎不能很好地掌握自己的四肢,但很快,她就熟悉起来,脚步轻盈地走到门口,一双血色的眼眸盯着外面的一群人,眼中的暴戾贪婪尽显。
楚族的人恐惧又惊喜:“成、成功了!”
族老老泪纵横:“天不亡我楚族啊,终于又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密室里的小孩盯着这群人,忽然怒吼一声,这吼声并不是人类,反而像是某种凶兽,特制的大门被她的牙齿轻而易举地咬开,她扑向人群。
有人尖叫,有人连忙出手,但那些东西落在孩子身上,好像都被她消解了。
小孩扑倒了一个年轻人,雪白的牙齿正要朝他咬下,楚沛忽然大喝一声,指尖飞出一粒血珠。
明明这血珠脆弱不堪,但是停留在小孩的面前,却让她再无法下嘴。
她发出愤怒的咆哮。
那被扑倒的年轻人抖如筛糠,族老笑呵呵地走上前,扶起年轻人:“别怕,她体内有我们的血脉,就要听我们的话。”
小孩被告知不能食人类,甚至为了以防万一,她被禁止杀人。
楚族的人原本以为他们可以立刻驯服这个人形凶兽了,却没想到简楚还有一丝理智在。
这份理智却占了上风,压住了她的凶性。
往事一幕幕在简楚脑中闪过,那本已经消退的血色又有重新再来的趋势。
“简楚……”
笔记本呼唤她的名字,因施加了天赋之力,简楚眼神里多了一丝清明。
她的手捏成了拳头,周身的炁依旧鼓荡着,似乎过去了几分钟,亦或是更长的时间,忽然一切都变得平静。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眼中的恨意已经转为冰冷与残忍。
简楚拿着笔记本,重新在桌前坐好了:“明天大约会发生一个有趣的故事,你可以好好记录了。”
第48章 礼物
第二天简楚离开了学校, 因为林潇三人也都不在,请假的时候,简楚用了些小手段让导员同意了。
手机被她捏碎了, 简楚还重新买了一个手机, 换了一张新卡,然后坐飞机去了州市。
因昨天晚上的事情太耗费身体, 简楚这一路几乎都是昏睡过去的。
下飞机的时候她已经饥肠辘辘, 不过简楚什么都没有吃,她知道自己缺的不是普通的食物。
楚族还安排人到机场接机。
简楚能看清来的两人身上旺盛的炁。
都是姓楚的,但简楚和楚家的人并不熟悉, 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一支的人。
“这次大家都过来吗?”
她坐在副驾驶上, 懒洋洋地问着车里的两人。
这两人大概早就被叮嘱过,从见到简楚的那刻就浑身紧绷, 暗暗警惕, 斟酌说道:“这次老祖宗过寿, 大家都要在一起聚一聚。”
“哦,我还以为你们要聚在一起看我呢。”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两人神色大变,连开车的那个都忍不住盯着简楚。自从简楚的母亲自杀后,她受了刺激, 忘记了很多事, 只当自己是个普通的小孩,现在是想起来了?
也不知道她这变化会不会让事情有变。
正琢磨时,原本将头靠在玻璃上的简楚忽然稍稍坐直了身体, 偏过头, 那双漆黑的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盯着开车的男人:“你开车不看路, 看我干什么?”
男人表情一滞,立刻转过头去开车, 但心思却依旧在简楚的身上。
简楚却又幽幽地说道:“我也要送老祖宗一个礼物,他肯定会非常喜欢的。”
她这么说着,脸上慢慢地露出一抹浅笑。
两人在后视镜里见到简楚的神色,莫名浑身发冷。
但她身上毕竟有他们同样的血脉,又能做什么呢?
到楚家的时候,里面觥筹交错,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流露着欢喜的情绪。
简楚走进去后,喧嚣似乎有一瞬的凝滞,几乎数不清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畏惧,欣喜,好奇……随着她一路走到了楚族老祖宗的面前。
老祖宗笑容慈爱地看着简楚:“这些年怎么都没回家,家里的人都很关心你。”
简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感受到家里的关心了。”
老祖宗细细打量着他,想着刚才得到的消息,一时没说话。
简楚不想和他虚与委蛇,直接问道:“我同学呢?你这次过寿还用外人吗?不都是家里的人?”
老祖宗叹息:“你也不要怪你叔叔,他就是那个脾气,做事太莽撞,是我说想你了,你又不回来,他才想出这个昏招。”
简楚听他提起楚沛,小时候一幕幕重新浮现在眼前。她忽然弯唇笑了起来:“我知道叔叔一心为家里。”
老祖宗见她脸上没有任何阴霾,又笑得真诚,那七分的疑虑去了两分,给旁边一个小辈使了眼色。
那年轻人见了,立刻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后院跑了过去。大约也就七八分钟后,楚沛带着三个女孩子走了过来。
林潇她们见到简楚,乐呵呵地挥着手:“简楚,你来了。”
简楚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
在三人走到面前的时候,忽然掏出三道镇心符,拍到三人手心里。
这符有安神静心的效果,同时也可让人专注精神,对一些迷惑的术法有不错的效果。
果然,符箓一落到她们手上,符文上就亮起一抹金光,符纸上带来的热度瞬间将三人惊醒。
她们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待看到这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及好几十道陌生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时,汗毛直竖。
“这是哪?”
“你们是谁?”
三人不由得朝简楚靠过来。
简楚安抚地拍拍她们,看向了老祖宗:“我都回来了,就不用她们了吧?”
老祖宗和蔼地对三个女孩说:“别害怕,让你们受惊了,就在这吃顿饭,然后我……”
“她们不饿。”简楚出声打断。
楚沛不太高兴:“简楚,族老说话谁准许你随意插嘴了,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简楚:“确实没有您有规矩,您的规矩比法律还大。”
楚沛沉着脸再要开口,楚景懿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楚沛,你少说两句,我们……这也确实不适合留三个小姑娘,我现在送她们走。”
“不用,让她们自己走。”
简楚没看楚景懿,又塞了几张符到林潇三人手里:“你们现在就走,也别在州市停留,尽快回江海市。”
林潇三人现在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这些陌生的人认识简楚,可这符又是怎么回事?
林潇刚想张嘴要问清楚,袁楠楠紧紧抓住她的手,焦急道:“我们走吧。”
这些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常艺馨瞅着简楚塞来的符纸,抬头对简楚说:“你注意安全。”
简楚点点头。
林潇有点不死心,不过还是拗不过常艺馨和袁楠楠,被她们半拽着带走了。
目送三人走出楚家的大门,简楚才收回视线。
同一时间,她也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加炽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几个人走到她的四周,正好将她围起,连那站位都很有说法。
老祖宗撑着扶手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满意:“孩子,你是我们楚族等待了十几代的希望,大家都会记得你,你撑累了就休息吧。”
简楚笑了:“老祖宗,我不累,但我看你们撑不住了,要不然也不会抓了普通人逼我就范。”
楚沛冷声道:“你身上流着楚族的血,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简楚敛了笑意,漠然望着楚沛:“叔叔做好准备了吗?”
楚沛一时被简楚的目光吓住。
老祖宗感叹:“你这孩子真是聪明,可偏偏又是你。”他已经知道简楚是记起了之前的事情,但凭一己之力竟然压制那股力量到现在,如果楚族没有出事,这孩子一定可以撑起楚族了,但现在只能狠下心来。
他挥了挥手。
那围住简楚的几个人立刻划开自己的掌心,鲜红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霎时,地面上亮起一道血阵,而简楚就在血阵的中心,四周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她的眸色渐深,眼中隐有红光翻滚。
身体里传来的饥饿感让她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
楚沛见简楚还保留一丝清醒,从袖中掏出几颗妖丹。
这几颗妖丹凝结大妖精华,妖炁在简楚的眼中跃动。
鼻尖嗅着诱人的味道。
饥饿灼烧着她的身体,最终冲破束缚,让她的眼中全然变成了赤红色。
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风,简楚身后的影子越来越大,有虚影若隐若现。
简楚伸出手, 几颗妖丹被她抓在手心里,瞬间被她吞食了。
她身后的虚影也逐渐清晰,但没到彻底出现。
楚沛皱了下眉, 这东西还真是贪婪, 永远不知道餍足,他又甩出十几颗妖丹。
而这次, 简楚身后的虚影也终于逐渐凝实。
恐怖的威压随之扩散开来, 在腋下那双硕大的眼睛睁开时,每一个与其对视的人都感觉有寒意从脊背上窜起,这双眼睛里的恶意就像仿佛他们是随时被吞吃入腹的食物。
楚景懿站在不远处, 看着这样的简楚, 第一次怀疑,这种怪物真的是他们可以控制住的吗?
他迟疑着看向老祖宗:“我们是不是再谨慎些?”
楚沛站在楚景懿旁边, 将他脸上的惧怕都看在眼里, 这种东西, 谁不害怕呢,可如果掌握了她,就是别人该怕他们楚族了。
于是他道:“大哥,今天就是最好的时候了, 那祭灵与我们有仇, 万一管胤带着那群草包拦不住她,等待我们的就是覆灭的危险。”
老祖宗点头,又语重心长地对楚景懿道:“景懿, 我知道你舍不得, 就当是族里欠你的。”
楚景懿红了眼睛。
而围住简楚的那群人已经听从老祖宗的命令, 开始结印。
他们要把楚族的气运与她联系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让楚族彻底翻身。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由血线凝成了红丝, 朝简楚的身体束缚而来。
第一条绑在简楚的手臂上,想要钻入她的皮肉中。
那被困在中央的简楚只无声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这些红丝,一条又一条,像是锁链,要牢牢将她捆缚住,让她成为他们手中一条听话的狗。
简楚忽然抬起了手,捏起一根红丝:“这就是血脉之力吗?”
她忽然的动作与声音惊住了在场的楚家人。
老祖宗也是惊疑不定地盯着简楚。
他们那些飞向简楚的红丝不知道为何没有融入她的身体,只是浅浅地停留在她的皮肤上,像是被什么阻拦了一般。
他的心跳忽然加快,脸上再不见之前的沉稳,急声道:“继续!”
那些楚族人也从震惊中回神,分出更多的鲜血凝成红丝,朝着简楚覆盖而去。
简楚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妖邪,在众多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身后的暗影忽然张开了大嘴,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出现,所有的红丝都被吸了进去。
那红丝连接着另一端的人,立刻有人发出惨叫,精血被吞食,让他们迅速衰老,乌发转白,脸上爬满了褶皱。
有那反应快的立刻斩断自己与红丝的联系,虽然也损失了不少光阴,但好歹留下了自己的一条命。
简楚咂咂嘴:“这滋味很一般,你们确实有些弱了。”
她身后的暗影发出一声吼叫,像是赞同简楚的话,身上的眼睛流露出很不满足的情绪,更加贪婪地盯着楚族一群人,恨不得一口将他们都吃干净才好。
楚族的人已经全都站在了老祖宗的身后。
老祖宗额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这不可能,你怎么能伤害我们!”
当初就是为了顾及这股力量失控,所以才选择了有着他们楚族血脉的孩子,甚至更谨慎地不让她伤害人族。
可现在的简楚却根本就是毫无顾忌!
恐惧的氛围在弥漫,简楚很享受,声音都有了几分轻快:“因为我把自己身上属于楚族的血脉吃了啊。饕餮吞食万物,这力量还是你们放在我身上的。”
老祖宗目眦欲裂,忽然大吼一声:“走!”
但他却没有退,而是和几个楚族的老家伙联手打出一片屏障,想要阻拦简楚,拖延时间。
那些楚族人慌乱着朝外奔逃。
简楚目光沉冷:“谁都别想跑!”
她身后的暗影忽然迎风而长,那庞大的身躯发出一声咆哮,声如婴儿尖细,如钢针刺入耳膜,那撑起的屏障上立刻遍布蛛网般的裂痕,不少逃跑的楚族人也捂着脑袋倒在地上。
简楚抬起手,她身后的兽形开始模糊,凝成一片黑色的漩涡,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爆发开来。
“几千年前,饕餮未成功吞食你们的气运,今天,我帮它完成!”
所有的楚族人都像是被一种慑人的威压定在原地,有什么东西在剥离他们的身体,一条又一条金线从楚族的人身体飞出。
那是他们的潜能,不仅是当代人,还是楚族生生世世的后辈,从此再无楚族,他们只会沦为那些浑浑噩噩的普通人。
老祖宗口鼻喷血:“妖物!你行这种逆天之举,一定会被斩为飞灰!”
天空之上,不知何时聚集起乌云,雷声轰鸣,一种压抑恐怖的气息随时会落下。
简楚却是看也没看,继续抽离楚族人身上的气运潜能,不是想翻身吗?她就再也让他们翻不了身!
忽然一道闪电撕裂苍穹,紧跟着惊雷炸响,有暗紫色的雷光朝下坠落。
但就在这时,简楚身上飞起一片白光,那白光迅速凝结成一片虚影。
通体雪白,身形似狮,额生双角。
楚家藏有一些早就失传的古籍,让他们一眼认出它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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