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注意到这边的小冲突,连忙从人群中挤过来,“怎么回事?”
沈姜刚想出声解释,就听到挡在她前面的姐姐出声说道,“您从我的工资扣吧。”
话是没问题,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靓女姐姐开口是磁性的男声?!
Leoe艳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伸手在沈姜翘起一根呆毛的脑袋上摸了一把,“谢谢你,小不点。”
沈姜努力捡起她稀碎的认知,低着脑袋往下看去,看到了贴身胶衣下醒目的男人器官,What?!
再抬起头注视波涛汹涌的上半身,道具?
“不是道具,你要不要摸摸看?”夜店球换了一个颜色,Leoe终于看见了女孩痴傻的表情,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不……不了。”沈姜结巴地说道,随后就被一只大掌按进一团柔软中,竟然不是橡胶道具,还很Q弹。
“我这个月的钱都被扣光了,就当是给你的报酬。”Leoe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穿着高跟鞋走了,留下一只红彤彤的熊熊。
“要不要喝点果汁?”春月同情地看着失去灵魂的小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姜眨了眨眼睛,总算回过神来看向酒吧的店长。
“这里是Show Pub。”
Show Pub也就是表演酒吧,沈姜指了指舞池中穿着火辣的舞女,“他们是……”
“Ladyboy。”
“那么你……”沈姜看了看身边的春月,无论是声音还是外表,根本就看不出来是男人。
“我已经做了变性手术,还有声带手术。”春月感觉自己在跟小孩子解释生理知识,“这里是歌舞伎町有名的人妖酒吧。”
沈姜坐在春月旁边,听着她讲人妖和变性人的区别,已经变成了猫猫宇宙表情包,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宫殿的意识体也挤在投影屏上看热闹,一个个发出惊奇的声音。
不一会儿又有喝醉的客人闹事,春月只好起身去看看,走前喊了一位叫铃的人妖姐姐照看沈姜。
“你好,我是铃,请多多指教哦。”铃掏出名片递给她。
沈姜看着铃那双温柔的美目,她完全想象不到这是男人,尤其是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皮肤又白又细,“你好。”
铃声音温和,跟邻家哥哥一样,夸赞了沈姜的狗勾头绳很可爱,举止绅士,没有一丝逾越。
“话说回来,你们店对面新开了一家牛郎店,他们酒水免费,是真的吗?”沈姜想起来刚才手里攥着的传单,她准备包狗屎来着,但是小八一直没有方便的想法,她把折成正方形的传单展开递过去,“喏,就是这个,刚才被一个牛郎拦下了,他要请我去店里坐坐。”
铃平静地看了一眼传单,慎重地说道,“不要去,他们人很坏,沉迷歌舞伎町牛郎的女孩都会被骗得倾家荡产,不得已做了陪酒女郎。”
他似乎怕沈姜怀疑是对家竞争,不放心地解释,“即使不来我们酒吧消费,也不要去牛郎店。”
“他们为了避免女孩不敢消费,每家牛郎店都会推出赊账服务,诱导女孩开香槟塔,如果女孩后面无法支付这笔钱,就由接待她的牛郎承担,牛郎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让女孩子付清这笔钱,通常都是哄劝她们拍Av,成为性工作者。”
“尤其是选择长相可爱的女孩下手,这类女孩从事风俗行业会得到更多的报酬,她们赚来的钱也会被牛郎骗走,不断陷入恶循环,直到无法承担,选择轻生。”
“好恶心。”沈姜感觉跟这种人说一句都会变脏。
绝对绝对不要成为奴隶,他们每个月会有绩效考核,为了成为No:1,会用尽一切手段榨干女孩子身上所有价值。在牛郎眼里女孩子身上的一切都会变成数值,那个人应该是看到你手上的腕表和衣服的牌子。
沈姜忍不住摸了摸手上Van家最新款腕表,难怪是那副令人不舒服的嘴脸。
沈姜通过铃得知歌舞伎町一番街有大约三百家牛郎店,存在着上千名牛郎。
“每个月都有牛郎店倒闭,同样每个月都有新的牛郎店开业。”铃掐灭指间的香烟,他没有说的是经过牛郎手里生产的陪酒女孩有多少名,“他们并不是跟外界宣传的心理咨询师,而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那这样的话,一会儿我出去会不会被缠上?”沈姜对比了一下牛郎选择客户的标准,她觉得自己被看上的机率很大。
铃认真端详了一下女孩的相貌,不是日本当下最受欢迎的可爱类型,更偏向于昭和系长相,但惹人注意的是那身纤尘不染的气质,他沉思了一下,站起身,“你跟我来。”
沈姜跟在铃身后来到酒吧的后台,看着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一大摞纸,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花纹,“这是什么?”
“纹身贴,回去之后用润肤露洗掉就好了。”铃选了几张复杂的纹身图片,“牛郎店后面都是极道的人在管理,他们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不敢招惹头目。”
“搜嘎!”沈姜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臂变成大花臂,上面是盘旋老虎,另一个手臂是整个涂黑。
铃收拾好用完的纹身贴,走到窗口,撩起窗帘的一角,“你看那边。”
酒吧的后台可以看到对面的新开张的牛郎店,沈姜闻言凑过去,一个染着棕黄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坐在年轻憔悴的女孩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是对面准备推出的头牌,曾经在Ring当过指名最高的男公关。那个女人曾是一个清吧的店长,自从结识那个男公关后,每个月在他身上花费五百万円。”铃神色平淡地吐露出瘆人的话语,“那位小姐已经从陪酒女孩降级到Av□□,看样子她今后可能会变成皮条客手里的性工作者。”
“你怎么知道?”沈姜好奇地问道。
“这件事在风俗行业已经是热门谈资,有人甚至开设赌局,看看她什么时候无法偿还债务,最后沦落最低级的风尘女。”铃看了一下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他放下窗帘,“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那位小姐如果到皮条客手里……会怎么样?”
“纹上专属纹身,防止逃跑,直到无法接客为止。”
沈姜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她仿佛来到了一个烂泥般的世界,直到小八拱着她的手,才回过神来走出酒吧后台。
她不知道酒吧怎么计算小费,掏出一张五千円的纸币塞到铃手里就拉着秋田犬走出Show Pub。
初冬的凉意迫使沈姜戴上卫衣外套的兜帽,她拿出手机准备导航回家的路线,就看到对面牛郎店走出两个男人站在角落里抽烟。
牛郎店也会随着市场流行趋势变换风格,就像面前这两个抽烟的男公关走的是日式偶像风。
“最近都没有新的福泽谕吉,好无聊啊。”金发瘦削的男公关站在巷口的阴影里抽着香烟。
“昨天那个女人真是穷鬼,身上只有十万円,连瓶凉茶都消费不起。”棕发尖脸的男人发出一声嗤笑,他脑子里回想着前几天遇到初回枕的滋味。
“话说,齐藤小姐刚才是来找你的吧?”
“嗯,令人苦恼的女人,好在已经没有压榨价值了。”棕发男公关弹了弹手上的香烟,抖下来一小撮烟灰。
“噢噢,我看她给了你一大钱,还没有压榨价值吗?”
“那已经是最后的钱了,要不是我哄了她好几天,才不会拿着钱过来。真是个抠门的女人,刚给我就后悔想要回去。”
“那你怎么说?”金发男公关也跟着笑了一声。
“我建议她去出卖自己的身体来还债,对比那些前辈们,我已经够善良了,没有把她亲手交到高利贷债主手里,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棕发说完之后被一个人装得踉跄了一下,他立马怒视着那道穿着黑色卫衣的背影。
“啊啦,不好意思。”黑衣人半张脸被宽大的帽子罩住,只露出精致的下颚线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棕发男公关刚想走上前摘掉黑衣人的兜帽,只见对方缓缓扯起袖子,一条繁琐的花臂映入眼帘。
“难道是山口组的人?”金发男公关上前小声说了一句。
棕发看了一眼到达他膝盖高的大型犬,还有对方不亚于自己的身高,最后只能点头哈腰后退,“没事,您不要紧吧?”
黑衣人轻蔑地笑了一声,转过身离开。
棕发恶狠狠地捻着脚下的烟头,想要把那个嚣张的背影踩到脚下。
“好啦,我们该进去了,不然完不成这个月的指标。”金发好言好语拉着同僚走进牛郎店,生怕山口组的人突然反悔找他们算账。
沈姜微微昂起头,看着面前赛博朋克版面,她顺着导航走到另一条街巷子尽头的垃圾桶旁边,看见蜷缩成一团的女人。
齐藤樱理抬起充满泪水的脸,快一年的陪酒生涯腐蚀着她年轻的躯体,曾经再怎么光鲜亮丽,如今也是一条肮脏的失败者,她被面前那道黑色的身影吓得往后爬,‘高利贷要抓我走吗?!’
‘救救我,谁都好,救救我吧……’
在闭上眼睛那一刻,她脑海里回忆的不是遇到五十岚的场景,而是自己刚被提拔为店长的那一幕。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她到底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朋友离她远去,在五十岚的甜言蜜语下丧失了自我,最终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陪酒只为了让五十岚成为店里营业额第一的男公关。
沈姜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丢到齐藤樱理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齐藤樱理感受到自己被一个东西砸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钱包,正是她被五十岚哄骗的钱,里面的金额正好付清她的高利贷债务。
这是她原本的打算,不知道五十岚从哪里听说她攒了一大笔钱,威逼利诱,使她带着这笔钱来到那家新开的牛郎店,最终半抢半骗的被夺走了。
沈姜走出歌舞伎町一番街后,才摘下头上的兜帽,让自己的呆毛出来透气,“呼~有点好玩。”
“好玩?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大脑愤怒地说道。
宫殿里的意识体也为沈姜捏了一把汗,但她们知道自己无法控制本世界的身体,只能提供最好的计策。
她只是心血来潮一行善,就当是给自己积德,至于后续她也不会去探究,她没有做圣人的癖好,反正自己在悬崖关头拉了齐藤樱理一把,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完全看对方本人。
沈姜转过身就看到街边的酒吧低头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巧啊,米津桑!”
米津玄師点了点脑袋,“晚上好,白歌。”
他看着气氛渐渐陷入沉默,小声说上一句,“新歌…很好听,恭喜。”
沈姜突然想到自己第一首调制就达到殿堂标准,脸上绽开向日葵一样的笑容,“谢谢夸奖,我也觉得,不过日后还是要多多拜托劳斯了。”
“没事的,叫我米津就好了。”米津玄師比初次见面变得放松,他昂起脑袋看了一下漆黑的夜空,“这么晚还不回家吗?”
他想说的是女孩孤身在歌舞伎町附近有些不太安全,但是说出来就是很生硬的一句话。
沈姜不知道为什么米津玄師脸上会闪过一丝懊恼,“我已经按照导航路线往回走,有小八陪着我。”
米津玄師低下脑袋,这才看到那条巨大的秋田犬,“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
中岛弘向老板娘道别完走出酒吧,就看到米津玄師跟一个长得异常漂亮的女孩子站在路边,他瞪大眼睛,什么情况?
沈姜注意到酒吧门口的不起眼的男人,“那是你朋友吗?”
“嗯,他叫中岛弘,是乐队里的吉他手。”米津玄師望了一眼看呆的好友,他轻咳一声,才让中岛弘回过神来。
“这是白歌,合作过的演员。”
沈姜点了点头,跟中岛弘打招呼,“请多多指教。”
中岛弘从递出名片,“我是中岛,请多多关照。”
日本人为什么人人都装着名片?!沈姜把中岛弘的名片跟人妖姐姐铃的名片放在一起,她想起来,米津玄師见面的时候好像没有名片吧。
“米津桑还没有给过我名片呢。”
“抱歉…那时候…太紧张…”
原来是忘了,沈姜收到了今天晚上第三张名片,可是她没有名片回赠,只好弯腰搓了搓小八,把两坨毛毛交给对面两个人,“我没有带名片夹,先给你们我家狗子的名片吧。”
中岛弘双手捧着黑白灰毛团傻眼了,不过他不是米津玄師这种社恐,在社交方面很健谈,“好壮实的秋田,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它叫小八。”沈姜按着狗子的后颈,让它乖乖被人揉脑袋。
“Xiao Ba?”中岛弘念了一遍沈姜说的中文。
“因为它很喜欢忠犬八公。”
“搜嘎,那就是八酱!”中岛弘恍然大悟,他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乖巧的犬类,挠着小八的下巴叫着它的名字,“八酱,你真可爱呐。”
沈姜听着日语里面八的发音,怎么越来越奇怪,猛地看了一眼米津玄師,“Hachi,Hachi酱,八酱?!”
中岛弘的笑容凝固,他怎么就没有想到Hachi在日语里就是八的意思,极其尴尬地收回手。
三个人陷入诡异地沉默。
“啊,不好意思啊,米津。”中岛弘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可是,社死的难道不是中岛桑吗?”沈姜不解地说了一句。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沈姜没想到米津玄師这么大一只,脾气却是意外地好,至始至终都没有生气的迹象。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她站在出租车面前,手臂打了个叉。
“不安全,”米津玄師拉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是啊是啊,现在已经很晚了。前面一条路都是Club,有很多喝得醉醺醺的酒鬼。”中岛弘在一旁附和。
矮胖的出租车司机看不下去,伸出脑袋,发现了女孩手中的狗,“我们有规定不能载宠物。”
三个人只能看着好不容易拦下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你们刚才明明可以上去的。”沈姜叹气着摇头,小八的尾巴一直扫着她的脚踝。
中岛弘看到好友掏出手机,“你在干什么?”
“给白歌小姐的经纪人打电话……”
“别!”沈姜冲上前制止他告家长的举动,老实交待,“我只告诉他在楼下的小花园遛狗。”
“白歌小姐并不是住在新宿?”中岛弘没想到还有这个发展。
沈姜挠了挠脑袋,“我住在涉谷。”
某人解释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米津玄師眉头抽搐了一下,他无法想象,为什么有人为了吃烤鱿鱼,从涉谷走到新宿。
“还请你们为我保密这件事。”已经成年依旧熊的沈姜神色诚恳地说道,她不想面对劳模哥更年期发作的模样。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中岛弘一口答应,用胳膊肘戳了戳好友,“米津也会帮你保密的,对不对?”
“嗯……”
最后米津玄師和中岛弘陪着沈姜走到涉谷区安全的地带才跟她道别。
‘明天可以拜访明菜阿姨和泉水阿姨了。’她刚才米津玄師那里得知单曲的母带已经做好了,明天就能送到乌托邦分布,可以直接去公司等快递,然后让劳莫带着她去松涛区。
沈姜扛着累瘫的小八走上电梯,按下电梯按钮,顶层一打开,就是拉着脸的经纪人。
“你怎么还没睡?!”
劳莫指了指走廊挂着的钟表,“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大脑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十一点半,你是六点出门遛狗的。’
“还不从电梯里出来?”劳莫收了收气势,但脸色仍然很难看,“鹤田太太的柯基好得很,你到底去哪里瞎逛了?”
“我想吃烤鱿鱼。”沈姜挺直腰板,试图用跟劳莫差不多高的身高来给自己打气。
劳莫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只有烤鱿鱼?”
“大概还有章鱼小丸子吧……”
“还有吗?”
“香草冰淇淋冰沙。”
“就这些?”
沈姜怂怂地补充道,“再加个炸鸡块、大阪烧、炒面、果汁。”
“好了,你去洗洗睡吧。”劳莫轻咳了一声,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不想过于约束,只要安全回来,其余就算了。
他注视着沈姜掏钥匙开门,眼睛忽然瞟见一抹彩色,“慢着。”
“咋了?”沈姜吓得钥匙都掉了,她想到今天干的事情,心里有些发虚。
劳莫扯住沈姜的胳膊,把她袖子撸起来,一只花臂露在空气中,“你纹身?!”
“没有!这是纹身贴!”沈姜把头摇成拨浪鼓,她用力搓了几下,“吃冰淇淋送的纹身贴,我只是贴着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