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其他州县的老板,自从吃了一次之后,便念念不忘,甚至每隔几日,就要派人坐船连夜过来买。
他可是得意,这会新出的吃食定然也不错,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炫耀的机会。
他满怀期待,等拿到手里一尝,软嫩弹滑,又因为在井中凉了一夜,确实冰冰凉凉。
热得冒汗的大热天里来这么一碗,真爽啊!
有了这三人开道,后面的人买了炸鸡也纷纷买一碗冰粉来尝。
吃过的都惊奇不已,为这从没见过的稀奇东西。
尤其吃完炸鸡再来一碗,清爽解腻,沁人心脾。
芝麻的香,炒花生的脆,焦糖的香甜,桑葚的微酸,当真是妙极了。
冰粉准备的不多,炸鸡还没卖完,冰粉先卖完了。
陶水清秀的脸上都是喜悦,他在一边看陶姜盛炸鸡,舀酱,都学会了,便替了她,让她歇一会儿。
婶娘也喜滋滋的,他们一直忙了三个时辰,卖到下午才卖完。
准备了这样多,还有人没买到。
这么晚来的,大多不是本地的。他们从外地来。
陶姜只能告诉他们明天上午再来买。
大家收拾东西,顾薇突然拉了拉她袖子。
“怎么了?”陶姜低头。
顾薇示意她看远处的几个人。
他们也是卖炸鸡,只是不管怎么改善,就是做不出陶姜那样的炸鸡,大家也只奔着他们家摊子,对那些不好吃的不屑一顾。
他们看着陶姜这里,表情不太好看。
尤其第二日占了他们摊子的妇人,这几日经常指桑骂槐。
大家饥肠辘辘,中午吃了自己带的肉包子,这会都想回去好好吃饭。
陶水挑起担子,他尽量将重些的东西放到自己这边,挑得满满当当,只留些轻便的给婶娘挑。
陶姜和顾薇背篓里还背了些。
不过,顾薇硬是将陶姜背篓掏空,只意思意思给她留下几个锅碗瓢盆。
陶姜觉得丢人得不行。
顾平章将顾衷带去学堂启蒙,小家伙彻底结束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等陶姜接到人,扑到她腿上就开始告状,委屈巴巴的,还撅着屁股说他屁屁坐得疼。
大家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顾衷撅着嘴巴,扭头不理他们了。
顾衷撅着屁股在门口草丛里抓虫子, 他腰上绑一个袋子,抓一只就丢进去,不到半天, 抓了大半袋子。
他兴奋地跑回家给顾薇看。
顾薇接过来,用野苜蓿拌了麸皮,放到小鸭子的食盆。
她盯着小鸭子欢快啄食, 一边嘀咕:“快快下蛋吧!”
陶姜跟她一起蹲下, 拎起小鸭看了一圈, 掂了掂。
明明是一样喂养, 买回来时也一样大, 怎么长着长着就一大一小了呢?
陶姜把两只都拎起来, 转着圈观察,可怜的鸭子, 好不容易趁吃顿饭, 被她屡屡打断,不由愤怒扑扇翅膀。
“呸呸呸!”陶姜吃了一嘴鸭毛。
扔下鸭子:“哎白眼狼!”
她背着手回到屋里, 继续做衣裳。
婶娘的已经做好,就等祭祀庙会那日穿出去。
她给顾平章的道袍绣几丛竹子。开始没有绷子, 婶娘见了,第二日给她找来一个。是竹条制的,打磨得光滑细腻, 新新的竹条, 还能闻到新竹的清香。
她坐在窗前, 低着头绣啊绣啊, 绣到脖子发酸, 忍不住放下手,起来走动。
她在顾平章书桌上东翻翻, 西看看,摸摸毛笔,拿起书翻翻,再拿起砚台——
“啪——”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瞪着碎成两半的砚台呆了。
她忙往窗外看了眼,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
她转了一圈,将碎片包起来,地上收拾干净,毁尸灭迹。
顾薇和婶娘要出发了,她忙跟上去。
她到了县城,走进书斋,在卖砚台那里东挑西选。
整个书斋都是读书人,就她一个妇人,大家视线不时往她脸上看。
陶姜浑然不觉,正皱着小眉头比较手里两个砚台。
“到底是多大的呢?”她掂量了半天,一问老板价格,果断拿下便宜那个。
趁顾平章没下学,早早回到家,将新砚台摆在书桌上。
她端详半天:“嗯,看不出来,简直一模一样。”
以前她打碎爷爷的古董也这么干,爷爷就没发现过。
了却一件大事,她继续绣衣服,终于用一下午的时间赶制完成。
她拎起来欣赏了半天,越看越好看,美滋滋的,真不愧是她。
心情甚好,她抱着换下的衣服到水缸边洗。
一边洗一边扯着嗓子唱:“自由的飞翔!在你的心上!”
“啊啊啊,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金沙滩!”
“套马滴汉子你威武雄壮~奔驰的背影像疾风一样~~~”
正唱着呢,眼前出现一双脚,她抬起头,顾平章静静地看着她。
陶姜歌声短暂地停顿,对他点点头,继续与衣服奋战,意犹未尽地扯着嗓子唱:“套马滴汉子你在我心上,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啊~~~”
顾平章眉头跳了跳,他忍不住道:“别唱了。”
陶姜不理他,埋头苦干。
顾平章冷漠道:“难听。”
陶姜羞恼:“要你管!”
抱着衣服噔噔噔跑了。
晚上,顾平章坐在桌前看书。
陶姜想起什么事,蹑手蹑脚走进屋里,装作不经意地从他身边经过,视线轻轻一扫砚台,又偷偷看看顾平章的脸。
看完放心了,跑到自己箱笼前挑明日要穿的衣裳。
顾平章铺开纸张,拿起笔,正要磨砚,动作一顿。
他看着砚台,目光平静。
“陶姜。”
“啊?忙呢!”陶姜整个人钻进箱子里面掏啊掏啊,将原主所有衣裳都掏出来扔床上。
整个人乱糟糟的。
顾平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砚台怎么换了?”
陶姜僵住了,她硬着头皮装听不懂:“你说什么?”
“哎呀我正忙,有事待会再说!”
那砚台是顾平章爹爹留下的,她给打碎了,顾平章不得给她记上一笔?
好可怕。
顾平章拎着砚台走过来,翻过来给她看。
横平竖直清晰明了的“五柳书斋”四个字。
陶姜心里嘀咕,卖个砚台还打上标记,这老板有毛病。
顾平章气笑了:“砚台怎么了?”
陶姜捏着衣角,低着脑袋,两只脚蹭来蹭去,扭扭捏捏,视线一瞥,看见大鸭,忙道:“大鸭打碎了!”
她跑出去将大鸭抱进来,塞顾平章怀里:“它干的!你罚它!”
“真是个捣蛋鬼!”陶姜拍拍鸭子脑袋,背过手去,一本正经严厉指责。
大鸭:“噶!”
顾平章:“……”
他捏了捏眉宇。
陶姜偷偷去看他,嘴角忍不住扬起。
“我出去玩!”
大鸭,对不住,让你背锅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明日捉虫子奖励你!
她扭过头,迈起脚,后脑勺都透露着雀跃。
她往前一蹦,没走动。
胳膊被抓住了。
顾平章:“陶姜。”
陶姜心虚:“干,干什么?”
她的眼睛乌黑,明亮,干了坏事心虚,眼睛不敢看他,小脸雪白,嘴唇微抿,脖子色厉内荏地扬着。
顾平章看着她,半晌,将鸭子扔给她:“出去。”
陶姜抱起大鸭就跑,那叫一个麻利。
顾平章叹了口气,无语。
翌日,一大早,全家穿着一新,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沈三娘推了推陶姜:“姜姜,快把你那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陶姜打了个哈欠。
“哎呀,还能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每日都在做?精心准备那么久,送给平章的。”她偷偷凑近,用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大嗓门悄悄提醒。
“额。”陶姜尴尬看了顾平章一眼。
顾平章正低头,安静斯文地吃长寿面。
闻言,他看了陶姜一眼。
陶姜本来不觉得这有什么,抱大腿,不寒碜。
可教沈三娘这么暧暧昧昧扭扭捏捏一提醒,顿觉不自在。
“哪有什么东西。”陶姜恼羞成怒,一口否认。
沈三娘都懵了:“我看你昨日都做好了——”
“哎呀婶娘快吃面,饭都凉了。”陶姜用一块糕点堵住她的嘴。
顾平章看了她一眼。
陶姜扭头装不知情。她看天看地,脚推一推低头啄食的大鸭。
“噶!”
“……”
感觉到大家的注视,她默默退后一点。
“啊哈哈婶娘这套衣裳真好看,今日出去定能把里正娘子比下去!”
“哎呦里正娘子那可比不了,不过好看是真真的。”婶娘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夸赞这身衣裳。
夸赞着夸赞着,就谈到了做衣裳的人,婶娘脱口而出,喜滋滋道:“陶姜手艺太好了,你瞧这花绣的,跟真的一样!再也没见过比她还手巧的小娘子!”
她是对着顾平章的,闻言,顾平章看向陶姜:“是吗?”
婶娘的嘴,快得陶姜捂都捂不及。
陶姜顿时如坐针毡,更不想拿出那件衣裳了。
“陶姜也给你做了一件呢!”
陶姜捂脸。
“哦。”顾平章看着她。
“是月白色的,还绣了竹子,说你们读书人爱竹子的气节。可用心了!”
陶姜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恼羞成怒:“哪有,那是给我自个儿做的,婶娘你看错了。”
“啊?”大家狐疑。
“可那是件男子道袍啊,那么宽大,你——”他们看着陶姜的小身板。
“披风!是披风!”陶姜涨红着脸狡辩。
“哦~披风~”大家互相挤眼睛。
陶姜跺脚坚定:“就是披风!”
“快走快走,要来不及了!”她急急忙忙催大家出门,掠过这个话题。
一路上,村里人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沈三娘,你这身新衣裳真好看!”
大家都惊奇地围过来,摸摸料子,看看绣花,再研究研究针脚。
“谁的手艺这般好?这花绣得跟真的一样!”
沈三娘揽着陶姜,骄傲挺胸:“这是陶姜给我做的!”
“啊!”
大家面面相觑:“陶姜竟这般能干。真厉害啊,仪哥儿有福气。”
陶姜干笑两声。默默从婶娘手臂里退出去,退到顾平章身后。
顾平章静静看她一眼。
陶姜扭头装没看见。
“庙会是什么样的?”她好奇地问顾薇。
“好多人!”顾薇表情夸张,“特别多人,很热闹!吃的玩的杂耍的算命的,什么都有!特别好玩!”
陶姜想象了下,不由也充满期待,眼睛亮晶晶的。
大家下了船,成群结队往县城走。
人流如织,陶姜睁大眼睛。
来这里这么久,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进了城,街道上人来人往,车马如流。
这还不算,走到城隍庙附近,更是拥堵了起来。
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城隍庙前地主们请了戏班子唱戏。围看之人堵得严严实实。
咿咿呀呀的唱腔,宛转悠扬的曲子,陶姜眼睛都红了,蹦跶了半天,愣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着急得不行,终于逮着一道空隙,立即灵活地钻进去,挤啊挤啊,惹来一阵骂语。
她使劲往前钻,终于给她钻到了台前。
“好啊!”
武生正表演一段花哨的耍花枪,陶姜兴奋地跳起来鼓掌。
人群外,顾薇看着陶姜消失在那道缝隙里,滑得跟泥鳅一样,钻进去就不见了。
她傻眼,着急道:“哥哥!”
顾平章个子高,没过一会儿,瞧见戏台下那个上蹿下跳的脑袋,无语,抿唇:“你们先去看摊子,我看到她了。”
闻言,大家这才放心。
沈三娘道:“那我们先去卖炸鸡,趁着人多肯定能很快卖完,你找到她别让她丢了,这庙会上每次都有人拐走,你看着点。”
“好。”
顾平章站在人群外,满世界闹闹哄哄,戏台上敲锣打鼓震天响,每个人都很兴奋,随着武生一段精彩表演,人群大喊“好”!
他静静站着,视线落在戏台下一个兴奋的身影上。所有热闹仿佛都与他无关。
一场戏结束, 人群散开,陶姜巴巴等了半天,也没见开始下一出, 又扭头望见城隍庙里传来人群欢呼,立即迈步往那边跑。
正跑着呢,衣领给人扯住, 半天迈不出去。
她恼怒回头:“干什么——顾平章?”
她四处张望:“其他人呢?”
“难为你还惦记别人。”顾平章淡淡道。
陶姜挠挠头, 这才想起还要摆摊。她有些脸红, 不过, 她第一次逛庙会, 什么都没见过嘛, 今日炸鸡不多,很快就能卖完。
想到这儿, 她又心安理得往城隍庙走。
不知道做什么呢, 好热闹!
她得去瞧瞧。
迈步,还是走不动。
她扭头, 睁大眼睛:“顾平章,不要抓我颈子。”
她压低声音:“多丢人呢!”
顾平章:“做什么去?”
陶姜听到那边又传来欢呼, 不由急了,张嘴就往他手背上咬:“快放开,放开!”
“你怎么跟狗一样?”顾平章看着手背上的牙印嫌弃皱眉。
牙印上还沾了亮晶晶的口水。
“我跟你一起去。每年庙会都有人被拐走。”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陶姜一眼。
“你才狗呢!”陶姜也有点害怕, 跟着他走。
见他慢悠悠, 不慌不忙, 不由抓起他胳膊:“快点快点!”
一股脑冲进庙里, 陶姜:“哇!”
只见几十个穿金色袈裟的和尚摆了法阵唱经, 为首的那个和尚长得眉清目秀,他飞出一只几十斤重的铜铙, 那铙在天上飞了一圈,和尚摆出一个犀牛望月的姿势,铙稳稳落在他手里!
“好!”人群兴奋,陶姜也跟着大喊。
“这是做什么?”她在顾平章耳边大喊着问。
“放瑜伽焰口。”
“什么?”陶姜大吼。
人群太吵了。
顾平章无语,他捏住她的脸,将她嘴巴捏成个“8”,看着她的样子,喉咙里发出一声笑,这才凑近她耳边,淡淡道:“瑜伽焰口。”
陶姜浑身汗毛竖起,顾平章说话的呼吸都拂在脸上,好怪。
她不由挪远一点,嫌弃:“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做什么。”
顾平章冷冷看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陶姜又吼:“瑜伽焰口是做什么的?”
顾平章冷漠,抿唇不说话。
陶姜以为他没听到,挪过来,踮起脚,凑近他耳边吼:“瑜伽焰口是做什么的?”
顾平章伸手推开她的脑门:“离我远一点。说话不要靠那么近。”
陶姜讪讪,想起自己先前的话。
嘀咕:“真记仇,小气鬼!”
她去骚扰前面的大婶:“婶子,这瑜伽焰口是做什么的?”
“超度亡魂。”大婶同样吼起来。
陶姜得意了,她靠近顾平章,用肩膀碰碰他,“不问你我也知道,哼哼。”
顾平章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眼珠子亮晶晶,不由伸手,食指在她额头点了一下,推开:“离我远一点。”
陶姜捂着额头,瞪他一眼。
“哼!”
她眼睛兴奋地盯着为首的和尚,使劲往跟前挤,人群骂骂咧咧。
那和尚看起来二十出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眼神清正,身披金光闪闪的大红袈裟,坐在首位,脖子上挂着一大串念珠,手上拿着一小串,特别好看!
陶姜挤啊挤啊,头发挤散了,衣服挤破了,终于给她挤到跟前。
大和尚打坐,她仰头一个劲盯着看,从头顶的戒疤,到漂亮的眼睛,笔挺的鼻子,再到温和的表情。
她越看越靠近。
最后简直要抓着大和尚的袈裟。
和尚低下头,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一笑:“阿弥陀佛,檀越小心。”
陶姜一把抓住他的手串,拿到眼前看了看。
周围人被她的大胆举动震惊,纷纷发出惊呼:“啊!”
陶姜看这串珠子怪好看的,她观察半晌,大言不惭:“还行。”
她还回去。
大和尚笑着道:“它与檀越有缘,赠与檀越便是。”
“什么是檀越?我叫陶姜。”陶姜使劲瞧了两眼他的脸。
离谱啊,和尚也长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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