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碰头这件事不止第一次发生在江城了。
她可不是惊慌失措的小女孩。
钱絮又开始和黎太太热络了好一阵子,两人还挺投缘,黎太太也是个大家闺秀,高中在俄亥俄读的,因为共同的记忆,两人聊得相当投缘。
直至小孩子突然钻出桌面,探出半个脑袋来:“钱絮,你和别人聊完了吗?”
沈栖月完全顾不上自己此时的尴尬。
此时,她正在同投资公司的太太交谈,她们无话不说,正是彼此增进了解、增强信任甚至于谈论未来合作的最好时机。
可一个和她毫无关联的孩子冒出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并且毫无愧疚。
钱絮不愿理睬。
她想如果沈栖月此刻就走,那她也愿意把刚才的一切当作没发生过。
但沈栖月又怎么可能会从半个小时不到的罚站当中体会到礼貌的重要性,哪怕沈栖年悄悄在桌底拽住张牙舞爪的她,也无济于事。
她深知当面提起钱絮最不愿意回忆的事,强行介入大人之间的话题:“俄亥俄的Easton town center 是还不错,以前你不是老陪着我去逛街,顺便帮我拎东西吗?”
钱絮原本应该发怒的,但她却觉得为了区区一个沈栖月还不值得她抛下自己这一单的生意。
她平静地扫了她一眼,却好似对眼前的这个小孩毫无印象,更别提陪同她逛街了?
黎太太有些不忍心,她早前就听说过钱絮在美国的遭遇,同是留学生总该相互体谅的,她以前也觉得沈祈冷血无情来,却没有想过眼前的小孩更为无耻,当着众宾客的面说起过去,口口声声帮钱絮在回忆,其实更甚似一场赤裸裸的羞辱。
“你没有陪同的大人吗?”
黎太太要不是看在她丈夫的面子上,真想当场驱逐了这位沈小姐,她总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和记忆中的某人有几分相似,一回想起来还真是,她和她的亲妈程双意的脾气简直如出一辙。
沈栖月反应十分机敏,她立即从另一侧扑向了钱絮,挽住了她:“这不就有了?”
她以为,这样一来她一定能从钱絮保证顿时心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特意和她亲热,应该给足了面子,可是钱絮面上仍然不冷不热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她身后圣诞树上的电路似乎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也不由自主地偏向她们。
沈栖月瞬间感受到自己又沦为了各个豪门家族的焦点,为此,她特意还扬起一抹练习多遍的标准的笑。
却不料,也正在此刻,钱絮毫不犹豫地挣脱开自己,并且表示:“别挽我。”
“你有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不应该在这种场合拉扯着一个陌生人的。”
钱絮起初也愿意保留着最后的体面,却也因为之前小孩那段发言恶心不已,仿佛这些年将真心喂了狗,不过,她不得不承认童言无忌的伤害力,更像是人群面前一场辛辣的羞辱,她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带她一起回忆。
这一次,她并没有耐心地半蹲下来,“我的确自愿在你父亲贫穷时照料过你,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你认识我之前,你去Easton town center 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基于善意与同情做这些,而不是犯贱去给你这位落魄的大小姐拎东西——”
这些话令沈栖月瞠目结舌。
她有些童年记忆分明很模糊了,但又伴随着钱絮的话同时想起。
那些所经历的贫穷让她感到耻辱,并且感觉到自己不如自己认为的那样高贵。
而钱絮望向自己的视线和在美国在俄亥俄的完全不同,也和分别那会刻意的愤怒郁闷完全不一样,她看自己的目光和看街上的路人没有什么区别。
纯纯是在看陌生人。
而自己也彻底沦为了傲慢与不知感恩的“小公主”。
这令从来没有受过此等委屈的沈栖月嚎啕大哭起来,完全不顾自己这下哭会对钱絮造成怎样的影响,她想来只顾自己的喜乐。
她泫然欲泣。
却发觉人们对她的眼泪也无动于衷。
终于,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瞥向眼前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还以为她是那个等待着自己发号施令,并且竭力满足的钱絮。
可她好像完全不为所动,“沈栖月,你演够了吗?”
她好像忘了一件事,钱絮在自己身边呆了整整三年,她可以是最亲近自己的人,但也完全可以是最了解自己秉性的人。
钱絮以为她是有耐心的人, 对待事物和人的耐心也足够长久,直至被消磨殆尽。
长餐桌下似又冒出一个脑袋。
沈栖年试图张口说些什么,为他的妹妹解释抑或是求得自己的原谅,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说, 却又下意识地低了头。
钱絮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把她带走吧。”
宾客们的脸色如常, 宴会又回到了之前的喧闹。
临走前, 沈栖年最终还是在妹妹嫌弃的目光中说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对不起。”
兴许是人群的喧哗压过了这一声“抱歉”,钱絮还没来得及听清,已经看着沈栖年要亲自将沈栖月拖拽着拉走, 期间, 沈栖月忿忿不平道:“你拉我干什么?”
“我想办的事情还没有办完,你这样就拉着我走,我之后怎么交代?”
沈栖年一如既往地沉闷:“就说是因为我。”
他并不那么想拉着钱絮下水,一开始就觉得妹妹的做法可能是不对的, 但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他抵抗不了和妈妈同台带来的诱惑,也不想钱絮就此被拉上一档节目, 结果却又无情踹开。
而正是妹妹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她将记忆中的美好一面彻底抹黑,将钱絮视为替他拎包的佣人。
他的过去似乎也因而抹上了一层灰。
阳光透不过聚集的尘埃。
回忆变得索然无味, 为数不多的几分乐趣因为妹妹的不懂事和出言不逊被彻底毁掉。
“走吧。”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几近请求。
妹妹却依旧顾不上他的面子, 在许多大人的面前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一副随时要找人算账的模样, 圆眼之下的泪痕消失了。
“放开我, 我自己能走。”
他不知道妹妹以前就是这样子是他没有发现, 还是因为回国后受到了一些刺激和鼓励,才变成这副样子的。但他此时感觉到的是妹妹正在变本加厉。
兄妹两个走到空旷处, 妹妹没有完全放下执念:“你真的不想上这档节目吗?”
尽管妈妈对他热爱的数独全然不感冒,但是和妈妈一起抓鱼,清洗海鲜,做饭……甚至于踩在沙子上谈心。
这也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
“钱絮那个女人不肯和我说话,但她未必不搭理你,”沈栖月因为在钱絮那里受尽了挫败,心有不甘,“要不我今天就什么都不说了,免得你又觉得我说错了话,你跑去和她讲清楚。”
“沈栖年,只要你和男子汉大丈夫一样鼓足勇气,钱絮会答应你的。”
“之后,我们就可以上节目了。”沈栖月难得对待自己的哥哥如此友好,平常不愿搭理的她此刻热情空前高涨。
她声声诱导着他。
“到时候,我们会成为国内所有小朋友都羡慕的小孩子。”
最后一句话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沈栖年已经开始联想这档节目会不会在油管上播放,那在此之后,是不是之前的幼儿园同学看他的眼光也会有所改变了。
“我会认真考虑的。”他郑重其事地说。
十二月的夜风太大,晚宴上的许多餐盘都差点被掀翻了,要不是黎家的佣人足够多,现场必定一片狼藉。
众人走向了室内。
而她正要也走进庄园的别墅里,却发觉有个小家伙站在自己必经的走道上,趁着人烟稀少,打算要和她说上两句。
钱絮不知道沈栖年也会在自己的既得利益面前毫不犹豫地来试探性地问自己:“你最近有时间吗?”
小家伙说这话有些躲闪,好似要利用自己的人是他,但是不愿意承认,而是希望借自己之口说出来;比起沈栖月摆在明面上的恶,他这样暗戳戳的也让一般人承受不了。
毕竟,这是自己带大的孩童。
也曾在异国他乡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哪怕没有血缘,长时间的相处也使人类这种动物,产生超越血缘的情感,但钱絮不得不承认,但这样的感情或许是单方面的。
她几乎没留下任何遐想的空间。
“没有。”
沈栖年支支吾吾道:“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参加个活动……”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且不说这是不是妹妹交由给他的任务,可他就是疯了一样心中有执念地想要见到自己的亲生妈妈,哪怕他知道自己的亲生妈妈不那么在意自己,比起对待自己和他的妹妹更为亲热,但是他仍然觉得接着摄像头,妈妈怎么着也会崭露出几分母子亲情的。
“那你邀请我的时候眼神为什么又在退缩?”
钱絮早就看穿了两个孩子的小把戏,今天之所以跑到别人家的庄园来,又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为的不是别的,一开始就是引自己入局,“是觉得你们的计划也有不道德的地方了吗?”
“Sorry。”
“你们想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事没有错的,哪怕渴求得到你们想要的母爱,我已经想尽可能地尊重你们了,”钱絮对沈栖年失望透顶,她也从来不认识他只不过任凭妹妹的差遣,只不过这一刻剧情当中兄妹俩对母爱的渴求战胜了一切,“但是利用一个为你们浪费了三年时光的自己,这让我很觉得过去的三年太不值得。”
“我……我不是故意的,”沈栖年说得磕磕绊绊起来,“就只是问问而已,如果你不愿意加入的话……”
“我不愿意。”钱絮一口回绝。
人多的时候,钱絮明显留有余地,给沈栖月发作的机会,并且耐心看她落眼泪演戏,“刚才,我不想当着众人的面把一个无知的孩子推到风口浪尖上,你们是怎样的劣性和我无关,我做事遵循我所认为的原则。”
“但是,沈栖年我希望你能做到这件事,顺便转告你的妹妹——”
她深吸一口气:“我想,我们这辈子不必再来往了。”
“我不喜欢你们的爸爸,对你们家女主人的位置一点也不感兴趣,”钱絮本来一点也不想和早熟的孩子谈论这些的,也不想要动不动拿出成人世界的那一套来当作威胁,此刻的她凝视着敢做却不敢认、怯弱无比的孩童道,“如果你们再度扭曲我的话,我不介意找法律顾问清他们是怎么处理未成年人的相关案件。”
“你骗人!”
沈栖月忍不住从后山坡上跳出来。
隐秘无人的星空下,其实沈栖月一直在偷看着自己的哥哥是怎么把话和钱絮说明白的,只可惜,她的哥哥根本来不及把完整的想法说完。
“你怎么可能对我爸爸不感兴趣,不然,你用得着之前对我们这么好?”
钱絮讨厌这个小女孩的胡搅蛮缠以及过分的自以为是,就她那位了不得父亲,在她心中早已什么都不算了,“那么,我是不是应该说我后悔了?”
“沈栖月,我完全可以不对你们那么好的,对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这么好不应该成为我的罪过吧,”钱絮觉得这孩子到底是心智不够成熟,才会自始至终把自己当个傻子,“你这么振振有词,带着你以为必然能够达成的目的过来,我难道应该天真地答应吗?”
“这不是什么目的,”小孩子面不改色,借此机会顺便提出了自己完美无缺的计划,“这是一个相当好的机遇,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一辈子也够不着上亲子综艺的机会吧?”
“难道你不应该牢牢把握吗?”
“是的,我是挺想上的,”钱絮并不懊恼,而是认真解释起来,“不过也应该是陪同我自己的亲生宝宝上节目,不适合两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吧。”
“看吧,这个女人终于承认了!”
而这场闹剧,伴随着沈栖月的这句话也彻底结束了,她的父亲沈祈其实并未缺席,他倒是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自己脸上的尴尬与窘迫。
好似看自己如何在他眼底进行所谓的反抗都是一种趣味。
“别为了两个小孩置气,不值得。”他一笔带过。
脸上还是对两个正欲发言的孩子有力的制止,沈祈一出现,现场的气氛顿时有所改变了,沈栖月并没有因此感觉到会有人为自己撑腰,而是异常紧张。
沈祈身着高定,直接略过方才的晚宴,仿佛这场流动的盛宴还不足以让高高在上的沈总为此逗留,至于晚宴上的人,他更是无心结识。
“你觉得你说这些就能平息我的怒火,还是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天生比较好打发?”钱絮不由觉得可笑,到现在了,沈祈还自以为他一旦出现,说几句他所认为的公道话,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你以为你看似绅士地替我解决了在两个孩子面前的尴尬,我就应该对你心怀感激吗?”
“沈祈,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
他仿佛从头到尾没有听见自己在叙述些什么,而是踌躇满志地讲另一个他记住的细节:“你说得对,我们或许会有新的孩子。”
沈栖月听这话,脸上十分震惊。
这是她一直以来最害怕沦为现实的事,也是究其对钱絮一直反感的原因所在。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话又有多令人反感,”钱絮看着对自己过分自信的男人,冷笑了声,“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的孩子,更不可能和一个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没有起码的人格和自尊的男人一起去孕育新的生命。”
“沈栖月,别一副伤心害怕的样子,我不可能和你爸爸在一起,你最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
“我只有一个拜托。”
钱絮声明:“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陌生人,假装不认识好吗?”
她最后一次为了别人家的小孩缓缓蹲下,“如果都到这个时候你还觉得我对你的爸爸有所企图,我想你大概也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也是个没脑子的。”
沈栖月郁闷至极:“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她又怎么舍得这么说。
尽管明明已经了解到钱絮绝对和父亲不会一起孕育新生命,但她听钱絮这话她似乎还会和别人生似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分明是不喜欢钱絮的,认为她的未来不会有眼前这个女人的。
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应该是和妈妈一样天生高贵的豪门闺秀的。
可她依然很难受。
“恩断义绝的话,我在俄亥俄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钱絮点到为止,“如果之后你们还是想要骚扰我,波及我的生活,我会去警局申请限制令的。”
她不疾不徐地起身,眼中有许多东西,有漫天无际的星空,有庄园古朴的篱笆,有不远处的马场,唯独没有这一群眼前人。
没有沈祈,更没有沈栖年和沈栖月。
“我把你们的爸爸还给你们。”
“我不要了。”
钱絮回到室内的暖阁里,里面完全没有受到这一波寒潮的影响,黎太太正举办着茶话会,太太和年轻的女士们们围炉煮茶;黎先生他们一群人坐在壁炉前谈论些经世致用的“哲学”,期间点了几根木质味道的雪茄。
黎太太家的气氛也很不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没有被忽略。
她照顾周全,并且为钱絮也引荐了不少的朋友。
上流社会的人大都对之前的玩闹格外上心,但也有例外,比如说眼前这位许小姐,听说是程双意的闺中密友,两人同一所国际高中,彼此之间的情谊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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