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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该洞房了(杳杳冰敲月)


俞晗芝的眉头一挑,睫毛轻晃,与他对视着,那人的眼神想把她看透,太具侵略性,而她害怕自己被看出破绽,垂下了头。
“你在青山寺为何提起世子妃?世子妃怀着孕,自然不会到处乱跑,世子一直陪着她呢。”俞晗芝选择主动出击,率先发问。
“你是怎么提前得知了表姑娘诱我?”邵舒不答反问。
两人怔怔地对视了一会儿,又各自收回视线,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暂不挑明,当下也不是什么好的时机。特别是俞晗芝,重生这故事说来话长,况且她无法想象,当邵舒得知她前世的所做作为,会如何看待她。
会不会,嫌弃厌恶她呢?
下巴忽然被邵舒捏住,俞晗芝仰头看到了柔柔的视线,他没有在问什么,只是道:“遵从内心,我相信你。”他知道她心里有一个大秘密,但他总有法子让她主动相告。
俞晗芝微抿双唇,眼眸吧嗒吧嗒地眨着,看着邵舒心里痒痒的,他勾着她下巴的手用了点力。
“已经是我的人了,心里就不能有别人,知道吗?”
俞晗芝点了点头,双眸继续眨巴着,唇边却慢慢绽开了笑容,将下巴重重压在他手心上,又咯咯咯笑起来。
他在她面前,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如今却说着那么霸道的话,也能叫人心里觉得甜蜜蜜,叫人反抗不得。
那是他只对她才有的温柔,只对她才有的霸道。

最终,白瑶儿还是嫁给了邵蒙。
当中如何曲折万难,老太妃如何一人力挽狂澜,俞晗芝是听邵碧姚说的。
王爷王妃那儿是最好说服的,老太妃只需要摆出强硬的态度,加上白瑶儿一病不起的苦肉计,王爷马上就答应了,王妃也只能如此。
难的是马若瑄和马府。
“祖母为了表姑娘真的是费尽心力。”邵碧姚想想都觉得酸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对着三弟妹这晚辈下跪不起,叩头谢罪,你叫三弟妹她怎么办?”
“她本就可以选择和离,但祖母怕别人说表姑娘破坏三弟的姻缘,怕外头的闲言碎语,又不准马若瑄和三弟和离,非得让三弟纳妾。”
俞晗芝问道:“马家同意了?”
“自然是没有。”邵碧姚喝了口茶,继续道:“马若瑄直接吓得收拾包袱回了马府,连夜走的,听说马家人知道了这件事情,纳妾?这绝不会答应,但是两家人面子上得维持住,马老爷就这事来了王府一趟,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纳妾,就要和离,对大家都好。”
这姑娘家和离了,往后再议亲可就难了,还得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如何能找到好夫家?
“话是这么说呀。”邵碧姚一拍大腿:“可人家马老爷压根不在乎,他就是养一辈子的闺女都乐意。倒是马夫人,起初不太同意,后来想想也随两父女去了。”
人生一辈子就这么短暂,能够率性而为,才是最可贵的。
“后来祖母趁着马若瑄陪马夫人去佛寺上香,到佛寺门口拦人,当众跪了下来,又是哭诉又是哀求,那么一大把年纪,身子本就不利索,马夫人看了也难受。不少人也在旁劝说,可祖母就是不肯起来,后面反而像是故意撒泼了,可马夫人不敢丢着祖母不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事,如何收场?”
俞晗芝哀叹一声,觉得祖母这般为了白瑶儿,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如果白瑶儿后面还想利用祖母、伤害祖母,她一定不会放过白瑶儿!
最后,老太妃以退为进,外面都传她病得快死了,是被表姑娘的婚事给气着了。流言一边倒,纷纷指责马府不通人情,堂堂王府公子纳妾怎么了?马府太过拿乔了。
可这件事情最无辜的人分明是马若瑄,而最善良的人也是她,若非她点头,马老爷马夫人死活也不会答应。这点流言蜚语算什么?他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马若瑄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只好隐忍,只好退步,只好同意。
亲事定在十月初,办得低调,但嫁妆仪式一应物品都没有马虎,老太妃更是拿了自己的体己钱贴补白瑶儿的嫁妆,给足了她面子。
但那又如何?“府里的人都对白瑶儿颇有微词,认为她极有心计,攀上了老太妃,设计嫁给三公子,说不准早就看中了三公子……噫,我怎么没觉得她对三弟有这层意思?”
俞晗芝噗嗤一笑,点了下她的肩膀:“那主母对她也很不满意了?”
“那是相当不满意!”邵碧姚扭扭身子道:“主母本就不喜欢别人驳她面子,表姑娘压根不听她的话,能乐意吗?听说主母和她聊了一晚上,第二天出来的时候,主母气得不行。”
这样的境遇,即便嫁给了邵蒙,又并非自己心爱之人,她会后悔吗?
邵碧姚:“这件事情最惨的恐怕是三弟了,都没人问他的意思,他一直喊着我不纳妾我不纳妾,但结果呢,他娘,他祖母,甚至是他原配,早就给他安排好了。”
俞晗芝记得,成亲拜堂的两人,无论新郎,无论新娘,都不太开心。
日子犹如窗间过马,季秋已至。
自从那天,俞晗芝和邵舒各自试探出对方有所隐瞒,很默契地不再提及,两人依旧是躲在南院里过着他们的小日子。世子因为香伶的事情愧疚,被世子妃约束,不敢到处走动,整天陪着世子妃散步解闷。邵蒙呢?他不想面对白瑶儿,而马若瑄不想理他,他就整天呆在军营,自由自在也挺好。
但架不住白瑶儿在老太妃面前哭诉,老太妃当天晚上就把他请了过来,安排他和白瑶儿一起用晚膳。邵蒙心里可别提多憋屈了。
是日下午,阳光从荼蘼架照落,烘得暖洋洋,俞晗芝正坐在矮凳上,盯着小火炉上煮的清茶。秋天来了,原先这里摆着的凉榻被收了起来,换上一张圆桌,和一处红泥小火炉。洛枫正坐着吃糕点,伸手接过刚煮好的茶。
这般悠闲的午后,静谧美好,靠在一旁栏杆上的绿雀都快睡着了。
罗汉把她拍醒,绿雀猛地惊醒,下意识擦了擦嘴角,然后看向二少夫人,憨笑了起来。绿雀坐到洛枫身旁,和她一起吃着糕点。
没过一会儿,外院传来脚步声,俞晗芝抬头看去,竟看到一身戎装的邵舒。秋色日光浅浅的一层,照在黑曜石色的铠甲上,如同淬了一层光,红色披风微扬在身后,他大步飒飒,风清云扬地走近而来。
话本里穿着铠甲的大英雄?俞晗芝看呆了。
第一反应是,他真的好俊!
第二反应是,他怎么穿上了战衣?
俞晗芝像只小仓鼠,呆呆地被邵舒拉了起来,好忽然,她就这么被搂在怀中,脸庞慢慢爬上一抹害羞。
洛枫她们已经悄然退下,边走边瞄。少夫人一身香槟色长袄,就像是一朵蔷薇花,被二公子搂在怀中显得十分娇小,真真是好一副猛虎嗅蔷薇的现实画呀。
怀里的俞晗芝抬起头看他:“是有军情?”
邵舒嗯了一声,牵着她坐下,“北境□□,朝廷刚刚发文让关东军前去支援。”
“北境?”俞晗芝的眸光一跳,“北境的战略要塞,且延伸到戎狄版图里,可是要去那里?”
邵舒点头,摸了摸她的脸蛋,“近来边境屡有事端,朝廷是担心戎狄有动作,所以让我们这边过去看看。此战我和三弟同往,还有梅大将军也一起过去。”
俞晗芝轻嗯了一声,脑中已经开始捋这一段前世的记忆。
这次虽还不是邵舒勤王救驾的时候,但却是他声名大噪的开始!
瞧着她认真思索的模样,邵舒捏过她的下巴,俯身一吻,笑道:“怎么?我神机妙算的夫人,可是有什么要嘱咐为夫?”
“你可注意点。”俞晗芝瞪了他一眼,揪着他的披风前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一个人在外,小心色狼,完璧归赵。”
邵舒被她逗笑了,捏着她不安分的小手,“我都要走了,这一去少则数月,你还不同我说实话,嗯?”
“说什么实话?”俞晗芝挑眉,装傻充愣。
邵舒又轻笑起来,“同我说说,你如何看穿那位青梅竹马、我大哥的真面目?或者说说,你如何看破父上觊觎绫雾号的?再说说,你如何提前得知表姑娘的阴谋?”
俞晗芝垂着头,忽然不说话了,邵舒安静地看着她。
“我不想现在说。”俞晗芝将脸颊靠在他的手掌心,“我希望你心里惦记着我。”
“只要你好端端回来,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好,等我回来。”邵舒将她揽在怀中,用极其宠溺的话说:“等我回来,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秘密了。”
一切静谧美好依然延续,邵舒却忽然握上俞晗芝的肩膀,附耳说:“时间匆忙,确实不该用来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该做些切实的。”
耳尖传来丝丝痒意,俞晗芝咯咯咯笑着推他,然后疑惑地看去,却在他暧昧到意有所指的欲望眼神中,听懂了他的话。
她佯装娇嗔道:“大白天的,不可……”
“不可什么?”邵舒笑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俞晗芝又急又羞,揪着他的披风,将脑袋埋了下来,眼神左右逡巡,生怕被人看到了。她还在想着借口:“怕会误了出发的时辰。”
“无碍。”邵舒低语:“这次,劳夫人将就将就,时间短是短了点,为夫尽量保证质量。”
瞧他说的是什么话?俞晗芝羞得不行,气恼地揪他耳朵,支支吾吾道:“可,可还没洗澡……”
邵舒朗声一笑:“我不嫌弃。”
到底谁嫌弃谁呀?俞晗芝瞪着他,已然被他抱上了床,还想反抗,却见他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低声恳切道:“夫人,心疼心疼为夫?”
“离别数月,日子着实难熬。”
俞晗芝心间狂颤不已,被他骚气十足的情话说得一愣一愣,他又卖可怜,左右夹击之下,到底是妥协了。床帐之内,日光充盈,满目见得清清楚楚,带着一种羞耻,带着另一种刺激的欢愉。
与夜夜次次的缠绵不同,邵舒这次过霸道了些,像是狂风暴雨急骤而来,卷起一池温柔,是带着离别的不舍和惦念。
铠甲穿起来费力,但邵舒穿得快,临行前,依依不舍地看着床榻内的小娇妻,俯身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轻声说着。
“你这段时间特别嗜睡?记得找个大夫瞧瞧。”
俞晗芝疑惑抬眸,却看到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红了脸颊。
“等我回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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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总在你面前之时,你不会发觉,当经历了分别,无时无刻地想念,归期难定的担忧,才知道爱意早就不知不觉渗透,浸融于骨血,生死相随。
这段时间,俞晗芝总是梦到前世,她为邵禹做的蠢事,一些没必要的误会和斗争,背后隐藏的白瑶儿就像是一头怪兽,随时随地将人生吞活剥了。梦里的她总是鲜血淋漓,一身肮脏,而邵舒就这么看着她,目光中满是不解、沉痛和厌恶。
他,会厌恶、嫌弃前世的那个她吗?
午后惊醒,俞晗芝猛地睁开双眸,抬头望向窗扉外,竟是下起了雨。
俞晗芝趿着鞋来到屋外,凉飕飕得,她看了看庭内角落里的柿子树,这个秋天早就过去了,恐怕是不会结果了。
一个月了,她还是没收到邵舒的信,但他说过,会一直给她写信,她便等着。
“少夫人,仔细着些。”罗竹上前,替她披上外衣,轻声道:“少夫人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要多注意,别着凉了。”
俞晗芝嗯了一声,回了屋中。
“而且头三个月要格外小心。”许妈在一旁叮嘱:“不告诉府里的人是对的,二公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这南院恐会内外交困。”
就在邵舒离开的第二天,俞晗芝就出府找了民间大夫诊断,竟然真的是喜脉。她高兴得差点落泪,好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邵舒,但想到他出征在外,不可因为这些事情分心,故而没说。
过了三个月,等胎儿稳当了,再告知王爷王妃也不迟。
俞晗芝心里也算有了慰藉,她摸着肚子,走到靠窗的罗汉榻上,整个人窝了上去。许妈给她垫了个靠枕,拿来一条薄毯盖着。
半开的窗户外,雨打在柿子树的叶子上,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内宅的院子里一般不能摘树,风水不好,这棵柿子树是邵舒为她争取来的,因为他知道她喜欢。从前江南的家里,爹爹和她种过一棵柿子树,从播种灌溉到长大,那是陪伴着她长大的,寓意不同。
可邵舒又是从何得知的?
她满心期待着他回来,想要和他互诉衷肠,又知道他这一仗会盛名凯旋,内心波澜不已。
她真的很想念他。
不一会儿,俞晗芝看到窗户外绿雀撑着伞回来了,身后跟着马若瑄。
“三少夫人。”许妈去外头迎人,收了伞,领着进了屋。
“这暴雨说下就下了,真是讨厌。”绿雀进了屋,衣袖上都湿透了,嘟囔着嘴,看到二少夫人就笑了,忙上前拿出油纸袋,“我买来了红糖酸梅、醋溜乌梅、小青梅……”
俞晗芝笑着引马若瑄落座,“三弟妹尝些?”
马若瑄蹙眉摇头:“听起来,我牙都疼了。”
“那便喝口茶,尝尝点心。”俞晗芝拈起一颗梅子尝了。
马若瑄看出她的变化,没说什么,只道:“整个王府,属你这里最清净了。我不请自来,不知道二嫂会不会不便?”
“你来陪我,我也能打发时间。”俞晗芝和她有一种话不用说尽的默契。
想起邵碧姚前段时间和她说起过,白瑶儿三天两头找马若瑄聊天喝茶,姐姐长姐姐短,真心把人当成姐妹相处。但马若瑄不怎么理她,态度冷漠,不知怎么回事就被老太妃知道了。
一次请安的时候,老太妃当着众人面敲打马若瑄,虽然隐晦,知情人还是听懂了。
“一棵树上结的果子,既然已经连在一起,就是彼此相关,风雨总是一起相迎,情切依赖,是不是?”
马若瑄只得笑着点头,从此以后,开始虚伪地应对白瑶儿的姐姐长妹妹短。
“会下棋吗?”俞晗芝问着,马若瑄点了点头。
两人开始对弈,罗竹和绿雀在旁伺候,一边看着一边吃梅子。
一局结束,马若瑄险胜。
第二局,俞晗芝赢了。
“三弟妹让我了?”俞晗芝笑了笑,往罗汉榻上靠了靠,一个下意识撑着后腰的动作,马若瑄假装没看见。
“我的棋艺是我爹爹从小教的,让你三步,也在情理之中。”马若瑄没有刻意谦虚,而是实话实说。
“那还要多多请教三弟妹,改日我棋艺定会精进不少。”俞晗芝觉得这样悠闲的午后,是很难得的。
上一世,她先入为主,认定了是马若瑄传出她和世子私下见面的事情,所以一直刻意针对她,两人不曾相交。
未曾相交,不可论心。
现下两人的关系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俞晗芝想起马若瑄前世的结果,多少有些惋惜,若能阻止……可交浅言深是大忌,且看着。
接着,她们又各自找了一本书看,谁都没有打扰谁,困了就躺着眯一会。没人打扰的午后时光,马若瑄觉得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用日后邵碧姚的话说便是,“谁都不会刺探谁的秘密的,书友”关系。
暮色将落之时,洛枫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信鸽。俞晗芝立刻笑了,赶忙起身迎了出去。
“有了?”
洛枫点头,走了进来,“我刚回马厩,这鸽子也刚到鸽棚,顺手就带了回来。”
王府鸽棚的鸽子只在边境定点喂食的几个地方来回飞,这只鸽子就是从北境那儿飞回来的。
是邵舒的来信!俞晗芝迎上前的脚步顿住,半带羞色,急不可耐从洛枫手里接过信纸。
“少夫人别急,这纸啊飞不走的。”洛枫调笑了一句,众人都笑起来,马若瑄也走了过来。
不知道邵蒙……
俞晗芝立刻展信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邵蒙的消息,朝她摇了摇头。马若瑄说不出心里为何失落,笑了下,“不打扰了。”说完就离开了。
“这鸽子怎么这么瘦呢。”洛枫手里抓着鸽子,摆在眼前晃了几下,“我先去喂鸽子。”洛枫说完,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都跟着出去了。
屋内的光线昏暗错落,却只余安静。俞晗芝手里捏着信,碎步匆匆走到书案前,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看起来。
“吾妻展信佳:
昨日至北境,一切业安顿;
离卿事难两全,切冀矜体,免我悬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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