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三十几岁的男人玩着十几岁孩子喜欢的那套把戏,讨好着,索取着,都不知道升级系统。如同玩角色扮演,认真扮演着女朋友的角色,灯光熄灭,她便会立即抽身,然后等待着下一次的表演时间,再闪亮登场。
她只是对恋爱本身感兴趣,享受过程,对象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他很自私,可以给她很多,想让她乖,还有点想控制她。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失控,他自己未必多认真,却希望她全心全意,按照他的意愿去成长。
覃惟这次是真的哭了,身体已经不疼,他都没怎么用力弄她。可是他这个人太奇怪了,想一出是一出。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她控诉着他,“我不喜欢这样,这样很难受,我要你抱着我。”
“算了。”
周珏低低叹了口气,松开她,又把她翻转过来。
因为覃惟哭了, 所以他就不会再有伤害她的动作。
可是停下来、被他抱进怀里之后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周珏没叫她不要哭,只是用手抹掉了她的眼泪, 后来发现太多了,侧身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
“弄疼了?”
覃惟摇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她止住哭声, 说:“我只是忽然想到,前年, 你一口气说了最长的一段话,把我骂得……我哭得也是这么大声。”当时是叶晓航抱着她安慰的。
“我道歉。”他有点儿被她逗笑, 两年前的事儿还能记着,看来今后的一言一行,确实要小心了, 亲了亲她的眼皮, “这么记仇?你什么星座的?”
“我十一月生日,天蝎的啊,你不知道吗?”她盯着他看,太黑了,也看不清楚, 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
“我知道,但没有想到。”
“我记仇归记仇, 但不会拿这个出来说事,你放心好了。”
听她声音平稳,应该是情绪恢复了,周珏也松了一口气, 决心不再询问她, 是不是把和初恋的习惯用在了和他的相处里。也暂时不去计较,她是真的喜欢他, 还是因为离家太孤独,只想找个伴侣而已。
他很介意,但强迫开口也不会得到真实答案,说谎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床上因为一场情|事闹别扭非常尴尬,他开了床头夜灯,准备带她去洗洗,刚掀开被子,听见“咕噜”一声。
覃惟也跟着坐了起来,“我想吃东西。”
“十一点半了。”
“我饿。”她皱眉,别的事儿都能忍,饿是真的没法忍。
如果他再阻止她吃东西,好像多不人道似的,周珏说了声:“好,先洗澡吧。”
“哦。”
她的身体容易出汗,的确需要冲澡。他牵了她的手进浴室,拿花洒等待合适的水温,给她身上冲了冲,沐浴液打了泡泡,覃惟觉得很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想仔细看一眼是什么牌子的,墨绿色瓶身上的字很小。
还没有看清楚,很快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的手指在她身前拨了拨,故意逗她似的,她敏感又嗔怪地看他一眼,然后手掌整个包裹了。
这人面上却是正经样,眼神也清冷得很。
她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也不敢发出声音,脑子里弦绷着。好在这个过程很快结束,热水冲走了一切。
他抽了一条干净的浴巾把她身体包起来,拍了一下,“自己去找一件衣服穿上。”
“哦。”她乖乖答应,发现自己很喜欢被他细心照顾的感觉。他刚刚在床上粗暴地对待了她,事后又温柔,一下子就让她原谅他的起伏不定,这个感觉很奇特。
她又回头问他:“你呢?”
“我洗澡。”他说。
好吧,覃惟这才看见他身上的睡衣早就被打湿了。
他有个衣帽间,她刚一走进感应灯就亮了起来,颜色和款式统一的各式正装挂在柜子里,柜门是暗色的玻璃,站在外面也能看得很清楚。
有个词叫“前胸贴后背”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从中午到现在,快十二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能清晰感觉到肚子扁得像一只豆荚。
她拿出一件T恤穿在身上,然后快速走了出去。涉及到温饱问题,不容小觑,她大胆地在他家的冰箱里扒拉起来。
有三文鱼和牛肉,都是优质蛋白,她把三文鱼拿出来,日期也很新鲜,拆了包装拿出一块放在盘子里。
曾经一年都在他的厨房里捣鼓,所以并不感到生疏,甚至有回到过去的错觉,正装备往肉上刷油,他就朝她走过来了。
覃惟于是把刷子给他。
“干什么?”他擦着头发问。
“你来。”
“自己不可以?”他看着她,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笑意:“不是很熟练吗?”
原来他也想起了她曾经给他打工的日子。可是,她现在又不是他的小时工了,“我在你家诶,你作为主人,不应该招待好客人吗?”哪还有让客人自己做饭的道理啊。
“挺会狡辩。”
“我谈恋爱,本来就是要——”话刚说出口,又咽了回去,怕自己的屁股遭殃,“你来呗。”
覃惟挺会躲懒,迅速退出去,不过这种类似于健身餐的东西也很快,烤个几分钟就好了。她坐在沙发上欣赏着视野绝好夜景的时候,他就把吃的端过来了。
覃惟拿了个抱枕放在膝盖上当小桌板,一边吃东西一边欣赏,忽然说:“你知道我第一次来你家,很空,光线很暗,家具都是暗色的,我想到一部电影。”
“什么电影?”他自然而然地问。
“不是什么艺术片,你不用知道。”她用叉子送了块肉进嘴里,在他耳边说:“你和电影男主角有一点很像。就是,都有点变态。”
本以为他被形容变态会生气,但是并没有,他只是掐了掐她的脸:“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本来就是啊。”覃惟的想象力不止如此,她还想象过和他在窗边做呢,其实她自己也挺变态的。
她吃饱喝足,说要躺在他腿上发一会儿呆。被他摸摸头发,像是撸小猫一样,凌乱的心终于有了安稳的落处。
“诶……”她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
“困了吗?”
“没,只是有点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倾诉了白天发生的一些事,那个销售被通报批评了,她作为主管也跑不掉处罚。
“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你自己选的,也是你的职责所在。”她本可以专注只做sales,或许还会做到大区的top级别。
以为他会安慰自己,却不想还是领导的立场。
“哦。”
周珏想了一想,“你在这个行业待了近三年,应该明白,你的工作是笼络忠实的消费群体,不是获得大量的认同感。”所以,不用特别在乎一个不重要的声音。
“可是,我做不到完全忽略负面的评价和影响。”
周珏说:“无论多强大的人都会有来自世界对TA的负面评价,会以一抵百,或者一抵万的效果影响着TA。外界评价不需要忽略,战胜它就好。”
他安慰鼓励她的时候是温柔的,这会让她更依赖他。
“好难。”
“如果你关注新品发布的秀场,成衣秀里总会有一两款,被媒体和大众评为哗众取宠的奇装异服,不理解的设计。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想制造新闻点呗?”她猜。
他捏捏她的脸:“是设计师面向特定群体的语言,只是如今媒体发达才被大众看到,不被理解是很正常的。”
“我是俗人一个,但我觉得你不是。”
“我怎么不是?”
“你的性格,很契合这个行业的工作性质,不屑于被所有人理解。”覃惟想起Perla对他的评价,长得挺好,就是眼神不太好,看不见人——过于傲慢。
“做事和做产品是一个思路。你知道在Luxury行业里,当一个产品的销量太好,就会停止销售。”
“为什么呀?嫌钱多吗?”覃惟也总是困惑,客人来问热门产品,然后被告知没货后会很失望。
为什么呢?
他告诉她,“销量太好,这款产品失去了它的独特性,一旦被中产拥护,很快会被高净值人群抛弃。”
这个行业到底是能赚到有钱人的钱,还是赚到普通人的钱,需要讨好谁,一目了然。
覃惟就很义愤填膺了,说话也开始不过脑子, “哈,就是不卖给普通人呗,那还做大面积的营销?把线下门店开在综合商场干什么?”就有钱人圈地自萌好了。
他指出她逻辑的漏洞,“一个品牌如果不被普通人追捧,有钱人便也不会买单。”
关于造梦,就是这样的一个闭环,对多数人来说太扭曲了。
“这个行业本就是扭曲的。”
他把她抱了起来,“所以,如果你想做好一个管理,必然不能被大多数人喜欢,有一定的社交隔离,做好准备了吗?”
“额。”覃惟还是不太愿意面对,支吾了几声就不愿意多说了,去搂他的脖子,又在他耳边悄悄地讲了几句话。
然后周珏起身去把灯关掉,屋内迅速黑下来。
外面并不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可以安心地欣赏夜色,也可以慢慢体会着他在她身体里的感觉。
被他拥抱着的时候,她会觉得很有安全感,他的高大身体可以将她全部笼罩。
人在不同的阶段,对感情的需求是不一样的,小时候只要开心快乐,不考虑明天。
现在,她爱他的成熟,强大,甚至因为社会属性而造成的冷漠也是如此的迷人。她更爱他即使本性傲慢,依然答应了对她保持温柔,耐心地引导她,告诉她一些道理。
她并不觉得无聊,反而十分有趣。
和他恋爱的感觉很好。但她隐隐察觉到,这样的感情或者关系,不是那么健康和正常。
参杂了工作的因素。他们都有野心,有更重要的目标,都不肯先一步沦陷,都止步于喜欢。
Enzo很难是自己在感情里的归宿,自己必然也不会是他的终点。
想着想着就很可怕,她有哭的冲动,明明这一刻就是那么的甜蜜。她又有点恨意,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加强大一些,不能完全掌控这个男人的意志力。
冲动之下,张口咬了他,咬得很重,口腔里都有铁锈味了。以为会招来他惩罚性的敲打,但等了很久,巴掌迟迟没有落下。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微变,一层冰冷的霜雪悄然融化,流着血的唇去亲她,“还在生气?”
“对。”她解释:“我有时候睚眦必报的。”
“那就来吧。”他说,用炙热,填满了她的空缺,也把一声惊呼堵了回去。
覃惟早晨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天亮没亮,只觉身边的人起了,离开卧室,她想睁开眼可实在醒不过来,就只能再赖一赖。
后来他在她耳边问了声,“今天是什么班?”
她说中午,然后他说自己得走了,给她掩上被子就离开了。
这导致了覃惟起床的时候,独自面对一室的陌生和空荡,还是会有些恐慌,昨晚一切都像做梦,梦里的人准时消失。
而体力的消耗,让她身体有点不适,在外面的椅子上找到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来,粗略洗漱好,她离开了他的家。
回到自己家,她重新洗了澡,换了衣服,很疲倦也还是赶去上班。
下午,她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问她,昨天是不是和林秋池通电话了,还让他去死。
“你干的好事,来医院看看吧!”
对方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覃惟看来电号码, 是她大学时期认识的,也是林秋池的好朋友, 王皓。
她说的那句话只是生气之下,一时的口出狂言, 并没有真的叫谁去死。可也耐不住林秋池那人任性,万一真给她搞出事情来, 跳进黄河也洗不了。
刑法里是不是有个罪名叫教唆他人自杀?
覃惟一下子心乱极了,回忆那人愤怒的口吻,不像假的。
不做他想, 立即去换衣服、请假。
“你要不要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林晓蓓不悦, 抱着手臂说道:“平时我睁只眼闭只眼、今天上面老板们会来巡店,昨天你的人还跟客人起了冲突,这个节骨眼上,你要请假?”
覃惟:“对不起。”
林晓蓓:“你不要仗着——已经升了职,就认为绝对的安全。”
覃惟本不想解释, 现如今只能开口说道:“我认识的一个人,现在在医院, 他可能……”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因为自己也不确定。
林晓蓓仔细地看了她的表情,可能真的出了很严重的事, 不得不请假, 于是也不再为难:“行了,你去吧, 路上小心。”
“谢谢你,Wendy。”覃惟这句话也说得特别重,快速离开了。
刚出了门就看到Stella和Enzo从一辆车下来,她也顾不上了,迅速跑下台阶,去路边打车。
她根据王皓发来的地址报给了司机,声音有些抖,不知道该怎么办。再次打电话过去问,对方没有接,估计在忙。
路上她渐渐冷静下来,如果真是最坏的结果,对方就直接告诉她了,不至于让她去医院。而且林秋池几年不见真的癫到这个程度了吗?
覃惟不由叹了一口气,司机以为她是着急,问了句:“姑娘怎么了?是家里人生病了还是你自己不舒服?”
“都不是。”覃惟小声回答。
“别提前吓自己,现在不堵车,我开快点。”
“谢谢您了。”
她有些鼻酸,到了医院就快速跑下去,再次打电话过去问,才知道人在输液室。
输液室里多是抵抗力差的小孩儿和老人,她站在门口,看见一个手长脚长的高个子男生蜷缩在座椅里,尤为显眼。
三年不见,她不至于认不出他的背影。
覃惟朝前走了几步,看见他惨白的皮肤,凌厉的侧脸,而他正在专心地玩手游,丝毫不顾及手背上的吊瓶,精神好得很。
原来她被耍了。
覃惟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事儿。
她扭头就往外面走。
王皓听见脚步声,发现了她,立即跑上来喊道:“覃惟,覃惟!你先别走!”
“骗人有意思吗?”
王皓解释:“他昨晚确实很难受,听了你的话后喝了很多酒,今天都过来输液了。”
侥幸过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气,狂怒无处发泄。
她克制着声音问对方:“我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如果路上出了车祸,伤了死了,你负得了责任吗?”
王皓语结地看着她,又看看她身后的人。
覃惟不愿再废话,继续往外走。
“你站住!”林秋池拔了手背上的针管,朝她走来,“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你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你的朋友把你护得很严,什么都不说。”
覃惟心说:不然呢?我的朋友当然是护着我了。
他这一站起来,带着输液架砸在地上,乱七八糟,护士“哎”了一声问道:“干嘛呢你?”
林秋池没理。
所有人都看着他,看他流血的手背。覃惟知道,他当然是好看的,但是现在大家看他,估计是看疯子吧。
她不愿意面对他,更不愿意在这里被人围观,“我先走了,要上班。”
“覃惟,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上班?”林秋池终于走到她面前。
“不然呢?”
她的话让他愣了愣,又咄咄逼人地道:“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叶晓航,你是不是就会陪着她了?”
覃惟问他:“你有什么资格,拿自己和小航比?”
“如果是你的新男朋友呢?”他又问。
覃惟觉得恐怖,除了她的四人小团体,没人知道她谈恋爱了,而她们三个不可能往外说的。迟了几秒,她依然坚定地回答:“是。”
林秋池噎住了,眼睛忽然很红,他抬起手想碰一下覃惟,但是被她嫌恶地向后躲开了,他低声说:“惟惟,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我想和你说说话。”
覃惟看着他,没说话。
他承认:“是的,我知道你在哪里上班。我看见他每天晚上都来接你,也看见你很开心地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