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这样了,我还能干什么?”闻人枫朝他伸脖子,恨不得像王八一样伸到他面前去,让他仔细瞧瞧自己一直流血的伤口。
又冷笑,“再说,考核原本就是要考验他们的本事,任何意外都要算在其中,你以为生死状签着玩的?”
漆随梦道:“我是提醒你,我窥探不出姜姑娘的路数,但燕澜绝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真将燕澜惹恼了,在这里没人能护得住你。即使回去神都,恐怕也只有你那贵为家主的叔父有这个本事。”
闻人枫不屑:“你都不曾使用自己的本命剑,更没尽全力,他却只能和你打个平手。”
漆随梦想说那是因为燕澜原本就受了重伤,又怕闻人枫知道以后愈发要去寻仇,只能道:“总之,你最好听我的。”
闻人枫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对了,你双目色弱的问题,从没想过治一下?”
话锋转的太快,漆随梦微微愣了愣,随后摇头。
师父说,世间繁花迷人眼,万般颜色惑道心。
眼中只有水墨山河,于他而言,兴许是一桩好事儿,能助他静心修行。
漆随梦深以为然。
尤其是他昨日隐约窥见“颜色”的一刻,更是从心底体会到,师父的教导果真不虚。
姜拂衣没等到雨停,却等到了燕澜。
穿一身样式简单却质感上乘的黑衣,撑着伞从巷尾缓步走来。
若非认识,这雨夜里瞧上去极有压迫感。
燕澜眉眼幽深,鼻梁高耸,整体轮廓十分立体。
又少年老成,整天绷着个脸。
如果说漆随梦像温润的玉,那燕澜就像一把冰刀,又冷又锋利。
可惜见过他脸红的模样,在姜拂衣心中,这把冰刀已经碎成了冰渣渣。
燕澜正打算回客栈,瞧见姜拂衣在屋檐下站着,便朝她走过去:“阿拂,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着柳藏酒的面,燕澜喊习惯了阿拂。
如今只他两人,再改口喊她姜姑娘,反而有些奇怪。
姜拂衣见他并无异样,笑道:“以为大哥被人刁难,打算去城主府瞧瞧。”
“想多了。”燕澜来到她面前,“这里不是神都,能刁难住我的人不多。”
姜拂衣问:“你帮我报名了?”
燕澜嗯了一声:“还要等几日,有些学子还没到。”
姜拂衣点头。
燕澜提醒:“你不要嫌我啰嗦,必须小心闻人枫,闻人氏与我们万象巫之间的仇怨由来已久,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若不是看到姜拂衣今日能治住他,燕澜原本不该答应她参加。
“我会小心的。”姜拂衣笑道,“我本意就是历练,他使绊子正好给我练手。”
燕澜便不再多说,又从储物戒子取出一把伞,递过去。
她接过,却不撑开。
“还有事?”燕澜问。
“我想看会儿雨。”姜拂衣方才心里只想着雨停,此刻漫无目的,反而生出点闲情,将手掌探出屋檐,静静看着雨水落在掌心。
她对水,始终带着深深的眷恋。
即使那是曾经困住她的牢笼。
“那你看,我先回去。”燕澜可没兴趣看雨,万象巫处于雨林中央,一年一半时间都在下雨。
他最厌烦的就是黏糊糊的雨季。
“好。”
燕澜扔下她往前走,没走出几步又退回来。
他站在雨中,朝台阶上的姜拂衣伸出手:“此物先给你,省得我又忘记。”
“嗯?”姜拂衣看着他掌心中晶莹剔透的铃铛。
“储物铃。”燕澜道,“之前父亲只吩咐我为你准备一些衣裳首饰,我不知你没有储物用具。”
看到她用簪子绾发时,将发箍带在手上。
用发箍扎马尾时,将簪子别在腰间。
以为她是爱不释手,才不收起来。
燕澜嘴上不说,心中对自己挑选物品的眼光赞不绝口。
谁知途径六爻山时,姜拂衣去往棺材寻找储物坠,他才知道,原来纯属没地方放。
“我在六爻山唤了一只黑雀回去万象巫,取了铃铛来,昨晚上才送到的,早上因为……一些变故,忘记拿给你。”
姜拂衣不理解:“城里买一个就好了,何必回去取?”
燕澜道:“储物用具说起来也算重要物品,外面买来的,总是不如族中藏宝。”
姜拂衣一时没有动作。
之前收燕澜礼物,都是在魔鬼沼。
剑笙前辈一句一个“因果”,动不动拿心剑说事儿,姜拂衣推都推不掉。
如今出了魔鬼沼,再收燕澜贵重的物品,不合适吧?
燕澜又说:“这只储物铃还有其他用处,你若遇到急事或者危险,频繁催动这枚铃铛,若距离不算太远,我可以感知到。出门在外,比较方便。”
姜拂衣心中没了负担,却生出疑问:“多远算是太远?”
燕澜也不知道,他只是忽然想起宝库里有这么个东西,以前从未使用过:“稍后你我试试距离。”
姜拂衣眯起眼睛:“摇铃喊人来,听上去,我像是条有主人的狗啊。”
燕澜:“……”
他无奈解释:“你莫误会,你当我为何能够感知?因为黑雀带回来的是一对铃铛,此宝名为‘同归’,另一只在我手中。我若辱你是狗,那我也是。”
姜拂衣逗他而已,伸手去拿那只铃铛。
铃铛很小,姜拂衣以拇指与食指尖去捏,为避免碰触到他的掌心。
不是避什么男女之防,燕澜讲究。
之前穿越星盘通道,燕澜拉她手腕,原本就带着巫族的黑手套,还要隔着她的衣袖。
但她这只手刚接过雨水,捏的动作微慢,一连串水珠子顺着她的手指,从指尖滴落到他掌心里。
姜拂衣心里立马咯噔一声,完蛋。
这都是屋檐子上落下来,有一些脏。
她飞快的瞟了燕澜一眼。
好在燕澜并未在意:“你继续看吧,我回去了。”
“我也回去。”姜拂衣看雨的兴致已经散了,撑开伞,与他一起步入雨帘。
燕澜回到房间里,先从聚灵壶里抽出一些怨力碎片。
应允过的事情,即使身体不适,他每天也要抽空回溯。
而当他灵力不支,寄魂就会格外活跃。
燕澜将它放出来,它一滚落在地,显出瘦猴子的身形,便又开始嗷嗷喊饿:“妖兽呢,妖兽呢。”
燕澜声色冷淡:“没有妖兽给你吃,最近我们不会离开云州城,而且我需要闭关调息几日。”
瘦猴子正要大叫,燕澜又道:“明天我会给你准备大量口粮,足够你吃上十天半个月。”
燕澜今天消失一整天,除了去城主府,其他时候都在集市上,已经对当地的物价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并且付了定金,找许多商户分别定了不少家禽,明日一早去取。
入乡随俗而已,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早上燕澜去往集市,姜拂衣则去了城主府。
昨夜姜拂衣听了半宿的雨打窗户,突然想起来自己上岸最初,第一个要去寻找的正是天阙府君无上夷。
只是得知心剑在剑笙前辈手中几十年之后,她心中自动将无上夷给排除了。
无上夷年少所得的神剑,陪他杀伐半生。
他从不忌讳别人谈论,说他一半的成就要归功于神剑之威。
甚至引以为傲。
他不太可能丢剑,真丢了也不会不寻。
但事无绝对,姜拂衣眼前反正有个机会,决定去找漆随梦问问他师父的事儿。
有巫族圣女这个身份在,小城守卫不敢怠慢,不管漆随梦见不见,也要恭敬的领着她往府里走。
这一路走过去,收获了一些打量的目光。
稍后既是对手,也是同伴,因此他们目光中多半只是好奇。
姜拂衣也瞧见几个出来闲逛聊天的人,都是神都刚出茅庐的少男少女,和她现在的面貌差不多大,十七八岁的模样,还有更小的。
“她和她哥哥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
“两人并非同母。”
“都好看。”
“姜姑娘?”
漆随梦听到禀告,穿廊走来,看到院中真是她,颇有些意外。
姜拂衣寻声望去,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
这也是她忽然又怀疑起无上夷的原因,猜测是不是无上夷和心剑待久了,而漆随梦又和无上夷待久了的缘故。
“漆公子,我想和你单独聊几句,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漆随梦看着这抹“色彩”慢慢靠近自己,不知为何,蓦地有些想要后退。
但姜拂衣却先停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
姜拂衣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昨晚她将燕澜赠的那只铃铛绑在了手腕上,此时感觉这铃铛有些异样。
燕澜难道出事儿了?
她稍稍感知,发现是铃铛越来越沉。
储物用具不是无限容纳的,塞的东西也会产生重量,可她什么都还没往里面放呢。
姜拂衣凝结感知力,进入这铃铛,瞬间将她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里面大笼子叠着小笼子,满满当当的全是鸡鸭鹅。
正诧异时,凭空又冒出来一大堆笼子。
满脑子家禽牲畜的叫唤声,姜拂衣整个人彻底懵了。
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这全是燕澜收纳进来的。
铃铛名为“同归”。
应是殊途同归的“同归”。
意指通过不同的途径进入,最终归于一处。
也就是说,她与燕澜手中这两个储物铃铛不是一般的高级,内部空间竟然是共享的。
看样子燕澜好像不知道。
不过也能理解,万象巫里的宝物数以十万计,燕澜哪可能每一件都知根底。
而此时,姜拂衣几乎能确定燕澜的身体不适,与寄魂有关。
村民那些鸡,都是缺了魂魄。
这些囤养起来的家禽,应也是为了取魂。
寄魂出了岔子,无法从寄主身上得到充分的魂力,燕澜才会出此下策。
“姜姑娘?”
漆随梦见她原本正朝着自己走来,蓦地停在半途,摩挲着手腕上的玉质铃铛,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轻唤一声,也不见任何反应。
漆随梦遂不再打扰,隔着一两丈的距离,默默注视着她。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肆无忌惮的紧盯一位相识不足一日的女子,是件很无礼的事情。
但视线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书上说,“那少女的两颊粉若桃花”,原来桃花粉是这种颜色。
姜拂衣回过神来,视线恰好与他对上。
但漆随梦的眼睛总是很“淡”,感受不到一丁点他自以为的肆无忌惮。
姜拂衣再次提步走过去:“不好意思,刚才突然怀疑自己出来时,有没有关好房门。”
理由真够糊弄,但漆随梦心虚垂眸:“不知姜姑娘寻在下何事?”
姜拂衣左右环顾:“这里说话方不方便?”
漆随梦会意:“这边请。”
姜拂衣随着他一起去往城主府的后花园。
清晨时分,又是暴雨初晴,园子里山水掩映,鸟语花香。
姜拂衣无暇欣赏,她手腕上的铃铛太沉了,绳子都将皮肤勒出了一道红痕。
漆随梦在湖边停下来:“姑娘可以说了。”
姜拂衣没什么客套的心情,解下腰间的心剑递过去:“漆公子昨天说起这是一柄好剑?”
“嗯。”漆随梦寻思她是请自己鉴赏,毫不迟疑的接过手中,想要拔出来。
试了两次,纹丝不动。
第三次,他掌心凝聚起剑气,依然拔不动。
姜拂衣看在眼里:“我来吧。”
她将剑要回来,轻松拔出来,又递过去。
漆随梦这下并没有立刻接,以为她是为昨天自己出言“教训”的事儿生气,道过歉了,还要过来羞辱他一通。
但也只是迟疑片刻,仍然接过来。
等视线回到剑上,漆随梦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
鉴赏过后,漆随梦的感叹和剑笙如出一辙:“姑娘之前拔剑时,我仅能感觉到是一柄好剑。如今仔细看,才发现此剑之妙,几乎没有铸造的痕迹,犹如天生。”
姜拂衣心道那当然,石心人铸剑,并不是剜心出来当材料,再去以剑炉铸造。
铸剑的过程,全凭石心人的意念。
心随意动。
是以意识为剑炉的。
因此心脏就算被人剜走也没用,宝剑需要石心人亲自来铸。
当然,可以是被迫的。
只不过,剜心之后必须立刻铸成。
若是等到心脏开始再生,之前的心脏就会变成一块儿无用的石头。
石心人真是像极了燕澜口中说的,是一种超出世人认知的强悍怪物。
本该被神族驱逐进“眼睛”里。
其实姜拂衣对“强悍”两个字表示怀疑。
石心人有意识铸剑的强大的本领,却没有修炼剑道的天赋。
只能拿来售卖,一柄剑就能发家致富。
或者像母亲那样,为了挣脱封印,用以投资剑修。
天道,在创造物种之时,始终是遵循一定规则的,不会令其太过强悍。
但不死不灭,只能封印,和现今尚存的物种相比,确实已经是顶满格的“强悍”了。
而且抛开剑道,石心人修习其他术法,天赋也不是普通人族能比的。
这些母亲从未告诉过她,为何像是突然知道了?
本能觉醒?
姜拂衣正疑惑,听见漆随梦问:“姜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此剑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姜拂衣摇了摇头:“剑是我捡来的,我正在寻找它的主人。”
漆随梦:“……”
又来糊弄,她可以轻松拔剑出鞘,不可能是捡来的。
姜拂衣斟酌着问:“你是剑修,应也最了解剑修,可曾听说有谁丢剑?”
漆随梦凝眸回忆:“能够拥有此剑,剑主来头必然不小,可我不曾听说谁丢了剑。或许是哪位陨落在外的剑宗前辈?”
“剑主还活着。”姜拂衣试探道,“漆公子,不知天阙府君有没有丢过剑?”
“我师父?”漆随梦微微愣,“你兄妹二人前往我天阙府,难道怀疑此剑是我师父丢的?想以它换回相思鉴?”
姜拂衣也不解释:“那究竟是不是呢?”
漆随梦抿了抿唇:“家师并没有收集名剑的习惯,手中仅有一剑,名碎星,年少时得来,始终相伴左右。”
姜拂衣质疑:“从未丢过?”
漆随梦回复的极为肯定:“剑在人在。”
好吧,姜拂衣伸手讨要心剑:“那看来不是天阙府君的。”
漆随梦还给她:“姑娘失望了?”
姜拂衣耸了耸肩:“谈不上失望,有些心烦。我受人所托,必须将此剑物归原主,又排除了一个可能性。”
漆随梦承诺:“稍后我帮你打听打听。”
“多谢。” 姜拂衣收剑归鞘,“那我不打扰漆公子了。”
漆随梦下意识想说“不打扰,我闲得很”,微微怔,旋即拱手:“姑娘慢走。”
姜拂衣转身往回走,眼尾余光一瞥间,突地看到侧方假山后藏着一抹衣角,似乎在偷窥她。
姜拂衣当即迈步上前质问:“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见不得人?”
那衣角滋溜收了回去。
“无妨的,周围有我设下的剑气结界,他听不到你我谈论。”漆随梦早知那里有人,“他是我大师兄的弟子陆吟,我的一位师侄,也参加此次的考核。应是听说我竟与女子来了后园单独聊天,好奇心驱使,过来看一眼。”
姜拂衣放松警惕,收回迈向假山的步子。
漆随梦想了想:“姜姑娘,关于你兄长指责我师父借宝物不还一事,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姜拂衣:“嗯?”
漆随梦蹙眉:“我师父近几年来已经摸到了地仙境界的门槛,多半时间是在闭关。天阙府如今大小事务,都是由我大师兄代为处理,万象巫送来的帖子,几乎送不到我师父眼前。”
姜拂衣道:“你的意思是,装聋作哑不肯归还的是你大师兄?”
漆随梦稍作沉默:“我只敢保证,绝对不会是我师父。”
姜拂衣听出来了,师父做不出这种事儿,大师兄不一定。
漆随梦和他大师兄林危行的关系看来不太好。
能理解,在天才剑修漆随梦出现之前,林危行一直是天阙府君最得意的门生,也是天阙府的门面。
手底下一众师弟师妹,没一个比得上他。
漆随梦猜到她在想什么,忙解释:“莫要误会,大师兄对我并无苛待,只是……”
这并不关姜拂衣的事儿,她不在意,笑着说:“那稍后我们去了天阙府讨要相思鉴,恐怕还要漆公子帮忙美言几句。”
漆随梦惭愧。
他的美言,大师兄不会听,指不定还会火上浇油。
陆吟从假山后撤走。
“陆吟,我听说巫族圣女来见你家小师叔,你家小师叔将她带去了后园,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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