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样的声音,钮祜禄氏很快就会睡过去,但睡梦中也会很踏实。
英珠刚念了一刻钟的诗经,就见钮祜禄氏睡着了。
她没有停,而是继续念,语调始终不变,看着钮祜禄氏平静安详的睡容,英珠心情有些复杂。
谁能料到那个在外强势蛮横,仿佛无坚不摧的钮祜禄贵妃也有如此平和柔软的一面呢。
贴身相处,才会发现一个人的另一面,并非表面上让人难以亲近。
钮祜禄贵妃不比孝懿皇后差多少,都是极简单的人。
只不过一个是自始至终都是柔软的,让人亲近的。
另一个是用坚硬的外壳包裹住自己柔软的心,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想要亲近,其实也不难。
英珠念了一炷香的功夫,见钮祜禄氏睡得熟,也没离开,撑着下巴闭眼小憩。
若是钮祜禄氏醒来叫人,她也好及时帮忙。
即便做了这么久的嫔妃,那些骨子里伺候人的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
等到钮祜禄氏醒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外头的光芒没那样耀眼了。
眼下已是五月初,空气带了些暑热,树上的叶子泛着青绿。
因日头开始西斜,那些暑热渐渐散了些,周围变得清凉了些许。
英珠睡的浅,钮祜禄氏一动,她就醒了。
钮祜禄氏看一眼她,没说什么。
英珠扶她起身,从一旁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道:“娘娘渴了吧,喝两口茶润润喉。”
钮祜禄氏嗯了声,接过茶杯,抿了几口,又递了过去。
英珠放下茶杯,道:“太医说了,娘娘这头痛症是思虑过多的缘故,有些事没必要放在心上,娘娘气他人得志,岂不知她们也在恼恨自己没娘娘的福气呢。”
钮祜禄氏闻言,忽然定定地看住她。
英珠略一顿,垂了眸,“奴才多话了,娘娘莫要怪罪。”
钮祜禄氏收回目光,摆摆手,“有什么好怪罪的,你说的是实话,她们的确不如本宫,本宫没必要生气。
只是难得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前只有鄂嬷嬷会如此劝本宫。
过去瞧着你谨慎,现在看来,你倒是有点心直口快了。”
虽如此说,嘴角却带着笑,的确不像恼她多嘴的意思。
英珠便放了心。
她虽然得了钮祜禄氏的庇护,但毕竟地位悬殊,有些事委实不好插手太多。
言多必失,她要切记。
钮祜禄氏看她这沉默的样子,摇了摇头,“你这性子啊,看着挺沉闷的,本宫原未料到皇上会瞧上你,不过是念着稳重有稳重的好处,谁想你还真入了皇上的眼。
现在看来,你还真有几分让人喜欢的地方,本宫倒是有点理解皇上了。”
英珠一副惶恐的样子,“娘娘过誉了,奴才不过是侥幸罢了。”
钮祜禄氏握住她的手,笑道:“不必诚惶诚恐的,本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想她还是第一次与一个嫔妃如此亲近,还是一个贵人。
除了姐姐,这宫里无一人是她信任的。
可惜,姐姐去了,皇上不可靠,这宫里冷冰冰的,孤孤单单的,终究不如从前在家中时快活。
本是凑巧遇到的一个贵人,临时起意用她来为自己和十阿哥的将来筹谋。
此时此刻,钮祜禄氏却觉得这喜塔腊氏要比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要顺眼。
“喵。”一只白色的猫在她脚边蹭了蹭,仰头软软地叫了声。
是钮祜禄氏的猫,叫瑞雪,白白胖胖的。
钮祜禄氏伸手抱起它,抚着它顺滑的毛发,对她道:“行了,本宫这儿无需伺候了,你下去吧。”
英珠起身告退。
出了正殿,宁韵忍不住道:“那猫挺可爱的,何时你也抱只猫养养呗,我想摸它。”
她瞧着挺眼馋的。
英珠蹙眉,道:“我不喜欢猫。”
宁韵气结,“猫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不喜欢?”
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猫的?啊?
她还是不是女人了?
英珠不搭理她。
她不喜毛茸茸的小动物,但是她喜欢孝懿皇后曾养过的那只会说话的鹦鹉。
不知现在哪儿去了。
宁韵嘀咕,“皇上快回来了吧,唉,好想念,好无聊,不知我跟皇上说想养只猫,他会不会让底下人送一只?”
英珠:“……”她坚决不要放宁韵出来。
日子如流水,缓缓流淌,却又过的极快,终究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五月中,康熙回到紫禁城。
先是去各位得宠的主位宫里或坐或留宿,又临幸了几位年轻的嫔妃。
过了十来日,康熙似乎才想起这位刚宠不久的喜塔腊贵人,传召了英珠过去。
将近一个月未见,康熙的态度依旧未变。
康熙侧躺着,一手撑着头,另一手在她嫩滑的脸上捏来捏去,满面兴味,“可有想朕?吃的可好?可睡的下?”
英珠受不了他这般逗宠物似的动作,脸颊涨红,脸埋在他怀里,伸臂抱住他,“有、有想。”
实则并未多想。
这些日子她过的很平静,隐约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终于可以不必被他逗弄,不必忍受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事。
尽管学会了讨皇帝欢心,却终究是不自在的。
甚至有种很羞耻,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终究学不来宁韵那般。
康熙见她害羞,哈哈大笑,搂住她,“过了这么久,还是这般脸皮薄,瑚图玲阿可不似满人女子,倒像是那汉家女子,可怜又可爱。”
低头看她缩成一团,小可怜一样,康熙忍不住在她雪白的肩头吻了下。
英珠浑身一僵,旋即更加依偎进他怀里,微垂眼眸,遮掩住里面的情绪。
“朕可是有想念瑚图玲阿。”康熙叹息,眸光微闪,垂眸看她,“你这妮子,给朕下了何药?让朕对你念念不忘,朕许久不曾如此了。”
康熙的神情忽地有些惆怅。
上次惦记一个女子,还是多年以前。
不过一个宫女,若是往常,压根不被他放在眼里。
或许是因为那是唯一曾拒绝过他的女人,不识抬举,让他着了恼,从而记在了心里。
若只是如此,或许他不会记太久,过个几年,也就忘了。
偏偏……
康熙忽地皱眉,不再去想。
“怎的还没动静?”康熙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有点不高兴,“早点给朕生个皇子,朕便封你为嫔。”
宫里的皇子并不少,迄今为止,除去早夭的六阿哥,已有十三位皇子。
或许是因为皇帝永远不嫌子嗣少。
英珠也盼着能早日怀上孩子。
如今宫里已有五位嫔,再有一位便可满六位,只要她能怀上,且是位皇子,这唯一空着的嫔位便会落在她头上。
按说王氏比她入宫早,得宠了许久,更有机会怀上龙嗣,也比她更有机会封嫔。
但眼下皇上对她做出这番承诺,可见一是王氏出身不如她,不够封嫔的,二是皇上对她也是有些喜欢的,甚至不比王氏差了。
“若是位公主,皇上是否会不高兴?”英珠低垂着眼眸,声音似是有些低落。
不是问是否会依旧封她为嫔,而是问是否会不高兴,这让康熙甚是愉悦。
康熙哈哈一笑,胸膛震动着,片刻后,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这就不高兴了?朕又不缺皇子,便是公主,朕也喜欢,朕一样封你为嫔。”
封嫔不同于常在贵人等,乃一宫主位。
除非是资历深厚如董嫔安嫔,或是诞下皇子如良嫔,才有资格封嫔。
仅生下一位公主就封嫔者很少。
英珠展颜微笑,“多谢皇上恩典。”
康熙笑了声,低声道:“不过,你还是要为朕生下一位皇子。”
宁韵醒来时,康熙已经去上朝了,不禁有些遗憾。
回到永寿宫,宁韵饿的前胸贴后背,还不到早膳的时辰,便垫了几块点心,坐在廊下啃着苹果。
旭日初升,太阳还没那样热。
宁韵坐在廊下的玫瑰椅上,头顶是深绿的银杏叶,柳絮纷飞,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听着耳边的沙沙声,心情愉悦。
忽然,一片柳絮落在她鼻子上,宁韵脸一僵,然后张大了嘴,片刻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揉着鼻子,宁韵脑袋有些晕,晃了晃脑袋,随着脑袋逐渐清明,再睁眼,神情就变了。
英珠低头瞅了眼手中的苹果,犹豫了下,没有再吃,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拿帕子擦了擦手,端起一杯茶慢慢品着。
对于两个人这样的互换,她已经习惯了,并无法子避免,总不能夜里也不睡觉。
但凡侍寝后,睡一觉醒来,那人总要出来。
好在她待在里面的时间越来越短,那人并不能压制她太久。
正品着茶,若有所思,一个首领太监模样的人领着几个小太监从永寿宫外进来,抬着一个用红绸布盖着的东西。
英珠看过去,以为是哪位主位给钮祜禄氏送的东西,本没在意。
却见那太监径直朝她这儿走来,不由诧异。
第四十章 不愿屈居人下
那太监到了近前,躬身一礼,笑眯眯道:“见过喜塔腊贵人,奴才是储秀宫的首领太监张慧仁,奉我家主位之命来给喜塔腊贵人送礼,还请贵人收下。”
储秀宫?送她的?
英珠站起来,看向那红绸布盖着的东西,个头不小,有半人高,再看那抬着东西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模样,这东西怕是不简单。
英珠迟疑道:“不知这是何物?”
张慧仁笑眯眯道:“贵人打开一看便知,这是我家主子的心意,贵人莫要推拒。”
对方都如此说了,英珠如何还能回绝?
毕竟是主位娘娘赐下的,都送到了永寿宫,再推拒就是不识趣了。
英珠上前,掀开红绸布一角,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当下一惊。
是尊通身玉白的送子观音。
赫舍里氏送这样的东西给她,未免太过贵重,太瞧得起她了。
送予其他主位还差不多。
她不过一小小贵人,哪里承受的起?
英珠勉强一笑,“这东西过于贵重了……”
张慧仁面色不改,道:“这是我家主子看重贵人,贵人只要记得我家主子的恩情,若来日心想事成,便是对我家主子最大的回报。”
英珠深吸一口气,有点不知所措。
这东西她是坚决不能收的,但若推拒,便是得罪了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可不是好意了。
“既是送你的,收下便是。”钮祜禄贵妃从正殿内迈步走出来,冷着脸道。
张慧仁忙打了个千儿,“奴才张慧仁请贵妃娘娘安,贵妃娘娘金安。”
钮祜禄氏站在月台上,摇着团扇,哼了声,“这么大的礼,你家主子可真舍得。既如此,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东西收下了,定不负你家主子的期望。”
张慧仁谄媚道:“如此,奴才这便回去复命。”说罢,一挥手,带着那几个小太监离开了。
英珠看向钮祜禄氏,迟疑道:“贵妃娘娘,这东西,奴才怎能收下?”
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传出去,还不知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钮祜禄氏横她一眼,“怕什么?她敢送,你就敢收,不就是一尊送子观音吗?哼,这也是一番好意不是,若你真能怀上龙嗣,那才是给本宫长脸。”
说到“好意”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说罢,扫她几眼,冷冷一笑,“这赫舍里氏倒是看的起你,如此贵重之物,说送就送了。”
话中满是讽刺之意。
英珠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贵妃娘娘莫要误会,奴才可是清白的。”
钮祜禄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冷冷道:“装什么?打量本宫会心软不成?”然后扭头回了正殿。
英珠命两个太监把送子观音抬进了东偏殿,直接去了正殿。
钮祜禄氏歪着身子躺在美人榻上,脸上满是不悦。
英珠顿了下,走上前,在她身后蹲下,伸手给她按捏肩膀。
见她闭着眼不理,英珠小声道:“奴才真不知何故,奴才可以发誓,绝未与赫舍里娘娘过于亲近,奴才既跟了贵妃娘娘,便会一直忠于贵妃娘娘一人,绝不敢心生背意。”
钮祜禄氏仍旧不理她。
英珠拿出以前在孝懿皇后身边的模样,软软地撒着娇,“奴才真的是冤枉的。”
换做之前,她不敢如此,但这些日子她与钮祜禄氏也算知根知底了。
钮祜禄氏不是个苛刻的主子,也并非天生冷淡,她愿意像以前对待孝懿皇后那样对待钮祜禄氏。
想要依附于钮祜禄氏,让钮祜禄氏真心帮她,而非趋利避害,不仅要维持主位与低位嫔妃的关系,更近一步也未尝不可。
钮祜禄氏终于睁开眼,瞟她一眼,轻哼,“你以为本宫没脑子?”
英珠一窒。
钮祜禄氏睁着眼,道:“那送子观音是多年前赫舍里家送进宫的,意在让赫舍里氏诞下一位皇子,好立足后宫。
赫舍里氏一直很宝贝,后来,她还真怀上了,只不过,那个皇子没能活下来。
所以,你可知赫舍里氏送你送子观音的意思?”
英珠沉默片刻,道:“自然不会是真心希望奴才怀上龙嗣。”
这宫里无人会如此大方,她与赫舍里氏更没什么交情。
钮祜禄氏道:“她自然没那样好心。哼,若送子观音真能让人怀上,她巴不得自个儿用。
即便真怀上了,也未必保得住,所以,这送子观音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到了你手中,总会引人遐想。”
英珠接道:“外人自然会猜测赫舍里娘娘有意拉拢奴才,甚至奴才已然投靠了赫舍里娘娘,包括您。所以,一是想要让贵妃娘娘与奴才心生罅隙,二是引起其他嫔妃对奴才的敌意。”
一旦钮祜禄氏不再信任她,她的恩宠也就到头了。
毕竟她有过前科,谁会相信她的忠诚?
其他嫔妃也不愿看到她怀上龙嗣,这样一个扎眼的东西落到她手中,谁会不嫉妒紧张?
所以,她便成了个现成的靶子。
钮祜禄氏哼道:“不止如此,得了这样的东西,谁会不轻狂?不妄想?尤其是你这样一个多年无宠之人,骤然得宠,必然心急。
一旦心生妄想,再有人加以引诱,谁还能保持冷静?”
英珠不禁庆幸,自己没那样的执念,她并不执着于皇上的宠爱,自然不会因此失了冷静。
他与钮祜禄氏虽然相处日短,钮祜禄氏却并非那狭隘猜忌之人。
外人只看到钮祜禄氏的骄傲跋扈,容不得人,却不了解真正的钮祜禄氏。
陷于情爱或权欲中的女人,或许会因此猜忌,不再用她,但她了解的钮祜禄氏并非那样狭隘之人。
钮祜禄氏是这宫中难得的清醒之人,没有对情爱的执念,也没有对权欲的渴望。
她所争的不过是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尊严,不愿屈居人下。
若钮祜禄氏当真渴望皇上的宠爱,就不会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不肯像别的嫔妃一样向皇上邀宠献媚。
反而利用她一个毫不相干之人来替自己获宠。
若钮祜禄氏渴望争权夺利,就会不惜一切,不会连讨好皇上如此小事都不肯。
确切说,钮祜禄氏的骄傲胜于她对权利和恩宠的渴望。
第四十一章 博尔济吉特氏
钮祜禄氏看她一眼,嘴角一扬,“你也不笨,难得还能如此清醒。”又沉下脸,“哼,赫舍里氏想要算计本宫,她可算错了,本宫既用了你,又岂会轻易疑你?
不过,那东西你收下便收下了,待你怀上龙嗣,再还回去便是。
可惜的是,赫舍里氏此举定要得到皇上的赞许,便宜她了。”
钮祜禄氏对此很不高兴,算计了她的人,还想得到好处,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不过,只要你能拢住皇上的心,尽快生下皇子,这些都不算什么。”钮祜禄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说着。
英珠轻声应了。
钮祜禄氏忽地在她肚子上扫了几眼,拧起了眉,“都这么久了,怎的还是没动静?”
英珠:“……”钮祜禄贵妃倒是比她还要着急。
英珠讪讪一笑,“这种事急不来。”
“你倒是看得开。”钮祜禄氏缓了脸色,摆摆手,道:“罢了,慢慢来,皇上对你的兴趣才刚开始,在皇上身上多用些心,其他的不必忧心,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钮祜禄氏还真是一心为她打算,虽说这是她希望的,但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上心。
博尔济吉特氏正与赫舍里氏坐在西次间的罗汉榻上边吃着瓜子边说话。
一个是蒙古来的,一个是仁孝皇后的妹妹,俩人原没什么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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