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摩挲同归,将从剑笙前辈手中得到那柄心剑取出来,递过去。
闻人不弃并没有接,只是闭目感知了下,摇了摇头:“不是我的剑。”
姜拂衣知道不是他的,重新收回去:“所以,您将我娘赠的剑弄丢了?”
“不是丢掉了,只是暂时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不过迟早是会想起来的。”闻人不弃指了下自己的眉心,无奈道,“我一次承受不住太多伤害,唯有先挑和封印相关的记忆,我想,你更需要这些……”
哪怕他真的很想知道海里那些过往,也不是当务之急, “即便如此,那些记忆依然非常模糊,但总比我重头开始强上许多。”
姜拂衣不明所以。
闻人不弃拿出一枚沉甸甸的储物戒,正准备递给她。
凡迹星的伴月剑倏然从房间飞出,围着闻人不弃打转。
闻人不弃本能想要防备,猜出凡迹星的意图,卸下了周身的防御。
没多久。
凡迹星从房间内踱步而出,面色如常,声音却透出诧异:“虽然很淡,但你的灵气内,的确有仙女的剑气。”
闻人不弃正要开口。
凡迹星先问:“我若没记错,你的年纪是不是比我小?”
闻人不弃拱手:“凡兄年长我……”
凡迹星打断:“先不忙着说别的,赶紧喊声哥哥给我听一听。”
好得很,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闻人不弃僵在原地,那张原本就憔悴的脸,仿佛一瞬又苍白了许多。
姜拂衣见他双唇颤抖,哑口无言的尴尬模样,觉得他还挺惨的。
只不过想起闻人枫暗中来找麻烦,自己差点挨揍的往事,姜拂衣就反感闻人氏。
凡迹星催促:“喊啊,愣着作甚,一声哥哥有这么难,我都喊了七八十来回了。”
闻人不弃逐渐缓过来,唇角艰难扯出一抹笑:“凡兄确实是很爱开玩笑。”
凡迹星“呵”了一声,斜睨着他:“闻人,你向来能屈能伸,为何突然变得有骨气了?我这简单一关你都过不了,等商刻羽那个炮仗从风月国回来,我看你怎么办。”
闻人不弃微微拢了下眉:“商兄回了风月国?我收到的消息,他从飞凰山离开之后,直接去了极北之海,至今还在岸上坐着,没有回风月国啊。”
凡迹星眨眨眼睛,不会怀疑他的情报。
闻人氏掌管云巅第一学府弱水学宫,还操控着天地人才榜,门生遍天下,有着最缜密强大的情报网。
凡迹星看向姜拂衣: “阿拂,我之前听错了?他不是说回去拿验血脉的宝物了?”
姜拂衣对此毫不意外:“像商前辈这般骄傲的性格,需要时间接受。”
凡迹星叹了口气:“瞧瞧,他们各有各的骄傲,显得我可真是没出息。”
姜拂衣陪着凡迹星在飞凰山上住了一个多月,早摸到了他的脾气,连忙扒着他的手臂笑道:“义父,您哪里是没出息,您是懂得顾全大局。”
是恭维,也是实话。
凡迹星除了爱说风凉话,性格实在很好。
凡迹星果然很受用,得意的挑了下眉:“还是你乖。”
姜拂衣扶他去木桌前坐下来,这阵子他不只是要给女凰医病,还得帮苦海剑洗魔气,也是累得不轻。
闻人不弃摩挲着手里的储物戒,琢磨那句“验血脉的宝物”,疑惑问道:“姜姑娘,剑笙……不是你亲生父亲?”
既是心剑的剑主,姜拂衣没什么好瞒的:“不是,您刚看过的那柄剑,正是剑笙前辈的佩剑,他拔不出来……”
简单解释几句。
闻人不弃得知她与巫族没有关系,眼神里的五味杂陈少了一大半。
瞥见他露出万分庆幸的表情,凡迹星一手支颐,调侃道:“闻人,你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她不是剑笙的女儿,却是他的儿媳妇。”
闻人不弃脸上的庆幸微微凝固。
姜拂衣:“……”
她先前编这个谎话,是怕商刻羽去找剑笙前辈麻烦,忘记解释了。
不过,在闻人不弃面前,她并不想和剑笙父子俩划清界限。
也无法划清。
姜拂衣不曾说话,从她复杂的神色,闻人不弃暗暗猜测。
她与燕澜即使不是情人,也应不清白。
还算好,总比是剑笙的女儿强得多。
岂料凡迹星再睨他一眼:“之前我只告诉你,仙女的剑会促使我们两相忘。有件事儿你不知道,阿拂说,被仙女赠过剑的,都有可能是她的父亲。这就意味着,你也可能是她亲生父亲。”
闻人不弃微微愣,旋即惊醒,目光笔直的看向姜拂衣。
“不能吧。”
姜拂衣狐疑道,“我娘说,她见我爹相貌出众,骨骼清奇,赠剑给他。又通过剑感知到我爹早已成为至尊多年……”
闻人不弃的容貌肯定是过关的,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当初下去金水山底部,他与凡迹星对弈,姜拂衣甚至分辨不出哪位才是传闻中的迹星郎。
至于骨骼清奇,母亲没说是“剑骨”。
同理,是“至尊”,而非“剑道至尊”。
凡迹星认证,他体内有淡淡剑气。
不排除母亲能根据这缕剑气感应到。
“但是,您对我并没有什么特殊感应吧,剑笙前辈拿了我娘的剑几十年,拔不出来,都会受剑气影响,待我十分亲近,您与我见过好几次,如同陌生人。”
“这很正常,阿拂,剑气会入侵我们的识海,使得我们的灵气、血气与剑气相融。我们越修剑,融合程度越高,被影响的越深。”
凡迹星看向闻人不弃,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嫉妒,“而闻人不一样,他不修剑,且家传功法主修识海和精神力,越修行,剑气对他的影响越小。再加上先入为主,他以为你是剑笙的女儿,对你心生厌恶,可想而知。”
闻人不弃默认,不受影响,是他苦修而来的定力足够克制,而不是不会被影响。
但当那座书楼在他面前现行,引以为傲的定力所遭受的冲击,超出他的想象。
因此在施展言听计从术时,闻人不弃告诉自己,只回忆起和封印相关的东西,刻意避开一切情感相关。
然而,只是那么点模糊的记忆,他已能感觉到,那个他一心想救出来的女人,对他究竟有多重要。
闻人不弃决定,此题不曾解开之前,不想起来太多往事。
父亲警告的没有错,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当初若不是被情感冲昏了头,不够冷静,急躁的跑去万象巫,这些年来步步筹谋,足够他将人救出来了。
凡迹星看向他:“阿拂若真是你的女儿,那你和剑笙可就从死对头成了亲家,做好心理准备。”
闻人不弃绷紧了下颚线,不发一言。
姜拂衣看在眼里,怎么,还嫌弃上她了?
姜拂衣不悦道:“闻人前辈没必要杞人忧天,您已经是第五个,不知道还有几个,是我生父的几率小的很。”
闻人不弃听得出来,姜拂衣言辞之间,一心向着剑笙父子俩。
心中漫上一丝莫名的酸楚,旋即,他面色微冷,眼底暗流涌动。
姜拂衣读懂了他的猜忌:“您是不是认为,剑笙父子俩,早知道我可能与你有关系,故意接近我,对您有所图谋?”
闻人不弃稍作沉默:“不排除这个可能。”
姜拂衣总算明白,何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知道您被剑笙前辈重创,对他恨之入骨,但说句不好听的,闻人氏将巫族逼迫的上交天灯,无论您有什么理由,明知有世仇的情况下,潜入万象巫,挨打岂不是很正常,不能算在剑笙前辈头上吧?”
闻人不弃诚恳的注视着她:“我承认是我活该,我不怪他。但当时,我很有可能带着你母亲赠我的剑当做护身符。剑笙追杀我时,或许见过那柄剑,之后他也得到一柄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的剑,会不会想到我身上去?”
姜拂衣道:“我告诉您,剑笙前辈根本不知道除了他手里的剑,还有其他剑。”
闻人不弃道:“你如何知道?”
姜拂衣道:“就凭我的判断能力。”
闻人不弃沉吟道:“是么,那此事或许是我多心,但我告诉你,燕澜人品如何,我暂时不清楚,无法做出判断……但剑笙他绝对不是一个值得信赖之人,你今后最好与他们划清界限,和巫族撇清关系,以免遭他们算计。”
姜拂衣觉得他这话挺好笑的:“根据风评,闻人前辈似乎更不值得信赖啊。”
她看向凡迹星,“是么义父?”
凡迹星耸了耸肩:“我与闻人其实不是很熟,对他的了解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人言可畏,不能作数,不过确实很差就是了。”
闻人不弃:“……”
凡迹星又道:“至于剑笙就更不了解了,仅在三十年前和他夫妻俩有过一面之缘。”
请凡迹星出手救他们尚在襁褓之中的长子。
凡迹星办不到。
那孩子便被他们夫妇俩封印,带了回去。
而闻人不弃沉默下来,三言两语,便知姜拂衣这里他是说不通了。
再说下去,她会对自己反感。
他暂时放弃,将捏在掌心许久的储物戒递过去,里面是他复制出来的星盘地图和有关神族大封印术的猜想:“飞凰山里锁了个大荒怪物,你们在此小心些。”
“您怎么知道?”姜拂衣蹙了蹙眉,将储物戒接过来,感知力入内,立刻便被其中浩瀚的场景惊住。
远处又传来侍女的声音:“漆公子这边请。”
漆随梦远远瞧见院中的三个人,目光锁在姜拂衣身上,但她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感知什么。
他来到木桌前,先和凡迹星问好,随后朝闻人不弃跪了下来,双膝跪地:“晚辈此番是想……”
漆随梦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准备,心想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求他答应。
不曾想话还没说完,闻人不弃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我会帮你找回你和姜姑娘之间的记忆。”
漆随梦诧异抬头,见他已经取出真言尺:“那不知您想要晚辈做些什么。”
闻人世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闻人不弃淡淡道:“做回你自己就好。”
漆随梦仍是不懂,闻人氏帮人却不提要求,他心里反而瘆得慌。
凡迹星在旁掩着唇笑:“别怕,你闻人叔叔自己当了弟弟,心中不忿,想给死对头的儿子也找个哥哥,陪着他一起心烦。”
闻人不弃攥尺子的手紧了又紧,锋利的边缘,几乎将手指割破。
最终没理会凡迹星的奚落,只嘱咐漆随梦:“卸下你的剑气,控制住,切莫抵抗,否则我强攻之下,会加重你的损伤。”
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但漆随梦不曾退缩,稳稳跪着,目色坚定:“您动手吧。”
闻人不弃施法,真言尺上的符文逐渐亮起,点点光芒在尺身上跳跃。
“等一下。”
凡迹星制止,“闻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漆随梦是九天神族的剑灵,你敲他时务必小心一些。”
闻人不弃点头:“略知一二。”
“那就好。”凡迹星之前请他办事儿,并未详细说,也是想着他应该知道一些。
巫族的天灯,是他家老祖筹谋了上百年“抢”回来的,云巅王族向来极为信任闻人氏。
浩劫将至,叩请神灵这般重大的事情,他不会一无所知。
“我族真言尺,同样承袭于大荒众神时代,由九天清气自然孕育,不输神剑太多。”闻人不弃举起真言尺。
“漆随梦,想起来。”
原本欢快跳跃的符文顿生法相,凛着威严气势,朝漆随梦灵台攻去。
漆随梦压制住剑气不去抵挡,但身体本能自保,灵台显现出一道剑气弧光。
不等他抵抗,闻人不弃再敲。
“过往千帆,前尘种种,漆随梦,跃出诸般术法禁锢,想起来!”
漆随梦猛地浑身颤抖,先是感觉到神魂俱裂的痛苦。
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周围一切动静,都似潮水退去,距离他越来越远。
他仿佛陷入虚空之中,缓缓到在地上。
“差不多了。”闻人不弃收回真言尺,自己脚下也是一个趔趄。
“你耗损过重,需要速度闭关疗伤,不然容易落下病根,影响你往后修为精进。”凡迹星打量他,“要不要我给你一剑?免费的。”
闻人不弃摇头:“多谢好意,我这就去静修。”
看一眼地上的漆随梦,“你也最好不要为他治疗识海,否则我打开的这扇门,你有可能重新关上,前功尽弃。”
凡迹星蹙了蹙眉:“会这样?”
闻人不弃揣测:“以言灵术强行唤醒记忆,其实治标不治本,失忆咒并未真正破除。何况你的医剑本身就带着这种咒,我私以为,不冒险为上。”
凡迹星琢磨:“如此一来,你敲我,我岂不是不能为自己疗伤?”
闻人不弃沉默了会儿:“再没有找到失忆根源之前,我不能轻易对你们施展言灵术,你们承受不住。”
凡迹星审视他,唇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是怕我们承受不住,还是你私心不愿意我们想起来?”
闻人不弃知道会被怀疑,反问:“凡兄是否愿意重伤几十年,只为想起一些模糊的过往?之后你们都去闭关养伤,而我即使完全参悟出神族的大封印术,却苦于没有锋利的剑,无法斩断那条束缚她的锁链,只能继续等待。”
凡迹星难得不反驳,他是正确的。
往事,想起来只是锦上添花。
而如今,仙女更需要他们雪中送炭。
凡迹星道:“我是无所谓,必须想办法让亦孤行想起来,不然那个二愣子只会帮倒忙……”
闻人不弃听他讲完,拧起眉头:“想敲醒他不容易,我先静修养伤。”
想请凡迹星照顾好姜拂衣,又觉得是废话,遂作罢。
他转身打算离开。
凡迹星喊住他:“你敲了漆随梦,不顺便敲一下阿拂?”
“先瞧瞧情况。”闻人不弃不敢随意拿她冒险,“她身为铸剑师,和剑主不同,不能乱来。”
再次转身之前,他看了一眼姜拂衣,眼底弥漫出厚重的霾。
不行,去静修之前,他得先会一会燕澜。
远处的花园里,青袅上前禀告:“师父,闻人前辈上山来了。”
女凰正拿着一柄小剪修剪花枝,闻言微微一顿:“他上山了?当真?”
青袅点头:“千真万确,侍女来报,徒儿也不信,特意去瞧了瞧。”
不怪她师父惊讶,闻人不弃在白鹭城修了一座别院,住在白鹭城的时间,要比在神都家中更多。
几十年来,请他帮忙从不推辞,但他始终没有上过飞凰山,也从不和她师父打交道。
传闻他修为尚浅时,曾被巫族一位大巫重创,断子绝孙,大概正是自卑,才会如此。
青袅也摸不准师父是个什么态度。
师父最瞧不上不自信的人,起初应是利用的心思居多,毕竟闻人氏在云巅手眼通天,少有办不成的事儿。
巴不得他永远保持这种谦卑,默默仰望就好,别来烦她。
但这十几二十年来,师父从懒得提,变成时常讥讽,让她猜闻人不弃究竟何时才能战胜心魔,登上飞凰山。
青袅不知道这嘲笑是不是一种期待。
却知道以师父傲气的性格,闻人若始终自卑,她便会一直嫌弃,不会纡尊降贵的给他任何鼓励。
女凰原地站立了一会儿,弯下腰,继续修剪花枝:“让他在殿上候着吧,我这会儿没空见他。”
青袅:“……”
女凰蹙眉:“有什么问题?”
青袅有一些尴尬:“师父,闻人前辈说是来见凡前辈,但徒儿远远瞧着,他是上来见姜姑娘的,这会儿已经下山离开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朝她师父所在的宫殿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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