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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该洞房了(杳杳冰敲月)


芳信远临,还同面叙。”
寥寥数语,道尽了境况和相思。“吾妻”二字,俞晗芝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笑意难掩,心间微颤,她才落笔,回信之时,也是斟酌再三,字短情长。
“夫朗亲启:
自当万事勤谨,勿忧,望报平安,
书不尽意,妾待君归。”
平安就好,俞晗芝长吁一口气,只要这一世没有变故,一切都顺顺利利,那她只需要等他凯旋庆祝便可。
不知道,他眼下在做什么呢?
北境,军营驻扎之地离最近的桃源镇约有五六里地。
桃源镇为何被称为北境的战略要塞,是因此处地势险恶,三面环水,又是戎狄版图的延伸,戎狄若想侵犯我朝,必须攻下此处。但此处有莫裎大将军驻守,戎狄难以对付,两方对峙。
调关东军前来是近水求援,万一边境暴民作乱,戎狄趁机进攻,也有备战的空间。
邵舒一行人是昨日深夜到的,他不愿扰人,只和莫将军见了面,就各自安顿下。翌日清晨,莫大将军带着邵舒、邵蒙、梅若谷三人熟悉北境的环境和将士。桃园县的知县陈大人也来了,他介绍这里的民俗风情。
“暴民作乱是怎么回事?”邵舒直接进入正题。
“几位随我进帐。”说话的男子是莫将军的副将,唤作李天问,虽着军装,却难掩自身凛然矜傲之气,且李是国姓,邵舒心想他应该是哪位皇亲国戚派来历练的。
李天问指着桃园县的地图,“此处乃桃源县南边,峡谷险要之处,若是雨水季节,会有洪涝灾难。暴民作乱就发生在此处,他们不知从何处来,烧杀抢掠,目的只是为了作恶,我们抓了其他几个人,咬毒自尽有三人,拦住了一人。”
“无论怎么拷打,那人始终没有说实话。”
“李将军是觉得暴民作乱,和戎狄进攻有关?”梅若谷问道。
李天问点了点头,又指着地图,“为何选在此处?目的是何?都值得推敲。”
邵舒问道:“那些暴民都是什么人?”
李天问道:“有两人是当地的农民,其余身份不明。我们查到那两人皆有妻儿,可当我们寻去之时,妻儿皆死在家中。”
“两种可能。”梅若谷道:“一是,那农民和妻儿都是戎狄的奸细;二是,他们的妻儿是隐藏身份找的,任务完成就杀了。”
李天问和莫将军点头认同。
“还有另一种可能。”邵舒却道:“这些都是敌人的障眼法,他们想让我们这么以为,联想到戎狄身上,隐藏他们真实的目的,声东击西。”
莫将军皱眉道:“确有这种可能。”
李天问多看了邵舒几眼,笑着问:“二公子是在替戎狄说话?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如你们适才说的,可能是戎狄所为,也可能是我方内部,目的或许是为了配合戎狄,或许是为了……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邵舒朝他微微颔首:“再细想一下,戎狄和我们的生活习惯大相径庭,可这些暴民却都在桃源镇生活,要在他国养成一个不被任何人识破的细作,那得从小培养,试问这次的暴民足有七八人,安为细作?”
“勘破这一点,或许能解了此番北境之危。”
莫将军赞许地点了点头:“二公子不愧是关东第一军师,所思所想都更细致。”
这是邵舒习惯使然,多思多想,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接着一行人去了暴民作乱之地勘查,所到之地寸土焦灼,百姓安居之所被烧毁被砸烂,无数伤民躺在草棚中唉声叹气。
这时,不远处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李、天、问!”
一位戴着面纱、身着紫衣的女子从草棚内走出,她手里拿着草药,双眸瞪大了看向李天问,通身清冷飘逸的气质却与她叉腰、开口大骂的形象,差别甚大。
“我让你去买酒,你是买到天边去了吗!?”
李天问想逃的脚步,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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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姑娘洗净手走了出来,迎着日光,她摘下面纱,露出白皙清丽的面容,却见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走到李天问的面前,一副要和他算账的模样。
“胡闹。”莫将军将她拦下,拍打她的胳膊,紫衣姑娘委屈极了,听他说着,“关东的公子和将军来了,不得无礼。”
紫衣姑娘哦了一声,这才看向邵舒他们,行了个军礼,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在与她的外表大相庭径。莫将军介绍道:“这位是小女,莫婷婷。”
接着介绍邵舒他们,三位公子行了回礼。
莫婷婷的眼眸灵动地眨着,立时挪步到李天问的身旁,用胳膊肘推他,“喂,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大少爷。”
“我岂敢呐。”李天问说得无奈,话语里都是宠溺,附耳低声道:“你难道让我当着你爹的面,拿出来?”
“不要不要。”莫婷婷着急地挥舞着小手,讪讪地朝李天问吐了吐舌,两人不知道交流起什么秘密来。
邵舒用余光瞥见他们的互动,并非刻意想刺探什么秘密,而是他在意那位李公子的身份,但这位莫婷婷倒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夫人。
她们有着一种相似的气质,那就是外表和性格截然不同的气质。
心里头无时无刻的惦念又被揪起,邵舒在心里长叹一声,相思磨人呐——不知道夫人一个人在府里,一切可安好?她怎么还没回信呢?
俞晗芝除了晨昏定省,其他时间基本待在南院,不是吃就是睡。
南院内宅的事情交给许妈和罗竹打理,绿雀整天陪着她,而洛枫则以绫雾号当家的身份,在外忙碌。俞晗芝乐得悠闲,大部分时间是和马若瑄对弈、看书度过,偶尔陪老太妃听听戏。
但她已经半月没见到马若瑄了,马若瑄被罚抄佛经、关禁闭了。
那是俞晗芝收到邵舒回信,发现有一封署名是邵蒙,于是就命绿雀交给了马若瑄,当时并没有通知白瑶儿。等俞晗芝知道马若瑄被罚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去佛堂见马若瑄,问起事情缘由。
“就在你把邵蒙的信送过来没多久,她就闻讯而来,非要看信,但那信是他写给我的,抬头便是我的名字,我没有给她。白瑶儿就闹了起来,她自己把头撞了,赖在我身上,后来还在老太妃和王妃面前,颠倒是非黑白。”
“她说这书信是三公子报平安的家书,她是三公子的人,没有不能看的道理,还说是我霸道,不肯给她看,把她给推倒了。”
“老太妃心里偏着她,我便没多解释什么。”
俞晗芝是相信她的,心里却又怒其不争,怕她步了自己的后尘,错过该属于她的幸福。
马若瑄见她神态有异,宽慰道:“于我,能在这里抄佛经,反而是好的。你知道,我喜欢清静。”
“你……”俞晗芝到底没再说什么。
只是,有一样她无法容忍。“你身边有人被白瑶儿收买了,一定要想办法解决。”白瑶儿为什么能这么快知道邵蒙来信,定是有人暗中通禀。
马若瑄点头,这事她明白,等她禁闭结束,会好好处理。
此后,没了书搭子的俞晗芝看书进展变慢了很多,她每天都会比以往多练半个时辰的字,偶尔摇头晃脑地念诗,因为她觉得这样,也会让肚子里的孩子也沾上书香气。
长大了,像父亲一样温文尔雅,冷静霸道。
日子不疾不徐过着,转眼到了十一月。
俞晗芝和邵舒的书信不断,写日常报平安,来信不算频繁,邵舒有自己的事情忙碌,俞晗芝也不想耽误他。近来她肚子大了起来,颇有孕吐的迹象,常称病不出门,幸好天气冷了,她兜着披风,没有人看出异样。
初冬的阳光带着安宁,照向人世间,带来暖意,是驱散了寒冷,也能驱散疲惫。
南院内宅里,天边飞来一只信鸽盘旋,洛枫看见后,惊讶不已地吹口哨,信鸽飞落到她手上,啄啊啄,仿佛在说:鸽鸽饿了。
“这小家伙怎么直接飞过来了?”洛枫点着她的小脑袋,解下爪子上的信纸。
绿雀帮忙拿来食料,笑道:“枫姐姐你老是喂食,这只馋嘴鸽都不回棚窝,直接来你这里啦。”
俞晗芝被罗竹扶着走了出来,又看到洛枫在喂鸽子,轻笑道:“鸽子被你喂养得胖了一圈了,以后还能飞得动吗?”
“飞不动,再锻炼她减肥就是了。”洛枫笑嘻嘻得,这段时间连她也吃得壮了一圈,最近开始练拳了。
绿雀便道:“那枫姐姐你可以把胖鸽绑在你手里,一起练拳。”
“倒是个好主意。”洛枫思量了起来。
俞晗芝已经回屋看信去了。信中依旧是寥寥数语,写日常报平安,还提到紫衣姑娘和李公子打闹的后续进展。俞晗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倒有一句话令她有些在意。
信中提及“近来气候闷湿”,但是桃源县位于西边,冬季气候应是干燥,不该……俞晗芝便想起北境将会发生的异样天灾,虽然上一世邵舒妥善解决了,但这一世万一有变故呢?她还是在信中稍微提及一句,以邵舒的聪慧会看懂的。
俞晗芝写完信,刚走出来就看到一抹黑色人影翻墙进来,噗通摔倒在地上。
定睛一看,那人拍拍身上的泥土,大步朝俞晗芝走来,她惊讶道:“大姐?”
邵碧姚哭丧着脸,几步跑到俞晗芝面前,抱着她就哇哇大哭起来。俞晗芝拍着她的背安慰,心里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大姑娘摔这么疼吗?”绿雀从俞晗芝的手里接过信纸,帮洛枫绑到信鸽的腿上。
俞晗芝朝其他人摆摆手,拉着邵碧姚进了屋。
“你从京师回来,府里人知道吗?”俞晗芝问着,邵碧姚摇摇头,反而哭得更凶了,俞晗芝便没再多问什么,任由她发泄。
一通爆哭之后,邵碧姚垂着眼眸:“我没脸见人,我是偷偷回来的。”
否则也不会翻墙了,俞晗芝心里了然,问道:“你是同莫姑娘一起去京师游玩,她也回来了?”
“没有,她等她父亲一起回来。”邵碧姚又道:“我的事情,她会保密。”
俞晗芝嗯了一声:“你见到你的书生了?如何?”
邵碧姚又想哭了,吸了吸鼻子:“他考上了,但是……他说,他要在京师任职,不会再回关东了,让我……让我忘了他。”
“他,他怎么能这样呢?他,让我忘了他……”
“那便忘了他。”俞晗芝轻声说着。她知道会这样,但感情的事素来盲目,身在其中的人除非碰了钉子,被扎得鲜血淋漓,否则不会顿悟,而这个过程,无法避免。
忘了他?邵碧姚又哭了起来。
俞晗芝宽慰道:“他不过是你人生当中的过客,对于他来说,他还有仕途还有很长的路要闯,一个人趋向于更有利的选择,这是人之常情。于你也是一样,你有家人有朋友,还有其他人生当中你在意的东西,那些才是重要的。你要知道,你的人生绝对不止于此。”
邵碧姚呆呆地看向俞晗芝,抽噎着,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竟不知道,你还能说出这样安慰人的话。”邵碧姚低着头,情绪依旧低落。
“你能听进去,就很好了。”俞晗芝面上笑笑,谁又能知道,这些感悟,都是她上一世血淋淋的教训。
邵碧姚嗯了一声:“听进去是一回事,但难过还是无法避免。”
“人的悲欢离合,就跟月的阴晴圆缺一样,都是自然又无法避免的。”俞晗芝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失恋而已,优秀的公子比比皆是,你的心里下过几场雨,很快就会雨过天晴了。”
邵碧姚破涕而笑,睨了俞晗芝一眼:“明明比我小一岁,说起话倒像是比我经历多得多。”轻轻又按了按她的胳膊,稀奇道:“半月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啦?”
“别闹。”俞晗芝微微一笑,朝她低声道:“这不是胖。”
“那是什么?难不成肚里有小娃娃了?”邵碧姚不过是随口一说,却见俞晗芝像模像样地含羞起来,还一副母爱圣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邵碧姚惊得眼眸瞪大:“你不会是真的……”
“真的呀。”俞晗芝朝她眨眨眼,原本就没打算瞒着邵碧姚,况且这个消息应该能让她缓解悲伤吧。
“你你你……”邵碧姚激动地上下挥舞着手,笑得一脸褶子:“那我,我要当……当什么?”
“你要当姑姑啦。”俞晗芝也笑了开怀。
邵碧姚一下子躺倒在榻上,仔细盯着俞晗芝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问道:“我二弟知道不?”
俞晗芝摇头:“怕他分心,暂时没说,府里人也没说。”
自从得知俞晗芝怀孕的消息,邵碧姚三天两头带着吃的过来看她,叮嘱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总嚷着给小孩起名字。这个冬天,邵碧姚好像觉得失恋也没有那么难受。
看着她如今这个模样,俞晗芝是真心替她高兴,也真心高兴这样的改变。
上辈子,邵碧姚和穷书生私奔之事被王爷当场撞破,就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王爷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但邵碧姚死活不愿意嫁去梅府,非书生不嫁。后来,她假装听话,偷偷逃去京师,陪那穷书生准备参加考试,无论日子多么苦,她都挨着。
结果呢?那书生一朝高中就把她给抛弃了。
可邵碧姚哪有脸再回关东?她根本不敢回关东,她无法想象回去之后,爹爹会怎么看她,王妃会怎么对付她?府中的所有人都会落井下石。她流落京师,身无分文,实在熬不下去,在回关东的路上遇到贼匪,不愿被玷污清白,就用短刀划破了脸庞,跌落河中。
她被王爷找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了,好不容易被救活,几次都想自杀,最终后半辈子,她入了尼姑庵,清灯为伴。
梅大公子呢?俞晗芝不记得前世他和邵碧姚的事情,只知道,他到死都没有娶妻,孤家寡人了一辈子。
“我听说梅大公子去北境前,给你留了书信?”俞晗芝之前找过机会,提起梅若谷的事情,但邵碧姚立刻露出一脸的反感。
“他呀?他给我写了一首诗,字写得歪歪扭扭,我扔了。”
俞晗芝不禁在想:若两人之间真的存在误会,前世那样的结局也太可悲了。

十一月连着数日都是阴沉沉的天,乌云布在天际,雨却落不下来。
戴茵茵诊断的产期已经过了四五天,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急得不行,总发脾气,邵禹已经被她磨得快没脾气了。这天下下午,坤王把他喊了过来,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看看。”坤王递过去一张请帖,邵禹看了看,是关南富商陈某送来的春日请帖,邀请他们开春下江南游玩。自从大运河开通之后,不少官商富贵也学着皇族的做派,偶尔包船沿河游玩。
“这个人不是和陈王有亲戚关系?陛下向来不允许关南和关东的皇族联系过甚,陈王是什么意思?”坤王妃在一旁说着,意话中有所指。
坤王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之前还打着和陈王联姻的主意,怎么这会儿装糊涂啦?”
坤王妃噎了下,看了儿子一眼,邵禹连忙说道:“陈王也许还邀请了关东其他王爷?会不会只是情谊之交?”
“派人去探探,切勿打草惊蛇。”坤王看了邵禹一眼,问道:“关南那边,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去?”
邵禹思索了一会道:“要去。不论这是不是关南王投来的橄榄枝,我们与其交好,总不会是一件错事。若关南真有事发生,我们也可找办法明哲保身。”
坤王看了邵禹一眼,这个傻儿子啊,说话是一点脑子都不动?又想到若是二儿子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分析利弊,一通百通。可他到底是世子,是未来的继承人,又有戴茵茵的帮助,只要不出纰漏,还是能成事的。
“应了关南王的邀约,你就是趟了这趟浑水,到时候想脱身会不会晚了?”坤王眯了眯眼。
邵禹犹豫了一下,“只是下江南游玩,陈王应当也是要试探我们的态度,倒不如看看他投出的橄榄枝,对我们有没有利?”
说实话,坤王自己也是心动的,关东的经济民生各方面都比不上关南,若陈王允诺他什么,不涉及死罪或生命之忧,他倒是能考虑一二。
不过,关南五王作乱的历史犹如昨日,近在咫尺,他到底还是担忧多一点。
“也罢,你先派人去问问其他几王。”坤王又道:“等老二老三他们回来了,再决定这件事情。”说着,他又把请帖交给了坤王妃,让她先保管着。
坤王妃收下请帖,望着坤王离去的背影,眸光一点点变得冰冷起来,等老二老三回来,还不是想听听老二的意见?这时,楚惜上前来,说世子已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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