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时间, 能将过去的记忆模糊,又将新的相似的让人会心一笑或者美好的记忆覆盖过去, 让过去难看的丑陋的记忆,彻底遗忘在时间里。
此时她再瞧见金色鸟儿,第一时间想起的, 不是她被三头金凤追得抱头鼠窜, 几次鸟嘴逃生的记忆,而是下边那只金乌, 各种笨拙的可爱的画面。
当然, 和当年她没真的受到伤害,并后边强大后,偷偷抓了几只三头金凤吃了有关, 她对三头金凤的记忆,不是畏怕与恐惧,而是纯粹的讨厌。
就像是被狗追过, 和被狗咬过, 狗对两者留下的心理阴影,截然不同。
她的视线没有离开那肉墩墩的小蘑菇, 至于空中一晃一晃, 若摆钟般晃过的黄影, 那是什么?
她没看到。
瞧见许机心笑, 大金乌跟着笑, 只有竖杆上挂着的小金乌,还在努力争取自家娘亲的注意力。
小金乌努力仰头, 对许机心投以求助目光。
许机心眨眨眼,果断起身,跳到上边扶桑枝叶上。
小金乌:“……”
她无声呐喊,娘,别走啊。
但她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家娘亲的身形,被重重扶桑树叶遮掩,一衣半带都瞧不见。
小金乌泄气,头直直往下,却对上自家爹爹嘲笑的视线。
小金乌瘪瘪嘴,从爹娘这儿受到的委屈,积聚于心,顿时金豆豆一颗颗地掉了下来,因为她是倒挂,金豆豆将脑袋上方的皮毛打湿,又被下边熔浆的热意蒸发干净。
只脑袋那片压到的绒毛,诉说着她哭过的事实。
大金乌盯着小金乌的眼泪,眼底闪过惊恐,吓得后退两步。
他还是头一次瞧见小孩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扬声上喊:“悦悦,咱闺女哭了,怎么办?”
许机心从扶桑叶后边探头,问:“哭声大不大?”
“不大。”大金乌瞅了小金乌一眼,又后退几步。
“不大,就说明事不大,没关系,让她哭。”许机心语调轻松。
小金乌:“……”
你俩礼貌吗?
是我不想哭大声吗?
是我嘴巴被套牢了,发不出声音。
她继续掉眼泪,在心里给自己配发洪水般‘哇哇哇’地哭声。
见状,大金乌良心微微不安,声音有些虚弱,“悦悦,她还在哭啊,哭得越来越伤心了。”
许机心身形缩回扶桑树里,淡定道:“那就将她脸蒙上,看不到,就不知道她在哭啦。”
小金乌:“……”
呜呜呜,她要和她娘,绝交一天,晚上也不和她睡,让她没有小白玉蛛欣赏。
大金乌觉得这个建议很好,抬起翅膀。
小金乌警觉回望,将眼中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大金乌见小金乌不再掉眼泪,松了口气,他重新躺回汤池,双翅交叠放在腹部,说不出的闲适自在。
和悬挂在树干上,浑身受限的小金乌,形成鲜明的对比。
瞧见这一幕,小金乌悲从中来,眼泪又侵入眼眶,但知道无人在意,又将眼泪逼了回去。
小小年纪,就尝到了生活的酸苦。
泡完汤池,大金乌刚将小金乌解绑,小金乌迫不及待地扑腾着翅膀往上飞。
刚飞一两米高,一阵狂风从后边吹了过来,小金乌于飞翔一道本就不熟悉,被这风一扇,顺着风流在空中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见身侧一抹浓烈的金黄擦身而过,再往上望,比她大上几十倍的金乌双翅若云,平滑而上,说不出的优雅与美感。
小金乌气得眼泪又要落下来了。
他飞就飞,将她刮倒几个意思?飞得那么快,是想占据娘亲全部心神吗?
小金乌扑腾着双翅,连忙追了过去。
树洞内,许机心正在用蛛丝当刀,切割扶桑木,听到洞口动静,扭头瞧去,只见一大一小两只金乌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前边那只金乌小腿高,昂首挺胸,后边那只金乌拳头大,双翅张开,两腿急迈,身子摇摇摆摆,像是小鸭子,一大一小,都萌萌哒十分可爱。
瞧见许机心,大金乌本来懒散散行走的步伐一变,若箭般冲了过来,又在许机心身前紧急停下,头歪到许机心面前,黑曜石般的豆豆眼,对上许机心视线。
忽然出现,卖萌.jpg
许机心失笑,伸手揉揉他的头。
大金乌乖巧任撸。
小金乌瞧见许机心,双目一亮。
她忘了自己不久前才立下的,要和许机心冷战的决定,扑腾着翅膀,若石头般撞入许机心怀里。
许机心顺手接过,也撸了撸头。
小金乌被撸得舒舒服服,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卧倒在许机心怀里,暗道,还是娘的怀抱舒服。
大金乌瞧瞧在许机心怀里瘫成金饼的小金乌,又往往已经将手从自己脑袋上移开的许机心,头一动,仿若不经意般将小金乌撞开,自己的头落到许机心掌下。
被撞到一边的小金乌:“……”
她从许机心腿上站起,盯着不要脸的大金乌,咬牙切齿。
她爹太不要脸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她抢娘。
她眼珠子转了转,抱着许机心撸大金乌的手腕,一边踢大金乌的头,一边仰头问:“娘,你不问问素晖师父吗?”
许机心道:“不用问,素晖师姐回本体去了,等你爹飞升,咱们就去找你素晖师父。”
提起素晖,许机心又多说了两句,“其实这是好事,你素晖师父在下界待得越久,神识耗损得越严重。万一她神识耗损太过严重,回到本体时,将咱们给忘了,”
许机心瞧向小金乌,笑得狡黠而调皮,“那不就是坏了吗?咱们上去寻亲,你素晖师父还以为是寻仇。”
小金乌急了,“素晖师父,会以为咱们去寻仇?娘,那怎么办呀,我好喜欢素晖师父的,不想被素晖师父忘记。”
许机心逗她,“那你更喜欢素晖师父,还是喜欢娘?”
“喜欢娘,我最喜欢娘了。”小金乌不假思索地开口。
“那爹和素晖师父呢,你更喜欢谁?”
小金乌顿时纠结起来。
许机心瞅了两眼眼皮皱成八字的小金乌,忽然get到那些爱逗小孩的无良大人的乐趣。
看小孩子一本正经思考,满脸纠结选择回答的模样,太逗了。
大金乌挨着许机心,瞪大双眼,有些茫然。
素晖师父是谁?
还有,闺女为什么不直接选他这个爹爹?
大金乌翅膀抱着许机心,委屈地喊道:“悦悦,咱闺女不喜欢我。”
小金乌听到大金乌告状,心狠狠一跳。
她顾不得纠结,连忙道:“我一样喜欢。”
大金乌更伤心了,“悦悦,我这个爹爹,在咱闺女心里,和外人一个地位,我太难过了。”
小金乌尖叫,“没没没,我更喜欢爹爹,爹爹是我掌心宝。”
大金乌倒在许机心怀里,眼巴巴地盯着许机心。
许机心摸摸他的头,含笑道:“我最喜欢你,有没有弥补到你受伤的小心灵?”
大金乌心满意足,“我也最喜欢悦悦。”
不,他爱悦悦。
小金乌盯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她轻咳一声,有样学样,大声问:“爹,我和娘亲,你更喜欢谁?”
许机心偏头望向小金乌,面上的笑先于理智浮起。
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要作妖。
她倒要看看,小姑娘又要做什么妖。
大金乌听到小金乌发问,给了她一个你在问什么胡话,为什么要自取其辱的眼神,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你娘啦。”
小金乌假装被大金乌的话伤道,啪叽一声倒在许机心腿上,她伸着翅膀捂住胸口,满是伤心与不可置信,她抬头望向许机心,委委屈屈,“娘,我太难过了,我在爹心里,不如一根草。”
她望着许机心,眼巴巴的,又盛满期待。
许机心没忍住乐出声。
她迟早要被这两个活宝逗乐死。
她不偏不倚地也摸摸小金乌的头,安慰道:“娘最喜欢你,有没有弥补到你受伤的小心灵?”
小金乌觉得许机心有些敷衍,连词都不带换的。
不过,想到自己得了娘一声最喜欢,又心满意足。
她取代了爹,成为了娘最喜欢的宝宝。
大金乌如遭雷击,不敢置信。
悦悦只短暂的,最爱他一下?
他双翅摇着许机心手臂,“悦悦悦悦,那我和闺女,你最喜欢谁?”
许机心:“……”
回旋镖最为致命,压力一下子给到她这边。
她动动手臂,将大金乌抖到一旁,对大金乌道:“南珩,我准备为你建个凉亭,你看看这料子,可不可以?”
大金乌轻易被转移注意力,欢欢喜喜得跳到扶桑树前,用翅膀装模作样的敲敲,喜道:“好料子,用它。”
大金乌知道许机心是在转移话题,但他愿意纵着。
毕竟,悦悦说,准备给他建个凉亭诶。
喜欢不就藏在这细节里?
大金乌心头甜滋滋的,像吃了蜜一样。
许机心又点点下边这个空间,对大金乌笑道:“那你选个适合建凉亭的位置。”
“好。”大金乌用脸颊磨蹭了下许机心手臂,昂首挺胸,迈步庭院,一双翅膀时不时点点,若指点江山。
安排好大金乌,许机心又开始哄小金乌。
她从那堆扶桑木里扒拉出两根略细的木头,问背对着她,一看就气鼓鼓的小金乌道:“小玉,我准备给你搭个秋千架,你看放在这里,行不行?”
小金乌在许机心哄大金乌,忽略她时,就心酸得不得了,只能在旁暗暗生气,委屈。
听到许机心的话,她猛地转身,扭头望向许机心,一双黑亮的眸子,满是惊喜,“娘,真的给我搭秋千?”
秋千不秋千的,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娘心里有她。
娘给她准备了礼物诶。
娘亲真好。
小金乌一秒忘了之前的委屈,心情喜滋滋的。
她从许机心腿上跳下,学着大金乌昂首挺胸阔步,一双翅膀在这儿点点,那儿点点,时不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娘选的位置正好,就放在这儿吧。”
“好。”
许机心将下边削尖了的扶桑木垂直立在地上,一掌用力拍向扶桑木顶。
顿时,扶桑木尖入地三尺。
“娘亲好棒啊。”小金乌两根小翅膀不断拍打着,十分捧场。
许机心被小金乌夸得心情顺畅,她手一扬,另一根扶桑木也击入地底。
小金乌再次惊呼,小翅膀拍着捧场,好似许机心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许机心纵然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值得难得之事,但在小金乌一声声的惊呼中,油然而生一种,自己做的事很厉害的错觉。
她在这些夸赞中迷失了自己,做秋千的动作利索又迅速。
很快,秋千做好了。
秋千很高,将近三米,绳索用扶桑嫩枝混着阴阳丝凝成,下边坠着的是一张由扶桑木制成的娃娃椅。
许机心欣赏下自己的劳动成果,问小金乌道:“小玉,好看不?喜欢不?”
“好看,喜欢。”小金乌两只短翅膀捧着嘴,只恨自己没文化,想不出更多的词来夸奖。
她绕着这架秋千绕来绕去,眼底喜爱没有半点掺假。
这是秋千吗?
不,这是她这个冷酷无情的娘,对她难得的母爱。
一定要珍惜。
“那你试试,看喜不喜欢。”许机心退到一边。
“喜欢,喜欢。”
小金乌跳到椅子中间坐下,两条腿从椅子前边空出的孔洞伸出,两只翅膀搭在上边椅沿上,左顾右盼,爱不释手。
“那我替你荡秋千了?”
“好,娘,我最爱你了。”小金乌裹了糖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抛出去。
许机心笑了下,捞起绳索,用力一推,小金乌伴随着秋千芜湖起飞。
“哇。”小金乌自出生后,第一次玩秋千,满是好奇于兴奋。
她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好玩的游戏,她瞬间爱上了荡秋千。
她双..腿.悬空,激动得不断摇晃。
许机心靠在秋千杆上,指尖透明蛛丝连在秋千绳索上,随着她指尖动弹,秋千绳索越荡越高,越荡越高。
而随着秋千的加速,小金乌的惊呼声越来越快乐。
这时,一个大金乌的头忽然出现在许机心面前。
他对上许机心的视线,满脸委屈。
许机心:“……”
她揉揉他的头,问:“不是在选位置?选好了?”
大金乌比了比两根翅尖,“悦悦,我也要玩秋千。”
许机心无语片刻,蓦地想起小金乌此时智商,比她女儿大不了多少。
她认命点头,“行。”
她在秋千旁边又打了个树桩,上边延了个横杠。
大金乌开心了,跟在许机心身后,亦步亦趋,见许机心只准备掉一个秋千,他连忙道:“悦悦你给自己也建一个,咱们都有。”
许机心瞥了他一眼,多添了一个。
小金乌在空中瞧见这一幕,气得满是委屈。
爹是学人精吗,她有的他都要。
娘也是,太惯着他了。
不过,见那边挂了两个秋千,一家三口一人一个,委屈又消了。
嘿嘿,三个秋千,一人一个,谁见了都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恰好秋千从高处落下,小金乌经过最低点时大声道:“娘,一起荡秋千呀。”
“来了。”许机心坐到秋千上,用力一荡,整只蛛随着秋千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大金乌见状不甘示弱,连忙坐上去。
顿时,宽敞明亮浩大壮然的树洞内,充盈着阵阵欢声笑语。
日子就这般,热热闹闹的,不紧不慢的过。
庭院位置,除了凉亭和秋千,还‘栽’了一棵扶桑树。
当然,不是真的扶桑树,而是薅了扶桑枝叶和粗壮枝干,缠起来的假扶桑树,一家三口都动了手,虽然丑陋,但家中一大一小两个心理年龄相差不大的父女,对这棵树爱不释手。
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
没有事时,就喜欢立在树上,cos深沉金乌。
当然,深沉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破功,齐齐叽叽喳喳的,或辨嘴,或和许机心说话,没法安静太久。
许机心受不了这个吵闹时,就会‘专心致志’凝丝,这个时候,这对吵吵闹闹的父女就会保持安静,或者出树洞,让许机心得片刻安宁。
三年。
久违的传讯玉符响起。
许机心拿起一看,是狐族笑笑。
“悦悦姐姐,”笑笑的声音能听出明显的开心,“我在狐族祖地,发现我狐族还有不少同族神魂在沉睡。”
这意味着,九尾狐一族,不止她、涂婉儿以及另一名九尾狐三人。
他们还活着。
在祖地蕴养神魂。
只待神魂足够强壮,就能复苏。
这让她,如何不欢喜?
许机心被这个消息惊到,也不禁开心道:“真的?恭喜你啊笑笑。对了,都有谁活着?”
笑笑念出一连串名字,都是五千多年前,在神魔大战中牺牲的神族。
其中就有凃归暄夫妻。
许机心一开始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还很开心,可是听到涂笑笑念完,她不禁沉默了。
没有小七,也没有小胖墩。
死在神族之外的幼崽,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笑笑也想起这事,沉默片刻,又故意扬起音调,说起另一件开心的事,“悦悦姐姐,你敢相信吗,婉儿居然是小胖墩的后代。”
“就小胖墩那张丑脸,居然生得出婉儿这样漂亮的女儿,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许机心失笑,道:“小胖墩长得不差,只是脸上肉多,五官不突出。”
归暄姐和敬云姐夫长得都不差,小胖墩能丑到哪里去?
“我不听我不听,小胖墩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真是不可思议。”
“好好好,对对对,确实不可思议,婉儿比小胖墩漂亮多了。”许机心也不和她争,笑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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