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徐荼已经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身世而已,她不介意,徐又焉不介意,旁人的介意又算什么。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和徐又焉挺有意思的,胆子不小,敢在圈子里做这样的事情。徐又焉我能理解,他本来就野,骨子里带着那股劲,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人。”
徐荼笑了笑,手指捏住空酒杯,打了个圈,“大家一边说着,要门当户对,要维系家族的声望,要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可这圈子里,到最后,不都是各玩各的,各养各的,临终了,大大小小闹的不可开交,这样就不算麻烦吗?”
“这样才是丢人吧。”
钱淼半响没有说话,而后笑容绽放,看着刚刚上台的一对璧人,挑了个眉,“你怎么没把这套理论告诉她。”
“钱小姐又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不是两情相悦。”
徐荼说完,偏头看向钱淼,眉眼间姿态温和,“我知道钱小姐不是个无聊到会来找我麻烦的人,大概是遇到了跟我之前一样的困境想来问我个解决办法。”
爱上一个不能公开或者是永远无法在一起的人,需要很多很多的力气去抵抗。
哪怕她和徐又焉已经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也很难说,这场斗争胜利与否。
一辈子太长,谁又能赌谁会爱谁一辈子。
“就像我刚刚说的,这圈子里,扯花头的事情从不再少数,强者无需谄媚自有人从,弱者卑躬屈膝依旧无人看,钱小姐遵从本心,自强才有底气。”
说着,笑着挥了挥手,径直向沈浓留给她的黄金位置走去。
刚刚徐又焉入场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彼时徐荼在和石老说话就没有理他,现在宁可坐在钱淼身边也不过去,徐先生的表情已经不太好。
频频回首,惹得周遭一众的人都向这边看来。
徐荼只怕自己再晚一步,他都能生出什么伦理大戏,在沈浓这订婚宴上闹上一闹。
果不其然,徐荼刚一落座,徐又焉就颇为不悦的把手伸了过来,径直牵起了她的手,“她跟你说什么了?”
这场子里,几乎全都是海城圈子里的人,无数双眼睛盯着,徐又焉就这样大喇喇的牵起她的手,明天一定谣言四起。
徐荼不着痕迹的立刻把手抽了出来。
她今天特意带了相机,用沈浓的话说,带着爱意拍出来的照片,是再好的摄影师都不能达到的水准。
双手拿起相机,余光看着徐又焉越发不悦的神情,嘴角扬了个笑意,一边拍着照,一边揶揄道:“她问我是不是会什么巫蛊之术,迷惑了你。”
徐先生想说点什么,可适宜场合皆不对,憋了又憋,到底最后扔了一句,“一派胡言。”
逗得徐荼笑得花枝乱颤。
只偏头挑逗他,“四哥,你还真是有点老气横秋啊。”
台上,主持人让沈浓和倪匡生签订婚书。
明明是更加年长,更加经历过风雨的男人。
这一刻,却依着身边的小姑娘,到底是在长卷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徐又焉突然轻声开口,“阿图,我们也订婚吧。”
徐荼没把徐又焉说的订婚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这才和沈凌取消婚约不足半年,然后和自己的哥哥订婚,她都能想象到吐沫星子会把自己喷成什么样。
她可以不介意自己被说,但幔苏酒店刚刚起步,这种不必要的烦恼还是少些为好。
她最近还留在海城。
有些事务性的工作要处理。
徐又焉放着豪宅和别墅不住,每天和徐荼挤在她那个不大的两居室里。
一开始还象征性的分开睡,后来干脆借口睡不着,直接蹭到徐荼的主卧去。
床本就不大,几乎是翻个身就可以翻进徐又焉怀里的距离。
徐荼掐着腰问他:“徐先生,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丢不丢人。”
“你从十一岁跟我睡的时候,也没觉得丢人啊。”
徐荼气得鼓着嘴,“能一样吗?!那时候,那时候!”
那了半天,徐荼也说不出话来。
若是放到现在让她去思考十几年前的事情,当真是胆大惊人。
一个小姑娘就这样跟着一个成年男性生活,怎么听都觉得危险。
眼看着徐荼眼眸中的神情还是别的揣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徐又焉伸手就把人捞进了怀里,径直放到了腿上。
“不用想,你那时候胸部还没有黄豆大,我对你没有别的心思。”
徐荼挥着小拳头就垂在了徐又焉的肩膀上。
“有你这么和女朋友说话的吗?!分手!我要分手!”
惹得徐又焉笑容溢满,唇落在她巴巴的小嘴上,一下子就把剩余的话语全部含住。
女朋友这个词,比妹妹好听的多。
徐又焉把人吃干抹净,心情自然大好,把徐荼之前看得项目工程书拿出来,给她点了几个注意事项。
设计和落地一向是两件事,落地和可行同样是两件事。
“你的定位如果想兼具亲子和颐养,在房屋的设计上可以考虑年龄区分,小月龄、婴童以及儿童,着重去了解每一个年龄层级的需求。
“这样不会引起大量的空房率吗?”
徐荼是考虑过这样的分区的,但想要在酒店开始之初就摸清每一个门类的需求量,做好房间划分,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若是酒店营运一段时间再去做更改,不仅会对入住的客人造成影响,也会导致巨额的资金成本。
徐又焉把怀里的小姑娘紧了紧,落了个唇在她的脸颊上,“你的市场定位是什么?”
“顶奢。”
“顶奢人群最重视的是什么?”
徐荼想了想,以徐又焉这样级别的大佬为例,最注重的是舒适度和私密性。
“安静、隐私、近乎苛刻的卫生及服务需求,以及仿佛在家的惬意感。”
“最不重视的是什么?”
徐荼一愣,偏头看向徐又焉,“价钱?”
“这就是了,你的定位既然是顶奢酒店,价格自然也要开到相匹配的位置,成本管控固然重要,但整体的策划才是重中之重。”
“一定的空房率有利于酒店的管理,也会提高服务及顾客满意度。”
“既然要做好,就把眼光放高一点。”
徐荼砸吧砸吧徐又焉话里的意思,总结出来就是三个字。
别管钱。
她顿时有点毛,回头看他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些许惊恐,“万一我把爷爷一辈子的积蓄花光了怎么办?”
那她岂不是愧疚死,偌大的家业败在了自己手里。
逗得徐又焉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过瘾,又亲了亲唇,“阿图,你是低估了爷爷还是低估了我。”
“你放心花,一百个酒店都建得起。”
徐荼更没把徐又焉的这句话放到心上。
他的钱是他的,她要赚自己的。
所以这厢徐先生还想软香在怀的做点什么,徐荼就跟泥鳅一样,呲溜下了床,找了根铅笔,坐在梳妆台前面改方案。
那副埋头苦干的模样,跟当年高三为了考京大时,一模一样。
徐又焉险些忘了,他的姑娘一向聪明的很。
从末寨到京市,功课差得何止一星半点,家教老师请上,一开始也还是稳居末尾。
徐荼愣是咬着牙,从倒数第一追到了中游。
后来转学来海城一中,英语的比重远超过京大附中。
徐荼在走出大山前,只能唱出一首《ABC》的儿童歌谣,其他的一概不知。
追起来很难。
只赶上进度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要跟圈子里,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其他人比。
徐荼能读海城一高,是交的择校费。
中考成绩与录取线相差3分,她窝在房间里,哭了足足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就红着一双兔子眼敲开了徐又焉的门。
她第一次,要求他做一件事情。
“四哥,我要上一高。”
徐又焉的记忆里,那三年小丫头累,他也跟着紧张的累。
还被倒逼着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最后收到京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大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怀。
他们当真是一起经历了人生中非常多重要的时刻,多到徐又焉甚至记不太清,在遇到徐荼之前,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日子过程了什么样子,又在玩些什么。
小姑娘托着腮,头发被随意的用爪夹扎在了脑后,几根零碎的头发炸毛似的刺着。
最近好像胖了一点,也还是瘦,只不过不再是之前形销骨立的模样。
屋子里的灯不够明亮,原本就是临时搭脚的住所,倒让两个人住成了家的感觉。
徐又焉突然意识到,好像因为他们太过亲密和熟悉,他从来都没有询问过徐荼的意愿,亦或者没有正式的确定关系。
就像现在似的,从两个屋子合了一个屋子,在他眼中自然而然的。
却不知道徐荼的想法。
徐又焉想着,不由得起身。
他本就高,半跪在徐荼身边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神几乎是齐平的。
徐荼被他冷不丁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行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色胆包天又想做什么十八禁的事情,刚想环住胸,就看到徐又焉拉过了自己的手。
眼神尚且称不上深情,却意外的认真。
有一种要交代什么重大事项的感觉。
徐荼不由的挺了挺腰背,正襟危坐。
却听到徐又焉问她,“阿图,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徐荼愣了半响,眨了眨眼睛,还伸手探了一下徐又焉额头的温度。
“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你愿意从此之后和我住在一起吗?”
徐荼好像有些理解徐又焉话语的意思,抬眸看向他的眼睛,是和他一样的认真。
她甚至向前,捧起了那张她从第一眼见到就挪不开目光的脸,诚挚而深情。
“我愿意,非常愿意,特别愿意。”
“我爱你,徐又焉。”
临近十二月,徐荼终于从海城回了京市。
爷爷给她留下的遗产里,有一栋位于北二巷的宅子。
老四合院,寸土寸金。
徐又焉提前让人做了打扫,只不过这么多年无人居住,还是一股散不掉的粉尘味。
徐荼原本是不想住在这里的。
徐家在京市的住所多,大到别墅,小到公寓,总有适合的。
何苦住在这一出门就堵车的地方。
徐又焉却点了她一句。
如今身份不同,她从徐小五转变为徐总,年龄上压不住,就要从旁的方面入手。
爷爷留的这套宅子,不论是价格还是背后的关系,都足以让人对眼前的姑娘掂量几分。
有钱可以买到豪宅,却买不来这北二巷的四合院。
徐荼暂时住在幔京,每日往这里跑一趟,添置点家用。
孙载怡跟着飞了回来。
酒店由独立运营改为连锁,最先要做的就是集团化管理。
两个酒店需要共同运营,哪怕不同的定位,不同的城市,却要彼此互利,这才是连锁酒店的意义所在。
徐又焉建议徐荼把公司落在海城。
不论是政策、手续亦或是企业人资方面来看,都是最好的选择。
离苏市更是开车便可抵达的方便。
更重要的,可存数字的大本营在这里,两个人总不能再谈异地恋。
徐荼思忖了许久,甚至电话咨询了她之前在京大读书时教授的意见。
最后还是决定落地京市。
幔京酒店是根,幔图集团不论如何发展,都是从这里延展出去的。
她和徐又焉说决定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一句,“恋爱脑成不得大事,我现在是身家百亿的徐总,断然不能为了异地恋这种小事情乱了心智。”
掐着腰,颇有几分蛮横的姿态。
徐又焉低眸轻笑,“好,这恋爱脑我当。”
是以当真徐又焉海城和京市两边赶,私人航线的申请明显翻倍的增加。
徐荼在徐又焉的引荐下,见到了原朝季集团的集团负责人滕建为。
四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一身黑色的皮夹克配牛仔裤,看起来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精气神和执行力。
据说朝季酒店转为曼甯后,他第一个辞职。
虽说后来朝季属于破产收购,但主要还是由于季巍澜的决策失误,与执行者无关。
季硕挽留了许久,都未曾让他动心。
现在肯来见徐荼,足以见得徐又焉的本事。
却没想到,滕建为见了徐荼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是因为你才愿意加入幔图公司的。”
徐荼面色无异,端着笑,淡然自得,“滕总以前认识我?”
滕建为笑着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是听说徐总肯为了幔京的发展去海城曼甯工作,又肯高薪聘请专业团队,足以见得是做事实的人。酒店业的圈子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有些言论神化了徐总,所以我想来见见。”
徐荼和滕建为聊了许久,久到徐又焉落地京市,一连给徐荼打了5个电话都被挂断,人急了眼找到孙载怡这里才知道。
原来是遇到了目标一致,志趣相投的人。
彭宇在前排低声问了句,“先生,要不要提醒一下小图小姐。”
“不用,”徐又焉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鬼着那,还不知道这俩人现在谁在套路谁。”
“人想法是多了点,但目前能帮小图做起公司的,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彭宇把车停在了幔京酒店楼下。
顶层的总裁办当真亮着灯。
恰好碰到了同样停在楼下的蒋毅。
彭宇笑着揶揄他,“一会儿我跟你车走。你可提前跟孙小姐说好,省的她再跟你这个闷葫芦生气。”
却谁知道,蒋毅竟然拒绝了他。
彭宇打听了一番,回来跟徐又焉汇报,“先生,小图小姐一会儿应该会去大剧院,说是今天新年音乐会彩排,和孙小姐一起去看江小姐的演出了。”
停了两秒又加了一句,“说今晚不回来了。”
电话不接,人没见到已经被拒绝。
惯来都是旁人排着队等这他点头的徐先生被气笑,谁能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巴巴等着徐总下班。
反倒是就要坐在这里,看看那丫头下来会做何选择。
徐荼和滕建为聊完,已经是晚上七点。
她客气的邀请他共进晚餐,却被他笑着拒绝,“是我耽误了徐总的时间,怕是您今晚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后续工作我会和孙小姐联系。”
当真是个顶顶聪明的人。
徐荼眼看着他的车从院子里驶出,这才泄了神,扭动着坐了一下午的腰,跟孙载怡吐槽着,“天啊,当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实在是太累了。”
“这个滕建为,厉害是厉害,就是每一句话都在给我挖坑,我感觉我不是在聊天,我是在排雷!”
说罢,直接一头倒在了沙发里,哪里还有刚刚半分的精神。
孙载怡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起身就把徐荼拎了起来。
“蒋毅说徐先生已经在楼下侯了一个小时了。”
“当然,”她毫不留情的又加了一句,“江一一的节目快到了,现在快点过去,你应该还不至于被她打死。”
若是听到前一句徐荼心内一咯噔,那听到了后一句,当真是眼前一黑。
恨不能赶快掐个人中自救。
果然,手机上赫然显示着五通未接来电,以及江一一在群里的怒吼。
一江水:【你俩如果半个小时之内赶不到……】后面加了个持刀掂刀的表情包。
徐荼当即给蒋毅打了个电话,“从地库的后门走,偷偷的,别让徐又焉看见你。”
是以本就等的有些不耐的徐先生,眼睁睁的看着刚刚和他们并排的那辆车,驶下地库,再也没有上来。
江一一这场新年新年音乐会的彩排,足足进行到了后半夜。
徐荼和孙载怡两个人熬的一脸菜色,在观众席上已经睡了两个囫囵觉,这才等到江首席容光焕发的姗姗赶来。
一看时间,三点五十。
得,都不需要回家,可以吃个早饭洗个澡,就去晨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