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琼落了下来,凝望着不远处的太羲城。
与此同时,太羲城内。
一个内应,走在空荡荡的地道里。
他刚刚摆脱了孟子川派来看守他的两个同族修士,正准备用一个傀儡来替代自己,就听到前院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子川叔祖……魂灯灭了!”
人死灯灭,意味着他的叔叔,孟子川已经陨落了。孟天河心中一叹,但脚步并未停留,离开了孟家。
他就是‘正义盟’的内应。
几年前,他因为问天大会失败,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陷于郁郁寡欢之中。后来在魔城那一战,他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凌飞琼。
他悔恨不已,没多久,叔叔孟子川就告诉他先祖的困境,邀请他一起去为先祖收集‘生气’。孟天河不愿杀戮无辜之人,断然拒绝了。
他甚至还想改变整个孟家的想法,很可惜,他失败了,被软禁起来。
半年前的一个契机,他成为那些人的内应。
孟天河只想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太羲城的护城大阵就在孟家的府邸下,毕竟第一任太羲城城主,就出自孟家。孟天河被软禁了三年,他读了很多古籍,倒是研究明白了一些东西。
阴冷的地道终于到了头。
前面是一个空旷的地下空间,太羲城护城的五行法阵,是由五大家族,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各自铸了一只铜兽镇守。孟天河只能动孟家的那一只铜兽,但是他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
整个护城大阵,并非完整运转,只有孟、步、宋三大家族!
他当即废掉孟家的阵法,随后专心研究起另外两家。
自从太羲城三家精锐败逃后,城门大关,任凭慕少羽等人如何上去叫阵,都窝着不出来。
慕少羽踏剑回来,对凌飞琼道:“这帮孙子,居然不敢打了!”
谢意站在她的身旁,淡淡道:“在消耗我们的耐力。”
一般来说,修士可以辟谷,只要灵石充足,灵气充沛,就算是闭门百年不出,也能活的挺好,修为说不定还更上一层楼。只要他们破不了太羲城的护城大阵,只能在城外干看着,太羲城赌他们是一帮杂牌军,最多一两年,也就散了。
凌飞琼没有说话,目光扫向站在魔修群里的罗城主,眸光闪了闪。
罗城主当然可以让人开门投降,但是这会让他太没面子。
而他参与‘正义盟’行动,也很耐人寻味。或许是罗家想大权独揽,借机将另外四家挤出太羲城的统治圈子。
她挺阴暗地想着,识海里,风雪传音:“太羲城历经千年,五大家族之间没有同气连枝,只有互相憎恶。罗家想借机建立新秩序。”
凌飞琼闻言,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恶龙,希望他也不是。否则……”
他没听懂。
她没有解释,想到了新的办法。
银镜仙器可以无视空间禁制,那她就能潜入太羲城。是不是,可以带更多人进去?
凌飞琼激动了一下,很快冷静。
这个法子需要解开系统的禁制,那就意味着她会重新被天界的苍云老祖监视。
不到关键时刻,她不会用的。
正想着,前面传来激动的喊声:“城门开了!太羲城的城门开了!”
凌飞琼举目望去,只见太羲城城门大开,守城的修士似乎也很惊慌,再度将城门关上。可是护城大阵已经消失了,关上城门又有多少用?
看来是内应起作用了。
她与风雪对视一笑,率领众人,朝前飞去。
攻破太羲城的瞬间,她看到三家老族长,率领族人,朝三个方向飞逃!
‘正义盟’众人,本就为了他们而来,并不是为了别的。凌飞琼于是将众修士分成了四队,三队追人,一队进了太羲城。
司空妄与罗城主并没有选择进城,他们朝孟家追去。
剩下人都听从安排。
凌飞琼与风雪率人追步家,慕少羽带领一部分人进太羲城,联系内应。安排妥当,凌飞琼方才转过身,风雪在等她。
太羲城上,阴云密布,旗帜随大风,疯狂舞动。
不知怎的,凌飞琼碰上他的眸光时,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系统让她带风雪去做什么?
苍云老祖不是一直希望谢意飞升吗?
除非,风雪就是谢意。
她心中一震,一霎那,无数个细微的小线索,无数个巧合,忽然都浮现在她的眼前。
其实以前,不是没有征兆,只是她没有去留意。
她早该想到的。
但是现在……
凌飞琼心中一叹,强行压住心中不断翻滚的万千思绪,抬起眼眸,神色不变:“走吧!”
系统醒了。
系统醒来时,发现身处一个有些眼熟的地方,宿主没了身影。它想了想,这里好像是临渊仙境,也就是渔网里面的小秘境。
它是空间仙器,离开仙境并不难,毕竟这只是个下界的空间。
但是它怎么会在这里?宿主呢?
仙器上贴着几张封印符,不过,已经失效了。
系统很快想到是谁做的,感到心凉。它想出去责骂宿主一顿,但是措辞还没编好,就泄了气。
它好像没这个资格骂宿主……毕竟它下界各种欺瞒宿主,是为了完成主人的任务。
现在任务不好做了。
宿主都会防着它了。
系统决定,先假装自己没有醒,观察一下宿主在做什么。
银镜晃了晃,上面的符纸落下,再银光一闪,已经到了外界的虚空中。系统盯着宿主,见她与谢意等人,正在追逐太羲城步家的修士。
步家的修士都肥头大耳,袒胸露乳,脚踏金莲,不是号称‘极乐真人’,就是自称什么‘欢喜天尊’。现在一个个跑的气喘吁吁,看起来像是‘狼狈道人’。
系统记得,在到处烧杀抢掠中,步家的修士参与了很多场,仅次于孟家,造了很多的孽。
哼,他们也有今天!
系统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抓获,感到大快人心。但是,系统又想到自己的主人也要这种旗帜,真的是为了灵霜仙子吗?
系统不敢想。
喜悦的心情减了大半,系统看着他们回到太羲城,慕少羽和孟天河迎了出来,又陆陆续续回来了两拨人。
系统没有作声,继续默默观察。
忙碌了三天后,太羲城的事情,总算了结了。
‘正义盟’众人与太羲城另外两个家族,审判了孟、步、宋三大家族被抓回来的人。他们摆放了一个‘真言法阵’,审判的时候不说真话,是要被雷劈的。
孟家老族长在真言法阵里怒吼:“你们如此对待仙人的后裔,是会引来仙人的报复的!”
雷劈了下来。
因为,他在瞎扯。
仙人若是自己能下凡,就不用劳烦这些子孙后代了。
凌飞琼盯了一下局面,确保没有愤怒的激进分子,对三家的无辜族人展开杀戮。罗城主还在假装闭关,派了族人来传达罗家的态度。
他希望能维持原来的秩序,当然,是以罗家为主导,毕竟其余几家都元气大伤,步家几乎没有高阶修士。但是五大家族早已失去了威望,被取代不过是时间问题。
魔尊司空妄回魔城去了,三大家族倒台,他的对手失去了外援,他要赶紧回去夺回魔宫。
临行前,他没有见凌飞琼,只是给她一封信。
凌飞琼拆开瞧了一眼,笑了笑,黑色的信随风燃起,然后化作灰飞烟灭。
他说,不跟她计较祭坛被毁的事情了,就当是报答临渊仙境里的那点情谊。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报答,不过是对方绝对现在算账不太划算罢了,也没有能力把她掳走,再演个三十万字的虐心虐身剧情。
司空妄在信的末尾,酸溜溜来了一句,说少白头的男人不可靠,有空可以来魔城做客。
这个少白头,当然指的是风雪,或者现在该叫他谢意谢老板了。
晴空万里无云,凌飞琼站在太羲城的城墙上,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终于有闲心想一想这件事了。
所有往事都浮现心头,一点一滴,她心头酸胀,只觉得受到了欺骗,但是又无法将这几年的相处,从心里抹去。
从一开始的雪原初见,他可能,就认出自己了。
为什么?
凌飞琼很快推测出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看到了通缉令,通过阿金,找到了自己。他一直对自己很好,她隐隐觉得,这里面含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现在终于明白了,是愧疚。
这么一想,心中就更酸涩难言了。
但是他的愧疚,应该是对原主凌姣姣的,而不是她。
一时间,她心里思绪万千,抬眸望着天穹,怔怔说不出话来。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离她几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谢意终于找到了机会,下定决心过来告诉她自己的真名。
她回眸。
谢意望见她眼角微红,眸光盈盈如秋水,似乎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她神情复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静静看着自己。
尽管早已做好准备,但是谢意看她神情,欲言又止。
凌飞琼很快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她长呼一口气,淡淡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冷淡的语气似乎验证了他内心的猜想,他张了张口,艰难道:“有一件事我瞒着你许久了……”
“哦,”她假装不在意,道:“若是你真姓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微风拂过,晚霞满天,她的眼眸里倒映着绚烂的红云,先前那一抹淡淡的愁绪,这一片刻,似乎已经消失了。
不止谢意惊住了,系统也是。
系统没想到她这样淡定,它原本还有些忐忑,担心宿主大怒,然后将谢意猛打一顿,它还得现身救人,毕竟这位是苍云老祖的后裔。
但是她没有。
系统继续默不作声观察。
风淡淡,夕阳缓缓沉落,天幕变暗。
谢意的许多话被堵了回去,他心中难受,犹豫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他专注地凝望着她,凌飞琼什么都没有说。
她也不需要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原因。
黎星星投奔谢意后,他第一次知道‘诅咒’的存在,明白自己特殊的体质。谁也不愿意当一个炉鼎,所以,他选择了同凌姣姣退婚。
可是她不是原主,没法替原主原谅对方。原主的意外,也不全是他造成的,更多是因为凌天威。
但是,谢意对她的许多好,是建立在愧疚的基础之上。
想到此处,她在心里叹气。
如果没有这些纠葛……不知道他们之间会怎么样。
凌飞琼忽然开口:“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
他微感意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她淡淡道:“但是我还不打算告诉你。”
“知道了。”谢意道。
他乖巧的有几分惹人怜爱,凌飞琼别过眼,不去看他。她想起系统,决定从渔网里拿出银镜。
一缕神识潜入临渊仙境,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银镜。
凌飞琼神色一凛。
虚空里,系统观察着她的神情,以它对凌飞琼的了解,她很有可能分了一缕神识,潜入临渊仙境。
系统的下一步指令,是带他们去‘修炼’,之前打算用传送阵,但是它已经暴露了,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啪嗒’
趁着凌飞琼搜寻临渊仙境的功夫,系统的本体主动从虚空中现身,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恰好落到谢意的脚下。
“这是什么?”他低头,仔细看了一眼,想捡起,但并未动手。
凌飞琼倏忽睁开眼。
地上的银镜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仿佛一轮明月,她失声道:“跑——!”
然而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光辉笼罩他们全身,脚下仿佛粘了胶,压根动弹不得。这是系统除了穿梭两界外,能发挥的最大功力,仙器上所有的仙灵力,也因此耗尽!
巨大的光球笼罩整个城墙,引来了修士们的注目,站在远处议论,不敢上前,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光球闪烁,急速变小之际,忽然角落里窜出了一个人影,跃入光球之中。
狂风卷起,昏天暗地。
如此强烈的罡风,就连肉身强横的修士,都祭起法器抵抗。
等风散去,城墙垮了大半,上面空无一人。
慕少羽、孟天河也看到了这边的异象,在远处的高塔上,眺望了一会儿,慕少羽忽然皱起眉,喃喃自语:“我师妹去哪里了?”
孟天河道:“一个时辰前,我似乎瞧见她往城墙那边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大惊失色,急忙御剑朝那边飞去,等到了地方,只看到一截废墙,黄尘漫天,围观的修士里,黎星星正在挨个询问。
“你们看到我表哥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
慕少羽从剑上落了下来:“怎么,你表哥也失踪了?”
黎星星含泪点头。
三人分头去找,终于有几个修士说,他们曾瞧见凌仙子上了城墙,身边似乎还有一位青年修士。他们不死心,又找来了太羲城的留影石,终于有一块上,远远看到凌飞琼和谢意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孟天河难以置信道:“太羲城里,按理说,是无法用传送阵的。”
尤其是在城墙上。
虽然可以撕开虚空,但是从留影石记录的残影来看,这明显不是。
黎星星哭着道:“好不容易一切事情都结束了,表哥和飞琼姐姐,怎么又在这个时候失踪了呢?”
“你别急,我去问问我师父。”慕少羽沉着道。
停云子现在已经没了躯壳,神魂附身在一个纸傀儡上,平时藏在徒弟的袖里睡觉。慕少羽通过神识和他交流,过了许久,才听到师父的叹气。
“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师父,您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放心,为师会去的。”
慕少羽越发不懂,师父都成这样了,连个身体都没有,还能做什么?他忽觉袖中一空,一摸衣袖,纸傀儡早已不翼而飞。
浑身都疼。
凌飞琼刚刚恢复神识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像是被刀割过一遍似的,到处都火辣辣的疼。她恢复神识后没有立刻睁开眼,先回想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情。
系统狗急跳墙,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将她传送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最近事情太多,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系统解开了封印,暗中观察了。不过她修为不够,系统未必能把她弄到天界去。
凌飞琼睁开眼。
天穹之上,灰蒙蒙的,有无数个类似飓风的旋涡。她躺在一片荒原上,远远望去,能看到远处的连绵高山,以及丛林。
此处灵气充沛,凌飞琼修行以来,从未吸纳过这么精粹的灵气,非要打个比方的话,此处灵气纯度,大约是太羲城的千倍。
但现在不是修行的时候,凌飞琼起身,望向天穹。
系统曾说过,让她喊上谢意,一起去洞天福地修行。这莫非就是那个洞天福地?
凌飞琼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取出弓箭,背在身后,因为神识无法探测四周,只能步行。她试过驾云,但是刚刚飞上一点点,就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了。
“系统?”她不抱希望地呼唤了一声。
果然没有答复。
系统故意把她弄到这个地方来,怎么会再现身,放她出去。凌飞琼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系统,上界仙器的力量,不是她能想象的。
她朝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自己估量,也得过了五六个时辰了,还没有走到山脚下。她抬头望着天穹,好像没有一点变化。
这个地方,没有日出,日落。
也不会有满天星辰。
天地间颜色灰暗,除了远处的一抹绿色。除了灵气精粹,这里和‘洞天福地’一点不搭边。
她走累了,就在身边摆了一个防护的法阵,闭目打坐。
过了很久很久,这里都很安全。
凌飞琼心思一动,她储物镯里面的材料很多,于是又在旁边摆了一个法阵。
这个法阵是她从市集上购买的一本书里学来的,是一个冷门法阵,可以将灵力凝聚成灵石。
这种法阵听起来挺强,但是实际上很难操作。据说,修真界灵气最充沛的洞天福地,凝聚出一块灵石,也要耗费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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