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他拿出手机请求,喜滋滋加了云嘉的微信。
云嘉对这位郑公子也有印象:“一口一个姐姐,笑起来憨憨的,挺腼腆的。”
庄在言简意赅:“装的。”
“哈?是吗?”云嘉虚捂住嘴,将吃惊的表情做得夸张又可爱,“果然还是你们男人更懂男人,女生看不出来唉,反正挺可爱的。”
“笑起来可爱?”庄在较真问。
云嘉想一想,很随意地答:“不笑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呀,他是娃娃脸,很显小,都不像大四的。”
热水被送来了。
服务生周到,说加了一点椴花蜜。
庄在接过来,掌心里是玻璃杯透进的刚好不烫手的温度,说的话却越发显冷沉。
“你喜欢小的?”
“我喜欢什么,你不照镜子的吗?”云嘉好笑道,“喝的明明是酒,为什么一股醋味啊?你在担心什么啊男朋友,现在重婚犯法,同时交两个男朋友也会被道德谴责唉,反正我是不敢的,你放心啦。”说完便灿烂地笑起来,眉弯眼也弯,醉酒的脸粉嫩似花苞,一说话,和花要开放一样动人。
而站在她面前的庄在,完全被吸引住视线,也弯起嘴角,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将手里杯子递给云嘉。
庄在声音淡,没表情说话的时候,声线没情绪,说什么都像在讲真话,他说:“没事,你要是怕道德谴责,我帮你瞒着,我们偷偷来就好了。”
一时哭笑不得,云嘉差点喝呛了水。
庄在从她手上及时接过晃动的水杯,她感受到一只大手很体贴地在她背后帮她顺气,云嘉小声怨他:“谁要跟你偷偷来啊。”
庄在走近半步,做她的依靠,那只在她背后的手,顺平了气,没有离开,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如头顶被风吹晃的轻薄灯笼,有些分量很少的,像是从扎紧的袋子里意外流露的眷恋,他说:“其实这样就很好了。”
话语间的主人公好似换了,玩笑话也变成了真心话,但是云嘉不太明白他说的“这样”是指什么。
这时,庄在的手机响了。
是黎辉的司机打来的,说人已经到了门口。
云嘉不解:“你现在用的是舅舅的司机吗?”
“不是。”庄在将手机塞进大衣外兜里,明知深意,依旧只简单向云嘉解释道,“可能是怕我们都喝了酒不好回去,舅舅让他来开车方便一些。”
云嘉“哦”了一声,被庄在从石台上抱下来。
“你想回哪儿?”
“明天醒来也许就有好多事要面对,你今晚陪着我,也让我开心一点好不好?”
云嘉仰头望着庄在。
有时候,她会在一些浮光掠影的瞬间,深感奇怪,明明没有谈什么惊世骇俗的恋爱,男朋友也并没有十八般武艺用尽地向她示爱,他像不活泼的金属,很难在生活里产生明显的反应,好像始终有一层致密的氧化膜,将他和悲喜隔开。
可她喜欢这块金属,甚至比她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
她从来都没这样强烈的喜欢过一个人。
心动如此怦然,像撞到山。
她说想要开心,庄在自然答应,抱着她说,她想怎样就怎样。
每当他温存柔软,她又会感叹。
世界上应该不存在这样的金属。
上车前,云嘉决定今晚去庄在的住处,脑子里或许还有些旖旎念头,心想就算不做什么事,两人一块回去,进门一起换拖鞋,商量洗漱的顺序,庄在去帮忙准备她能穿的衣服,应该也蛮有趣味的。
但是车子到半程,云嘉酒劲全上来了,脑子时不时陷入迷幻嗜睡又痛苦晕眩的境地,喉咙口泛酸,胃里又一阵阵涌上想吐的感觉,很难再思考别的。
她猛压了一下心口,迫不及待按下车窗,头往外去探让人清醒舒服的冷风。
庄在见状,赶紧让司机停下来。
旁边正是一条街道,不远处就是一家便利店。
庄在先是抚了抚云嘉的背,问她的情况,等确定她缓过来,并不会想吐了,庄在才下了车,朝便利店走去,很快买了几种水,提着袋子从便利店出来。
云嘉趴在车窗上,侧脸枕着手臂。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困了还是醉了,总之脑子像一台关了电门的庞大机械,所有的思考运动慢慢变缓、渐渐停滞。看着庄在走过来的那段路,她幻视有两个庄在,一眨眼,庄在便换一种面貌。
其中一个庄在,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长款大衣,头发略短一些,气质成熟,另一个庄在,穿着单薄的灰色卫衣,神情忧郁一些,是少年的模样。
他们变幻着,都有一种心无旁骛的专注,都一样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庄在走到车门边,发现云嘉一直盯着自己,眼睛很慢地眨着,瞳面里有种烟絮般的柔和雾气,他弯下身,问她想喝哪一个,他还拿了保温柜里的热牛奶,怕离开保温环境很快会凉了,特意单拿出来,放在大衣兜里。
他拿出来问她:“要不要喝这个?这个是热的。”他像对待小朋友那样,抓着她的手想往上贴,让她感受。
云嘉没有握温热的牛奶,反而握住他的手,她眼眸纯净,望着他,喊他的名字:“庄在——”
“嗯,怎么了?不想喝这个吗?”
庄在深知喝醉酒的人反应会变迟钝,他放低身形,很有耐心地应。
“你不要再习惯冷了,我感觉,你要哭了。”
她认真得可爱,雪白的手腕伸出车窗,手指擦在他眼下的皮肤上,一下又一下,稚气又执拗的样子。
庄在忍不住要笑,说自己没有哭。
他想去抓她的手,让她选饮料,却更先一步听到云嘉哝哝地说:“过年要回家,不要一个人。”
随着她的话,仿佛被抽调至过去的某个场景里。
庄在碰到她的手,也如顷刻老旧生锈的金属零件一样,僵住好几秒,才慢慢收拢,将她的手攥进掌心里。
庄在起身绕过车尾,从另一边上车时,察觉自己的喉咙堵了一下。鼻子也被冷风吹得泛起一点酸。
车子继续朝前行驶。
云嘉喝了几口热牛奶,便昏昏欲睡地靠在他身上,闭起了眼睛。
而昏暗中,庄在眼波清明,妥帖地一手环住云嘉的肩,另一手轻柔地托在云嘉脸旁,减少行车中可能出现的晃动,让她更加舒服一些。
车厢密闭,暖气充足。
不循环的空气让呼吸发闷,云嘉迷迷糊糊往他大衣里钻,好似透过他的衬衣,吸进去的空气便有了一层过滤,让她不那么难受,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小睡了一会儿,下车时脑子没那么犯晕,只是身体的疲倦仿佛随着夜色加深。
回到庄在家,云嘉换上拖鞋,第一时间冲进了卫生间,她身后的庄在很担心地喊她,怕她还不清醒,走路不稳,让她慢点。
过了一会儿,闭合的磨砂玻璃里头有热水氤氲出的雾气,外头晃过男人高大的身影,只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只有我的睡衣,你凑合穿,给你放门口了,我就在旁边,有事喊我。”
有限的精力也容不得云嘉细细倒腾,她很快从浴室带着一点潮湿的香气走出来。
换上庄在拿给她的衣服,裤子和上衣都长了许多,她懒得打理,任由它们垂着拖着,整体朝下的趋势,让她显得更加困倦了。
她唱戏一样挥开两只深蓝色的丝质长袖,示意要人来抱,庄在便走过去将她抱住,她偎在庄在胸口,因为自己清爽干净了,此刻在他身上闻到一点残余的宴席酒气,那股头晕劲跟复发一样又在脑子里跳起来。
云嘉推推他说:“你也去洗澡。”
男人洗澡比云嘉预料得还要快。
浴室的门一有推开的响动,还没看到人现身,她便软绵绵地拖调子喊起来:“庄在——”
庄在有点纳闷,她居然还醒着。
刚刚回来的路上,她看起来太累了,湿热的呼吸只隔一层衬衣,频率较快地一下下拂在胸前,庄在借由外头映进的灯光,垂眼看着她,她模样恬静,像一个有只真命天子才能吻醒的睡美人。
在他怀里,她是不会醒来的。
这是他曾经给庄蔓买的盗版光碟里的童话,在这样的故事里,他适合扮演的角色,最好也顶多是云云慕名者的其中之一,等公主在王子的真爱之吻里缓缓醒来,国王会献出整个城邦为这对眷侣庆贺,王子与公主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接受民众的祝福,幸福相拥,而他则是镜头一扫而过,人群中沉默着拍手鼓掌的某个人。
他的情绪起伏一直比较平缓,随便脑补一个故事,忽然就受不来的情况,更是前所未有。
或许真如流言所说,他就是一个徒有君子皮囊,实际野望噬心,阴暗至极的人。
他自暴自弃地这样想,这样才能宽恕自己的一些行为——他一点也不想拍手鼓掌。
公主全然依赖地靠着他睡着,他换了一只手搂她的肩,失去支撑,睡梦中,她自然地朝后仰去,天鹅一样的脖颈曲线展露在他视线里,他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是她的支撑,亦是他的掌控。
他低下头去吻她,试图更换角色,去扮演那个王子。
因为他是假的,公主自然不会醒。
但他有一瞬的阴暗心思,如苔藓一样在背光处滋生,没控制住,便咬了她的下唇。
双唇相贴的距离,她的呼吸全洒在庄在的脸上,不知道最后是呼吸不畅,还是嘴唇被咬得痛,总之云嘉醒了,哼哼唧唧地下意识用手挣脱,她的力量很小,庄在完全能忽略不计,头颅低下,将这个吻加深,但很快就松开了。
界限分明,好像那是他允许的自己可以去放纵的短暂时间。
云嘉嘴唇湿漉漉的,因被咬过,下唇有些微微红肿,她脑子反应很慢,但痛能感知,仍不可思议。
“你咬人,你是小狗吗?”
庄在问她:“你喜欢小狗吗?”
她眨了眨眼,像思考一个无比复杂的问题一样,想了一会儿,然后很自然翻身坐到他腿上去,好像这个姿势更舒服,一边伸手去抱庄在的脖子,哼哼着摇头,柔软的长发在他下颌与颈间蹭出酥酥麻麻的触感,连声音也闷闷地埋进他脖颈间,声音渐小渐淡,如即将再度沉睡下去的电波。
“我先不喜欢小狗了……我要把喜欢留给庄在。”
这一刻,他抱着她温热柔软的身体,是不是所谓的王子,有没有真爱之吻,好像全都不重要了。
庄在以为他洗澡这会儿功夫,云嘉应该已经睡着了,毕竟她在车上眼睛都没法儿睁开一会儿,这时却还清醒着喊自己,他加快脚步走出来问怎么了。
看到坐在床头灯边的云嘉,脸上依旧困倦,素面朝天,穿着过大的睡衣,像刚出炉的泛着甜香气的松软小蛋糕。
但两手撑着床铺,这个倔强的坐姿,似乎是不太想睡。
“你现在睡觉还要开夜灯吗?”
云嘉有点委屈,又有点被人知晓委屈的难为情,慢慢地点了点头。
庄在调了一下灯光,最低档也过于明亮,他干脆找来一条大毛巾,搭在灯上,又将灯拿远一点,房间内的光线渐渐昏柔下来。
“我明天去买夜灯。”他转身,走回床边说,“今晚先这样,可以吗?豌豆公主。”
云嘉用过长的袖子打他,一边装生气一边忍笑:“你才是豌豆公主!”
庄在抓住那只袖子,单膝跪在床边,灰白色的磨毛床单因此凹陷下去一块,他低着头,在云嘉的视角,鼻梁高挺清俊,唇线也十分好看,他很认真折起她两边的袖口,直到云嘉的手露出来,他轻轻执住她纤细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短吻。
“我错了,公主,原谅我吧。”
云嘉跪行上前,仰起头,同样以一个短吻回敬。
但对方完全不餍足,捧住她的脸,唇齿纠缠,很快倒向床铺里,回弹的余震几乎云嘉抛向他,昏暗带来叠加的暧昧感急剧上升。
亲吻间,云嘉含含糊糊地问,怎么突然要喊她公主。
庄在亦答得不清晰,说你就是。
明明初衷是提醒自己不要深陷,可这个称谓横在彼此之间,却越发刺激一些卑劣的念头。
云嘉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觉得他吻得又深又重,自己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当她伸手去推拒,也会被扣着五指,压在床单上。
前所未有的贴近,让云嘉觉得彼此像热带雨林里的两棵不同属的植物,一柔一刚,根茎相抵,枝叶纠缠,他们共享同时也争夺同一片潮湿,鼻息间粗重的呼吸和唇齿间纠缠的声响,慢慢拧成一股突破边界的潮热。
本来穿的就是庄在的衣服,他脱起来自然也顺手。
但他只给了云嘉这套睡衣,她洗完澡,自然也就只穿了这套睡衣。
松紧腰本来就大了,往下拽根本不费力。
因里头空无一物,云嘉惊慌胜于抗拒,她着急,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一双眼,小鹿一样怯怯。
庄在手覆在她紧攥的手指上,没再动作,只是低头,又去吻她。
云嘉也渐渐松了力,手指与他相扣。
他吻在云嘉耳旁,云嘉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吞咽声音,能听见他低沉的说话声音。
“今晚让你开心。”
酒意退出大脑高地,云嘉记得自己今晚说过的话,只是还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作乐的方式。
他的睡衣由她穿,长了许多,即使脱掉了睡裤,也并没有暴露什么,该遮的都能堪堪遮住。
但是他渐渐将吻向下移去,衣摆上提的一刻,她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腿,连腹部的呼吸起伏都仿佛受他的吻所牵引。
他俯下身,分开她的两边大腿,靠近的呼吸都成了能掀起惊涛骇浪的飓风,完全陌生的凉意,被注视的羞耻,好似将她丢进冰火两重天。
而来自他口腔的温度,则让她如同被按在案板上的一尾活鱼,死命拱起脊柱,也逃脱不了,仍有一把情欲之刃刺进她的身体柔软处,用另一个人的湿与热将她彻底融化。
腿间湿漉漉的。
一开始庄在是罪魁祸首, 后来云嘉察觉到自己小腹的反应,她躺在枕头上,眼皮虚软地半敛着,口鼻要一同呼吸才能夺来足够的氧, 疏散淤堵在心口的热。
她的感官在一场多巴胺疯狂分泌的隐秘探索中, 典当给另一个人, 无法再由她自己控制,失控的春水似退潮的浪纹一波波沁出去。
云嘉眼前有自己睫毛过长的黑影在晃,想到这些水分的去处, 她周身一缩, 好似被灼,只是两只腿依然不能脱离桎梏,庄在沉默着,以掌温和啄吻安抚她, 将她分得更开。
于是她抵抗不得, 只能再度合眼。
让掩耳盗铃的黑影将她淹没,不视物, 能暂忘羞耻,却也让听觉和触觉更加敏感。
即使预感到临界点犹如遭洪水入侵的堤坝,渐渐不承重击地出现随时崩溃的裂纹。
她也无法叫停。
出口的声音是落在高温铁盘上的脆弱水珠, 坠落下去, 滋一声, 转瞬消失。
“庄, 庄在, 可以了……”
他仿佛回到读书时代, 是个思辨绝佳的理科生,将自己的试验步骤了然于胸, 即使是初次试验也做了详尽的准备,完全不受言语干扰,只看真实的,能听到,能看到,能摸到,可以被观察的反应。
他将那道可能随时崩溃的裂纹分得更开,往紧闭的小口里刺进半根修长的指节。
“湿了。”
仿佛降水初停的雨林内部,烘热潮湿,紫外线一照射,分泌致幻粘液的植物很快会绽放靡艳的花,诱捕那些为香泽倾倒的猎物。
庄在再度将彼此的距离缩到零,用唇舌滋润这朵花蕾,直到它绽放。
庄在的手口离开后,云嘉迅速换成侧躺姿态,并拢双腿压制身体内的抽颤,她脖子红了,薄薄的皮肤下充血的青筋若隐若现。
在她眼缝的狭窄视线里,只见穿着一套灰色睡衣的庄在几乎融于昏暗的环境里,以至于他的脸作为亮部,很容易被注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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