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惟:“然后你们一起进局子吗?从此,你的人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这种废物没有发言权。”东哥捏捏覃惟的手臂,“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弱了吧,多吃多睡,把身体养得壮壮的,才不会被人欺负。”
“你当我荒野求生呢?” 覃惟噘着嘴对李东歌撒娇:“我有你就可以用了呀,是吧,壮汉?”
“完犊子了,我一想到小航没几个月就要走了,我受不了。”
“她是出国又不是出地球,一张机票很难买吗?”
这顿饭吃得乱七八糟,但是挺欢乐。顾雯等大家都差不多了,起身的时候,搭了下覃惟的肩膀,跟她说了一件事,“上周,林秋池的狗腿找我,问能不能约你出来。”
“谁?”
覃惟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顾雯也没懂,她说的谁是谁,就重申:“林秋池,他的狗腿,王皓,问我可不可以约你出来。”
又说:“林秋池回来了。”
时隔两三年,覃惟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感到陌生,胸腔却又如同电流颤了一下,酥酥麻麻。片刻的沉默后,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最近因为工作焦头烂额,别给我找事了。”
“当然了,我怎么会搭理那种cheap man!”顾雯学着那种夸张的表情,她自然是要保护自己的姐妹的,“妈的真烦人,联系我干什么呀?”
“你真是体谅我,饭后才跟我讲。”覃惟又笑了起来,“不然,这顿肉我真吃不下了。”
“那是,我贴心宝贝啊。”顾雯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人被拒绝了,以他的性格,是不是真的会消停。
周珏坐进车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后座有一个档案袋,安静地躺在那。知道是什么,却没有立即打开。他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司机问他要不要在车上歇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走,他说走吧。
下车的时候,他把文件袋拿走了。
回家先洗了个澡,精神稍微集中一些。尽管已经很累还是进了书房,文件袋在桌子上,为他办事的人动作很快,24小时内就把东西送来了。
当然,足够的支付条件是可以保证专业和高效的。
他盯着牛皮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不太想打开了。
反而去翻了翻手机,她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在商场和布朗熊的合影。
商场里很热,她把大衣脱掉了搭在手臂上,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贴身羊绒衫,窄身牛仔裤,无比清晰地勾勒着身材曲线,妆容已经不算精致,脸也被热得红彤彤,弯着眼睛在笑。
挺可爱的。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发自己的照片,具有一定的私密性质,也很正常,周珏不知道怎么回应年轻女孩的分享欲,于是问了句:“你想要这个吗?”
后面,覃惟给他回了六个点,就没再说话了。
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掉出几张纸。他叫林秋池,今年26岁。
祖籍在南方某滨海城市,从他所读的高中,大学专业,再到毕业后去哪里留了学,一目了然。
这件事不难,没有涉及什么隐私,自然也规避了风险,像网上都可以查询到的个人简介。
给他办事的人像是知道什么,又适当地透露了一点东西,比如,他的关系网有哪些。
又比如:有一个从高中谈到大学毕业的青梅竹马。
在他出国之前,两人就分手了。但因为什么分手,不可能有人知道。
周珏看完,下意识把纸倒扣在桌面上。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开始只以为是什么人在跟踪Vivi。
他既然和她谈恋爱,对她的基本情况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不至于用“查”这个字眼,看一眼公司系统内填写的个人资料就清楚了。
她自小生活在一个关系和谐的家庭里,经济状况良好,父母很宠她,她的学习成绩也不错。
她在乙方时,老板是她的亲戚。
即使没有工作经验,性格也不是那么有优势,却被Tina看中,获得了一个内推的机会,进入公司。
这些是他知道的。
不知道的是,从她的16岁到22岁,一直有个同龄的男生在陪伴着她。
和他在一起的她,会撒娇,但不会过度释放情绪,有点小聪明,却又很克制,她还喜欢毛绒玩具……周珏闭上眼,再睁开已经换了一种情绪,起身把那几张纸塞进了碎纸机。
他平静地离开了书房。
留下地板上的一片狼藉。
顾雯提前给覃惟打预防针, 林秋池回来了,有意和她见一面。
覃惟听后,脸上笑呵呵, 实则烦到不行。又回来找她干什么呢?她并不想见到他。
她不擅长处理复杂人际关系和矛盾,和人吵完架下意识就是跑掉。林秋池那样霸道的人, 分手的时候他们已经很不愉快,不知道他又会搞什么。
而且, 覃惟有点担心他知道自己工作的地点,会直接来找她。
一天下来, 她总是心神不宁。
临下班,一个同事趴在办公桌上哭得很凶,她今天被客人点着鼻子骂了一顿, 话有些难听, 她就跟客人吵了,然后给客人投诉了。
公司的处罚在傍晚通知下来,女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仍是感觉委屈极了。
很多客人以为sales脸上没笑容,是看不起人, 实则不然,是被业绩压到笑不出来。
大家都有一样的经历, 覃惟也有点被波及到了情绪,只能安慰她:“已经发生,你不在意它它对你的影响就这几个小时,你若是总在意, 就会持续影响着你。”
晚上要和周珏见面, 覃惟下班前坐在厕所的马桶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把这种低落的情绪带到约会里去。
又忽然被自己逗笑,她像是赶场子串戏。
从楼上下来,她的双手抄兜里,视线在黑夜的霓虹里逡巡,锁定熟悉的车辆迅速跑了过去。
她敲了下他这边的车窗。
周珏把车窗降下来,语气清冷地说:“你迟了五分钟。”
“……”
是在指责她吗?覃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态度有点……奇怪。
不过她也没有过分在意,在原地站了几秒,没有立即到另一边上车,手在大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一支粉色的玫瑰花出来,递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道:“哥哥,买支花吧。”
“买花做什么?”周珏被她这忽然的举措,弄得也有点愣。
覃惟歪脑袋趴在车窗上看着他,“谁知道呢,也许,可以送你的女朋友啊?”
她是如此闹挺,周珏勾了下唇,拿手机给她转了笔账,正要把花拿进来,她却不放手了。
“要赖账吗?”他问。
也没有想赖账,覃惟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在他的家里从来没有见过花或者植物,不晓得他是不是花粉过敏。
于是她把手往回撤了,像在故意逗他,“不是让你送给女朋友?你不送给我吗?”
“骗子。”周珏伸手捏了她的脸,用了挺大的力量,覃惟都感觉痛了,“上车吧,还是你想继续在风里冻着。”
覃惟终于跑过去上了车,把花随便丢到后座。看起了手机,刚刚他给自己展示转账,她没有看清楚,以为是百或者千,却没有想到后面竟是四个零。
他也太大方了,她只是想逗他开心而已。
已经收了他这么多昂贵的礼物,也不能清高地说忽然就不收这点钱。这些钱对别人来说很多,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覃惟自然地把钱收了,感受到后面一股推背感,他把车子开了出去。她略一挑眉说:“你明天需要早起吗,我要定酒店咯?”
这句话里性意味明显,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会发生一些事。
周珏一时没说话,看神情是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她的手机界面自动跳了画面,有人打电话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覃惟以为是自己刚刚浏览程序留了信息,酒店打来的,她不喜欢如此被侵犯隐私,却还是接了,“喂?”
电话那端有些杂音,没人说话。
“您好?”她皱着眉,又问了一声。
长达十秒的等待之后,对面的人终于肯出声,他的声音又低又消沉,这么多年过去了,覃惟依然能听出来。
“我接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
此时覃惟的心脏狂跳不止,白天她一直担心他会发疯地找自己。这会儿刚沉溺于对今晚的期待中,没再担心了,却猝不及防地给了她一击。
她下意识看向周珏,他在专心开着车,似乎没有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覃惟突然很生气,她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她又没有做亏心事,出轨的人也不是她,她现在只是不想让前任来打扰自己平静的生活而已。
“接受不了,你就去死。”她轻声而短促地说了这么一句,把电话挂了,号码也拉黑。
车内突然安静得吊诡,好像,她的呼吸急促一分都能被他察觉。
目前事情的发展也很疯癫,她在现任身边,接着前任发癫的电话,说没办法接受他们在一起。
可是,他怎么了解的?
覃惟知道,就算他没有听清楚电话里的声音,肯定也听见了自己的那句素质低下的话。而他此时的沉默,是在思考她这人的人品如何呢?还是在猜测与她通话的人是谁?
在面对他的审视时,她的心理素质并没有那么好。
“为什么对你的朋友这种态度?”他果然问了。
“没事。”
“你们吵架了?”
覃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是或者不是,答案都不正确,因为问题本身就不对。她换了一个话题,“我选了几个酒店,你要不要看看喜欢哪一家?”
“你和我在一起,目的就是去酒店?”
“啊?”难道他今晚不和自己待在一起吗?“你要送我回家?”
周珏选择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覃惟有些莫名,如果他今晚没有兴致跟她在一起的话,也不必勉强,没意思,她也没有那么想和他做。
覃惟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情绪一下子降至原点,她也不说话了,玩起了手机。等再抬起头时,发现眼前的路不是去她家的。
眼前的建筑物,是他家。
周珏把车拐进地库,停好,对她说:“下来吧。”
她已经一年没有来这个地方了,跟着他上楼的时候,她的脑袋晕晕乎乎,于是伸手摁了摁自己发涨的眼皮,手却被他抓走了。
站在门前,他站在她的身后,捏着她的手腕落在锁上,在她耳边问:“还记得么?”
哦,她是知道他家的密码的,原来,他换掉她这个小时工以后竟然没有换密码。
她的记忆力不错,但仍是输错了一次,冰冷的女声提醒。
“再试一次。”他耐心地说。
“哦。”
“叮”一声门,第二次总算输对,覃惟也松了一口气。
周珏进门换了鞋,覃惟愣在门口看着他的动作。
她曾经进出过他家无数次,但也只有一次是和他共同存在这个房子里的。现在过来,是他要向她开放私人领地了吗?这代表着什么呢?
“进来。”他说。
覃惟穿着长靴走进去,在别人家动作有些拘谨,她不知道要换什么拖鞋,之前倒是有一双,但是被她放完狠话就丢进垃圾桶里了,想起来还挺尴尬的。
周珏给她拆了一双全新的拖鞋,丢在地上,又指着一个房间说:“里面有浴室,可以洗澡。”
覃惟点点头,没有立即去。一些藏在记忆深层里的东西又被扯了出来,是陈瑾给她透露的信息,关于她兼职的这家雇主的习惯。
冷漠,严苛,没人性。
这个房子里的一切格局都没有变化,只是陈设更新了。开放式的厨房,连接着客厅和餐厅,空间很大,灯光却异常昏暗,橱柜下面有一个电子屏幕,模拟着壁炉的火苗,一跳一跳的。
她也跟着心惊肉跳,有点害怕,跟在他身后,“你不会把我骗进来杀了吧?”
周珏回头打量着她,“你身上哪儿是值钱的?”
“你没听说过吗?人的身体就是,聚是一团屎,散是满天星。”
“什么?”
“哦,我的意思就是人的身体器官很值钱的,心啊,肝啊,肾啊这些……”
“我只对正当生意感兴趣。”他揉揉她的脑袋,然后松开手,去拿了支酒出来,倒了一杯放在桌上,“你是想陪我在这里喝点,还是现在去洗澡?”
“你干嘛催我去洗澡?”
“你不是很急?”
被他这样说,覃惟挺无语的,却也是实话,刚下班的时候她十分急切,想要投入一场气氛温柔的约会中,把所有烦恼的事抛诸脑后。
“好吧,我去洗澡了。”
覃惟脱下外套放在他手里,自己去了房间。这间屋子应该是他的卧室。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大床,深色的床单,床脚有一台落地灯,正亮着幽暗的光。
她快速洗完了澡出来,房间里的温度适宜,她只围一条浴巾也不冷,走近了才看见床头上面放着穿西装的玩偶熊。
是她送给他的,被他摆在床头,和他房间的风格挺不搭的。
覃惟有点儿开心,拿了下来,抱在怀里揉搓几下。
周珏进来看见她的样子,眸光闪烁,已经做过几次,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脸上爬上些许赧然,对他说:“你竟然把这个熊放在卧室里了。”
“我先去洗澡。”他没有回答她,也去了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自觉地坐在床上了,怀里还抱着小熊,脸贴在上面亲亲嘬嘬。像个还在玩娃娃阶段的小女孩,跟自己的玩具角色扮演。
“你能给我找一件睡觉穿的衣服吗?”她什么都没带。
周珏把擦完头发的毛巾丢在地上,顺势还关掉了床脚的落地灯。
“不用穿了。”他说。
室内迅速陷入极度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覃惟有点慌,抱紧了怀里的小熊。很快,小熊也被人强硬地扯走了。
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还有脖子,她打了个寒颤,在黑暗中摸索着去够他的身体,想抓牢一些什么。
蓦地,身体一凉。
刚要去拥抱,就被摁下了,她没有反抗的力气,紧接着又被调转了个方向。突如其来的进入,毫无准备。
他这次并没有对她进行一些事前的安抚,比如亲亲她,抱抱她,覃惟感觉到疼痛和无助,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本就容易恐惧,又被这样对待,她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他答应过她的,她不喜欢他冷漠,那么以后他就不会对她冷漠。
可是痛过之后,一些感触又是如此的真实,让她忍不住发出细碎又羞耻的声音来,手在身前胡乱地抓了一把,摸到小熊的西装。
“乱动什么?”他重新抓住她的手,摁在枕头上。
“小熊……”他们正在做的事怎么可以被小熊看见,她想帮它翻个身。却没能如意,小熊被人一下甩了出去,拍在地板上。
“你这么这样?”他不仅对她没耐心,连一只玩偶都容忍不了了吗?
覃惟意识到一件事,他在对她发脾气,在惩罚她,怪不得从见面开始,她就觉察出不对。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也心虚不已,只能沉默。
周珏亲住她耳后的皮肤。
互相送玩偶,撒娇,小把戏,是不是都是她从别人那顺延些下来的习惯,用到他身上了。
“Vivi,再认真一些?”他不耐烦地说。
“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认真?”覃惟不理解,自己手脚都动不了还被他如此对待,都没法开小差。她又想了一下说:“你不会真以为我背着你又谈了一个男朋友吧?”
听他长久的不说话,覃惟开始真正地害怕。他说的她不喜欢的性格就不会出现。原来人真的可以掩藏真实的自己,却不能天|衣无缝,阴暗与强势会时不时跑出来。
看着发抖到想翻身过来抱自己的她,很可怜,周珏没有满足她,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但她也是可恶的。
嘴上说着对感情全力以赴,表达十分的喜欢,可心里未必有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