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听领导的,既然朱科长觉得我不适合宣传科的工作,那就由厂里决定我去哪里吧。”
石立夏直接就坐回椅子上,开始摆烂。
朱科长皱起眉头:“小石同志,你这是干什么,你墙报的工作还没做完呢。”
“我不适合做宣传工作,怎么好意思再肩负这么重的任务?这不是打您的脸吗,不合适。”
朱科长早就料到这一点,直接指派赵志成和张振强一起负责剩下的墙报,将石立夏晾在那坐冷板凳。
石立夏现在还没有被调离,她不慌不忙地拿出纸笔开始写东西,朱科长以为她又在抄写语录,也没有再关注她。
朱科长是下定决心要将石立夏赶走,地方都给她找好了,让她去打扫厕所。
宣传科缺了一个人,他也没有把他侄子安排进来,这样太过明显。
不过安排进来的人也是有猫儿腻的,这个人原先的岗位会让给他的侄子,比现在的岗位要轻松许多。
过了一会,赵志成匆匆忙忙赶回来了,表情很是难看。
朱科长皱眉:“怎么回事?”
赵志成在朱科长耳边嘀咕,朱科长大怒:“你们是废物吗!墙报不就那些内容,依葫芦画瓢都不会!?”
赵志成苦着脸:“也不是不能做,可时间来不及啊。”
朱科长厉眼射向石立夏,石立夏只当不知道,继续做自己的事,心里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石立夏的墙报确实已经做了大半,可她并不是做完一块做另一块,而是分层去进行的。
其他人接手也不是不可以,可难度要比自己重新开始还麻烦。
一个调配不好,兴许全部都给毁了。
一些画也只画了一半,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大家经常路过的地方,石立夏倒是基本做完了,没有玩什么花样,可其他地方现在都还是残次品。
赵志成和张振强临时接手,之前又没有跟石立夏对过,全都丢给石立夏全权负责,现在也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朱科长拍桌:“石立夏,你过来!”
石立夏茫然地抬起头,走到朱科长办公桌前:“朱科长,你找我?”
“你这同志竟然在工作上耍心眼!要是耽误了事,你能承担得起后果吗!”
“朱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在这给我装疯卖傻,你说你墙报是怎么一回事,有你这么胡搞的吗,你是故意不让人接手吧。”
石立夏一脸无辜:“朱科长您没有证据怎么能冤枉人呢,我就是按照我自己习惯做的啊,我当时请教您,您说让我自己琢磨,这就是我琢磨出来的,您和秦科长之前看到成品也说不错来着。
而且朱科长您之前说了,墙报很简单,闭着眼睛都能做,我又能在上面玩什么心眼呢?难道大家都不如我?可您明明说我不适合干宣传工作啊。”
朱科长被噎住,“强词夺理!去,你赶紧把剩下的墙报给我做完了,半途而废像什么话!谁给你收拾那些烂摊子,即便要走得把这边的事办好了。你不能因为私人感情影响了工作,这样的工作态度,不管去哪个部门都是待不下去的。”
“朱科长,我都不是宣传科的人了,这不合适啊。别人看见还以为宣传科没人了,要让一个扫厕所的女工去画墙报。工作不分贵贱,可内容有很大区别啊。宣传科的工作怎么都是技术活儿,哪能跟上厕所一样,谁都能上。”
朱科长虽然现在还没透露要把她发配到哪里,可目前空出的岗位能数得过来,很容易就猜到了。
石立夏真干不来这活,这里的厕所治好了她一蹲蹲很久的毛病,每次都速战速决,否则就要被熏晕了。
办公区附近的厕所都还算好的,好歹有水冲,他们家附近的旱厕简直惨不忍睹,还能看到下面的蛆虫,可把石立夏恶心坏了。
每次小豆包要去上厕所,石立夏都让虎头领着,否则掉进去这孩子也不能要了。
为了不被恶心死,石立夏也就动了点小心机,至少别这么快被发配到那里去,留点时间给她活动活动。
秦科长这时候也发话了:“朱科长,小石同志说得对,你既然决定她不合格要将她调离,那就不好让她继续手里的工作。让她继续宣传科里的工作代表着认可,那也就没有道理将她调离。”
朱科长狠狠瞪向赵志成,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赵志成压低着脑袋,他其实也不是做不了,而是这么一来时间就很赶了,要是万一来不及或者有别的问题,他可承担不起责任啊!
他是宣传科的老人了,只要不犯错就不会被调离,可要是没做好,那谁都救不了了,还不如被一顿呲。
朱科长拉不下脸,让他跟石立夏低头是不可能的。
场面有些僵,秦科长再次开口道:“凡事有始有终,既然一开始就肯定了小石同志的墙报,说明还是有潜力的。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短,还是再观察观察吧。我们总要给新同志多一点机会,不能草率决定他们的未来。”
有人递了台阶,朱科长也就顺势往下走。
“既然秦科长都开口,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国庆前还没有文章发表,那我就不会再心软。”
石立夏暗地里舒了一口气,她现在还有时间想应对之策,实在不行就离开宣传科,不能任由朱科长随意发配边疆。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石立夏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她的文章被录用了!刊登在了省周报上!
秦科长抿了一口茶,拿起今天早上刚送来的报纸,开始今天的‘工作’。
当他打开省周报,最先进入眼帘的不是报纸头条,而是头条下方位置的一则报道,因为在标题下的一行小字上,他清楚地看到了‘机械厂’三个字。
看了这么多年的报纸,秦科长对关于机械厂消息极为敏感,每次他翻开报纸都先大致扫一遍,如果看到与机械厂相关报道,会先看这部分内容,然后才从头条开始往后翻。
作为宣传科科长,他上班时候可以摸鱼,但是必须第一时间获得与机械厂相关的信息和政策,快速搜集资料,有必要时候还会做成剪报给相关领导。
如果是跟机械厂有直接关系的,那更是得第一时间了解,否则开会时一问三不知那可就是重大失职了。
省周报是省内重要刊物,和机械厂相关的报道竟然出现在次头条这样重要位置,秦科长一下就提起了精神,坐直身体兴奋地开始阅读。
秦科长逐字逐句仔细阅读,大声说了一句话:“好!”
宣传科的人纷纷抬起头,一脸不明。
朱科长也放下手里的笔:“秦科长,出了什么事?”
秦科长站了起来,笑容灿烂:“朱科长,咱们宣传科出了个大人才啊!这下咱们机械厂又要在省里露脸了,这可是个大喜事啊。”
朱科长一脸莫名,不过听着心里也很是高兴,宣传科出了人才那他也一样是会被夸奖的。
“秦科长,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位同志?”
秦科长也不急着回答,而是朝着办公室里看了看,“小石同志又去做墙报了?哎,这个同志很不错,自从开始上班就勤勤恳恳地做事。”
朱科长听这话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又听秦科长道:
“朱科长,你过来看看,这是小石同志在省周报发表的文章,把咱们机械厂树立成了典型,以老大哥身份扶持下面贫困公社农业发展挂一起,赞赏我们机械厂扶贫工作做得好,还互惠互利实现了双赢啊!
我记得小石同志一直很关注这一点,给你的报道也是相关内容吧?”
朱科长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只觉得脸火辣辣的。
他将报纸拿了过来,就看到那篇报道下石立夏的名字,内容更是让他极为熟悉,和这篇报道极为相似的文章正压在他的文件夹里,被他打成了废稿!
他瞧不上的稿子,在具有权威性的省周报上刊登,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这不仅代表他有眼无珠,还意味着他没有鉴赏的能力,身为一名宣传科科长,竟然无法欣赏这么优秀的文章,无法参透背后的深意,这是工作的重大失职!
最关键的是,朱科长以这个借口还想把石立夏调离宣传科,虽然还没有正式打报告,可为了给自己侄子铺路,前头已经做了不少工作。
石立夏是被招聘进来的,现在又被认为不合适,本来就有些说不过去,现在人家的文章登上了省周报,还给厂里的正面形象添砖加瓦,回头要是有领导问起,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才好。
不仅如此,他之前答应别人调到宣传科的事也意味着泡汤了,这不仅影响了他侄子的调任,还得罪了人。
能有底气替代正规招聘进来的石立夏的人,本身也是有门道的,不是他能招惹得了的。
原本还以为能因此搭上关系,现在反而给自己招来麻烦,令朱科长头疼不已。
朱科长硬是扯出一抹笑,可语气忍不住抱怨:“小石同志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还藏着掖着,给省周报投稿也没有知会一声。”
范晓燕笑道:“朱科长,您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您忘了小石同志之前提过自己积极投稿的,您说光积极没用,又没能刊登。”
宣传科确实每个月有任务投稿任务,可能否刊登却是不会成为特定的指标,毕竟这年头想要在报纸杂志上刊登文章是很不容易的,谁也不敢打包票自己有这个本事。
只是谁的文章要是能被刊登,会成为考核评估的一个加分点,年中和年终的工作总结都要比别人更漂亮。
省周报更是代表了权威,上面刊登的文章多是本报报刊记者的作品,是要经过调查确认才能刊登的。
朱科长这么多年在上面发表的文章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宣传科其他人更少。
石立夏不仅发表了,还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而且还是与机械厂正面形象相关,可以说极为不易。
“范晓燕,你每天上班就知道织毛衣,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要是想织回家织,这是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朱科长再也忍不住发飙了。
范晓燕却一点不惧:“朱科长,您发火别拿我开刀啊,您还是想想怎么跟领导们汇报情况吧。”
这篇文章跟工农合作、扶贫挂钩,而且他们还成了市里各单位的领头羊,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么机械厂肯定不能就搞这么一次,以后是要继续落实下去的。
一旦开展专项工作,那么来龙去脉就得摸清楚,也就绕不开石立夏。
石立夏不仅是写了这篇报道的人,她还跟这件事有直接关系,最开始的时候是她和丈夫邢锋一起促成的这项合作。这么优秀的同志,朱科长之前想把人家打发去扫厕所,范晓燕不用想都知道领导们的脸色有多难看。
范晓燕甚至有些遗憾,石立夏之前应该就直接听从安排,不要继续负责墙报的事,那现在就更有意思了。
朱科长则是庆幸,还好没有到那一步,否则可就完了。
可惜现在朱科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报告已经打了,虽然没有正式上交审核,可已经在卫副厂长那挂名了!
果然,没一会,厂办的人将朱科长叫了过去。
朱科长一进卫厂长的办公室,就被一阵劈头盖脸地臭骂,差点没把周报砸他脸上。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对于这些,石立夏并不知晓,她还在那认真的制作墙报,脑子其实早就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国庆就要来了,她最迟这周就得把工作做完,她怎么才能避免被调去扫厕所?
要是真被调到那种地方,以后想回来可就很难了,虽然现在的风向是工作没有贵贱,扫大街的扫厕所的也能成为劳动模范,只要做好工作都会被人夸赞。
可现实依然存在着歧视,去了冷衙门就很难再翻身。
“难办哦。”石立夏叹气。
实在不行去找周奶奶?她要是能跟厂里说句话……
石立夏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周奶奶这次病了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她之前已经帮了自己一把,不能老麻烦她老人家。
而且这么一来,石立夏总觉得自己跟心心交好,好像有其他目的似的。
石立夏跟心心已经处出感情来了,不希望把事情弄得太复杂。
石立夏在南城认识的人并不多,虽然跟邻居们处得还不错,可也都是泛泛之交,还达不到出手帮忙的地步。再者她的邻居们多是技术工种,很少是在领导岗位的,有心也无力。
石立夏思来想去,竟然只剩下男女主了。
她的堂姐夫可是副厂长,而且是最年轻的厂长,刚当上厂长也没多久,还以极强的能力和强势的手腕,在厂里站稳了脚跟。
石立夏之前提到的复印机技术就是男主发起的,也是他招聘的相关技术人员,研究成功之后,共生产了八万多台,产值超过一亿元,为今后成为厂长打下坚实基础。
不仅如此,复印机的成功还奠定了机械厂未来的道路,在改开后又主攻办公机械用品方向,并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石立夏扶额,男主确实很有能力,可这关系她搭不上啊。
她跟女主是对立面,虽然原文里都是自己去找茬,女主是被动打回去,她现在并没有作妖,女主也不会来害她。
她去找石广顺说的那些话,并不算要害她,因为确实是事实,只是她的到来改变了未来而已。
如果女主真要害她,直接捉奸才更能让她倒霉。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女主是个圣母,会无条件出手帮助她这个曾经坑过她的女人。她会去提醒石广顺,石立夏觉得她估计是看在邢锋的面子上。
石盈盈跟邢锋虽然并不认识,可邢锋是石盈盈好朋友的弟弟,所以才会跟邢锋相亲。
石立夏隐约记得,原文中原身和邢锋闹了很久,直到邢锋出了车祸受了重伤,原身这才没有继续纠缠。
虽然原文里没有明说,不过现在回想,似乎跟原身有一定关系,因为不停地纠缠和闹事,让邢锋不得安宁,开长途车时因为太过疲惫出了岔子。
“算了算了,不就扫厕所吗,实在不行就先混着。”
石立夏摇了摇头将心里的杂念扫除,她刚才差点把扫厕所给写上去了。
“小夏!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范晓燕匆忙跑过来,笑容极为灿烂。
石立夏眨眼:“我不在这,还能在哪?”
“哎哟,你还不知道啊?”范晓燕猛拍大腿。
石立夏心底一跳:“晓燕姐,你可就别卖关子了。”
“你的文章在省周报刊登了!那可是省周报啊!”
范晓燕大声嚷了起来,这里距离住宅区比较近,人来人往的,一听这话全都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省周报?哎哟,这也太厉害了吧?小夏你不仅画画得好,文章也写得好啊。”
“写了啥啊,我今天还没看省周报呢。”
范晓燕早有准备,将手里的报纸递给围观群众。
“喏,就在头条下面,写的还是咱们机械厂呢。之前厂里发的桃子还记得吧?就是关于这事的。”
“桃子?那必须记得,那桃子味道可真的好,就是太少了点,我们家孩子为个桃子都打起来了。”
有的人将报纸拿了过去,并且开始念了起来。
大家发现自己吃的桃子还跟工农合作、扶贫挂钩,顿时觉得那桃子更不一般了。
尤其听到那么好吃的桃子烂在地里,猪都给吃伤了,那画面感太强,把人心疼个半死。
他们在城里求都求不得的东西,在乡下竟然泛滥成这样,真是太不平衡了,恨不得现在就跑乡下当饭吃。
“有了这文章,厂里以后还得给咱们发桃子吧?”
“那必须的,就帮一年也算帮吗?那必须一直合作啊。”
石立夏更是高兴,工作保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文章会被省周报刊登了,她也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的想法寄的,虽然是她最用心也是最晚发的,实际上并不抱希望。
这份报纸一周只出一次,因此内容都是精华,属于地方最高级别的报纸,政府机关部门必读的报纸,熟读报纸能从上面获得最准确的风向。
石立夏之前都有些自我怀疑了,每天发狠的啃以前的报纸,想要总结每种报纸的规律,写出更符合现在主流的文章。回到家跟孩子们都很少互动,又回到了当年卷生卷死的状态。
范晓燕拍了拍她:“怎么,乐傻了?”
“晓燕姐,让我掐一下你,看这是不是真的。”
范晓燕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美得你。”
石立夏笑了起来:“晓燕姐,我以后地位就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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