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把孟禾鸢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他的腿上,“是我想当然了,阿鸢无错。”,他拧着眉头尽量寻求温和话语。
孟禾鸢满腹的委屈一瞬间便被捋顺了,眨了眨眼眸,抬起了头,眼前的这个男子,似乎是真的有在改变,他不是个好脾性,甚至称的上恶劣,但在二人的相处中还是在渐渐改变、让步。
意识到这一点,她有些无措,不改变还好,二人顶多是谁也不理谁,他一下子变好了,她还有些不大习惯。
颜韶筠看她还是垂着头一句话不说,拧眉思索,随即倾身在她红唇上落下一吻,一触即分。
孟禾鸢一怔,抬起头去,原以为又会得到乘胜追击、疾风骤雨般的吻,谁知颜韶筠不自然的别开了脸,握拳轻轻地咳着。
下一瞬,她便察觉到了什么,脸颊红的冒烟,她扭了扭腰身磕巴道:“嗯……我要歇息了,你先走吧。”,说着就想从他身上站起来。
谁知颜韶筠摁着不叫她走,脸埋在她脖颈处,嗅着幽幽香气,克制道:“阿鸢,我们重新开始可好,像寻常的议亲的公子姑娘一般,一步一步的来,这次我们不急,好不好,嗯?”
孟禾鸢被他箍在怀中,二人前身贴得很紧,她有些无言,哪个好人家刚开始便抱着不放还起反应的。
颜韶筠不敢看她,生怕会得到拒绝的回答,拒绝也无妨,不过是他舍了脸皮的事,或是在这帐子内再行一次敦伦。
是的,他脑子里还是想着这样的事,若是孟禾鸢要拒绝,他不介意再行一遍开始的混账行径,谁让……他真的放不开她呢,所以孟禾鸢最好是应了下来。
他在心里头默默放着狠话,面上却是装着闷在她莹白幽香的脖颈处,忍着想用牙叼面前这块软肉。
上头传来幽幽怯音:“就算是重来,你也得先把我放开啊,哪有刚见面就抱着人不放的。”
颜韶筠一怔,猛得抬头:“你应了?”
他愣愣的直视,孟禾鸢顶不住他的目光,咬着唇轻的不能再轻的嗯了一声,但是他还是听见了,倏然间,从未见过的、璨若朝晖的笑意从他唇边绽开,他的眼睛形似一瓣桃花,眼角微微内勾,眼尾微微上弯,眼皮褶皱极深,笑时如春波荡漾,直直的控了人的心神,叫人再移不开眼。
孟禾鸢看的脸颊发烫,颜韶筠抱着她起身转圈,绕了一圈便想凑过来亲,谁知被孟禾鸢捂着嘴:“那……那你得应我一件事。”
“何事?”,他语气罕见的轻快,别说一件了,一百件也应。
“在相处期间,你不能随便亲我、摸我、对我做一些……嗯……奇奇怪怪的事,譬如、譬如刚才那样。”,她娇滴滴的说,眼神飘忽,虚着瞄了一眼下头。
颜韶筠霎时偃息旗鼓,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他开始认真思索这个开始方式是不是不大对,他何必要那样肯定的斩断了自己的后路?
“……阿鸢,这如何是我能忍得住的。”,他艰难的抱着阿鸢说,脑子却在飞快急迅地转,想着如何就这个事上再商议一番,好为自己争取一下。
孟禾鸢硬起心肠,红唇不满地嘟起:“若我父亲、母亲、兄长看见了你这般放浪形骸……”,她没再说话了,颜韶筠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不舍的把人放开了。
刚放下孟禾鸢就小跑着进了帘帐,翘着脚捞了一件披风裹在身上,生怕他占一点便宜,又转头左顾右盼了一番,拿起了一柄雕花团扇遮在面前:“颜大人还是赶快离开罢,夜深待在女子房中,实在不妥。”
她话音又娇又糯,撩得颜韶筠火气往上冒,他捏了捏眉心,忍着道:“好,你好生歇息,我便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她的营帐,待人走后,孟禾鸢小心翼翼的拿下团扇,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微微一弯。
第二日,孟禾鸢陪言氏和穆凤兰绕着溪边散步,这儿凉气略足些,穆凤兰的肚子已经五月左右了,但她瘦,又身子骨好,加之平日的活动并不少,竟不怎么显怀,从后瞧去,腰身仍旧宛如少女一般。
“昨夜听说有蛇冒了出来,你们帐子里头可好?”言氏问道,穆凤兰不以为意:“蛇罢了,不是虎豹熊便好。”
言氏知她一向胆大粗心,还是忍不住说:“那也得注意……”
穆凤兰不敢违逆,哄着保重自己一定注意,她侧目:“阿鸢我昨日夜里听着你帐子里似是有蛇?”,昨日她着实也被阿鸢的叫声吓了一跳,言氏夜里喝了安神药,睡得沉沉并未听着。
言氏顿时紧张起来,孟禾鸢安抚:“没有的事,是我太草木皆兵了,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言氏还是忧心忡忡:“不若你晚上随娘一起睡?”,言氏对孟禾鸢总归是各种的不放心,孟禾鸢却摇头:“天儿太热了,母亲本就睡不好,还是等凉快些阿鸢再去好了,阿鸢也许久未和娘如幼时一般了。”
孟禾鸢转移了话题,言氏也感慨的同他们谈论起孟景洲和孟禾鸢幼时的趣事,林中穆凤兰爽朗的笑声经久不散。
颜韶筠整日魂不守舍,他大马金刀的坐在犬群里,前头放着一个食盆,一群军犬低头吭哧吭哧的吃东西,京中传来消息,官家暗中去了一趟清仁宫,把搜来的书信摆在了她的面前,太后通敌,说出去是在是一桩丑事,是有辱国气的、惊涛骇浪的丑事。
没几日,清仁宫交出凤印,自请去行宫颐养天年,背地里是怎么样就不为人所知了,少年天子把实权都拢在了自己手里头,随后便马不停蹄的催颜韶筠赶紧回去,刑部尚书的位置给他留着,还兼任东阁大学士。
颜韶筠只说还不行,现在在军营里溜狗的日子比在京中逍遥自在多了,气得官家把折子扔了出去。
他眼睛一抬,瞧见了那一抹水红色倩影,当即起身,冲着言氏遥遥一拱手:“夫人。”
言氏无言的看着他,又一言难尽的看了那一堆犬,暗自摇头,孟逸寒做的有些过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掌书记,今儿让人家擦兵器明日让人家溜犬,太磋磨人了。
颜韶筠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是视线轻飘飘的看孟禾鸢,孟禾鸢却避而不看,面色疏离冷淡,他心里头一咯噔,这是怎么了?不理人。
言氏和他攀谈的几句话他也心不在焉的说着,可孟禾鸢始终都没有瞧他。
过后,言氏乏了,回了帐子歇息,穆凤兰也被扶着坐在石头上看将士们操练。
阳光穿过茂密的枝丫,细密烦碎的光斑落在了她的裙尾,摇曳出婀娜姿态,孟禾鸢闲来无事,便想同春缇去摘些野果,刚行至溪边,便被一只手拽到了树后面。
春缇眼观鼻,鼻观心的当作不知道,孟禾鸢吓了一跳,发觉来人是颜韶筠后又羞恼不已。
颜韶筠不解:“可是我哪儿做的不对?或是我哪儿惹你不开心了?”,他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当面问比较合适。
孟禾鸢被这一连串的反问砸蒙了,呐呐的张了张唇:“啊……”,她不大明白,神情迷茫:“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样说。”
“你方才,没有理我,也没有看我,我还以为是我哪儿做的不好,你生气了。”颜韶筠认真的同她说,听起来还颇为委屈。
啊,孟禾鸢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二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毕竟是在长辈面前,不宜接触过近,还是先瞒着他们较好。”
颜韶筠有些淤堵,但是转而一想自己真是太急躁了,虽说如今自己的一喜一怒都被她牵着走,但患得患失也伴随而来,自己对阿鸢说的慢慢来,到头来慢不了的反倒是他自己。
他歇了忐忑,缓缓凑近,低声哄诱:“既你都这般说了,是不是能提前给个甜头,不然我如何配合你。”
孟禾鸢犹豫问:“什么甜头。”
颜韶筠倾身过去,气息包裹了她,心猿意马眼神黏连,却被孟禾鸢拿着团扇挡住了脸,闷声闷气:“不行,说好了保持距离就是保持距离。”
颜韶筠:“……”
第58章
孟禾鸢有些抵挡不住他的眼神,险些泄了心防,她举着扇子横亘在二人面前,颜韶筠抬手捏着她的扇柄缓缓的放了下来,轻叹从喉中淡淡逸了出来,“罢了,那便先如此罢。”
孟禾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当真?”
颜韶筠瞧着她有些紧张的模样,不免失笑:“自然是真的,阿鸢,日后你可以不必问我,想做什么便做就好。”,他想娶她,是真心的,所以要把她的心防卸下,叫她完完全全的接纳自己。
他决定以退为进,不能逼的太紧。
他这么说,孟禾鸢松了口气,瞧着也轻快了不少,“我听我父亲说……你来此实则是为着公务。”,先前他来黑水城,孟禾鸢还自作多情的信了他的话,真以为他是为着自己来,直到后来她父亲无意中提起,是为着官家铲除异己才千里迢迢的过来。
若是此番回京,定是又能升一个品级,朝中像他这般年轻有为的大人不多,大部分年岁还在赶科考,还有一部分在翰林呆着,足以可见颜韶筠未来前途无量,甚至比他父亲还要出色,成为最年轻的阁老指日可待。
“有一部分原因。”他话没说满,不待孟禾鸢乱想,便主动解释:“是我先决定来黑水城,官家的密旨随后而至,先前没有说是因为身旁有暗卫守着,你不必多思。”,他恰到好处的扑灭了阿鸢的疑虑。
颜韶筠目光灼灼的盯着孟禾鸢,那股想进却克制、欲吻却忍着,甚至拉手拥抱都不能,罢了,今日就先放过她。
“让你去擦兵器、溜犬,委屈你了。”孟禾鸢难为情的说,孟逸寒如此明晃晃的穿小鞋,不就是因为她的缘故吗?“公是公,私是私,我会旁敲侧击父亲的,你莫要担心。”孟禾鸢小手放在唇一侧,微微倾身,像是说悄悄话一样,二人还未怎样,他的阿鸢便要一副罩着他的模样,实在可爱可怜。
这样的她,叫他如何忍得住。
“好,那此事便交给阿鸢了。”颜韶筠顺着她说,随即伸手在她颊侧揉捏了一下,孟禾鸢娇滴滴的拍掉了他的爪子,瞪了他一眼。
她这么些时日想开了不少,以前她闭塞、逆来顺受,跟个木头人一样,不会笑不会怒,悲观的情绪整日笼罩在她面上,如今不会有比那时更差的日子了。
颜韶筠在学着退让、学着包容,她虽然现在还没有爱上他,可能甚至以前那段日子都不算是爱,只是绝望之境下的死死攀住的救赎,她对这束唯一愿意对自己好的光动心了。
而后她在意识到二人间横亘的太多,叫她慢慢生了怯意,加之他的诸多行径另孟禾鸢觉着并没有感受到尊重和在意,一段失败的婚姻足以叫她萌生退意,孟禾鸢收回了她为数不多的真心。
在春和山避暑也就三五日,三五日过后天气说凉便又凉了下来,且山里头毕竟是山里头,用具不齐全,睡得也不如家中舒适,待了些日子三位女眷便乘车下了山,回到了侯府。
颜韶筠身担“要职”,轻易离不得,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消失而去。
孟景洲对二人的事还一无所知,继续给他使绊子,颜韶筠竟也神色坦然的收了下来,使到最后孟景洲都有些不好意思。
孟禾鸢三人刚一进城回到侯府,便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朴素而低调,甚至车身还有的地方破了窟窿,散发着一股寒酸的气息,起先他们三人没在意,一下马车张罗着侍女小厮往府上抬行礼箱笼,后头传来一声期期艾艾的:“大伯母,长姐,嫂嫂。”
三人一怔,寻着声音回头瞧去,马车旁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姑娘,风尘仆仆的,抱着一个包袱,她衣衫是一身素色的褙子,并不至于脏乱,只是有些陈旧。
原先水灵灵的人儿,又娇又嫩的皮肤,永远锦袍华裳,玉簪绒花在发髻,如今险些叫言氏没有认出来,她迟疑道:“是安丫头?”
孟禾安泪淌了满脸,她擦了一把脸,走上了前,言氏大吃一惊,“安丫头,你怎么在这儿。”,不怪她不敢认,实在是难以想象孟禾安能来到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孟禾鸢眉头轻蹙,同穆凤兰对视一眼,孟禾安止了哭声,咬着唇向后看了眼,车帘又被掀开,一道黝黑高大的身影跳了下来,姜淮紧张的捏了捏手心,磕巴开口:“言夫人,孟姑娘。”
“姜世子。”穆凤兰在他们二人眼里头扫了个来回,了然于胸,姜淮迟疑一番:“我来此处是申请官家调职,孟四姑娘是逃婚而来,想求永定侯府庇护,故而晚辈才稍了一程。”
孟禾安垂头嗯了一声,那番娇弱无依的模样叫言氏不免想到了阿鸢,心软了:“你这孩子,也不知给来个信,好叫你大堂哥去接你。”
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祸不及孩子这个道理言氏还是明白的,“好了,先进府,累了吧,王妈妈,去叫厨房备些吃食,再备间厢房和衣物,叫四姑娘沐浴歇息。”,她扶着孟禾安进了府门,并轻声安抚逃婚给她带来的恐惧不安。
穆凤兰却似笑非笑,她瞧的清楚,这孟老四瞧姜世子的眼神可不大对劲,若说他们没个私情,她不信。
但她没有同孟禾鸢说,一来这事到底有些敏感,她怕万一触了孟禾鸢心底的隐秘,二来并不确定是她一厢情愿还是早暗通曲款,撒谎寻个去处罢了,穆凤兰选择闭嘴不言。
姜淮瞧人都走了,一颗心像是要从心里头蹦出来,长达一两月的思念之情,叫他难掩激动,情动的唤了声:“阿鸢。”
孟禾鸢神色冷淡:“姜世子,还请您唤我声孟姑娘,我自认还未同您熟到可以唤乳名的地步,叫外人听到了,难免误会。”
姜淮被泼了盆冷水,闷闷的哦了声,孟禾鸢又微微一屈膝:“此番多谢姜公子照看安儿,日后还是少见些罢,姑娘家的名声不能不管。”
撂下话,孟禾鸢没再看他了,不顾姜淮的高声呼唤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孟禾安在言氏的安排下终于痛痛快快的沐浴了一番,这奔波的一月,她可谓吃尽了苦头,无数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甚至还想过半夜撂下姜淮好了,自己溜回京城去。
但她被周围的狼声吓得缩回了脚,打消了这念头,路途上风餐饮露是常事,最开始她根本睡不好,吃的是姜淮买的干粮,喝的是溪水,就连沐浴也都是在许久才能在溪间擦一擦或者浸泡一番。
最后换下来的脏衣服也无人帮忙,只得同姜淮大眼瞪小眼,姜淮认命的给她在溪中搓洗衣服还抱怨:“你说你个女子怎的连衣服都不会洗。”
孟禾安想反驳,但碍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气吞声的闭了嘴。
这么一趟下来,她久违地坐在梳妆铜镜前抚着自己的脸,恨恨。
衣裙也换上了绣着大片兰花的褙子,又是如在孟府时的模样。
“四姑娘,吃食已经备好了,太太叫您去前厅用饭。”,侍女进了屋催她。
“知道了,就来。”,孟禾安匆匆应了一声便起身出门了。
时辰差不多也到了傍晚时候,堂屋的圆桌上孟禾鸢与穆凤兰已经等着了,孟禾安匆匆的入了座,礼仪得当的一句句问了好,言氏面色甚是和蔼,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旁敲侧击的问她事情的详细始末和打算在黑水城待多长时日。
孟禾安二话不说跪了下去,言氏愕然:“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还请大伯母收留,我母亲本是打算把安儿嫁给襄王做填房,安儿不愿,母亲便把安儿锁在屋里头,好不容易寻了逃跑的机会,遇到了姜世子,才有命来见大伯母。”,孟禾安跪走了几步,抓着言氏求她收留。
言氏心软,“你快起来,我又没说不收留,动不动便跪可不成。”
话音刚落,孟禾安的肚子里传来咕噜的一声,她尴尬的抬头捂着肚子,言氏笑着拉着她坐下,给她夹了一筷子鸭肉,“多吃些,瞧你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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