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工作还是比较常规的，给不来参加活动的VIP客人寄礼物和手卡。
卡片需要手写，一上午过去，她的手指头都要写冒烟了。
下午把快递集中寄出去，刚进门就感觉到后面站了个人，因为香水味是她十分熟悉的，问她：“门口的POP送来了么？”
“啊？”覃惟回头愣了下，然后说：“我好像看到了，在仓库里，要拿出来吗？”
“放吧，外立墙的开屏广告已经放了。”
“哦，那我现在去拿。”
“我跟你一起去。”
覃惟把快要冒出喉咙的一声惊讶咽了回去，周珏随她一起过去，低声问了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覃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是在上班时间啊，匆忙又小声地回答：“挺好的啊。”
“脸色比昨天好一点。”周珏掩上仓库的门，观察她一眼。
覃惟觉得自己有点发神经，注意力竟然一直在他关门的动作上，心里想着，接下来他不会反锁门，然后强吻自己的吧？别这样吧，真的不可以！
她觉得自己有点搞笑，迅速正经起来，“有可能是化了妆的原因。”
倒也没那么省心，报喜不报忧不是她的风格。
Enzo不可能做出如此有失分寸的事，再次看看她的脸，多说一句：“今晚也早点睡，工作别太焦虑了。”
“嗯。”覃惟觉得他克制的笑容很好看，他睡得也很少，眼底有一片淡淡的倦色。
她拆开了包装起来的广告板，“就是这个。”
既然在上班，这就是基础员工的活儿，但她的动作被Enzo隔开了，“我来。”两人短暂的接触很快结束。
出去的时候，市场部的一个男生赶紧接了过去，按照他的指示去调整。
几个部门协调，碰了个时间在晚上开会，市场部的人给大家过了一遍流程，活动主题，点灯仪式，媒体拍照，乐队进场的时间，还有安保问题等等。
活动主场第一次在这个店里，北京其他门店的sales的客人们也会过来，人流量需要控制住。
主要目的是为圣诞当天的促销活动做预热。
过完流程，才是一些细节上的讨论。
Enzo在最后补充：“活动期间是闭店状态，不再接待walk in的客人，保安在门口做好沟通，不要跟客人起冲突。”
林晓蓓点头道：“我会安排下去。”
“这次上新的产品很多客人都盯着。如果一定要，我们是卖还是不卖啊……”一个销售问道。
“按规定走，仅展示，活动当天再开售。”
“都上样了还锁着，客人肯定不舒服。”销售不想承受客人的埋怨，各个都是上帝，私心也想尽快把业绩做掉。
“热门产品不愁卖，账户也要做得好看些。在座没有新人，请管理、服务好自己的客人。”Enzo并不管大家如何做到，因为这是硬性要求，因此他说的话也显得比Stella冷血很多，“不要被客人牵着鼻子走。”
大家一开始就知道的，Enzo做事的风格就是这样。
“可是……”
Stella打断了那个销售：“好了，这种小问题私下说，不要拿出来浪费时间了。”
会议开完又是很晚了，有人开玩笑道：“可以不用回去了，直接睡在店里，明天早晨无缝衔接。”
覃惟可坚持不了，她今天不到六点就起床，虽然灌了很多咖啡，但现在仍是要困死了。
孙慷问他的老板：“Enzo，你现在用车吗？？”
“让司机先回去，明早八点接我去公司，然后，”他稍有停顿，坐在椅子里解开一粒纽扣，算是缓解疲惫，把杯子递给对方，“帮我再倒一杯咖啡，谢谢。”
他叫她早点睡觉，自己却已经把睡眠进化掉了，此人真是奸诈。
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往外走，似乎听见他吩咐了一声，大家路上注意安全，打车费报|销。
隔天一早，中庭的巨大遮挡已经全部都扯掉了，露出展台的布景。是一棵金色的圣诞树，几乎顶上六层楼，灯亮起来梦幻到让人挪不开眼。
圣诞树后面是电子屏幕，正在放Rossi的开屏广告，裸眼的3D效果也给了她很大的震撼。
商场开门以后，客人一进来就被吸引了目光。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拍照。覃惟也不由自主地拍了几张。
传统广告营销做得很好，预算高是最大的底气，太烧/钱。。
工作当然都是几个部门协同做的，她也是这台大型机器的其中一个螺丝钉。
而此时的统筹全局的人已经赶去公司开会。
活动当天的点灯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做完手工活动，客人开始有目的的看产品，了解一周以后的圣诞节折扣。
覃惟走完接待，看了眼手机才发现陆观雾并没有来。
被客人放鸽子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sales都得接受失落，并习以为常。但不免有些可惜，因为这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客人。
覃惟陪着客人拍照片，然后同事喊了她一声。是陆观雾姗姗来迟，早已过了签到的时间，他的邀请函也没带在身上，总是很随性，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覃惟连忙过去解释，将人接过来。
“你今天是有事耽误了吧。工作很忙啊。”覃惟嘴上善解人意，实则想说：你怎么才来，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辛苦吗?
财神爷！
陆观雾手里颠着车钥匙，眼神朦胧地道：“倒也没事儿，睡过头了而已。”
“……”
覃惟讪笑着，“你想喝什么，活动还没结束你先去搞那个，我给你拿吃的。”
“不用，我看完就走了。”
“哦。”
陆观雾主动说了起来：“我怕乱哄哄的，没想到你们的线下活动秩序挺好的。”
覃惟看出来了，虽然陆观雾人看着没什么架子，但骨子里仍是有钱人式的傲慢，他并不喜欢随大流，不喜欢和普通人一样购物，他需要尊贵感和独特性。
销售当然可以表面上和他处得像朋友，但本质不变。
过产品的时候，陆观雾看了一眼从门口走进来的Enzo，忽然问她：“那是你们公司领导吧？”
“你怎么知道的？”
“看气质。”陆观雾笑笑，很快收回了视线：“他长得蛮帅的。”
“……”
覃惟下意识也看了Enzo一眼，只见他跟一个同事快速走入会议室，并没有在展区做过多的停留。
男人看男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陆观雾定下东西就直接走了，这样的环境让他效率很高。走前还跟覃惟吐槽，为什么现在不能买，非得要圣诞节来，真是给他们这些品牌惯出毛病来了。
“放心吧，你看中的所有的东西，我会给你提前锁住。”
陆观雾这才满意。
这次的活动平稳落地，没有出任何差错，所有人都满意离场。
覃惟得承认，自己很佩服Enzo的统筹能力。
对外agency，对内各种流程的细节，都被他牢牢把控在手里。他真的很适合做管理。
而她有慕强属性。
接下来就是一周后的销售环节，要看前端们发力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
圣诞节当天，覃惟领的业绩指标在中午就已经百分之百完成了，紧绷了两周的心情总算松弛下来，不负众望啊。
晚上，销售们仍在外面忙着接待客人，做业绩，门口也排着长队。
几个核心部门的老板们却没有回去过圣诞节，而是坐在里面的会议室里聊天，开会。
顺便讨论这个节点里，总营业超出了百分之多少，业绩爆涨是意料之中的事，结果仍然给了他们很大的惊喜。
虽然他们并不会通过嘴巴表现出来，并且还在时时关注着数据的变化。
晚上九点四十分，客流量减少。此时，覃惟的个人KPI大概已经完成双倍，她没看。也没有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偏偏觉得这是她应得的。前期积累了多少，她心里很清楚。
有点兴奋，还有点激动。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庆祝和放松的时刻，但是她需要去喝一口水，推开门，看见Enzo在。
她走了进去，慢慢地接着热水，慢慢地喝，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一共做了多少业绩，想必他是很清楚的。老板们最关心这个了。
“完成了220%。”他直接告诉她了，果然。
“是嘛？”她表现出兴奋的样子，看见他的手，随意地搭在白色的茶水台上。他的手指很长，很干净，指尖有些泛红。
这让她想起了，在她身体里的感觉。
如此大胆的回忆，又很快被她甩去，这是工作时间。
“Vivi，你很棒。”周珏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夸她。
“谢谢，因为是Enzo支持有力。”她也微笑着回他，是客套也是真诚。
她下意识将自己的手也搭在了台子上，然后看见他的手指似是往前挪动些许，但没有碰上。
门是开着的，他们不可能在这里牵手。
也无所谓，此刻有别的东西比亲密活动更让人心脏震颤。
他举着水杯在她杯子上碰了下，算是恭喜。
在这场活动中, 覃惟会觉得自己是老板的刀，或者说，工具？
正当她还想对Enzo放肆地说一句“棒在哪里”的时候, 就有人进来了，林晓蓓每次在业绩大丰收的时候, 都会调动她脸上全部的肌肉和积极性，展示对每一个人的和善。
她看见Enzo和Vivi站在一起说话, 并未觉得奇怪，问道：“在聊什么？”
Enzo却是没有回答, 覃惟对上司自是不会太活泼，一五一十地道：“业绩。”
然后林晓蓓就笑了起来，“这要谢谢Enzo总的支持, 今天您还满意吗？”
Enzo不吝夸赞地对林晓蓓说了声：“不错。”然后就出去了。
覃惟并没有意识到林晓蓓问Enzo满不满意, 意味着什么，她只当是下属对上司的意见征求，在他走后，很快和林晓蓓说起了今天总营业额的状况。
因为数据有些延迟，所以只能估个大概, 已经叫人惊喜，林晓蓓说：“要是每次这种event都在我们这家店就好了。有市场部的支持, 就是会吃尽红利。”
但这种资源，首要分布在大店。
覃惟若有所思。
林晓蓓看她的表情，开玩笑似的问：“所以，你从总店出来后悔了吗？”
总是挖这种坑给她跳, 林晓蓓是个复杂的人, 但覃惟不会上当的，“当然没有, 幸福生活需要我们自己双手去创造嘛。”
林晓蓓点点头，也和覃惟碰杯，“总之，先恭喜我们吧，希望来年能有更多的机会。”
“会争取到的。”覃惟持乐观的态度，在争取机会上，她和林晓蓓完全在一个阵营里。
老板们晚上还要开总结会议，林晓蓓念在大家工作已经筋疲力尽，就让sales们先回去了。覃惟刚刚没有和Enzo说上话，临走前给他发了条消息。
然后她回家呼呼大睡了，只有经历过一天连续说十个小时以上话的人才知道，这到底有多恐怖，几乎要把她掏空。
所以她才会在每次活动的晚上，沾床就睡。
周珏开完业绩分析的会议已经是十二点了，他看到Vivi的消息，说她的办公桌上有一个盒子，里面是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周珏自然知道哪张桌子是她的，他甚至知道，pantry里面，哪个杯子是她的。
没有刻意去记得，只是每次过来的时候，碰巧看见了。拿了盒子下楼，司机还在等待，他把盒子放腿上，打开看了。
他送给她的小熊被退回来了。
但，她给小熊穿了全新西装，打了领结，脖子上还系了一条新围巾。
小熊的脑门上贴着一张便签，是他的名字。在她眼里，他就是这只一本正经的小熊吗？
真可爱。
他说她，真可爱。
司机把车开到楼下，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周总，到了。”已经这么晚了，他在后面没有发出声音，司机会以为他睡着了，但其实没有。
他只是在想一些问题。在这个节点把活动落地在这个商场必然是为了冲业绩。品牌方自己要在数据上好看，也要给商场做一些营业额，让渡出去一些利润。
目前的方案自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本打算减少在传统广告位上的预算，但还是花了钱，这是这家物业进驻北京的第一年，在业绩上至关重要，年营业冲不到150亿，连店王盘点都上不去，堪比二三线城市，直接影响着品牌的引进。
罗总是个强势的人，他给了周珏一些压力，那么周珏势必也要获取一些什么东西。
公司有计划明年继续在国内扩充直营店，这家店从开业以来业绩可观，有林晓蓓团队的激进，也有位置、流量的因素。
那么，他有计划再拿下一楼的店铺，位置都看好了。
被司机叫了声，周珏回神，交代了一句“辛苦”然后拿着玩偶下了车，盒子被忘在车上。
回到家他先是洗了澡，决心放空脑子，不再想繁琐的工作问题。
他走到客厅又看了眼小熊，歪在沙发上，然后他拿了起来，把围巾取下来挂在衣架上，小熊被挪到床头待着。
他稍微学了下她的习惯。
手机里有各种节日祝福，他没有理会，给她发了条消息，没有回，估计是睡着了。
覃惟第二天睡到了快十一点才起床，跟店里说了声需要延迟一会儿到，这才慢悠悠地起床，洗漱，换衣服。
彻底睡饱之后，她才感觉自己是活过来了。
活动结束之后会有一笔团队奖金，大家已经很热烈地在讨论怎么花了，林晓蓓告诉大家，“容我泼一下冷水，宝贝们，咱们暂时还不能放松，需要先把元旦的节点攻克了再去享受。”
听林晓蓓喊宝贝，大家均是毛骨悚然，太吓人了。又想到好不容易熬过圣诞节，又来，更吓人了。
没办法，这就是零售人的命，只能看着别人过节。
不过上面也体谅两个节点的距离太近了，手里积累的客人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定的KPI也不算离谱，算是能轻松完成的。
元旦假期过了以后，林晓蓓这才放大家去度假。这种团建没法走远，也就是京郊BBQ一下，勉强算是娱乐了。
整日待在城市里颇有些麻木，还挺喜欢亲近自然的。这个地方风景还不错的，就是住的不太好，别墅改造的，房间很小。
庄夏跟覃惟一块，开车的人技术不好，她下了车就吐了，覃惟从包里拿了个呕吐袋给她接着，说：“别吐在地上，万一有别人也在这儿下车，也跟着吐……”那画面，简直没法想象。
她反正是经常在公交站台前面看到呕吐物的，只能闭着眼绕道走。
庄夏说：“你可真会考虑，怪不得你能做sales呢。”
覃惟捂着胸口说：“都是生活的苦和累，希望你不要经历。”
庄夏吐完好受一些，进了房间，和覃惟聊天。很多事儿刚来的时候不好说，相处久了自然有分寸，她问覃惟为什么不能学习像Wendy那样强势，给人一种能力很强的感觉。
覃惟当然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率都不可能表现得像林晓蓓一样强悍，她的模仿能力强，却唯独学不来这种，“达到目的的方法有很多种，不是兵器亮得越多就越能吓退敌人的，你知道吧？”
“我不是很懂。”
“你当然听不懂了，我也不懂，因为我在吹牛。”
“哈哈哈哈。”
洗了把脸人清爽不少，覃惟重新涂了层面霜，下去吃饭，林晓蓓跟大家讲了一下这两天的流程，覃惟皱皱眉，惊讶道：“还有流程？”
大部分事情她都不会有意见，但是真的排斥团建做任务。
“我发在群里了，你没有看见吗?”林晓蓓看着她，说道：“也没什么的，就是一些娱乐项目，大家自愿参加。”
覃惟于是去群里搜了下文档，快速浏览起来。
然后听见有人问：“那要是大家都躺平，就几个人岂不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林晓蓓说：“还有office的同事，这次团建是一起的，住在另外几栋别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