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泛着青翠微光。
仲怀震:“都说灯下不观玉,此刻若是白天,自然光强烈, 就更能观察出这块石头的美了。”
“在雪光中了解翡翠,也别有一番韵味呀。”
姜蝶珍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原石。
她的手指触摸着冰凉的玉石线条, 触手升温。
宛如泉汀沼泽,深深地吸引着人,陷进一场金玉迷梦。
仲怀震语气得意,摸了摸下颌:“最好的那块石头,我已经送到北京市玉器厂了,待他们精雕细琢以后。你们结婚两周年庆,姥爷啊,到时候送一个“群芳揽胜”的翡翠奇观给你们。”
他走到姜蝶珍面前,满怀期待地探问:“你喜欢这块原石吗。”
姜蝶珍并没有直接回答,喜欢与否。
因为这种看表面价值珍贵。
就应承下来的情感,实在肤浅。
她的手指还有景煾予的温度。
这种薄薄的温暖,触碰到玉石上。
就像熔铸着关于真心和爱意一样的赤忱,在细致鉴赏。
她想到了柳叶弯眉的水月观音。
还有导师带他们采风,去敦煌莫高窟看过的女性菩萨像,衣物是金线织花锦缎,在岁月剥落下,依然栩栩如生。
还有和同学去大连旅游,在辽宁省博物馆,看到的象牙雕镂的群仙祝寿龙船。
姜蝶珍:“我有雕塑系的朋友,我看过他们使用膏泥、模具和雕塑刀。翡翠之美,在于塑造,我还没看过玉雕。”
她低头细致地触碰着玉石:“这里有一处裂绺。”
姜蝶珍回头看着景煾予。
那人正赞许地笑着,看向她。
灯下观玉,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玉树参差障羽幢。
虽然灯下并不真切,但他的神情薄冷又专注。
景煾予在远处,也看到了那条裂纹。
他依顺着她,道:“宁宁连这都能发现,看来是用心观赏。”
姜蝶珍闻言,心尖微甜。
她细白的手指,再次触摸着玉石上裂峰的纹路。
飒沓尖锐,霜寒盈人。
却因为分裂开来。
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惋惜。
可能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景煾予走到她身侧去。
“‘无绺不遮花’。有纹有裂,雕刻才会美。”
还没等姥爷开口。
景煾予已经习惯给她救场,这次也处理得异常熟练。
“料想您把这么明显的瑕疵暴露出来,应该不是讹我家宁宁的吧。”
仲怀震笑了。
他眼尾有些慈祥的纹路。
“这块石头本来是并蒂连枝的,奈何纹路太深,只能从中间裂开。我想着送给你们寓意不好。但转念间,我有了一些考验你们的心思。”
仲怀震声音有微漾的愉悦:“宁宁,你想学习玉雕吗,我把这两块已然分开的并蒂石送你。”
“这块石头稍大,能镌刻奇景山水。你拿去随便练习。如果你觉得和煾予在一起。让你感到幸福。你就在这块石头上落刀,我会聘请专门的玉器师父教你。”
“这块稍小,没有什么裂绺。我想着,借此和你们玩玩。如果煾予做出什么恶劣行径伤害到你,你就在这个石头上划一刀。如果这块石头,几年过去,变得千疮百孔。到那时,姥爷替你主持离婚,不用担心他会纠缠于你。”
姜蝶珍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姥爷送给她价值几亿的原石上了。
当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物件的市场价。
只是作为一个艺术品爱好者。
她对即将在自己手中变成栩栩如生的雕塑,感到期待又兴奋。
别人家养雀鸟,都恨不得折断羽翼,夜夜享受美妙歌声。
若是有天寻到声音更甜美的雏鸟清鸣,连笼带鸟地更换。
仲家中意谁,倾山倒海来捧她,栽培她,让她步履平稳坚定。
给她喂资源,当靠山,依然觉得不够,还要花高价教她技能傍身。
备受宠爱的姜蝶珍,其实并不在意金钱的数额。
她只期待学会玉雕,正细细观察着那尊大的玉石。
翡翠灼灼,色泽醇美,静世芳华。
“嗯?怎么着,眼睛都挪不开了。”
景煾予收回黏在她脸上的视线。
他促狭笑着,夹杂着醋意薄浮的情绪。
让她心念微颤。
他手指插进裤袋:“她工作已经很忙了,平时也没什么时间分给我。”
既然老头子,要花费接近十亿教授她技能。
本来他应该欣然祝福。
景煾予却舍不得她太过忙碌。
姜蝶珍听完,什么也没说。
她像归海的溪流,转身涌入景煾予的怀里。
姜蝶珍仰首看他,就像发光的宝石,眼波明净安恬:“我想学。我可以答应你,我暂时不在小的那块玉石上镌刻。”
景煾予捞起她的后脑,只觉得被她期盼的目光注视着。
忽让他的心脏倏忽变软,似是漏掉一拍。
他覆身而来,唇落在她的洁白的额上,似静渺祝愿。
“我相信宁宁一定能学会玉雕。更多的时候,我想你用手指塑造我。”
塑造,多容易产生歧义啊。
可他多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
这番话,也绝没有狎昵心思。
景煾予想让她了解他,把她喜欢的人格,彰显到他身上去。
姜蝶珍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两人初次见面时。
他在电梯里的那句话。
“服设金奖设计师的手指,在我身上勾勒一夜,让我与有荣焉。”
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并没有揶揄她。
姜蝶珍心底澄明:“我想要以后做的每件事,都让你与有荣焉。”
她任由那人滚烫的手指搭在她和下颌,声音有些甜:“因为姥爷也说了,感到幸福的时候,再镌刻那块大的玉石。我每次下刀,都和你有关。”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想要全心全意依赖他的话。
景煾予垂眸看她。
他情绪微澜,莫名撩人:“我做出什么行为,你会觉得我坏?”
姜蝶珍没有说话。
她耳朵红了,只是抱紧他。
半晌,她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我们回去商量好不好。”
“你不告示给公证人吗?”
那人灼烫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抬手帮她把发丝拨弄到耳际去。
他声线微哑,在她耳际,羽毛一样轻柔。
“不强调一下,不能因为吃醋打屁股?我又强迫你,逼着叫‘老公’,算混蛋吗?”
“不是。”
姜蝶珍被他的目光烫到不敢看他,声音细弱地强调道:“这些都是,我们结婚后应该做的,我知道。”
他也笑,唇角弧度明显。
景煾予牵着她,走到仲怀震面前。
“姥爷,我也很感激你,教会宁宁学玉雕。你可以随时来查看那樽小的玉石,是否有划痕,判断我有没有苛刻她。她很少表达自己,刻在玉石上也会更直观。我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你们也好以此提醒我。”
仲怀震倒是没有寻常爷孙,承欢膝下的慈祥感。
而是严厉告诫道。
“景煾予,你今天把人带来了,就要给我记清楚了。小闺女和你是不同的。她没有什么优厚的资本傍身,也没有说放弃就全身退出的条件。我不过是不想她在水深火热中受伤。景家总归是复杂的,连时锦偶尔都会痛苦彷徨,更何况是一心扑在艺术的人。”
仲怀震的眼睛轻描淡写地,从姜蝶珍脖颈上的红痕掠过。
再看向景煾予的时候,眼尾皱纹深了几分。
“宁宁,如果他对你索求无度,让你身体消耗,难以专注事业。你也可以找姥爷为你做主,不必拘束。”
姜蝶珍糯糯地说:“好。”
仲怀震稍微放下心:“煾予,我再提醒你一句,没有保不住的人,只有站不稳的位置,和填不满的欲望。你掌握着权利和财富,才有话语权。君恩,你一定要稳稳执掌着。连你弟弟回来了,也不能放权。”
“想要一个人,长久地陪伴在你身边,使用胁迫是不行的,必要时候,相互体谅,多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
姜蝶珍的手,被他揣进衣服口袋里。
身侧的人,深沉寡敛,就像山峰的暗面。
她是一轮皎皎清寒的月。
想要照亮他。
就像他期许的那样,镌刻他,塑造他,也成就他。
回家已经很晚。
手机微震。
姜蝶珍打开一看,是很久都没有联系的黄微苑。
【宁宁,我在拍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独立电影人,特别帅。怎么说呢,很有味道的男人,像年轻时的Eminem,就是没那么厌世肃杀。倒是有双桃花眼,眼含春情,看谁都蛊惑。】
【更震惊的还在后面!他手腕上有个蝴蝶图案,和你腿上的一模一样。】
因为在她心里, 他依然是十年前目空一切的少年。
她想要他变回, 十年前闪闪发光的模样。
她带他回家, 照顾他, 帮助他。
在他偷自己钱的时候, 她依然冒着大雪,去柏青哥店里找他。
她也没做其他奢求,毕竟留在世界上的时间,只有两年。
男主看着她的脸,心疼不已。
他愧疚难当, 下决心痛改前非。
可人性总是不满足。
他在改掉坏习惯后,和高中他喜欢的女生相遇了。
他的前任, 过得不好。
他觉得都是自己当年太混蛋,想要弥补前任。
于是他离开了女主。
后来他终于醒悟过来,他最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男主在大雪中回家,却看见蜷缩在被子里。
房间到处都散落着药片,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主。
两人在第二年春天中,一起去看了高中学校外的梨花。
她的手从他腿上滑下来,没有了脉搏。
电影结束的光亮起来。
忤逆了盛纨的黄微苑。
被迫出演了女主的替身。
这次,连露脸的机会也没有,只是替身。
黄微苑要再弥天大雪中,一路跌倒。
最后,她艰难来到街边的柏青哥店,寻找男主。
黄微苑没觉得多苦。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件事。
就是回到当年姜蝶珍祈愿的伏见稻荷神社。
打算重新给她买一只,有小猫的御守。
她偷偷溜出剧组的傍晚。
北海道下了很大的一场雪。
大雪太深,让她搭乘的出租车抛了锚。
晚上她还要赶回剧组,拍夜戏。
黄微苑走了很久的路。
她尝试着拦车,结果没有一辆车停下。
偶尔有车。
车主摇下车窗,听见她蹩脚的日语,也悉数选择离开。
就在她濒临绝望之际。
有一辆车,在风雪中停下来了。
车主是男人,穿着立领的黑夹克。
他摇下车窗,手臂搭在车窗上,像是为了逸散车厢里的烟味。
“哪里有纹身店?”
他用日语叫她小妹妹。
说话时,嗓音微澜散漫,夹杂着漫不经心的撩拨:“你上车指路。”
黄微苑:“您是去纹身吗,这么大的雪,想来可能不会有纹身店开着。”
黄微苑上车坐定,终于感觉到温暖。
她还来不及心动。
对方就用一句话,打碎了她所有的旖旎幻想。
“我是洗纹身。”
他说话夹带着戏弄的意味,歪着脑袋笑起来。
男人接着说:
“我心里有个人。四五年前吧,我在国内的山道出车祸。我全身是血,在驾驶室里失去了意识。”
“遇到了一个背着画架的女生,我猜测她来山路是写生的。她把我从卡到变形的车里拖了出来,还给我打了救护车电话。”
“这个纹身,是她身上的印记。我在意识朦胧中看到的。而我手腕上的纹身,是我后来为了寻找她,特意刺的。”
在红绿灯闪烁的光影里。
黄微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案。
她一直觉得在哪里见过。
实在想不起来。
“为什么要洗掉呢。”
黄微苑有些不解。
光晕从她脸上掠过,带她逃离这个不属于她的雪国。
“因为,我不想找了。”
男人眨着桃花眼。
他懒洋洋地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说:“她的存在,不能成为桎梏我自由的枷锁。从迷恋转为守贞后,我并不快乐。”
“但我很清楚,她依然在我心底。”
他打开车窗,吐了口眼圈,声音在冷风中模糊:“身体上的纹身是束缚,镌刻在脑子里才能永恒。”
黄微苑对他的话一知半解。
她试探性地问:“你什么职业啊。”
“现在是诗人,也投资一些独立电影。”
他闲闲地说:“不用了解太多,小姐,我马上踏上离开北海道的列车,我们再也不会见面的。”
那天,北海道大雪预警。
黄微苑在夜雪中,偷偷带走了,他堆在车前盖上的雪人。
这段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她永远记住了,这个对她根本不感兴趣的男人。
她没有对方的任何联系方式,包括名字。
只记得他在车上念的特朗斯特罗姆《沉石与火舌》
——“我的岸很低,死亡上涨二公分,我就会被淹掉。”
黄微苑是在拍完戏。
她记挂着把御守,带回国给姜蝶珍。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腿上有蝴蝶胎记的人,不就是宁宁吗。
山中写生,对十七八岁的宁宁来说,也太正常了。
四五年前。
按理说那会儿,姜蝶珍在参加艺考。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染织专业。
而是美术生,选择的这个专业。
但是这个想法一出,就被黄微苑否定掉了。
她不想,把那个男人,具体的情况告诉宁宁。
黄微苑只是模糊地说了大概。
姜蝶珍倒也没有深入地探寻。
她只是说,这个诗人我听说过。
“世界忽然像被暴雨弄暗/我站在一间容纳所有瞬间的屋里/一座蝴蝶博物馆。”
姜蝶珍又关切地询问,这段时间,她有没有被欺负。
“如果不开心就和我说,我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室啦,你可以回来,和我呆在一起。”
电话那头。
她听完姜蝶珍的慰问。
黄微苑心脏蓦然一空。
其实那晚的相遇。
她只是有了一些模糊的心动。
如果有另外一种可能,当时拦车的人,是姜蝶珍。
这位神秘的男人,也会再次爱上她的灵魂吧。
黄微苑只觉得自己没用。
刚依稀还清了御守的情谊,又在不知觉中欠下了另一桩。
如果那个男人说的是宁宁。
他们会不会从此一生错过了。
如果那晚以后,他洗掉了纹身,已经没有找回的记号了。
他们还有再次相遇的机会吗。
黄微苑望着窗外夜雪。
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树木已经白了,不知道春天什么时候才能到。
姜芷兰没有想到。
她这边,很快就再次遇到了为难的情况。
因为冬至那天。
她在仲家耽误太久。
错过了香港银行家黎世隆的采访。
往后她再拜访他的儿子花花公子沈隽意的时候。
沈隽意的秘书拒绝了,她的所有来访申请:“小姐,逾期不候。”
姜芷兰一向懂得钻营。
她很快换了条路。
姜芷兰尝试着,去认识黎世隆的遗孀。
——并不被黎家认可的三太太黎玲。
葬礼上,姜芷兰用方博太太的身份出席。
看着黎玲穿着一席黑纱礼服,站在人群中间,正一脸悲伤。
这时候,乘着保安不在车边。
姜芷兰去给黎太太撑伞。
她以吊唁的心态,打探他们家的情况。
没想到这个举动,正踩中了黎隽意的雷区。
相似小说推荐
-
失年之约(兮树) [仙侠魔幻] 《失年之约[西幻]》全集 作者:兮树【完结】晋江VIP2020-08-01完结总书评数:2293 当前被收藏数:5670...
-
被人外AI狂热迷恋后(梨花疏影) [穿越重生] 《被人外AI狂热迷恋后》全集 作者:梨花疏影【完结】晋江VIP2024-3-11完结总书评数:1713 当前被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