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如南疆密林里神像所说，聂萦不是人，是天道的化身？
所以她没有父母来历，所以她是三界唯一一个可以仙魔双修的人，所以她是天道产生出来消解仙门老祖这个大劫的？
如今她回归本位了？
谢玄素突然有了个疯狂的想法：如果自己再掀起一场三界大劫，会不会……大师姐就会再次回来应劫？
与此同时，在漫长的飞行中消耗太多，虚弱得如风中之烛的聂萦，终于摸到了世界的尽头。
或者说，是她以为的世界尽头。
前方是一片星海，璀璨耀眼，无数颗小小的光点微尘一般在里汇聚，它们是活的，有情绪，会发声，聂萦甚至还可以听到身边经过的光点在欢呼：“回来啦！到家啦！”
她努力往星海里看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亲切的味道，熟悉无比，好像在久远的过去，她在母亲温暖的怀里，享受着充裕的爱和关怀，多年之后再想起来的时候，酸楚充盈心间，胀满而忧郁。
令人想不顾一切地奔赴那片星海，彻底徜徉其中，迷醉而满足，是永远的幸福。
聂萦也不例外，她使出最后的力气，鼓动着自己往前冲，似乎只要融入星海，就可以回到母亲的怀抱。
不对啊……她这颗微弱的小小光点突然停下了前冲的动作，仅存的意识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件事：“我不是天生天养的吗？”
哪来的母亲？
第123章 任务
心念一清, 幻觉自破，聂萦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停住了向前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身边成群成队的小光点欢呼雀跃着投入‘母亲’的怀抱。
而外来的莫名力量还不死心地影响着她的感观, 在她看到的范围内, 断断续续地出现一个长发女性的温柔影像。
‘她’漂浮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温柔、慈悲, 有着世间所有能想象出来的最美丽的面容, 最强健有力的双臂，正是每个孩子最信赖的母亲形象, 所有的光点向‘她’的怀抱争先恐后地投去，‘她’也张开双臂，尽力迎接它们, 拥抱它们，让它们从此再无须漂泊，得到彻底的安宁。
谁又能在漂泊一生之后，拒绝母亲的怀抱呢？何况展现在幻觉中的又是最完美的母亲化身。
只有聂萦停留在原地，神识之火静静地闪烁着，丝毫不为所动。
未知力量无法控制, 她的神魂越来越清明, 幻觉完全消失了，聂萦此刻看到的并非是什么长发女性，而是一片大到一眼看不到边的金属废墟。
原本是什么东西她看不出来, 但遍处都是锈迹斑斑的断裂处, 有些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管线像人体的经脉一样贯穿相邻的多个物件, 想必在正常运转的时候，也是这些管线在操纵？
她不再理会那些被幻觉迷得昏头转向的小光点, 自己悠悠荡荡向下运动，用力地攀附在金属废墟上，她微弱的神识之火无法思索太多东西，只能本能地觉得，避开上面的‘母亲’比较好。
休息了一会儿，聂萦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她沿着废墟笨拙地挪动着，如果此时有人在，就可以看到一个小光点与众不同，艰难地攀援着，沿着坑坑洼洼的生锈表面，往废墟的核心部位而去。
有时候，她的神识之火快耗尽了，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惊讶地发现那些光点消失在‘母亲’怀抱之后，身上携带的凝实能量就会分离开来，缓慢地落在废墟之上。
然后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物质，蛛丝一般从废墟里伸展开来，精准地抓住了落下的能量，拖回废墟里去。
聂萦总有一种感觉，吸收了这些光点带回来的能量之后，废墟某些部分都变得光鲜了一些，僵直死板的管线也开始缓慢地蠕动。
她路过的时候探头看了一眼，确定随着管线的动作，附近裂开的地方有修复的痕迹。
那是什么呢？聂萦不知道，但她微弱的神识之火里，有一个名词突兀地弹了出来：
聂萦断定就是这个东西，虽然她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又从哪里来，但她本能地觉得很重要。
似乎，曾经有一个人，他的气运非常好。
是谁呢？是自己一路行来的‘同伴’其中之一吗？
随着她竭力地思索，神识之火悄然扩大了一圈儿，更加清明了一些，人，是一种生物，自己也曾经是个人，不是小光点。
这些小光点也不是她的同伴，她当然有同伴……聂萦又卡壳了，神识中好像出现了几个模糊的印象，但怎么也看不清面容形象，只记得好像有一朵淡蓝色的小冰花？
不对呀，同伴不应该是人吗？怎么是花呢？
就在她苦苦思考的时候，有一根未知材质的‘蛛丝’悄悄伸展了过来，冷不防地从上方黏住了聂萦，往废墟里拖去。
“啊！”聂萦下意识地喊了起来，神识之火摇曳着，奋力向反方向挣脱，却毫无用处，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地被‘蛛丝’带着，流畅地滑入管道，一路飞奔向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漆黑的管道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她被拖曳着冲入一个宽大的空间，还没等看清楚周围情况，就被什么东西一把钳住，顷刻之间翻了好几个身，里里外外被扫视了一圈。
是的，‘扫视’，好像无形中有一双眼睛，严密地检视着她，犹如在检视一件产品。
随即，聂萦听见了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机械音：“警报，警报，出现bug，1124号世界升级了防火墙，程序难以进入，需要重新寻找附件，重复一遍，1124……”
说的是什么，聂萦漠不关心，她用力闪烁着神识之火，想要从被钳制的命运里脱离出来，事与愿违，不但没有挣脱，反而被高高地举了起来，向另一个方向转移。
“已经寻找到匹配附件。”
啊呸！什么匹配？什么东西抓我？
聂萦恼火得差点破口大骂，但她越是愤怒，神识之火就越明亮，被控制着落入一个狭窄空间的时候就越引人注目。
本来无声无息落入空间的她一下子成了焦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一个小光点就主动跟她打招呼：“你好亮啊！你是高级系统吗？”
“什，什么？”聂萦定睛一看，周围都是无机质的小光点，身上没有凝实厚重的气运之光，大概是刚交过公粮？
没搞清楚情况，她谨慎地没有开口，周围的小光点更加坚信，频频闪烁着，纷纷投来热情的寒暄：“大佬，求带！我是废柴逆袭系统，有机会咱们联手呀？”
“走开！大佬一看就是争霸天下的主公系统，跟我最配了，我是宫斗宠妃系统。”
“呸！当谁瞎呢，看不见你身上的零级标志？你还没做过任务吧？大佬选我！我是自带空间的神豪系统，五级哦！我拉拔过十六个宿主，成功过八个之多！”
“才成功一半，那也不多嘛，我是八级重生复仇系统，大佬你去哪个世界？有机会合作呀？”
聂萦被挤得透不过气来，用神识拼命往外推去，好容易给自己腾了块地儿，惊疑不定地看着它们在周围喋喋不休。
听不懂……好烦。
好在拥挤的环境没有待多久，她又被一根‘蛛丝’给黏了起来，悬在半空向着前面掠去，下面的小光点纷纷发出赞叹：“好羡慕！强大系统就是好，还能插队的！”
“你们傻呀，跟大佬一个世界很惨的，她把气运吸光了你们一根毛都捞不到，还怎么回来？”
下面的话聂萦听不到了，她突然陷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宽敞，明亮，周围散发着温柔的白光，安静祥和中一个悦耳的女声提醒：“请选择自己的形象。”
面前出现了一溜会动的‘画片’，聂萦第一反应就是：留影石？
等等，留影石是什么？自己用过吗？
她看向‘画片’里面，有的是一个可爱动物的形象，有的是一个三头身的小胖娃，有的则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往下就更离奇了，有一把断刀、一座墓碑、半块玉佩，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野兽。
唔，都不像是现实该有之物。
聂萦又恍惚了一下，神识之火疑惑地摇晃着，现实，现实是什么样的？她曾经作为人生活的地方吗？
悦耳女声再度提醒，她随手点了一下，面前出现一朵艳丽的大红花，和记忆里的小冰花很配嘛，就它了。
“请选择剧本。”
面前再度出现了一本本的书，封面色彩鲜艳，书名醒目用词大胆，人物绘画男帅女美，看着就很吸引人。
聂萦忍俊不禁地想：真该让那谁来看一下，这才叫话本子。
等等……那谁是谁？自己认识的人吗？
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叫话本子？这不叫剧本吗？
她随手乱翻，触碰到的封面就会把其中的故事梗概精准地投放到她神识里，那些离奇的故事看得聂萦几乎忘记了时间，哈哈大笑。
“什么鬼？挂城墙上三天还能活？活过来不是杀了那个男人，而是还要给他生儿育女？”
“然而此时他才惊觉小时候的救命恩人不是嫡姐，而是她这个蜗居在别院中的小可怜庶女……哇哈哈哈，合着谁手里拿了玉佩谁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一直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直接说他就是享受有人给他付出得了，换个人来不也一样感动？”
“上辈子她被小妾构陷，不得夫君疼爱，连唯一的儿子也年幼夭折，打理家务一生，郁郁而终，此番重生，她发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首先，就从争夺这个男人的爱开始……你干脆不要嫁给这个男人更简单些。”
“我重生了，我妹妹也重生了，在上辈子拜入仙门的这天，她抢了我的机缘，但她不知道，我转身就拜入了万人唾弃的魔教，这仙门圣女谁爱当谁当……呸！魔教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聂萦兴致勃勃地吐槽着，神识之火愉快地摇晃，直到触碰到下一本：“《霸道仙尊爱上我》，唔我看看……男主叫谢玄素……”
猛然间，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在神识之火的内部爆发，庞大的力量汹涌而至，顷刻之间在狭小空间里熊熊燃烧了起来，聂萦只来得及用神识奋力地抓住了这本《霸道仙尊爱上我》。
她只有一个念头：别松手！很重要的东西，必须抓紧！能不能回去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
而那个悦耳的女声似乎压根没发现空间里的异状，尽职尽责地宣布：“挑选好了吗？祝您任务成功，早日归来。”
这是聂萦听见的最后一句话，紧接着她就眼前一黑，神识之火如流星飞出了废墟，向着无边无际的宇宙狂奔而去。
奔向她的来路，也是她的归处。
历史上再浓墨重彩的一笔, 千年之后也只会是寥寥几行字。
仙界历史上是这么写的：仙尊谢玄素，于XXX年一统天下，从此修仙修魔无分彼此，一视同仁。
当时各种暗潮涌动, 生死博弈, 那些血腥的日子后来者都无从知晓，甚至在年轻一代的记忆中, 仙界魔界本就是一体, 那些互为血仇的远古时代，荒谬又滑稽, 怎么会有人因为修行途径不同就打起来呢？
魔修觉得：仙子仙长们都很好啊，一把子水灵灵的模样，说话也和气, 跟他们生活的仙界一样秀美。
修仙者更是觉得：魔修多不容易啊，心志坚韧，常年守在寸草不生鸟不拉屎的魔界，还要勤勤恳恳吸收混沌之气炼化以保护仙凡二界的绿水青山不受侵染，很应该颁发一个‘环境卫士’的锦旗表彰。
于是在谢玄素的指引下，仙魔二界有史以来再也没有这么敦亲睦邻过。
一群俊秀少年少女, 从飞舟上下来的时候还叽叽喳喳, 新奇地像是刚出笼的麻雀。
“刚才你有没有看到？西边的烁烁宝光？”
“哪能不看呢，那是著名景点，血云宗的琉璃火宫殿啊。”
说话的少女一拍巴掌, 兴奋地说：“我闻名已久！可惜神女峰周围都是禁区, 只恨不能亲眼得见, 这次来不管结果如何，能看琉璃火宫殿一眼也值了。”
对面的少女也挤眉弄眼：“哎哟, 说这种牙疼话！谁不知道我们当中你是最有希望入选的，我可听说了，唐真人特地请来当年亲眼目睹过神女风姿的前辈掌过眼，你呀，是最像的。”
少女颇有些不好意思，环顾一下四周，悄声说：“不要讲得这么大声。”
对方配合地压低声音：“对对，年年都有小人自己不能中选，就使手段拉下别人的，可要小心点。”
她们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站在角落里的一位少女，同时交换了一下眼神，发出一声窃笑。
这一批从飞舟上下来的少女，形容相貌如同一个模子里脱出来似的，人人皆穿红衣，高系马尾，神采飞扬，眉宇中透着那么一股潇洒不羁的味道。
唯独落在最后的这一位，穿着件朴素的白色法衣，寒酸得甚至没有咒文的痕迹，乌黑青丝仅用一根丝带松松系住，她背着一柄长剑，微蹙眉头，打量着四周环境的时候眼睛躲躲闪闪，整个人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感觉。
殊不知她心里也慌得要死，一个劲地在识海里喊：“系统！？统统？阿统？统子你没事吧？你说话呀！吱一声也是好的呀！”
她叫流时，就在三天前，还是西北边陲小宗门里一名普普通通的低阶弟子，入门十年，刚刚达到炼气三期，整日还在为下一轮修炼所需的灵石发愁的时候，泼天富贵就突然砸到了头上。
原本要来神女峰应选的长老之女突然病倒，宗门又不想放过这个巴结谢玄素的好机会，临时把她打包送上了飞舟。
要知道，谢玄素之所以杀伐果断铁血无情还能掌控仙界千年，除了他战力实在高强，一般人打不过之外，还因为他手里的好东西无穷无尽，当年只要跟着他走的，法宝灵器丹药要啥有啥。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不止一位宗门掌教醉后痛哭流涕地承认。
有人传说，琅嬛仙境大战后，整座悬浮岛的好东西都归了他，也有人说，谢玄素身负上古遗泽秘宝，所有仙界之人求都求不来的、只存在于神族时期的天材地宝，他都能随手拈来。
来神女峰当侍女，就算没有那个大胆的想法……能从中间捞一点好处，都是享用不尽。
当然，谢玄素单身千年，如果能做仙尊夫人……
这几乎是她们所有人的野心。
流时也不例外。
她低垂双眼，竭力保持怯弱文静的形象，不敢让别人看到她眼中的勃勃欲望。
没有人知道，那个本来应该来此地的姑娘是如何病倒的，她只是小小地借用了一下系统的力量。
毕竟系统一来就告诉她，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她就是女主角，男主角是她一直仰慕的仙尊谢玄素。
是啊，这世间哪里有姑娘会不喜欢谢玄素呢。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照着系统的话做了，果然！被藏起来的玉简上其实写的是她的名字，宗门长老想来一招李代桃僵，若不是有系统突然出现在她识海里，那个洋洋得意的骄横女就要顶着她的名字来神女峰接近谢玄素了。
一番操作之后，不但她拿回自己的应选机会，抬头挺胸登上了飞舟，还从系统那里获得了完成任务的奖励积分，再完成两个小任务就可以够数抽一波奖了。
想到系统给她看的奖品里那些好东西，什么‘媚骨天成’，什么‘灵犀一指’，什么‘钟情香’‘十年经验丸’‘百年修为丹’，流时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但是从今天开始，系统突然卡壳了，不管怎么呼叫，都没有回应。
流时心里惴惴不安，但既已来到神女峰地界，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哪怕没有系统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可是改变命运，成为女主角，掌握气运之子的好机会！傻子才会放弃。
飞舟离开，她们原地等待了一阵子，并没有人来接待，少女们刚才还活泼新鲜地东张西望欢声笑语，这会子慢慢安静了下来，到底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没经过多少事，脸色微微发白，不敢出声，只敢彼此用眼神示意：出了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