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姐。”金灵走到她工位看眼打包盒,再看眼周鸣初办公室:“这什么,周总给的吗?”
文禾摇摇头:“不是,他们开会一起叫的,你吃吧。”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份西多士,应该是谁给他叫的套餐,他不爱甜食所以没吃。
金灵叉了一块站她旁边吃,过会周鸣初从办公室出来,站外面跟人说了会话,然后往这头来。
金灵很有礼貌,脆脆地喊了声:“周总。”
周鸣初侧看她们一眼,径直走过。
文禾盯着他的背影如鲠在喉,让金灵把吃的拿去,金灵摇摇头:“我晚上还约了客户,吃多了腻。”说完擦手走开。
文禾打开电脑开始工作,键盘越敲越快,等从工作中抽神出来,她看了眼那盒吃的,起身拿去另一侧的楼道间。
推开门学几声猫叫,一只虎斑猫从拐角的楼梯探头。
“快来。”文禾朝它招手:“有东西吃。”
猫咪从楼梯跃下,看到是她,尾巴马上摇得跟响尾蛇一样。
文禾找了个地方蹲下来,这猫是保洁阿姨养的,她在前台那会经常喂,最近很少在公司,没想到它还记得她,就是长胖了:“是不是这几天吃太多?”
猫很温驯,偶尔用脑袋蹭蹭她裤脚,轻轻地喵一声。
文禾摸摸它后背,撕面包的时候闻到一点烟味,应该是刚刚有人在这里抽过烟。
她挥手赶了赶那阵烟味,摸出手机接电话:“晓诗?”
“恩~呢~”吕晓诗用东北腔问她:“你上次说的那个科主任,我怎么在医院没看着他啊?”
文禾用了一会才想起来指的是谁。为了还人情,她也给吕晓诗介绍过一些客户,有交情和好说话的都会推过去,但吕晓诗忙着谈恋爱,对工作一直不怎么上心,好比这次:“你是不是去的新院区?”文禾猜测道:“你去老院吧,人家这个月都在那。”
“啊?”吕晓诗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文禾无奈:“我之前发过坐诊表,你没看吗?”
“哦……时间有点久,都忘记了。”吕晓诗不太好意思地笑:“我男朋友休年假呢,我刚跟他去土耳其回来。”
出国了,文禾问:“跑那么远啊?”
“没办法啊,”吕晓诗发牢骚:“他整天忙,好不容易能休个假,当然有多远跑多远,省得又给医院抓回去。”
猫咪扭头要喝水,文禾把一次性水杯拿手里喂它,一边说吕晓诗:“那你还找医生当男朋友。”
吕晓诗听不得这话:“其实医生挺好的,你也找一个。”
“我不找。”
“为什么?”
文禾说:“别人病了才找医生,我们是每天要去医院报道,上班对着医生就够了,如果下班家里还坐着个医生,我会感觉自己在加班。”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逗?”吕晓诗在听筒里笑得不行:“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想找个什么样的,年前文禾的答案还是暂时不想这些,但这会她低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看缘分吧。”
讲这话的时候,文禾隐隐意识到心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挂完电话看着猫,又听到一阵嗡鸣声,但这次不是她的手机。
文禾站起来找了找,L型的楼道,周鸣初正背对着她在窗边接电话,左手一截烧完了的烟头,讲完电话,百无聊赖看她一眼。
文禾感觉自己被太阳晒晕了,忽然想起来,不是第一次在楼道看见他。
不记得是去年具体的哪一天,那时候杨宇刚追到她,中午把她约到这里送了条围巾,给她戴围巾时说了些体贴的话,趁势要亲她的时候就见周鸣初出现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个,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杨宇跟他打招呼他理都没理。
她臊得不行,那天后总有一段时间下意识观察他,生怕从他脸上看到什么鄙夷的神色,但他从来没有理会过她,也没把她和杨宇的事宣扬出去。
此刻再回想,说不出的情绪。
文禾别着劲,喊了声周总。
周鸣初把烟头扔进垃圾筒,蹬着楼梯走回楼上,看向地上的餐盒。
文禾连忙蹲下去收拾,起身的时候周鸣初问:“去哪里?”
“回办公室,我还有工作。”
“既然喂猫都比工作重要,着什么急。”
文禾没理他,伸手要去拉楼道的门,猫也往那边跑,她差点踩到猫,踉跄了一下被周鸣初扶住。
文禾甩开手,却被周鸣初拉到身边,她手忙脚乱去推,周鸣初转过她的肩,把人翻了个面直接吻过去。
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又好像早就不耐烦,只是不知道对她还是对他自己。
文禾被吻得透不过气,心都像要蹦到他身上,结束后心惊肉跳,本能地要挣:“别,会被看到。”说完愣了下,感觉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但周鸣初胆子比杨宇大得多,他握住她的脸再次吻过来,像故意跟人作对的小孩子,不讲道理又无所顾忌,她越是说不安全,他越是要在这里,她越是挣,他就越要把她掐在身上,不动声色地耍狠。
文禾被他提在怀里吻了很久,分开时都有些喘,等气息均匀下来,周鸣初垂眼看她。
文禾喘着气瞪他,周鸣初问:“你房号多少?”
文禾没说话,周鸣初摸上她的脸,大拇指慢慢移过去,按在泛红的眼角。
他逆光站着,身上很烫,文禾闻到他身上的烟味,眼角被摩挲了几下,报出一个闷闷的数字:“506。”
周鸣初说:“我晚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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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还有工作, 下班后周鸣初先是跟叶印阳去了趟仓库,跟着驱车酒店,参加一场婚礼。
婚礼很隆重,观礼后各自应酬, 一拨拨的宾客里, 江欣也在。
因为跟叶印阳有过相亲的传闻, 这次被同行拿出来开玩笑,两人也都坦荡, 毕竟只是一个没兑现的提议, 因为双方都没这个意思,牵线的人也就作罢了。
但这种场合没什么正经话, 有人笑说他们看起来很配,男才女貌又都是同行, 有共同话题。
江欣莞尔道:“同行是好,但叶总应该不喜欢我这样的。”她想起一个虎虎生风的背影, 好整以暇地开了几句玩笑。
本来讲完就该过的, 偏偏有逮着一个话题就要发挥到底的, 江欣看了看那人, 是个年轻的小同行, 斯文白净看起来也风度翩翩,且时不时要望她一眼。
看似调侃, 却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从小到大这种人江欣见得太多, 仗着几分皮相就以为自己无往不利,敢对一切幻想, 另一种的眼高于顶。
果然没一会, 那人过来要喝她喝酒, 江欣象征性地沾了下嘴, 然后三两句把人说得满脸涨红,自己微微一笑,退出这个圈。
她爸爸说她有时候太不给人留余地,她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喜欢交朋友,尤其喜欢性格有趣的,但不代表她愿意忍下一些蠢得冒泡的试探。
江欣拿着杯酒往后台走,忽然爆了个气球,她被飞到眼前的东西蒙得连连后退,鞋跟踩到什么,回头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
周鸣初移开脚,提起来拍了拍鞋面。
见是他,江欣笑笑:“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差不多,准备走。”周鸣初掏出手机,文禾正给他发来信息,说楼下那个车位装了地锁,不能停。
周鸣初回忆了下那幢采光不太好的出租房,也没多大,却在每一层都隔出几间房。
他随手回复一句晚点到,周围有相识的人过来打招呼,碰碰杯,喜宴也是应酬场。
他喝不多,江欣站在旁边闻不到什么浑浊的酒气,侧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感觉他并没有变,跟学生时代一样,只是眉目在灯下更清晰了些。
她对他印象深刻的第一面,他卫衣外穿了件羽绒服,少年时期已经长得很高,在地铁上直接扶着车顶的横杆,皱眉看着她们几个人被挤得东倒西歪。
不久旁边人散开,江欣问:“听说你们这回拓展又去安徽。”
周鸣初点点头:“去黄山。”
“也是住许明灿那里吗?”江欣以轻松的语调说:“我也一直想去他那里看看,听说装修得很好,还拿了个设计奖。”
周鸣初略微回想:“是吧,不太记得。”不是什么很出名的奖,他不觉得稀奇。
手机震了下,他拿出来看,也动手回复什么。
江欣告诉自己不要好奇,却忍不住想起卢静珠的话,说过年的时候,他主动带了个女孩子回广州。
嘭一声,场中有人打炮,江欣看到周鸣初肩上也沾了礼花,她伸手想帮他摘掉,周鸣初却接起一个电话:“喂?”
“喂?哥。”那边响起宋三瘟鸡一样的声音。“我给人抓了。”
“什么意思?”
“就是,进派出所了……佛山这边。”
周鸣初皱了皱眉,问清事情起因后提前离场,坐上车子去佛山。
出租房这边,文禾正跟毛露露在说话。
她刚拖完地,毛露露知道她洁癖又犯了,不想踩脏地所以站门口跟她聊天。聊天时瞥见摆在桌上的一支红酒,问:“今晚有人来啊?”
文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毛露露却乘机问:“男朋友?”见她脸红,又挑挑眉:“不是说暂时不谈恋爱吗?”
文禾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毛露露大笑:“好了不逗你了,我就说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再说你长这么漂亮又年纪轻轻的,不谈恋爱多可惜?”
文禾无奈:“那你呢,你谈了吗?”
“在接触呢,但还没到你这一步。”毛露露又坏笑起来,抻着脖子看那瓶红酒:“挺浪漫啊。一会儿应该有花收吧,我家花瓶刚好空了,明天找你讨一朵?”
这人太促狭,文禾受不了了,干脆笑道:“你想要什么花,我明天给你买行不行?”
毛露露往门上一靠:“干嘛,着急赶我走,怕我碰到男主角啊?”她好奇地猜:“是房东侄子,梁医生?”
“别瞎猜。”文禾这回真的摇头,毛露露嘻嘻笑:“放心,我今晚不出门,等下就去睡了,看见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想看见什么。”文禾跟她瞎聊几句,等关上门,地面已经干了。
她去了趟洗手间,镜子里看自己的样子,热度下不去的一张脸,闻了闻,还有刻意的香水味。
文禾出去打开窗把味道散一散,转头再看着酒,需要这个吗?又想他一会来了要怎么样,说些什么聊些什么,又该从哪句聊起……
她胡思乱想,去了趟阳台忽然记起楼下修路的事,于是打电话过去,响几声却被按掉。过会,周鸣初发消息说有事不来,文禾问情况,他却不再回复。
她有点担心,握着手机想很久,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周鸣初刚把人捞出来。
他手机震了又震,宋川探头过来:“这么晚,谁啊?”
周鸣初低头时治安队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正说着什么,宋川应激似的,马上冲过去骂了句粗口,男的当即横眉:“你他妈还找揍挨是不是?”
本来气都没消,两边很快又是摩拳擦掌的,周鸣初上前用手格了男的一下。看不对劲,治安人员在里面喊:“都嫌出来得太快是不是,非要进来蹲几天?”
“你他妈的,你们两个都给我等着!”宋川气红了眼,探头站在周鸣初后面一点的位置,看起来像个狐假虎威的傻逼。
周鸣初直接把他拎回车上,那男的还一直往这边瞟,周鸣初直接把大灯一开,射着他们两个。
“我操!”
男的差点被射瞎,转身像要过来找茬,被女的边推边劝,最终打车走了。
代驾还没到,周鸣初开着车窗抽烟,宋川自知理亏,埋着脑袋说:“我想去剃头。”
“自己去。”周鸣初接了个电话,宋川妈妈在那边连气都懒得叹了:“阿鸣,你帮姨妈看着他,他就是太不懂事,总像没长大一样。”
周鸣初挂断电话看看自己旁边的情种,恋爱谈一次被骗一次,之前是骗钱,这次直接谈了个离婚的,女方去复婚他也蒙在鼓里,要不是被撞破,这一辈子都打算三人行。
周鸣初怀疑他脑子小时候就摔坏了,忍不住问:“你离了女人活不了?”
宋川沉默,好一会才说:“我是真的想结婚。”他开始自言自语,像只会讲人话的绿头蝇。
周鸣初懒得给他当知心姐姐,带去处理伤势,回到广州后截断他的陈述:“到了,下去。”
宋川说:“我妈让你看着我。”
周鸣初说:“下去。”
宋川只能拉门下车,又留了半个脑袋说:“外公好像今年会回来过中秋。”
周鸣初直接打上车窗,走了。
次日周五,接近拓展的日子,一帮人都在讨论训练的事。
因为定在黄山,所以爬山肯定是跑不掉的,有人马上就开始嚎,说黄山能爬断腿:“我宁愿多跑几个客户,也不想去受那份罪。”
“怎么地你还不想去啊?周总可说了,任何人都不许请假,得全员到齐。”
他们聊得起劲,因为是安徽人,文禾也被问到黄山是不是真那么难爬。
虽然家离得近,但文禾爬山的次数也不多,想了想说:“其实还好,累是累,但景色好看。”
“文禾姐是安徽哪儿的?”金灵问:“我也有大学同学是安徽的,听说你们那边南方和北方人都有。”
有同事惊讶地插了句:“安徽南北都有?这地方挺大啊。”
另一人讥笑道:“废话,安徽面积是韩国1.4倍,你这都不懂,难怪华东做不到什么客户。”笑完问文禾:“那你是皖南还是皖北的?”
“皖南。”
“南方的你长这么高?”
文禾说:“我奶奶是北边儿的。”不知道算不算隔代遗传。
跟着聊几句,文禾下一楼取了个快递,转头再到电梯间,周鸣初边看手机边走过来。
文禾顿住。
很快电梯门开,她走进去,周鸣初也走了进去。
电梯里的周鸣初神情平常,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他越是这么安静,文禾心口越堵,简直像靠近火源的塑料袋一样紧紧地挤缩,等电梯门开,看周鸣初不动,她抿了一下嘴角,先他一步走出去。
一整天,都在这种待发的情绪中度过。
下午去参加培训,为了不久后的一场展会。经理特意点了几个形象好的,文禾也在当中,她当然也愿意,跟着学了很久的礼仪,话术,还有场景模拟。
培训室出来又去展厅看产品,周鸣初正跟采购和研发的负责人讨论着什么,几位老总对着新品左观右看,说一些令人半懂不懂的术语。
文禾低头记自己要记的东西,潇潇跟她开了个玩笑,拿笔记本打她屁股,文禾心不在焉没跟她闹起来,但回去时发现刚领的名片夹忘在展厅,她回去取,找了一圈才在专利墙后面看到自己的名片夹,正被周鸣初拿在手里。
她走过去,他也偏头看她。
文禾不愿意沾他的目光,快步去拿名片夹,却听他问了句:“闹什么情绪?”
文禾回头,见他淡淡地看着她,浓挺的眉毛皱都不皱一下。她被他看着动气,因为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连句解释都没有,似乎和她约好的事,似乎她一整夜的辗转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文禾扭头想走,周鸣初这次直接把她手臂格了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像在她脸上翻检着什么。
生气又不愿意讲,她身上的那种别扭像盖了一层纱的石头,棱棱角角都被人轻易看出。
周鸣初重复那句:“你闹什么情绪?”他平静得像一句质问。
文禾气得鼻子发酸,肚子里的火一寸寸升起时,看到采购的叶总往这边走。
她平静了下,闷闷地说了没闹情绪,然后抽出手臂,径直走掉。
周一开始拉练, 几个月后再回到黄山,是个风雨天。
第一天果然是爬山,到步仙桥的时候风特别大,领队一直提醒不要去小石堆那边, 但销售有个同事还是跑去拍照, 而且手机被吹下悬崖。
领队吓得魂都要没了, 周鸣初走过去:“耳朵没长脑子也都没长?”他直接开骂,雾蒙蒙里那个销售探头还想捞手机, 又被他一句是不是不要命给训了回来。
章茹以为周鸣初是一座死火山, 原来他不是只会做脸,他真的会骂人, 挠挠头说:“周总挺凶啊。”
文禾嗯了一声,两人往上走, 看到几只猴。
那些猴眼睛又大又圆,坐在石坡吃爪子, 不怕人但也不亲人。
“大眼仔!”章茹对着猴子一只只喊:“林聪~冯婵~波哥~”她叫得很带劲, 看见一只脸很长模样很凶的猴, 碰碰文禾:“你喊一声周鸣初, 看它会不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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