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如何才能让你满意呢?”谢混道,李正玉的奇思妙想每每让他招架不住,在当上皇后之前,他可能已经坏掉了。
李正玉捏了捏谢混的下巴:“先把你眼睛里的愤恨收一收,朕喜欢顺从的人。”
谢混沉默了,他的眼神明明让她很愉悦,他愈是摆出不屈服的模样,她眼中的笑意就更深。
“你手劲儿太大了,朕也不喜欢,知道的以为你是在伺候,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报仇呢,还有你的舌头,得好好保养保养,别跟长了倒刺一样,刮得人生疼。”李正玉声音极冷,脸悄悄红了。
谢混想,原来英明神武的乾国皇帝也会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会是在说反话,暗示他要阳奉阴违吧?
谢混极为大胆的搂住了李正玉的腰,他要试探一下,他得搞清楚如何才能让她满意,即便是被打个半死也在所不惜。
“放肆!”李正玉狠狠在谢混身上掐了一把。
谢混搂得更紧了,他不过是一个凡人,根本就不是李正玉的对手,她轻轻挥一下衣袖就能把他扇飞到九霄云外去,但她居然只是掐了他一下。
思及此处,他的动作愈发放肆起来。
李正玉狠狠掐住了谢混的脖子,将他掼倒在了床上,欺身而上。
一个时辰后,谢混确认了一件事,高高在上的皇帝确实不知道她自己真正喜欢什么。
他要把她心底里想要的给她。
与古往今来的其他皇帝不同,当今圣上的寿命可能会长到人们无法预计,所以前朝的大臣们并不十分在意她什么时候会广纳后宫、绵延子嗣,这数十年来的后宫空置让他们接受了陛下大抵无意于情爱的事实。
坊间历来有皇帝对先皇后谢混情根深重的传言,但朝堂衮衮诸公向来对这样的流言嗤之以鼻,但凡他们曾见过陛下一面,便会知道这是一个超脱到几近断情绝爱的存在。
她不会爱任何人。
万分庆幸,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在众人的信誓旦旦之中,谢才人粉墨登场了,且不过短短两个月便晋升到了嫔位。
这原不是什么大事,但已足够令他们暗中腹诽,据说这个昭嫔不过是蛮族战败后由吕将军献给陛下的俘虏,才不惊人,貌也逊色,不过是一个粗俗的蛮夷罢了,何德何能得以成为陛下的妃嫔?
直到有一天,一些人知道了昭嫔的名字,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这个北境的蛮夷是占了名字的便宜,原来坊间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早知如此,他们可以改名啊!
可这世上叫谢混的人不知凡几,陛下为何就是看上了他?
不知何时,坊间又有了流言,独霸后宫的昭嫔不仅与先皇后姓名相同,连容貌也极为肖似,陛下深爱先皇后,无法接受先皇后已经薨逝的事实,将昭嫔当做了先皇后的转世。
转世之说历来毫无根据,陛下内心深处大抵也是不信的,说得直白一些,昭嫔不过是先皇后的替身罢了。
原来这个昭嫔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陛下非得爱着谁的话,那么爱一个死人总比爱活人强。
大臣们无论男女,一面对谢混故作不屑,一面恨他恨得牙痒痒。
不过是仗着一张脸罢了!
这样的流言自然是传不到谢混的耳朵里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沉浸在与李正玉相处的幸福之中了。
他渐渐觉得李正玉是有一些爱他的,她教他修炼,留他在养心殿同吃同住。
她虽把他的部族划入了乾国的治下,却把他的族人们放归了草原,教授了他们修行之法。
她望向他的目光并不永远都是冷淡的,有时潜藏着令人沉迷的温柔。
她平时叫他昭嫔,可情动之时,她会柔声喊他的名字,睫羽轻轻颤动一下,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为了这一滴泪,他就算是死千万次也心甘情愿。
他总能在日常的相处之中找到李正玉对他有些许喜欢的蛛丝马迹,即便是自欺欺人,他也愿意怀抱着她总有一天会爱上他的希望沉沦下去。
可天不遂人愿,为什么他会在李正玉床边的柜子中看到那副画像呢?她将画像放得离他那样近,半点儿不遮掩,就像是完全不在意他可能会看见。
他的不在意比真相更伤他的心。
他没有质问她的资格,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罢了,她甚至从来都没有说过爱他,连骗都不愿意骗他。
李正玉百般折磨谢混,想用留影石记录下他流眼泪的画面,在他恢复记忆之后狠狠地嘲笑他,谢混愿意满足她的所有愿望,但在这一点上他总是维系着自己那仅有的自尊。
可将先皇后的画像捧在手上,他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个月前,他从宫人那里得知先皇后是一个文采风流,气度高华的人,是国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如果他还活着,不仅能做李正玉的爱人、知己,还能与她君臣相得。
那时他心中的嫉妒是难以言表的,但他安慰着自己,昭懿皇后虽是皇后,但李正玉未必真的喜欢他,就像是他如今是她后宫之中唯一的嫔妃,但并不算她的爱人一样。
而他们那完全相同的名字,大抵只是个巧合。
他欺骗了自己一个月,可上苍终究是没有善待他,在他面前揭露了这血淋淋的真相。
谢混的泪水滴在了画像上,画像上的男人明明长着和他一样的脸,气质却那般出众,宽袍广袖,风姿俊逸,湛然若神。
李正玉画先皇后的时候,笔触是那样温柔,而她画他的时候只会冷冷地让他把衣服都脱掉。
那时他觉得快乐的事,他珍藏在内心深处的自以为美好的回忆,现在都化作了痛苦的利刃刺向他。
情动之时李正玉呼唤着的名字究竟是属于谁的?
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他在她的心里是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人,他只能是昭嫔,只有先皇后是她的谢混。
她说他喜欢他的顺从,这应当是她的真心话,因为一个俘虏、一个替身就应当是顺从的,她不自知地沉醉于他的放肆,大抵是因为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李正玉从来都不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君王,她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他的昭懿皇后,她的状元郎。
他才是那个真正不自知的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对皇帝的爱心存妄想。
他如今不过是练气期,遇到李正玉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凡人,难道也会经历情劫吗?
长生天啊,这一劫实在太难。
最可笑的是,即便是如今,他依旧希冀着她能快乐,只要她在快乐之余能施舍给他一点怜悯就足够了。
谢混擦干眼泪,唤来相熟的宫人,让他帮他做一件事,宫人遵从他的命令将崭新的衣物拿了过来,谢混生疏地换着衣服,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李正玉很喜欢谢混穿蛮族衣服的模样,等他恢复了记忆,大抵便不会再穿了,因此她从未强行让对方换上汉人的服饰。
但她今天一走进养心殿,便看见谢混侧对着她坐着,宽衫大袖、褒衣博带,身上的衣服让人觉得很眼熟。
见到她进来了,谢混忙起身行礼,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他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李正玉立刻走到谢混的身前,把他按在了座位上,俯身观察他的眼睛,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她不由笑了:“我们的草原硬汉掉小金豆子了,下次哭的时候记得传音给朕,这么重要的场景不容错过。”
言讫,她掏出留影石把这一幕照了下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谢混在现代小世界就流过一次眼泪,可惜她当时没有用相机把那一幕记录下来。
谢混本已止住了泪意,听到李正玉的话,心中一痛,眼睛又酸涩了起来。
他于她而言,大抵只有取乐的价值,但即便是这样低贱的价值,他也不愿失去,只要她眼中有他,他便安之如怡。
李正玉见他面色惨淡,跟没了老婆一样,轻声道:“你怎么想起来换衣服了?虽然你现在皮肤黑了一些,但穿这一身还蛮好看的。”
一滴泪水从谢混的眼角滑落:“我现在是不是和他更像了?我以后永远都穿这样的衣服,你会不会愿意多笑几次。”
能让李正玉展颜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就连在她面前流泪,于他而言似乎也不是无法接受的事了,他也实在克制不住。
李正玉一时间沉默了,谢混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自顾自地在这里恨海情天上了。
略一思量谢混方才的话,李正玉心念电转,立时便想到了宫外的流言,她的嘴角不由勾了勾,说道:“替身终究是替身,焉能与正主相提并论?”
言讫,她立刻将留影石对准了谢混的眼睛,立图近距离捕捉他泪水划落的瞬间。
没想到谢混没有落泪,他垂下了眼帘,掩住了眸中的悲意,说道:“我没有想与他相提并论的意思,我知道我在你心里甚至比不上他的一根头发,我只是想让你快乐。”
李正玉那样思念先皇后,他想,自己爱着的人至少应该拥有一个可堪入眼的仿制品,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只有外貌与心爱之人相似的草原蛮夷。
李正玉怔住了,指尖轻颤了一瞬,在修仙世界的那四百年,她的脸上几乎从未有过笑容,而谢混追到这个世界不过几个月,她已数不清自己到底笑过多少次了。
无论谢混有没有记忆,他对她的心总是不变的。
李正玉对着谢混连打了好几个清心诀,捧起谢混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欺负你了,你还是快点把记忆找回来吧。”
就在李正玉要起身时,谢混若有所觉,搂住了她:“什么记忆?”
李正玉没有再自称“朕”了,且她说话时的语气实在是梦里才会有的。
李正玉笑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昭懿皇后的事?你这身衣服……你是看到了那幅画像吧。你未免有些太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名字和长相都一模一样的人。”
谢混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他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不错目得注视着李正玉,他不敢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这样不知幻梦是否为真的时刻于他而言也是可喜的。
“你和他原是一个人,其实你已经是我的皇后了,要是哪一天我们都死了,自会埋在一处。”李正玉轻声道,“我和你说说过去的事吧,也许你听了就会想起来了。”
谢混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近乎要喜极而泣,但还是强忍着泪意,他不能流泪,他是李正玉亲口承认的皇后,他不能给她丢人。
李正玉坐到了谢混身旁,从第一个世界开始讲起。
谢混听完之后攥紧了拳头,沉声道:“我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你把我锁在床上原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怎样对我都是我活该,你待我还是太温柔了。”
李正玉眉眼含笑,揶揄道:“咱们的草原小王子如今也是文化人了,都能出口成章了。”
她元神游走一圈,经常能看见谢混在那里埋头苦读,其实等谢混找回了记忆,曾经的那些学识自然都能回来,用不着他这般辛苦,但他冥思苦想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她本着看一次便少一次的念头不愿去阻拦他。
她当时想着,谢混是辛苦了些,但她笑得也很辛苦啊,现在倒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这不是欺负傻子吗?
谢混听了李正玉半是打趣的夸奖,心间缓缓绽放了一朵小花,他注视着李正玉的眼睛,认真道:“我会再接再厉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回原来的记忆,万一永远都找不回来怎么办?我一定要让自己能够配得上你。”
见李正玉的眉眼柔和了一瞬,谢混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你爱着原来的我,是吗?”
李正玉刚才只讲到了他为她挡箭而死的部分。
他做皇帝的时候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李正玉原谅他了吗?其实他心中是有一些判断的,如果她没有原谅,他们之间的故事大概早就终结了,又哪里会有如今。
但他还是想要确认,想亲耳听她说她爱他。不知他是否已偿还了自己的过错,在他看来,哪怕伤害到李正玉一点点也是滔天大罪,他要永远偿还下去,永远爱她敬她。
李正玉笑望着谢混,点了点头,说道:“原来的你,现在的你。”
谢混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无数花朵在他的心头绽放,他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比春天瓦达湖畔的风景还要明媚。
李正玉轻声道:“我来跟你讲讲第三个世界的事吧,当时你惹我生气了,但折磨了你好几个月,现在我的气好像消了一些了,当然,仅仅只是一些罢了。”
谢混听了修仙世界中自己的所作所为,气得想拎着剑把当时的自己捅死,他伸出胳膊想把李正玉搂在怀里,却被她拍开了手。
“我真该死。”谢混道,“你太心软了,你当时应该杀了我的。”
李正玉冷笑了一声:“你本来就是在找死,我要是把你杀了,岂不是称了你的心意了?就是要让你活着自责痛苦才好。现在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也是想让你晚上内疚得睡不着觉。”
“我以后每晚都不睡了,你用鞭子打我吧。”谢混将手轻轻搭在了李正玉的胳膊上,见她没有再将自己的手拍开,不由松了一口气。
李正玉冷哼道:“你想得倒是蛮美的,我早就看明白了,那是在奖励你。”
谢混声线低缓:“那你要怎样才能消气呢?”
李正玉斜睨了他一眼:“等天黑了再说。”
大白天的,她不好说那么涩的东西。
谢混偷偷红了耳根,她大抵还不知道,她的所有惩罚于他而言都是奖励,为了能吃到好的,他还是默默保守这个秘密吧。
李正玉目光渐渐飘远:“等到时候你恢复了记忆,跟我讲讲修仙界后来如何吧,我虽对那里并无留恋,但对自己的成果到底是有些好奇的。不知你飞升了没有,仙界的风光如何?总有一天,我会将此界发展得能同那个修仙世界的仙界相媲美。”
谢混点了点头:“我会努力修炼,等我境界高了,恢复记忆的可能必定会增加。”
他希望自己能帮上李正玉的忙。
她想要怎样的人生,他就帮她过怎样的人生,她想要怎样的世界,他就帮她建设怎样的世界。
他愿做她手中的一把刀。
一把快刀。
李正玉昭告天下,谢混实为昭懿皇后的转世,一纸诏书将他重新立为皇后,她想,也许谢混需要一个册封仪式。
他们需要一个婚礼。
距谢混恢复记忆似乎遥遥无期,他现在是很可爱没错,但人总不能老傻着,李正玉还指望谢混恢复记忆之后替自己卖命,进一步压榨他的价值呢。
这方世界身为不过几十年,一些天材地宝还没有来得及孕育,她都不好找东西给谢混治治脑子。
因此当系统来看望她时,李正玉的欣喜是夹杂着一些功利性质的:“乖宝,我现在有没有办法拿到类似于上一个小世界中问心镜那样的宝物?谢混又失忆了。”
系统热泪盈眶,这可是李正玉第一次叫它乖宝,可她以前跟它相处了那么久,难道还没有意识到它是一个纯纯的小废物吗?
系统挠了挠电子脑袋:“对不起啊,我唯一的功能就是带人穿越,呜呜呜。”
李正玉在脑海中用元神揉了揉系统的小脑袋:“是我为难你了,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以后要常来。”
系统感动得掉了好多小金豆子,因为担心把李正玉的脑子弄脏了,它小心翼翼地用手捧着,说道:“原来谢混真的找过来了,他在穿越局里都出名了。他根本就不是关系户,他是npc部门的员工。”
它利用休假的时间来到这个小世界,一方面是想要看望一下李正玉,另一方面是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谢混这么久以来的经历,上个世界里她那么生谢混的气,如果她决定不原谅谢混了,那它磕的cp岂不是掰了。
系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小声道:“两万多次啊,他差点儿就死了,要不然你考虑一下用别的方式报复他吧,不要收回对他的爱,哪怕仅仅是因为怜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