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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的金手指是我前任(裁云刀)


申少扬问过这位前辈的名讳,但没有得到答案,甚至没有得到一个能作为指引的特称。
“你唤我前辈便可。”前辈这样平淡地回答。
于是,三年光阴似流水,申少扬翻越了茫茫大山,实力也实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好不容易穿越了界域间的青穹屏障,来到了山海域,参加了山海域最富盛名的阆风之会,一口气闯入了前六十四名……申少扬还是不知道前辈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干什么。
据前辈自己所说,他是千年前的修士,意外陨落,沉寂多年,直到申少扬得到了他的灵识戒,他才能借申少扬的视野重见人世。
申少扬对此保持怀疑。
因为在这三年的接触中,他感觉前辈并不像是虚弱到沉寂千年的状态,反倒像是蛰伏已久蓄势待发,不过是因为一些限制,只得借着他的视野看人间。
前辈惜字如金、沉默寡言,除非必要几乎不与申少扬交流,故而申少扬再多疑问也只能藏在心里,不敢多问。
唯一能确认的是,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刻,前辈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申少扬握紧手中剑,催动灵气,蓄势待发。
巨浪翻涌,从他身侧呼啸而过,磅礴似山崩。
就是此刻!
申少扬手中灵剑猛然一扬,竭尽全力,朝灵气狂潮最薄弱处奋力奔跃,筑基后期的全部灵气运转到极致,几乎要将他花费三年拓宽到寻常修士数倍的筋脉撑裂,他也咬着牙硬生生忍下。
全部心神孤注一掷,只为那一剑。
剑尖上灵光闪烁,破入浪潮中,周身风暴忽而一轻。
他一鼓作气,冲破风浪,冲入空旷海面,将风暴甩在身后。
抬眼,风烟俱静,绝处又逢生。
“太强了兄弟。”身侧有人说。
申少扬猛然回过头。
富泱打湿了半边头发,立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浑身上下没半点伤,正拿着一块白绢,一下一下地擦着被海水打湿的头发。
申少扬目光一扫,愕然。
他靠着前辈在关键时刻指点,方才能从灵气狂潮中脱身而出,本以为他以筑基后期的修为,闯出元婴妖兽掀起的风暴,无论放在哪里都足以自傲了,没想到富泱竟能和他同时逃脱,毫发无伤。
果然,阆风之会上荟萃五域天才,藏龙卧虎。
富泱见他盯着自己看,很大方地一伸手,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新的白绢来,慷慨解囊,“我们望舒域的六色蛛丝绢,日光下能呈六色,还挺好看的,也很能吸水,很好用。”
申少扬语塞,刚想说他不是想要对方的丝绢,富泱已爽快地一抬手,将那白绢扔了过来。
他只得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小意思。”富泱语气轻快,“我和一家绢丝坊约好,为他们多找些客源,赚些小钱零花,你若是用着觉得好,可以再来找我,我这儿比别处便宜一成半。”
申少扬没想到这随手一接,背后竟还有这样的渊源,简直大开眼界。
“那就多谢,我有需要一定找你。”他含糊地说着,心里却想着:他多半是不会去找富泱买这什么六色蛛丝绢的。
真要是想买,还是要选那些数得上号的大商铺。
也不是质疑富泱的人品,而是……谁会找刚认识的人买东西啊?
富泱微微一笑,好像不知道他这一声谢里有多少敷衍,悠然轻快,“客气了。”
申少扬稍稍松了口气,赶忙转移话题,“也不知道刚才的风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回过头,朝来处一瞥,却在目光一触时眼瞳骤缩——
“轰!”
沧海倒悬。
那滔天巨浪奔涌翻腾的源头,如覆海玄龙升天,腾起一道苍茫磅礴到言语几乎难以描绘的长虹,登凌骇浪,按捺狂澜。
天虹之巅,一道缥缈惊鸿影遥遥而立,虚虚握着一杆钓竿,微微抬手,百丈玄丝扬上青天,带起漫天风浪、无边晦暗。
分明还是白日,天色却不知何时忽然暗了下去,不见天光。
申少扬迷惑极了,极力仰起头一望,不由瞠目结舌:原来在那百丈钓线的尽头,竟牵引出一只身形庞大如岛屿的鲸鲵,遮蔽了近处天光云影,这才叫人以为白昼黯淡。
那道立在云端的惊鸿照影,随手一掣,竟将只存于传说中的沧海长鲸从海中轻飘飘钓起,遮天蔽日、覆海翻江。
安得长竿三百丈,为君横海掣飞鲸!
什么样的实力,竟能让元婴妖王如寻常游鱼般挂在钓钩上无力挣脱?
申少扬不觉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也忘了这具躯体属于他自己、可以动弹,他心里闪过很多个名字,都是这些日子来到山海域后听说的,每一个都曾伴随着数不清的战绩和传说,每一个都光鲜亮丽让人崇敬。
究竟会是谁?
云端上的惊鸿照影垂首,望着那庞大骇人的长鲸。
“没人告诉过你山海域不许元婴妖兽入内么?”她声音很清淡缥缈,不带一点烟尘气,听着便似世外神仙,超脱红尘俗世,“我允许你越过青穹屏障了?”
申少扬忽而福至心灵,那些被他揣摩了数遍的名字全都抛之脑后,只剩下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原来是……曲砚浓仙君。”他喃喃,“难怪,也只能是她。”
五域四溟之内最威名显赫的陆地神仙,山海域的无冕之主,天下无人不识的化神仙君。
也是这世间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
似乎听见这一声呢喃,云端上的惊鸿照影忽而偏过头,朝申少扬不经意地望了一眼。
只这一眼,绵长亘古,湛然如月。
申少扬呆立在那里,七魂六魄都游荡天外,找也找不回来。
就在此时,一声指点后长久沉寂的玄黑灵识戒中,忽而传来沉冽之声,炸响在申少扬的神识中,比从前听过的任何一句都寒峭凛冽、锋芒毕露,不带一点宽和:
“她特意看了你一眼。”
原来字句也能如刀锋一般沉冷凛冽,砭人肌骨。
申少扬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茫然不解,“……前辈?”
灵识戒里的那个人问:“你刚才做了什么?”
申少扬一头雾水:“我什么也没做啊?”
灵识戒中沉默了。
短短的一二个呼吸里,这沉默也像是江河涛涛无声奔涌。
不知怎么的,申少扬忽然意识到,这是他遇到这位前辈后,第一次听见前辈主动问起某一个人。
“前辈?”他福至心灵,试探性地问,“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曲仙君啊?”
无人应答。
灵识戒又沉寂了下去,再也没了声响。
那个灵光一闪的猜测,也像是落进了茫茫的风里,吹向天涯,无从回响。
申少扬耸了耸肩,放弃。
他已经习惯了,前辈话很少,总是言简意赅,一句也不多,几乎从来不透露过往。
就像一个沉默的谜团,无意为人解开。
申少扬仰起头,看见远天飞来数道流光,不知是为谁而来,不由把刚才的问题忘的一干二净,去琢磨起新事来。
申少扬不知道,方才在千万里之外的南溟尽头,一道无穷无尽的幽邃天河下,无人知晓的亘古荒冢里,一道浩渺磅礴的灵识缓缓苏醒,顺着灵识戒跨越万里,投来这千年里第一次得见天日的一瞥——
一千多年后,他又见到她了。

第3章 不冻海(三)
高天之上,曲砚浓虚虚地握着钓竿,垂眸望着那挂在钓钩之上,被她硬生生从深海中扯了出来的百丈鲸鲵,心神却分了半,去想那冥冥间的一眼。
她早就知道那两个路过的筑基修士被风暴意外卷入,却没怎么当回事:如果这两个筑基修士连这种程度的危局都无法化解,也没必要再去下一轮丢人现眼了。
阆风之会荟萃群英,不收庸才。
当然,如果这两个筑基修士实在力有不逮,曲砚浓还是会顺手把他们从风暴中摘出来的。
按理说,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乙,她这一生中遇到过不计其数的相似身影,何须多想?
可鬼使神差的,她竟忽生一种宿命般的冲动,迫使她偏过头去看那少年。
非得有这么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她才像是宿鸟得以归巢、游鱼重归碧海,心头灵台抹不尽的厚重尘埃倏然一空,千百年来第一度,她觉得她认识“曲砚浓”这个人。
曲砚浓的爱与恨、苦苦追索与弃如敝履,第一次和曲仙君有关。
她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道心劫确实是一种劫数。
没有幸运与不幸之分,劫数就是劫数。
这片刻清明来得太短暂,转瞬又消逝了,徒惹她茫茫地立在那里,想要追索方才一刹的感觉,却再也找不到了。
曲砚浓凝眸,把那个引得她倏然一瞥的少年挑剔地打量个遍,横看竖看不满意:黑漆漆的面具,藏头露尾,修为也不尽人意,连金丹都没结成,放在一届届阆风之会里一抓一大把,更不必去比天下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戴着面具参加阆风之会。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为什么会叫她心有所感,非得看他一眼不可?
真叫人莫名其妙。
她本可以催动神识强行破开少年脸上的面具,看一看面具下的面容,但方才那一瞬的冲动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她又像是从前千百年里的每一刻般了无意趣、意兴阑珊。
曲砚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鲸鲵。
“你从哪里进来的?”她问,“青穹屏障裂开了多少丈?”
青穹屏障是设在五域之间的界域屏障,将每一界域与其他界域、四溟海域隔开,修士们只能从每一界域指定开放的出入口通过。
五域的青穹屏障都有曲砚浓经手,山海域的屏障更是全赖她亲手修补,只有少数元婴修士有可能破开一角。
对于每一个胆大包天对青穹屏障出手的修士,曲砚浓都会亲手送他去填窟窿。
百丈鲸鲵分明是神话传说中也高不可攀的大妖,却被她这平平淡淡三两句中的意蕴煞得一个劲哀哀低鸣,呜呜咽咽,像是落泪祈求,叫人心生不忍。
远处,申少扬遥遥地望着那低泣般的百丈鲸鲵,忍不住也微微叹了口气,心生怜悯。
他好歹头脑清醒,不会当着化神仙君的面提出异议,更不会仗着隔得远就以为化神仙君听不见,只是催动神识,对着灵识戒问:“前辈,曲仙君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于严苛了?”
虽说曲仙君严令禁止元婴大妖踏足山海域是在保护凡人与修士,但若是有不伤人的元婴妖兽误入,也不必如此霸道吧?
说白了,人与妖兽共生于天地间,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申少扬不是山海域人,临近阆风之会才来到这里,可曲砚浓仙君的名字却听了无数遍,早就生出这疑问,今日遇见了,忍不住一问。
按照他的经验,这样的没意义的疑问,前辈多半是不会搭理的。
前辈从不闲聊,和他说的每句话都“有用”,那些琐碎的闲谈是得不到回应的。
申少扬已做好了得不到回应的准备,却意外地听见灵识戒里沉冽的嗓音响起。
“在你们这些千年后的年轻修士眼中,妖兽竟已成了可怜的存在吗?”往日寒峭的嗓音像是难得带了点无言哂笑,淡淡的,漠然渺远,跨越沧海桑田、人世轮转,分明定论,“你若见过千年前的世界,就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语焉不详的话更激起了申少扬的好奇,“千年前是什么样?”
戒指里忽而又安静了下来。
长久的沉默,“总之,千年前没有一个曲砚浓仙君。”
没有曲砚浓仙君,那时她还远没有化神修为。
也没有哪一个化神修士如她,能令天下服膺俯首。
所以千年前仙魔混战、妖兽横行,那时不会有任何一个修士问出“这么对妖兽是不是过于霸道严苛了”这样的问题,也轮不到修士高高在上地悲悯。
申少扬忽然心生明悟,“前辈,你是不是觉得我问出这种问题,特别缺心眼?”
其实这也该是一句得不到回应的废话。
可戒指里的人却笑了。
“也没什么不好。”他说,“她靖山平海、斩妖除魔,不就是为了你们有一天能随心所欲地悲天悯人吗?”
这是前辈说过最长的“无用废话”。
申少扬心有所感,却在那一瞬间生出一股定论般的了悟:曲砚浓仙君对于前辈来说,一定是最特别的存在。
太了解、太亲密、太在意,才会在疏淡寡言中藏也藏不住的爱。
像是冰河下的深流,透过冰封的罅隙汇涌而出。
碧云环绕中,曲砚浓望着鲸鲵皱起眉头。
元婴妖兽不似普通小妖兽一般浑噩,能够通过神识传音,她从鲸鲵的传音中得知,这只鲸鲵并没有主动破坏青穹屏障,而是顺着南溟洋流,发现屏障上的一处裂口,出于好奇和侥幸,挤过裂口进入了山海域。
她不把鲸鲵的做小伏低哀哀求饶放在心上,只是拧着眉头去思索那所谓的裂口究竟是为何会形成的,又要怎么花心思去修补。
不管是哪个问题,到最后都落成个大大的“烦”字。
“裂口在哪?”她问,想补一句“你知道骗我的代价吗”,又实在没有意趣,于是把这一句也略去了。
她也没必要说。
五域四溟,没有谁不知道触怒她的代价,无论是修士还是妖兽。
鲸鲵俯下巨大的身躯,顺从地应答。
远天忽而飞来三道流光,自远及近,速度极快,比申少扬和富泱的遁光快得多,也强大得多。
曲砚浓一手轻飘飘地握着钓竿,目光偏转,立在那里不动,等着那三道流光转眼落在她面前稍低的位置,化为三道恭敬身影,齐齐长揖:
“拜见仙君。”
远处,申少扬和富泱半点没有正在比试的紧迫感,反而不约而同地留在原地,伸着脖子看热闹。
“大场面啊。”富泱低低感慨,“能来的元婴都来了,这就是化神仙君的排面吗?”
申少扬听他这么说,不由问,“什么叫能来的元婴都来了?”
眼前只有三个元婴修士,山海域可是五域之中最强盛的界域,不至于只有三个元婴修士吧?
富泱一双狐狸眼稍稍瞪大了,十分诧异,“你都闯到这一轮了,竟然还不知道这一届阆风之会的裁夺官有哪些人吗?”
申少扬还真不知道。
他是隔壁扶光域的修士,刚穿过青穹屏障抵达山海域,就赶上了阆风之会,匆匆报名参加比试。
扶光域环境十分恶劣,灵气资源也比其他四域匮乏得多,更没有化神修士坐镇,论起繁盛程度远远不如别的界域,更不能与五域第一的山海域相比拟。
像是阆风之会这样的盛事,扶光域根本办不起来,也绝不会有除了扶光域之外的修士响应,自然就少了见识和经验。
申少扬不止是不知道阆风之会的裁夺官有哪些人,甚至连打听的意识也没有,直到如今听了富泱的疑问,这才忽然懊恼起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怎么先前就没想到打听一下呢?
“先前来得匆忙,没顾得上。”他含糊地说着。
富泱了然般点点头,“本届阆风之会共有十六位裁夺官,其中三位是元婴修士,这回都赶过来了,必然是为了曲仙君——也难怪,曲仙君已有上百年不曾出现在人前了。”
高天之上,三个裁夺官战战兢兢。
胡天蓼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是这一届阆风之会的十六个裁夺官中修为最高的,自然便被推为上首,原以为列席评点后辈中的天才是一件既能出风头又轻松的差事,谁想到这一组比试时,不冻海上竟掀起了惊天狂潮,还好巧不巧地把这一组最出色的两个修士卷了进去。
要知道,自从曲砚浓仙君分定五域四溟,立下青穹屏障,逐走大妖后,山海域已有上千年不曾见过元婴妖王的踪迹了。
申少扬和富泱被卷入风暴时,三个元婴裁夺官还在谈笑风生,细数着八组比试中可圈可点的应赛者呢。
说来也巧,在盘点有可能进入下一轮的应赛者时,富泱和申少扬的名字都被他们提及了。
尤其是申少扬,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年轻修士戴着个黑漆漆的面具,神秘极了。
从前谁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一进入比试之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少年竟不比大宗门精心培养出的天才差,甚至还隐有胜处,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正聊得兴致勃勃,忽然察觉了风暴中的元婴气息,裁夺官们大惊失色,从阆风苑风驰电掣般赶过来,一路紧赶慢赶,最怕的就是那两个应赛者坚持不住、死在风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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