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宁神色揶揄:“大哥还需要我念着呢?我瞧你来了永京之后玩儿的乐不思蜀,都快忘了萱萱了吧?”
姜云铮脚步一顿:“我当然没忘,我还答应了顾灵萱要接她来永京呢。”
“那就好。”姜善宁仔细看他的神色,不像是说谎,自家大哥是什么样她也是了解的。
自从和萧逐心意相通后,她闲暇时就会想想在鄞城的事,才反应过来顾灵萱和姜云铮之间的微妙关系。
她当然得替自己的好姐妹看好姜云铮。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奉天殿。
姜善宁找到自己的席位,在姜夫人身旁坐下后,望向皇子席。
皇子席寥寥坐着几位皇子,萧逐这次坐在了最前面,和太子并排。
太子一副蔫蔫的模样,闷头喝了好几杯酒。
萧逐穿着皇子朝服,眼皮垂下,脊背直挺,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眼向姜善宁看过来。
他们目光交错,唇角勾起笑,奉天殿里的喧嚣似乎都归于宁静。
应乾帝很快前来,照例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宫宴便开始了。
殿室里鼓乐齐鸣,众人之间觥筹交错,极为热闹。
姜善宁和姚飞燕碰头,连同身边的几位贵女,说说笑笑的喝了几杯果酒。
酒过三巡,有宫人上来跟总管太监说了几句话,邓立躬身贴在应乾帝的耳边低语,应乾帝大手一挥,下令让众人全都去奉天殿外。
姜善宁跟随人群走出去,殿外几丈远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足有七八人高的铁架,架子上缠绕着些许柳枝。架子旁边摆着一个熔炉,散发着蒸腾的热气。
铁架下有十来个铁匠打扮的男子,躬身向应乾帝行礼。
姜善宁定睛看向那里,越看越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
直到铁架下的一个铁匠说话,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她前世曾看到过的打铁花。
她倏尔睁大眼,转头寻找萧逐的身影。
三年前他的生辰,那时她想要在鄞城找出一个会打铁花的铁匠,但是鄞城偏僻,根本没有人会打铁花。
没想到来了永京,这一年的除夕宫宴,居然和前世一样,都有打铁花。
那年没有看到打铁花的遗憾,终于在今晚弥补了。
她侧头,身旁人挤人,放眼望去满是贵女们发髻上琳琅满目的首饰,她一时看不到萧逐在哪里。
姜善宁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略有些失望的看向前方。
几个铁匠转身爬上了铁架,另外有几个铁匠走到了熔炉前,用柳木勺舀起融化的铁水。
没多久,她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姜善宁欣喜回眸,视线穿过人群,她看到萧逐站在人群最后面。
萧逐薄唇微扬,他担心阿宁看不到自己,于是便从拥挤的人群前面走到了后面。
他同样记得阿宁给他过的第一个生辰,那时他们一同看了一场难忘的烟花,她却说遗憾没有让他看到更好的打铁花。
刹那间,火树银花般的金雨从天落下,气势磅礴,连成雨幕,如同金色的瀑布一般灼灼点燃。
火光冲天,在沉沉夜色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夜空似乎都要被这恢宏的铁花燃破。
金色的繁星漫天,萧逐眼底映着金光,他侧眸,看到姜善宁的身形都笼罩在那金光之下。
火粒子掉落在雪地上,白茫茫一片中,遍地生金。
匠人们击打了数十下,连成雨的金点不断落下,夜空绚烂溢彩。
姜善宁站得比较靠前面,有零星的火粒子溅到了她的衣裳上,好在火粒子在半空中已经极速冷却,砸在身上并没有被灼伤。
姚飞燕发现了,指着她衣裳上的些微痕迹笑道:“宁宁,我听说被砸中的话,来年一定满是好运呢!”
“真的吗?”姜善宁眉梢一挑,原本觉得有些倒霉,顿时一扫而空,开心起来。
她回头去看萧逐,他还站在那个地方,她不由弯起唇角,黑亮的眼珠仿佛还倒映着铁花的金光。
此次打铁花的匠人是淑妃请来的,打铁花结束后,淑妃朝应乾帝福身,说道:“陛下,臣妾听闻打铁花可以祈福消灾,保佑我大晋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是吗?”应乾帝惊讶道,“既然是这样,以后每年除夕,都请匠人们来宫里打铁花。”
此话一出,赢得了在场众臣子的支持。
打铁花结束,众人转身往殿里走。
姜善宁向萧逐眨了眨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奉天殿一处侧门走去。
他们一前一后到达了上一次见面的假山。这里通往清凉宫,不常有宫人走动,比较偏僻。
姜善宁脸上洋溢的笑容,笑眯眯地问他:“殿下,打铁花好看吗?”
“好看。”萧逐立刻回答,见她这么开心,心情不自觉地跟着她一起变得开怀。
今晚的打铁花确实好看,但是在他心底,还是那一年生辰时她给他准备的烟花更加难忘。
“那年生辰的遗憾,总算是在今日补上了。”姜善宁眼眸亮晶晶。
萧逐垂眸看着她。
她大病初愈,脸颊上恢复了血色。今日宫宴,她穿着繁复的宫装,面上覆着淡妆,眼尾上挑,往日清丽的面容稍稍显得妩媚。
他不由看得出神。
姜善宁抬眼就看到对面的人一直盯着自己,她又垂下眼皮,抿起唇角笑了下。
“阿宁,唤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萧逐问道。
哦对,姜善宁反应过来,她扬了扬下巴:“殿下,你把手伸出来。”
萧逐顺从的摊开手掌,掌心朝上。
姜善宁神神秘秘地将握成拳头的手放到他的掌心,萧逐感觉到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落在手里。
他低头一看,手心里躺着几颗黑漆漆的火粒子。
姜善宁翘起唇角,说道:“这是打铁花时溅出来的火粒子,被砸到的人来年会有好运,现在我将这个好运送给你啦。”
萧逐一愣,眼眸直直盯着她,半晌,才看向手心里的几颗火粒子。
他站在人群最后面,飞扬的火粒子根本溅不到他,如此难得的好运,阿宁就这样送给了他。
萧逐心头震颤,他轻笑了声,高大的身躯俯下来,将姜善宁牢牢抱在怀中,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
“阿宁,阿宁……”他埋头在她的颈窝,手臂揽在她腰后,呢喃着,“好喜欢你,我好爱你。”
在他俯身过来时,姜善宁张开双臂等待他的怀抱,耳边响起他的表白时,她不由瞪大双眸,和他相贴的那边耳朵瞬间染上红意。
抱了好一会儿,姜善宁顾及着出来的时辰,推了把他的胸膛,萧逐才情不愿的松开她。
他拉起姜善宁的手,仔细把手里的火粒子放到她的手里,自己只留了一颗。
他垂头看着她,离得很近,姜善宁长睫扑扇,两人的眼里只有彼此。
萧逐柔声道:“阿宁,这是属于你的好运,我只留一颗就足够了,有幸沾沾阿宁的运气,来年我一定像阿宁一样顺利平安。”
姜善宁哼了声,将火粒子收起来。
回到奉天殿时,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猛然从外面冲进来,径直跪在大殿中央,手里捧着一封信件。
殿中鼓乐声停,众人忽然噤声。在邓立接过信件后,那个士兵晃了两下便倒地不起。
一股凝重的气息蔓延在众人之间。
是朔州的八百里加急。
年关前后,趁着镇北侯未在边境镇守,北狄人再次进犯了。
北狄来犯, 首当其冲的便是鄞城。
姜善宁心下骇然,就算是八百里加急,路上怎么着也得三四天, 她得到消息的时候, 鄞城的百姓不知道是何情况, 高大哥和方将军怎么样了。
应乾帝阴沉着脸坐在上首,半晌不语。
毕竟是他将镇北侯召回京的,现下边境又被进犯,难道他要将镇北侯放回去吗。
席位中,姜从霍然起身,大步走到高台下,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双手抱拳道:“陛下,朔州危在旦夕, 臣请命即刻出发,前往朔州,护卫朔州万千百姓。”
姜云铮同样起身跪在他旁边, 朗声道:“陛下,臣也愿意!”
父子两的脸上皆是焦灼,毫无惧意。
应乾帝稍作思索:“事不宜迟, 朕点一队先锋营,随你们即刻出发。姜侯,此行是去打仗,尊夫人与令爱便留在永京,朕替你保护好她们, 你们安心上战场,不要有后顾之忧。”
姜从面色不变, 沉声领命,旋即按住姜云铮将要发作的手。
陛下本就是忌惮他的势力才将他从朔州召回,现在要放虎归山,自然得将他的家眷留在京城以作牵制。
现下当务之急,是解救朔州百姓,她们母女在京城并不会有危险。
寂静中忽然响起酒瓶倒地的声响,太子脚步虚浮地走出来,说道:“父皇,儿臣也愿意同镇北侯一起前往朔州!请父皇应允!”
应乾帝打量他一眼,挥手同意了。
从殿中大步走出去时,姜从朝女宾席这边望了一眼,轻轻颔首。
姜善宁拉起姜夫人的手,低声安慰她:“阿娘,您别担心,阿爹和大哥赶回去,咱们鄞城百姓都不会有事的。”
姜夫人注视着姜从的背影,轻轻靠在女儿身上,抿紧唇什么话也没说。
出了此事,众人欢笑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一个个眉头紧锁,都在祈祷镇北侯能够及时赶回朔州,击退北狄。
否则一旦北狄踏平朔州,离攻到永京就不远了。
宴席匆匆结束,萧逐担忧的目光望向姜善宁,但是她搀着姜夫人,秀眉蹙起,并没有注意到他。
萧逐目送她离开,转头看到应乾帝从高台一侧走下去,一只手还揽着淑妃的肩膀。
所谓的那个父皇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朔州的情况,在听到八百里加急的时候,竟然还能说出将镇北侯家眷留在京城的话。
太子从未上过战场,应乾帝压根不担心太子在战场上会不会出事,只担心权柄是否在自己手中。
走出奉天殿,萧逐看了眼落雪的夜空,侧首跟长锦说道:“给舅舅捎个口信,当心莫要叫人发觉。”
永京城外,夜色沉沉,马蹄声践踏过雪泥,带起一阵肃杀之意。
姜从来不及等军营中的先锋营跟上,纵马率先奔朔州而去。
姜云铮与太子一道去军营,带领先锋营和将士们前去朔州。
五皇子出事后,宫中的禁卫群龙无首,陛下迟迟没有下令将禁卫交给谁去管,导致现如今宫城的防备很是松散。
京中得知了北狄进犯朔州一事,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是夜,六皇子换了身太监的衣裳,混进五皇子宫中。
姚飞燕正要前去镇北侯府看望姜善宁,祖父姚尚书忽然将她拦下来,眉宇间流露出忧心:“飞燕,这几日京城混乱,你不要总是出府。”
姚尚书浸淫官场多年,那次他本想让孙女去向姜善宁旁敲侧击询问一番,姚飞燕回来后却给他带话,“七皇子秉性纯正,才思敏捷”。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他琢磨了几日,仔细观察镇北侯一家与七皇子之间的暗流涌动,总觉得镇北侯应当是拥护七皇子的。
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尚且没有放在明面上,就算陛下已经立了太子,但最终是谁登上那个位置,根本没有定论。
他担心姚飞燕和侯府走得近,将来若非七皇子称帝,而是其他皇子,万一对姚府秋后算账,谁也保不了姚府。
最好的办法,便是谁也不帮,保持中立。
“祖父,我只是去侯府一趟,又不去旁的地方,很快就会回来。”姚飞燕被叫住,站定后转过身,解释了几句。
姚尚书蹙起眉:“非常时期,莫要出府。”
姚飞燕从小就跟祖父亲近,一点也不怕他,上前挽着姚尚书的胳膊撒娇道:“祖父,能有什么事情嘛,我真的就是去侯府,我保证绝对不去别处。”
然而这一次姚尚书坚决不同意,姚飞燕跺了跺脚,生起闷气。她松开祖父的胳膊,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姚尚书叹了口气,回到书房后发现许久未见的儿子竟然也在。
“好端端的不在翰林院呆着,你怎么出宫了?”
姚待诏微微躬身,正色道:“父亲,儿子听闻朔州有难,镇北侯父子和太子一同前往朔州。儿子今日出宫,是有一事想要告诉父亲。”
他将前些时日在宫道上因为喝醉酒不小心撞到太子一事告诉了姚尚书,随后便垂下头,等待父亲的训斥。
姚尚书听完,先是斥责了他,就算空有闲职,也不该在任职期间醉酒。
他说了几句,心里也明白儿子的棋待诏一职只是个摆设,并无实权,儿子心里郁闷他也能理解。
姚尚书转而思索起此事来。萧云旸身为太子,是众皇子的表率,再怎么样也不该对臣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有失太子风范。
他长吁一口气,拧起眉头,身形晃了晃。
镇北侯府。
姜善宁从厨房出来,沿着回廊走,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燕窝,她正要端去给阿娘。
自阿爹和大哥走后,阿娘做事魂不守舍,昨日从廊下走出来时,竟然踩空了。这可把姜善宁吓了一跳,好在郎中来看过后并没有什么大事,嘱咐姜夫人要好好歇息。
菘蓝这时急匆匆跑过来:“姑娘,姚姑娘来了。”
“菘蓝,你先引她去偏厅等等,我给阿娘送完燕窝就来。”姜善宁一面走,一面吩咐道。
说完,她脚步不由加快,怕姚飞燕等得久。
给阿娘送完燕窝,走去偏厅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夹杂着飘扬的飞雪,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刻骨的寒意。
转弯时,姜善宁瞥了一眼天际,灰蒙蒙一片,大片大片黑漆漆的乌云堆积在空中。
她很快走到了偏厅。
“宁宁,我好不容易从府里溜出来,”姚飞燕站在门口来回踱步,一看见她,迎上来说道:“镇北侯和世子走了几日,我听说侯夫人昨日摔跤,要紧吗?”
她身旁的丫鬟手里提着好几袋药包,姚飞燕拿过来就要往姜善宁怀里塞。
姜善宁有些疲惫,接过来药包,拉着她一同坐下来。
“我阿娘没事,是昨日没仔细看路,郎中已经来过了,飞燕你放心。”
姚飞燕点点头,继而又担心地问道:“宁宁,那你呢?你这几日可好?”
镇北侯和世子一走,侯夫人又倒了下来,整个侯府的支柱便成了姜善宁。
“你缠绵病了三四个月,才没好多久,就要管阖府上下的事,忙的过来吗?”姚飞燕见她有些心神不宁。
“宁宁,若是有我帮忙的地方,你千万要告诉我,我整日憋在府里也是无事,倒不如为你分担分担。”
姜善宁拍拍她的手背,轻叹一声:“飞燕,谢谢你。府里并没有什么事,我忙的过来。若真有什么,我一定会找你的。”
又说了几句,姜善宁让她趁着雨小赶紧回府,否则晚点雨变大,就不好回府了。
姚飞燕走后不久,雨越下越大,姜善宁走在回廊下,外面的雨珠都能潲进来,她只得快步从廊下走过。
她刚到阿娘的院子没多久,菘蓝跑来告诉她,应乾帝身边的邓立忽然来侯府了,正在前院等着。
姜善宁眉心一跳,姜夫人听后就要下床亲自前往,她连忙安抚好阿娘,匆匆赶去前院。
她暗忖着,邓立这会来能做什么,难道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想了一路也没什么结果,她来到前院,邓立带着应乾帝的口谕前来。
皇后娘娘突发疾病,念及在整个永京中与姜二姑娘最为亲近,陛下于是召姜二姑娘入宫侍疾,即刻出发。
姜善宁听完口谕后只觉得荒唐,她才来到永京多久,李皇后就和她最亲近了?
只是稍加思索,姜善宁就觉得应当是应乾帝以这个理由让她入宫,放在眼皮子底下,能够牵制镇北侯。
邓立一脸公事公办:“姜二姑娘,请吧。”
姜善宁冷静道:“邓公公,可否容臣女收拾一番,毕竟是入宫侍疾,怎么着也得带几身衣裳吧。”
邓立不置可否:“皇后娘娘身染恶疾,我怕没功夫让姜二姑娘收拾行李了。二姑娘放心,坤宁宫里一应俱全,什么也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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