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想这样的，也在极力把气氛往原来的轨道上推进。可人越是自信，便越是会事与愿违，把事情变得四不像。
因为一开始他们的期待都太高，最后却只剩下尴尬。
情人间的氛围就像一个装满漂亮烟雾的容器，一旦容器打碎了，即使被修复，烟雾也早已四处散尽了。
虽然可惜，但是她觉得也不必遗憾。重新黏在一起，还可以装别的，不是么？
她满意地看着，他的兴致已经被她全部调动起来，快速把准备工作做好。
许是处在下风感觉并不好，他喜欢主导她，冷漠看着她沦陷，他的脸色很沉，对她说：“下来。”
“我不要。”她再次推开了他抚上来的手，伸手去摸他的脸，下巴有点胡茬。
早起他的唇有点干燥，睡得太少了，薄荷牙膏的味道仍是没有消散。
她斜过身体拿起水自己喝了一口，周珏难得懒散，就着她的手也喝了点。
两人的嘴唇便都湿润了。
他早上没有多少耐心，有意让着她，却不是叫她胡作非为的，拧着她的肩膀转过去。
天似乎有些微微亮，也许是错觉，是还没有关掉的灯。
但是在听到他与自己几乎同频的声音时，她终于胜利在握地笑了出来。
她喜欢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的感受，非常踏实。
“笑什么？”周珏抚摸着她的长发，又一点点将她濡湿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
“我没笑啊。”她赶紧绷直了嘴角，佯装天真。
但是他却笑下：“这么乖？”
覃惟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了浴室，洗漱。
时间尚早，才七点，但是她不得不走了，要回家换衣服，今天要上班的。否则同事肯定会猜测她昨晚干什么了。
心情总算舒畅，即使无可避免，也要拉着他沦陷在同一场欲望里。她这样喜欢着他，那么谁都别想作壁上观。
覃惟用冷水洗去一脸的倦意, 这个酒店里有齐全的洗护用品，但没有化妆品，
所以冷却下来后, 她皮肤有些苍白，唇色也极淡, 不是那么健康。
倒像是人快过去了。
周珏刷完牙出来，看见她已经穿上了内衣和牛仔裤, 正在套毛衣，露出的腰肢十分窄细, 手臂拉扯勾勒出流畅的肌肉。
“你的脸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吗？”他问。
“还好吧？”覃惟敏感地去照了下镜子，的确, 但她觉得大概率是因为睡得太少, “如果中午客人少的话，我可以在办公室睡个二十分钟。”
周珏走近她仔细看了眼。
众所周知，许多外企是没有午休这个概念的，他们在美企，所以完美沿用了美国人的作息。周珏在凌晨两三点收到总部同事的邮件也是每天都在上演的事, 所以他也会很早起床处理，保持高效。
在销售部门可以灵活一些, 怎么着都能抽出点时间来。
“马上要到圣诞节了，公司上下都会忙起来，我建议你提前给自己放一天假，才能用最好的状态继续工作。”他的手抚上她的脸, 指腹在唇上擦了一下。
“不太行。”覃惟直接否定了他的建议, “我最近已经开始忙起来了。”
“网球还在打吗？”
覃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记得自己也打网球，但是一想到今年年初, 两人莫名其妙的那一场，她的技术差到想要掐死自己，就低声说了句：“一星期一节课？”
她的回答也不太自信，因为已经爽约私教好几次了，对话框都不知道沉到哪里去了。
周珏说：“找时间，我陪你练练。”
覃惟嘴角抽了抽，尴尬地说：“不用了。”等着被鄙视吗？
她不愿意，周珏也没有勉强，只是告诉她：“Vivi，你得学会调节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无论过于侧重哪一面，时间长了你会很累。”
他说得挺郑重，所以覃惟也很严肃地答应了，“我知道了，昨晚的情况尽量少发生，好吗？”
她试图缓解气氛，于是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要走啦，你不要太想我。”
周珏挺喜欢她随时活力满满的样子，“早上不好打车，我送你。”
“不用了啊，你老人家多休息一会儿呗。”覃惟狡黠地笑了笑。
虽然一起睡过几晚，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早晨不修边幅的样子。
说实话很有感觉，青胡茬，浴袍半敞，看见若隐若现的肌肉，沟壑。她很想暂停上班，继续跟他腻歪。
但这不现实，他也不会同意。
“谁是老人？”
“我真的要走啦，再见！”覃惟登上鞋子，拿了外套和包，弯腰从他肋边蹿了出去。曾经对他感到愤怒过，但也会心疼他。
“你就保持这样别动，好看。”
只是刚走到玄关，她的目光就被一个东西吸引了。
“巴猪？”她惊讶的声音漏了出来。
换鞋凳上放着他的黑色包，包口上面坐着一只可爱的猪，覃惟突然激动，拿起来抱在怀里，还是最大号的，好可爱啊，她回头看了一眼周珏，“你怎么有这个？”
“朋友送的。”
覃惟顿了下，说：“这个很难买的。”
“是么？我不清楚。”周珏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有多难买，需要配多少货？”
“要等很久。”覃惟心说，一个几百块的公仔还需要配货这像话吗？又说：“我一个月前就付钱给了代购，到现在都没有给我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拿钱跑路了。”
“这样啊…”
覃惟心里酸了，嘴上戚戚焉，“挺好的……”这么好的东西，你要是识相点就该主动送给我。
“嗯。”
人家没说要送给她，覃惟没有硬要的道理。于是她只好不舍地把猪放下，抱着外套走了。
房间里只有周珏一人。
他并没有立即换衣服离开，站在窗前，看见她的身影缩成一个渺小的点，并无仰头向上看的意思，她径直走进了地铁站。
闭上眼再睁开，眼里似乎也沾染了清晨的雾气，缓慢地流动着。
他一直很冷静，所有的事，成功还是失败，无非就这两个结果，在他的位置上可以面临的选择有很多。他也知道，结果必然是成功的。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感知到身体在下坠，是他自己开的闸口。
他也很抗拒。用关系，而非感情来形容和Vivi的相处。关系会更加理智一些。但实质到底是什么，他需要想清楚了。
覃惟一早上匆匆忙忙的，先是回家换了衣服，化妆收拾，再赶去上班。
刚好赶上打卡的最后一刻。
用的还是传统的打卡机，也可以线上在手机里打卡，但是Stella没有同意。
今年，有家门店因为没有协调好排班，上午十一点灯还是黑着的，没人上班，还倒霉到碰上了大老板去视察。
老板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大家都挺辛苦啊，然后扭头就走了。当时Stella都担心，自己第二天会不会因为左脚先踏入公司而被解聘。
覃惟换好了衣服出来，仍旧喘着粗气，庄夏递给她一杯冷水：“要喝点水缓缓吗？感觉你要死过去了。”
“谢谢。”
“你是闹钟没响吗？”
“好像是的。”覃惟换了个话题，问她：“昨天交给你的产品书背完了吗？今天Wendy要亲自检查你的学习成果了。”
“啊——”庄夏痛苦面具起来，在零售什么都好，福利好，人也挺好，就是这个考试太难了，还有演练，简直是逼死社恐人。
覃惟把水杯放到一边，开始忙碌自己手头的工作。
Enzo说的对，圣诞节活动很快就要到了，也是今年的最后一个event。是冲击业绩的关键时刻，公司的每一个部门都被调动起来，支持零售部门。
业绩爆发就是完美的收官，业绩不好……不，没有这种可能。
老板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圣诞节前的一周，会邀请VIP客户来参加派对，而她需要在更前面的一到两周，确认名额，时间，邀约客人。
有些客人是蛮任性的。
每个销售都对自己的大单客人印象深刻，比如覃惟至今还记得陆观雾第一次来的穿搭，介于潮人和乞丐之间。
后来她千方百计地想让他追加购买，他面上答应，还邀请了覃惟去他的酒店拍照打卡，可愣是一点购物的意向都没有。
后来又是断联的状态，覃惟暂且放下。
但在今年的十月份，覃惟发了条活动邀请过去，他竟然来了，买了很多东西，意味深长地对覃惟说：“我这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你就谢谢我吧。”
搞得覃惟都有点懵了，很快又说：“非常感谢您信任我，希望我的服务，能让您满意。”
陆观雾啧了一声，夸赞覃惟：“你还真是越来越像样了。”
客人在Rossi年消费过30万就可以升到VIP等级，分到每个销售手里的名额有限，所以她需要仔细斟酌。
一个sales的判断标准能是什么呢？必然是购买力了。所以这次她毫不犹豫地邀请了他。
门口没有客人排队，神思空白下来她才感觉有些疲倦，回想这24小时内发生的一些事。
覃惟每完成一笔像样的生意，都会在结束后用一定的时间去反思、记录，总结。然后利用已有的经验，不断地复刻这种成功，亦或利用客人的信任，来回创造业绩。
这是Enzo教她的办法。
反思在情感关系里也同样适应。讲道理，昨晚和周珏的相处并不能算是愉快的。症结在于她的问题，给他的体验感不够好。
此刻，覃惟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怀疑，自己真的有能力既把工作做好，也能把恋爱也谈好吗？
而这两天市场部和活动公司也开始搭建展台了，今年谈下商场中庭最大的位置，势必要卷死对家。
他们一早就把场地围挡起来，开始忙碌。但真正大规模的施工时间，是在闭店以后。
快晚上，Enzo过来了一趟，检查工程进度。他没有进店，覃惟只是远远看见了他的背影，然后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是她已经要下班了，就没有找他。
今天她约了晓航吃晚饭，她最近学习很辛苦，人瘦了很多。
覃惟一般不会打扰叶晓航学习，要不是她马上会在节假日忙起来，也不至于把她拉出来。
吃完饭，两个人在商场逛了会儿，看看衣服，覃惟问：“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我给你买。”
“我又不过圣诞，你别浪费钱了。”
覃惟小时候花钱就不知道节制，工作以后更是大手大脚，她自己没感觉，可是叶晓航也心疼她这么辛苦啊。
“可是我就想给你买呀。”
“你真是欠得很。”叶晓航笑了，“你怕不是忘了，我现在不缺钱了。”
这次覃惟也没有瞎浪费钱，给叶晓航买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也挺漂亮的，她要去的那个国家很冷，可以接着穿。
时间还早，又接着逛了几家店，买了一条围巾。叶晓航在知道她准备送给男朋友的时候，立马就生气了，“早知道，我就该把你的钱花光。”
“这都是敷衍男人的小把戏，我跟你天下第一好，你不知道吗？”覃惟立马去哄人。
叶晓航说：“等我走了以后，你不许搬过去跟人同居。”
“我是那种人吗？”覃惟拨了头发，奇怪叶晓航为什么会想这么远，她自己都没有考虑过啊，“喜欢是喜欢，我也不能接受别人打乱我的生活节奏啊。”
“我想你好好保护自己，笨蛋。”叶晓航心说，覃惟有时候不设防，这挺危险。
覃惟送叶晓航到学校门口，然后自己回到家也才九点。
她展开给Enzo的围巾，在自己身上披一下，羊绒的很舒服，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她也确实是想讨好他。这种讨好无关乎其他，就想让他开心。和她想让自己的好朋友开心是一样的。
还有，她想要他的巴猪。有那么点知道，他是准备送给她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没有送。
那交换可以吧？
他是想吊着自己吗？正在思索着，门铃就响了起来，覃惟走到门口监控看了一眼，是快递员。
不记得自己最近买过什么东西，还这么晚送过来。快递员把东西放到她的家门口，叫她签了字，很快离开。
覃惟自己把东西拿进来，好几个盒子，不是很重，也许是衣服什么的。
她顺手在玄关处就打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方形礼盒。
里面躺着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猪，对她傻笑。
覃惟把剩下的盒子拆了, 还有一只熊和几件衣服。
小时候过年，妈妈每年都会给她准备新衣服，等她起床的时候穿。她有点臭美又有点虚荣, 每次一睁眼看见了，就会很开心。
下面有一张卡片, 她知道这个快递是哪里来的了。
覃惟也不是一定要过圣诞节，单纯图个热闹,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就去洗澡了。这几天睡得太少了，脸色自然不会好, 最好的保养品还是多休息。
浴缸里放了水，丢进一颗浴球，没化完就脱了衣服踏进去。热水淹没身体, 覃惟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个浴缸不够大, 根本原因还是房子小。她的衣服都快不够放了。
其实已经很好了，独居的两室，没有太长的通勤时间，也没像大多数北漂经历租房困扰，爸爸妈妈给了她一个安稳的起步。
她想, 将来一定要买个足够大的房子，可以放下她所有的衣服、包包, 还有娃娃。
泡完澡，精神终于回血，她又在床上玩了一会儿玩偶，调动自己的情绪, 【我的代购把我的猪发来啦。】
没想到周珏也很快回：【那恭喜你。】
覃惟笑了, 【谢谢代购哦，我很喜欢, 还有衣服。】
周珏：【不客气，但是你该睡觉了。】
可是覃惟还想跟他聊会儿，琢磨了一下，打字：【没事啊，我的盆腔血液早上循环了一下，晚上循环一下脑部的，这样才能保持平衡。】
也是神奇，这么隐晦的内容，周珏竟然看懂了，还有意逗她：【适当的多巴胺分泌会让你的状态更好，对吗？】
覃惟躺在被子里，脸有点红，手指紧紧揪着巴猪的尾巴，【你在做什么呀？】
收到一张他发来的照片。
是商场的星空顶，没想到在午夜会亮着灯，还这么漂亮。就是没想到他还在展台监工。也对，这次的活动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收尾，都意义重大。
于是，覃惟也回给他一张照片，这次他就没有立即回，估计是要忙，没有多余时间跟她聊天。
覃惟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她没有睡前玩手机的习惯。只是闭上眼睛的时候，难免在心里想想，他们连工作时间都是错峰的，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有时间在一起呢？
周珏看到她发来的照片，也笑了一下。她的动作很快，已经给猪穿上了一件小裙子，还戴了项链，看来是真喜欢。
让她开心起来，是他最单纯的目的：【圣诞快乐，Vivi。】
第二天早上覃惟起得很早，七点多就上班了。
为了圣诞活动，商品部亦是给予了大力的支持，铺了全线的货品，SKU数量足够。
陈列部门的同事用了一整夜的时间调整。还剩下一点收尾的工作，和零售部交了班才回去的。
覃惟睡了一夜过来，门店就改头换面，如同重新装修，不禁感叹这个团队的效率如此之高。
不同的陈列给人感觉是不一样的，再昂贵的货品，销售卖久了也会产生审美疲劳，就会觉得一般般，对着客人夸都夸不出来。
从另一层面来说，陈列的目的不仅仅是吸引客群的目光，时常革新，也是为了调动销售的新鲜感。
十点半开始营业，还有三个小时。
覃惟感觉到自己任务艰巨，如果卖不好，就太丢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